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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靈皇帝上之上建寧元年(戊申、168)

  漢靈帝建寧元年(戊申,公元168年)

  [1]春,正月,壬午,以城門校尉竇武為大將軍。前太尉陳蕃為太傅,與武及司徒胡廣參錄尚書事。

  [1]春季,正月壬午(初三),升城門校尉竇武為大將軍。任命前太尉陳蕃為太傅,和竇武以及司徒胡廣統領尚書台事宜。

  時新遭大喪,國嗣未立,諸尚書畏懼,多托病不朝。陳蕃移書責之曰:“古人立節,事亡如存。今帝詐未立,政事日蹙,諸君奈何委荼蓼之苦,自偃在床,於義安乎1諸尚書惶怖,皆起視事。

  這時,正逢桓帝死亡的大喪,繼位皇帝還沒有即位,尚書們都內心畏懼,很多人假裝生病不敢入朝理事。陳蕃寫信責備他們說:“古人樹立名節,君王雖然死亡,我們事奉他,猶如他仍生存。而今新皇帝尚未即位,政事更加緊迫,各位怎麽可以在這樣艱苦的處境中,推卸自己應盡的職責,而躺在床上休息?這在大義上又怎麽能夠安心?”尚書們惶懼恐怖,都紛紛入朝治理政事。

  [2]已亥,解瀆亭侯至夏門亭,使竇武持節,以王青蓋車迎入殿中;庚子,即皇帝位,改元。

  [2]已亥(二十日),解瀆亭侯劉宏抵達夏門亭。竇太後命竇武持節,用皇子封王時專用的青蓋車,將劉宏迎接入宮。庚子(二十一日),劉宏即皇帝位,為漢靈帝,改年號。

  [3]二月,辛酉,葬孝桓皇帝於宣陵,廟曰威宗。

  [3]二月辛酉(十三日),將桓帝安葬在宣陵,廟號為威宗。

  [4]辛未,赦天下。

  [4]辛未(二十三日),大赦天下。

  [5]初,護羌校尉段既定西羌,而東羌先零等種猶未服,度遼將軍皇甫規、中郎將張奐招之連年,既降又叛。桓帝詔問曰:“先零東羌造惡反逆,而皇甫規、張奐各擁強眾,不時輯定,欲令移兵東討,未識其宜,可參思術略。”上言曰:“臣伏見先零東羌雖數叛逆,而降於皇甫規者,已二萬許落;善惡既分,餘寇無幾。今張奐躊躇久不進者,當慮外離內合,兵往必驚。且自冬踐春,屯結不散,人畜疲羸,有自亡之勢,欲更招降,坐製強敵耳。臣以為狼子野心,難以恩納,勢窮雖服,兵去複動;唯當長矛挾脅,白刃加頸耳!計東種所餘三萬餘落,近居塞內,路無險折,非有燕、齊、秦、趙從橫之勢,而久亂並、涼、累侵三輔,西河、上郡,已各內徙,安定、北地,複至單危;自雲中、五原、西至漢陽二千餘裏,匈奴、諸羌、並擅其地,是為癰疽伏疾,留滯脅下,如不加誅,轉就滋大。若以騎五千、步萬人、車三千兩,三冬二夏,足以破定,無慮用費為錢五十四億,如此,則可令群羌破盡,匈奴長服,內徙郡縣,得反本土。伏計永初中,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億;永和之末,複經七年,用八十餘億。費耗若此,猶不誅盡,餘孽複起,於茲作害。今不暫疲民,則永寧無期。臣庶竭駑劣,伏待節度。”帝許之,悉聽如所上。於是將兵萬餘人,齎十五日糧,從彭陽直指高平,與先零諸種戰於逢義山。虜兵盛,眾皆恐。乃令軍中長鏃利刃,長矛三重,挾以強弩,列輕騎為左右翼,謂將士曰:“今去家數千裏,進則事成,走必盡死,努力共功名1因大呼,眾皆應聲騰赴,馳騎於傍,突而擊之,虜眾大潰,斬首八千餘級。太後賜詔書褒美曰:“須東羌盡定,當並錄功勤;今且賜錢二十萬,以家一人為郎中。”敕中藏府調金錢、彩物增助軍費,拜破羌將軍。

