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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丙午、166)

  九年(丙午,公元166年)

  [1]春,正月,辛卯朔,日有食之。詔公卿、郡國舉至孝。