  [5]起初,護羌校尉段既已平定西羌,然而,東羌先零等部尚未歸服。度遼將軍皇甫規、中郎將張奐,連年不斷地進行招撫,羌人不斷歸降,又不斷起兵進行反叛。桓帝下詔詢問段說:“東羌先零等部羌民作惡反叛,然而皇甫規、張奐各擁有強兵,不能及時平定,我想命令你率軍到東方討伐,不知道是否恰當,請認真考慮一下戰略。”段上書說:“我認為先零以及東羌諸部,雖然數度反叛,但向皇甫規投降的,已有二萬餘大小帳落,善惡已經分明,殘餘的叛羌所剩無幾。而今張奐所以徘徊躊躇,久不進兵,隻因為顧慮已歸服朝廷的羌人,仍跟叛羌相通,大軍一動,他們必然驚慌。並且,從冬天開始,直到現在,已是春季,叛羌屯聚集結不散,戰士和馬匹都十分疲憊,有自行滅亡的趨勢,想再一次招降他們,坐著不動便可製服強敵。我認為,叛羌是狼子野心,很難用恩德感化。當他們勢窮力屈時,雖然可以歸服,一旦朝廷軍隊撤退,又重新起兵反叛。唯一的辦法,隻有用長矛直指他們的前胸,用大刀直加他們的頸項。共計東羌諸部隻剩下三萬餘個帳落,全部定居在邊塞之內,道路沒有險阻,並不具備戰國時代燕、齊、秦、趙等國縱橫交錯的形勢。可是,他們卻長久地擾亂並、涼二州,不斷侵犯三輔地區,迫使西河郡和上郡的太守府都已遷徙到內地,安定郡、北地郡又陷於孤單危急。自雲中郡、五原郡、西到漢陽郡,二千餘裏,土地全被匈奴人、羌人據有。這就等於惡瘡暗疾,停留在兩脅之下,如果不把他們消滅,勢力將迅速膨脹。倘若用騎兵五千人、步兵一萬人、戰車三千輛,用三個冬季和兩個夏季的時間,足可以擊破平定,約計用費為錢五十四億。這樣,就可以使東羌諸部盡破,匈奴永遠歸服,遷徙到內地的郡縣官府,也可以遷回故地。據我計算,自安帝永初年代中期起,諸部羌人起兵反叛,曆時十四年,用費二百四十億。順帝永和年代末期,羌人再度起兵反叛,又曆時七年,用費八十餘億。如此龐大的消耗,尚且不能把叛羌誅殺滅盡,以致殘餘羌眾重新起兵反叛,遺害至今天。而今如果不肯使人民忍受暫時勞累的痛苦,則永久的安寧便遙遙無期。我願竭盡低劣的能力,等待陛下的節製調度。”桓帝批準,完全采納段所提出的上述計劃。於是,段率軍一萬餘人,攜帶十五日糧食,從彭陽直接插到高平,在逢義山跟先零等部羌民決崐戰。羌軍強大,段部眾都很恐懼。段便下令軍中,使用長箭頭和鋒利的大刀,前麵排列三重舉著長矛的步兵,挾持著強勁有力能夠射遠的弓弩,兩邊排列著輕裝的騎兵,掩護著左右兩翼。他激勵將士說:“現在,我們遠離家鄉數千裏,向前進則事情成功,逃走一定大家全死,共同努力爭取功名1就大聲呐喊,全軍跟隨呐喊,步兵和騎兵同時發動攻擊,先零羌軍崩潰,段軍隊斬殺羌眾八千餘人。竇太後下詔褒獎說:“等到東羌全部平定,再合並論功行賞。現在,暫時賞賜段錢二十萬,任命段家一人為郎中。”並且,命令中藏府調撥金錢等錢帛財物,幫助軍費,擢升段為破羌將軍。

  [6]閏月,甲午,追尊皇祖為孝元皇,夫人夏氏為孝元後,考為孝仁皇,尊帝母董氏為慎園貴人。

  [6]閏月甲午(疑誤),追尊靈帝祖父劉淑為孝元皇,祖母夏氏為孝元後,父親劉萇為孝仁皇,母親董氏為慎園貴人。

  [7]夏,四月,戊辰,太尉周景薨,司空宣酆免;以長樂衛尉王暢為司空。

  [7]夏季,四月戊辰(疑誤),太尉周景去世。司空宣酆被免官;擢升長樂衛尉王暢為司空。

  [8]五月,丁未朔,日有食之。

  [8]五月丁未朔(初一),發生日食。

  [9]以太中大夫劉矩為太尉。

  [9]擢升太中大夫劉矩為太尉。

  [10]六月,京師大水。

  [10]六月,京都洛陽發生大水災。

  [11]癸巳,錄定策功,封竇武為聞喜侯,武子機為渭陽侯,兄子紹為侯,靖為西鄉侯,中常侍曹節為長安鄉侯,侯者凡十一人。

  [11]癸巳(十七日),論擁立皇帝的功勞,封竇武為聞喜侯,竇武的兒子竇機為渭陽侯,侄兒竇紹為侯,竇靖為西鄉侯,中常侍曹節為長安鄉侯,共封侯爵十一人。

  郡盧植上書說武曰:“足下之於漢朝,猶旦、之在周室,建立聖主,四海有係,論者以為吾子之功,於斯為重。今同宗相後,披圖案牒,以次建之,何勳之有!豈可橫叨天功以為已力乎!宜辭大賞,以全身名。”武不能用。植身長八尺二寸,音聲如鍾,性剛毅,有大節。少事馬融,融性豪侈,多列女倡歌舞於前,植侍講積年,未嚐轉盼,融以是敬之。

  郡人盧植上書勸說竇武說:“你現在在漢王朝中所處的地位,猶如姬旦、姬在周王朝所處的地位一樣,擁戴聖明君主,關係到全國人民,談論者認為你的功勞中,這是最為重大的了。皇室的血統關係,本是一脈先後相傳,你隻不過按照圖牒的次序,確立皇帝人選,這又有什麽功勳?豈可貪天之功,當作自己的力量。我建議你,應該辭去朝廷給你的大賞,保全你的身分和名譽。”竇武不能采納。盧植身長八尺二寸,說話的聲音猶如洪鍾一樣響亮,性情剛正堅毅,有大節。年少時跟隨馬融學習儒家經書,馬融性格豪放不羈,常讓女伎在麵前載歌載舞。盧植在座下聽講多年,從來沒有斜視一眼,馬融因此對他十分敬重。

  太後以陳蕃舊德,特封高陽鄉侯。蕃上疏讓曰:“臣聞割地之封,功德是為。臣雖無素潔之行,竊慕君子‘不以其道得之,不居也’。若受爵不讓,掩麵就之,使皇天震怒!災流下民,於臣之身,亦何所寄1太後不許。蕃固讓,章前後十上,竟不受封。

  竇太後為了感激陳蕃舊日對她的恩德,特封他為高陽鄉侯。陳蕃上書辭讓說:“我聽說分割國家土地,作為封爵食邑,應該以功勞或恩德作為標準。我雖然沒有清白廉潔的品行,但我羨慕正人君子‘不是用正當的方法得到的東西,不能接受。’倘若我接受封爵而不辭讓,捂住臉麵坐上這個位置,將使皇天盛怒,降災禍於百姓。這樣,我渺小的身子,又向何處寄托1竇太後不準。陳蕃堅決辭讓,奏章前後上呈有十次之多,終於不肯接受封爵。

  [12]段將輕兵追羌,出橋門,晨夜兼行,與戰於奢延澤、落川、令鮮水上,連破之。又戰於靈武穀,羌遂大敗。秋,七月,至涇陽,餘寇四千落,悉散入漢陽山穀間。

  [12]破羌將軍段,率領輕裝部隊窮追殘餘羌眾,出橋門穀,日夜兼程,先後在奢延澤、落川、令鮮水等地接連發生戰鬥,取得一連串勝利。爾後,又崐追到靈武穀,大敗羌眾。秋季,七月,段率軍追擊到涇陽,殘餘羌眾隻剩下四千餘個帳落,全都逃散進入漢陽郡的各個山穀裏。

  護匈奴中郎將張奐上言:“東羌雖破,餘種難盡,段性輕果,慮負敗難常,宜且以恩降,可無後悔。”詔書下,複上言:“臣本知東羌雖眾,而軟弱易製,所以比陳愚慮,思為永寧之算;而中郎將張奐說虜強難破,宜用招降。聖朝明監,信納瞽言,故臣謀得行,奐計不用。事勢相反,遂懷猜恨,信叛羌之訴,飾潤辭意,雲臣兵‘累見折’,又言‘羌一氣所生,不可誅盡,山穀廣大,不可空靜,血流汙野,傷和致災。’臣伏念周、秦之際,戎狄為害,中興以來,羌寇最盛,誅之不盡,雖降複叛。今先零雜種,累以反覆,攻沒縣邑,剽略人物,發露屍,禍及生死,上天震怒,假手行誅。昔邢為無道。衛國伐之,師興而雨;臣動兵涉夏,連獲甘澍,歲時豐稔,人無疵疫。上占天心,不為災傷;下察人事,眾和師克。自橋門以西、落川以東,故宮縣邑,更相通屬,非為深險絕域之地,車騎安行,無應折。案奐為漢吏,身當武職,駐軍二年,不能平寇,虛欲修文戢戈,招降獷敵,誕辭空說,僭而無徵。何以言之?昔先零作寇,趙充國徙令居內,煎當亂邊,馬援遷之三輔,始服終叛,至今為鯁,故遠識之士,以為深憂。今傍郡戶口單少,數為羌所創毒,而欲令降徒與之雜居,是猶種枳棘於良田,養蛇虺於室內也。故臣奉大漢之威,建長久之策,欲絕其本根,不使能殖。本規三歲之費,用五十四億;今適期年,所耗未半,而餘寇殘燼,將向殄滅。臣每奉詔書,軍不內禦,願卒斯言,一以任臣,臨時量宜,不失權便。”

  護匈奴中郎將張奐向朝廷上書說:“東羌雖然被擊破,但是殘餘羌民很難全部消滅,段性情輕率而果敢,應考慮到東羌諸部的失敗,難以保持經常。最好是以恩德招降,就永遠不會後悔。”朝廷下詔,將張奐的建議轉告段,段再次向朝廷上書說:“我原本知道東羌雖然人數眾多,然而,他們的力量軟弱,容易製服。所以,才不斷向朝廷陳述我的愚見,想做永遠安寧的打算。可是,中郎將張奐總是強調羌人力量強大,難以擊破,應該采用招降的策略。聖明朝廷明鏡高懸,采納我的猶如瞽者的妄說,所以,我的謀略才得以施行,而張奐的計劃才被擱置不用。隻因為事態的發展,跟張奐原來所預料的恰恰相反,張奐便心懷猜疑忌妒,聽信叛羌的申訴,潤飾言辭和文意,指責我的軍隊‘不斷受到挫折’,又宣稱:‘羌人和漢人都是上天所生,不能誅殺滅盡,山穀廣闊高大,不能空著無人居祝流血汙染原野,有傷和氣,招致天災。’我低頭思考,周王朝、秦王朝時代,西戎、北狄為害。漢王朝中興以來,羌人的侵犯為害最大,殺也殺不完,雖然歸降,不久又起兵反叛。而今先零等諸部羌人,多次反複無常,攻陷縣邑,搶奪人民財物,挖掘墳墓棺木,暴露死屍,使生人和死者都遭受災禍。於是上天盛怒,才借我所統禦的大軍之手,對他們進行誅殺。過去,春秋時代,邢國暴虐無道,衛國對它進行討伐,大軍出動之日,上天及時降雨。我率軍征戰,經過夏天,接連獲降及時雨,莊稼豐收,人民也沒有瘟疫疾玻上應天心,不降災異傷害;下受人民擁戴,大眾齊心,出師獲勝。從橋門以西,落川以東,舊有的宮殿和縣城聚邑,互相連接,並不是窮山惡水的絕域地帶,車輛馬匹,都能安全行駛,不會遭到毀傷損壞。張奐身為漢朝官吏,擔任武職,到任二年,仍不能掃平賊寇,徒想興修文教,止息幹戈,招降八凶悍的敵人,這純粹是虛誕無用之說,安全不能得到驗證。為什麽這麽說呢?過去,先零羌眾侵犯邊塞,趙充國把他們遷居到邊塞之內;煎當羌眾擾亂邊塞,馬援把他們遷移到三輔地區。他們開始時全都降服,而後來終於起兵反叛,至今仍為禍害。所以,凡是有遠見卓識的人士,都深感憂慮。而今沿邊各郡,漢人戶口稀少,常常遭受羌人的毒害。如果再把大批降羌內遷,讓他們和漢人雜居在一起,這就猶如把荊棘種到良田,把毒蛇豢養在臥室一樣。所以,我依靠大漢朝廷的威名,建立長久安寧的計策,打算徹底地鏟除病根,使它再不能發生。本來規劃三年的經費,支用五十四億,迄今一載,消耗不到一半,然而,殘餘的叛羌,已象灰燼一樣,瀕臨滅絕。我每次拜讀詔書,對軍事行動朝廷絕不幹預。但願把這個精神貫徹到底,凡事都交由我全權處理,臨事應變,不失軍機。”

  [13]八月,司空王暢免,宗正劉寵為司空。

  [13]八月,司空王暢被免官,擢升宗正劉寵為司空。

  [14]初,竇太後之立也,陳蕃有力焉。及臨朝,政無大上,皆委於蕃。蕃崐與竇武同心戮力,以獎王室,徵天下名賢李膺、杜密、尹勳、劉瑜等,皆列於朝廷,與共參政事。於是天下之士,莫不延頸想望太平。而帝乳母趙嬈及諸女尚書,旦夕在太後側,中常侍曹節、王甫等共相朋結,諂事太後,太後信之,數出詔命,有所封拜。蕃、武疾之,嚐共會朝堂,蕃私謂武曰:“曹節、王甫等,自先帝時操弄國權,濁亂海內,今不誅之,後必難圖。”武深然之。蕃大喜,以手推席而起。武於是引同誌尚書令尹勳等共定計策。

  [14]起初,竇妙被冊封為皇後,陳蕃曾經盡過力量。等到竇妙當上太後,臨朝主持朝政時,就把大小政事全部交付陳蕃。陳蕃和竇武同心合力,輔佐皇室,征召天下聞名的賢才李膺、杜密、尹勳、劉瑜等人,都進入朝廷,共同參與朝廷政事。於是,天下的士人,無不伸長脖子殷切盼望太平盛世的來臨。然而,靈帝的奶媽趙嬈跟女尚書們,早晚都守候在竇太後身邊,和中常侍曹節、王甫等人互相勾結,奉承竇太後。於是,得到竇太後的寵信,多次頒布詔書,封爵拜官。陳蕃、竇武對此深為痛恨。有一次,在朝堂上共同商議朝廷政事,陳蕃私下對竇武說:“曹節、王甫等人,從先帝時起,就操縱國家大權,擾亂天下,今天如果不殺掉他們,將來更難下手。”竇武也很同意陳蕃的意見。陳蕃大為高興,用手推席起身。於是,竇武便和誌同道合的尚書令尹勳等人,共同製定計策。

  會有日食之變,蕃謂武曰:“昔蕭望之困一石顯,況今石顯數十輩乎!蕃以八十之年,欲為將軍除害,今可因日食斥罷宦官,以塞天變。”武乃白太後曰:“故事,黃門、常侍但當給事省內門戶,主近署財物耳;今乃使與政事,任重權,子弟布列,專為貪暴。天下匈匈,正以此故,宜悉誅廢以清朝廷。”太後曰:“漢元以來故事,世有宦官,但當誅其有罪者,豈可盡廢邪1時中常侍管霸,頗有才略,專製省內,武先白收霸及中常侍蘇康等,皆坐死。武複數白誅曹節等,太後豫未忍,故事久不發。蕃上疏曰:“今京師囂囂、道路喧嘩,言侯覽、曹節、公乘昕、王甫、鄭颯等,與趙夫人、諸尚書並亂天下,附從者升進,忤逆者中傷,一朝群臣如河中木耳,泛泛東西,耽祿畏害。陛下今不急誅此曹,必生變亂,傾危社稷,其禍難量。願出臣章宣示左右,並令天下諸奸知臣疾之。”太後不納。

  正好遇上發生日食的災變,陳蕃對竇武說:“過去,蕭望之困在一個石顯手裏,何況今天有數十個石顯!我今年已八十歲,隻想幫助將軍鏟除禍害。正可抓住發生日食這個機會,斥退廢黜宦官,來消除天象變異。”於是竇武稟告太後說:“按照舊日的典章製度,黃門、常侍隻在宮內供職,負責管理門戶,保管宮廷財物。而今卻教他們參與朝廷政事,掌握重要權力,家人子弟,布滿天下,專門貪贓暴虐。天下輿論沸騰,正是為了這個緣故,應該將他們全部誅殺或廢黜,以肅清朝廷。”竇太後吃驚地說:“自從漢王朝建立以來,按照舊日的典章製度,世世代代都有宦官,隻應當誅殺其中犯法有罪的,怎麽能夠將他們全都消滅?”當時,中常侍管霸,很有才能和謀略,在禁宮獨斷專行。竇武請準竇太後,先行逮捕管霸,以及中常侍蘇康等,都坐罪處死。竇武又多次向竇太後請求誅殺曹節等,竇太後猶豫不決,不忍批準,所以,便把事情拖延下去。於是陳蕃又上書說:“而今京都洛陽人心不安,道路喧嘩,傳言侯覽、曹節、公乘昕、王甫、鄭瘋等,和趙妖、尚書們共同擾亂天下。凡是依附和服從他們的升官進爵,違背和抗拒他們的中傷陷害。舉朝的文武官員,好象河水中漂流的樹木一樣,一會漂到東,一會漂到西,隻知道貪圖俸祿,畏懼權勢。陛下如果現在不迅速誅殺此輩,一定會發生變亂,危害國家,災禍難以預計。請求把這份奏章,宣示左右,並命天下的奸佞們都知道我對他們深惡痛絕。”竇太後不肯采納。

  是月,太白犯房之上將,入太微。侍中劉瑜素善天官,惡之,上書皇太後曰:“案《占書》:宮門當閉,將相不利,奸人在主傍;願急防之。”又與武、蕃書、以星辰錯繆,不利大臣,宜速斷大計。於是武、蕃以朱寓為司隸校尉,劉為河南尹、虞祁為雒陽令。武奏免黃門令魏彪,以所親小黃門山冰代之,使冰奏收長樂尚書鄭颯,送北寺獄。蕃謂武曰:“此曹子便當收殺,何複考為1武不從,令冰與尹勳、侍禦史祝雜考颯,辭連及曹節、王甫。勳、冰即奏收節等,使劉瑜內奏。

  同月,金星侵犯房宿上將星,深入太微星座。侍中劉瑜一向精於天文,對上述天象感到厭惡,於是向竇太後上書說:“根據《占書》,天上有此星象崐,宮門應當關閉,將對將相不利,奸人近在咫尺,但願緊急防備。”同時,又寫信警告竇武、陳蕃,指出星辰錯亂,對大臣不利,應該迅速確定大計。於是竇武、陳蕃任命朱寓為司隸校尉,劉為河南尹,虞祁為洛陽縣令。竇武奏準將黃門令魏彪免官,任命所親信的小黃門山冰接替。然後由山冰出麵,彈劾和逮捕長樂尚書鄭颯,送往北寺監獄囚禁。陳蕃對竇武說:“對於這批家夥,抓住便應當場誅殺,還用審問?”竇武沒有聽從,命山冰、尹勳、侍禦史祝共同審問鄭颯。鄭颯在供辭中,牽連到曹節、王甫。尹勳、山冰根據鄭颯的口供,立即奏請竇太後準予逮捕曹節等人,奏章交由劉瑜呈遞。

  九月,辛亥,武出宿歸府。典中書者先以告長樂五官史朱、盜發武奏,罵曰:“中官放縱者,自可誅耳,我曹何罪,而當盡見族滅1因大呼曰:“陳蕃、竇武奏白太後廢帝,為大逆1乃夜召素所親壯健者長樂從官史共普、張亮等十七人,血共盟,謀誅武等。曹節白帝曰:“外間切切,請出禦德陽前殿。”令帝拔劍踴躍,使乳母趙嬈等擁衛左右,取信,閉諸禁門,召尚書官屬,脅以白刃,使作詔板,拜王甫為黃門令,持節至北寺獄,收尹勳、山冰。冰疑,不受詔,甫格殺之,並殺勳;出鄭颯,還兵劫太後,奪璽綬。令中謁者守南宮,閉門絕複道。使鄭颯等持節及侍禦史謁者捕收武等。武不受詔,馳入步兵營,與其兄子步兵校尉紹共射殺使者。召會北軍五校士數千人屯都亭,下令軍士曰:“黃門、常侍反,盡力者封侯重賞。”陳蕃聞難,將官屬諸生八十餘人,並拔刃突入承明門,到尚書門,攘臂呼曰:“大將軍忠以衛國,黃門反逆,何雲竇氏不道邪1王甫時出與蕃相遇,適聞其言,而讓蕃曰:“先帝新棄天下,山陵未成,武有何功,兄弟父子並封三侯!又設樂飲宴,多取掖庭宮人,旬日之間,貲財巨萬,大臣若此,為是道邪!公為宰輔,苟相阿黨,複何求賊1使劍士收蕃,蕃拔劍叱甫,辭色逾厲。遂執蕃,送北寺獄。黃門從官騶蹋蕃曰:“死老魅!複能損我曹員數、奪我曹稟假不1即日,殺之。時護匈奴中郎將張奐徵還京師,曹節等以奐新至,不直本謀,矯製以少府周靖行車騎將軍、加節,與奐率五營士討武。夜漏盡,王甫將虎賁、羽林等合千餘人,出屯朱雀掖門,與奐等合,已而悉軍闕下,與武對陳。甫兵漸盛,使其士大呼武軍曰:“竇武反,汝皆禁兵,當宿衛宮省,何故隨反者乎!先降有賞1營府兵素畏服中官,於是武軍稍稍歸甫,自旦至食時,兵降略荊武、紹走,諸軍追圍之,皆自殺,梟首雒陽都亭;收捕宗親賓客姻屬,悉誅之,及侍中劉瑜、屯騎校尉馮述,皆夷其族。宦官又譖虎賁中郎將河間劉淑、故尚書會稽魏郎,雲與武等通謀,皆自殺。遷皇太後於南宮,徙武家屬於日南;自公卿以下嚐為蕃、武所舉者及門生故吏,皆免官禁錮。議郎勃海巴肅,始與武等同謀,曹節等不知,但坐禁錮,後乃知而收之。肅自載詣縣,縣令見肅,入,解印綬,欲與俱去。肅曰:“為人臣者,有謀不敢隱,有罪不逃刑,既不隱其謀矣,又敢逃其刑乎1遂被誅。

  九月辛亥(初七),竇武休假,出宮回家住宿。負責主管奏章的宦官得到消息,先行報告長樂五官史朱、朱秘密拆閱竇武的奏章,詬罵說:“宦官放任犯罪,自然可以誅殺,可是我們又有什麽罪過,卻應當全都遭到滅族?”因而大聲呼喊說:“陳蕃、竇武奏請皇太後廢黜皇帝,大逆不道1便連夜召集一向親近的健壯宦官、長樂從官史共普、張亮等十七人歃血共同盟誓,合謀誅殺竇武等人。曹節急忙向靈帝報告說:“外麵情況緊急,請陛下趕快登上德陽前殿。”並且,教靈帝拔出佩劍,做出歡欣奮起的模樣,派奶媽趙嬈等在靈帝左右保護,收取符信,關閉宮門,召喚尚書台官屬,用利刀威脅,命他們撰寫詔書,任命王甫為黃門令,持節到北寺監獄,逮捕尹勳、山冰。山冰懷疑詔書不是真的,拒不受詔,王甫格殺山冰,接著又殺死尹勳,將鄭颯釋放出獄。隨後,王甫又率領衛士回宮,劫持竇太後,奪取皇帝的璽櫻命中謁者守衛南宮,緊閉宮門,切斷通往北宮的複道。派鄭颯等持節,率領侍禦史、謁者,逮捕竇武等人。竇武拒不受詔,投奔步兵校尉軍營,跟他的侄兒、步兵校尉竇紹,共同射殺使者。召集會合北軍五校尉營將士數千人,進屯都亭,對軍士下令說:“黃門、中常侍謀反,努力作戰的,封侯、重賞。”陳蕃聽到事變,率領他的部屬官員,和學生門徒八十餘人,各人拔出刀劍,闖入承明門,一直走到尚書台門前,振臂大聲呼喊說:“大將軍忠心衛國,黃門反叛,為何反說竇武大逆不道?”當時,王甫出來,正好和陳蕃相遇,聽見他的呼喊、斥責陳蕃說:“先帝剛剛去世,修築墳墓尚未竣工,竇武有什麽功勞,兄弟父子三人同時貲財產累積上萬,朝廷大臣這種行為,不是無道,又是什麽?你是宰輔大臣,苟且互相結黨,還去什麽地方捉拿奸賊?”命令武士逮捕陳蕃,陳蕃拔劍斥責王甫,言辭和臉色都更加嚴厲。可是,武士終於把陳蕃拘捕,送到北寺監獄囚禁。黃門從官騎士用腳踢著陳蕃得意洋洋地說:“死老精怪,還能不能裁減我們的人員數目,克扣我們的俸給和借貸?”並於當天在獄中將陳蕃殺死。這時,護匈奴中郎將張奐正好被召回京都洛陽。曹節等人因張奐新到,不了解政變的內幕。於是假傳皇帝聖旨,擢升少府周靖為行車騎將軍、加節,和張奐率領五校尉營留下的將士前往討伐竇武。此時,天已微明,王甫率領虎賁武士、羽林軍等共計一千餘人,出朱雀掖門布防,跟張奐等會合。不久,全部抵達宮廷正門,和竇武對陣。這樣,王甫的兵力漸盛,他教士兵向竇武軍隊大聲呼喊說:“竇武謀反,你們都是皇帝的警備部隊,應當保衛皇宮,為什麽追隨謀反的人?先投降的有賞1北軍五營校尉府的官兵,一向畏懼歸服宦官,於是竇武的軍隊開始有人投奔王甫,從清晨到早飯時,幾乎全部歸降。竇武、竇紹被迫逃走,各路軍隊追捕包圍,他們兩人都自殺身亡,被砍下人頭懸掛在洛陽都亭示眾。緊接著,又大肆搜捕竇武的親族、賓客、姻戚,全部加以誅殺。侍中劉瑜、屯騎校尉馮述,被屠滅全族。宦官又誣陷虎賁中郎將河間國人劉淑,前尚書會稽郡人魏郎,說他倆和竇武等人通謀,他倆也都自殺。將竇太後遷到南宮,把竇武的家屬放逐到日南郡。從三公、九卿以下,凡是陳蕃、竇武所推薦的官員,以及他們的學生門徒和過去的部屬,全都免官,從此不許再出來作官。議郎、勃海郡人巴肅開始時參與竇武共同密謀,曹節等人不知道,隻是坐罪禁錮不許再做官,後來才被發現,於是,下令逮捕巴肅。巴肅自己乘車來到縣廷,縣令見到巴肅以後,迎到後閣,解下縣令印信,打算和巴肅一起逃走。巴肅說:“做臣下的,有謀略不敢隱藏,有罪過不敢逃避刑罰,既然沒有隱藏謀略,又怎麽敢逃避應得的刑罰?”便被誅殺。

  曹節遷長樂衛尉,封育陽侯。王甫遷中常侍,黃門令如故。朱、共普、張亮等六人皆為列侯,十一人為關內侯。於是群小得誌,士大夫皆喪氣。

  曹節升任長樂衛尉,封為育陽侯。王甫升任中常侍,仍照舊兼任黃門令。朱、共普、張亮等六人,都封為列侯。另外,還有十一人封為關內侯。於是,一群小人得誌,士大夫們都垂頭喪氣。

  蕃友人陳留朱震收葬蕃屍,匿其子逸,事覺,係獄,合門桎梏。震受考掠,誓死不言,逸由是得免。武府掾桂陽胡騰殯斂武屍,行喪,坐以禁錮。武孫輔,年二歲,騰詐以為己子,與令史南陽張敞共匿之於零陵界中,亦得免。

  陳蕃的朋友、陳留郡人朱震,收殮埋葬陳蕃的屍體,把陳蕃的兒子陳逸秘密藏匿起來。事情被發覺以後,朱震全家被捕,男女老幼都被戴上刑具。朱震雖遭嚴刑拷打,誓死不肯吐露真情,陳逸因此得以逃命。竇武大將軍府的掾吏、桂陽郡人胡騰收殮殯葬竇武的屍體,為竇武吊喪,受到禁錮,不許做官的處分;竇武的孫子竇輔,年僅二歲,胡騰將他冒充是自己的兒子,跟大將軍府令史、南陽郡人張敞把他藏到零陵郡境內,也得以逃命。

  張奐遷大司農,以功封侯。奐深病為曹節等所賣,固辭不受。

  張奐升任大司農,因功封侯。張奐懊悔中了曹節等人的奸計,堅決推辭,不肯接受封侯。

  [15]以司徒胡廣為太傅,錄尚書事,司空劉寵為司徒,大鴻臚許栩為司空。

  [15]任命司徒胡廣為太傅,主管尚書事務;司空劉寵為司徒;擢升大鴻臚許栩為司空。

  [16]冬,十月,甲辰晦,日有食之。

  [16]冬季,十月甲辰晦(三十日),發生日食。

  [17]十一月,太尉劉矩免,以太仆沛國聞人襲為太尉。

  [17]十一月,太尉劉矩被免官,升太仆、沛國人聞人襲為太尉。

  [18]十二月,鮮卑及貊寇幽、並二州。

  [18]十二月,鮮卑和貊侵犯幽、並二州。

  [19]是歲,疏勒王季父和得殺其王自立。

  [19]同年,西域疏勒王國國王的叔父和得,殺掉國王,自立為王。

  [20]烏桓大人上穀難樓有眾九千餘落,遼西丘力居有眾五千餘落,自稱王。遼東蘇仆延有眾千餘落,自稱峭王。右北平烏延有眾八百餘落,自稱汗魯王。

  [20]烏桓酋長上穀難樓擁有部眾九千餘個帳落;遼西郡的丘力居擁有部眾五千餘個帳落,自己稱王;遼東郡的蘇仆延擁有部眾一千餘人帳落,自稱峭王;右北平郡的烏延擁有部眾八百餘個帳落,自稱汗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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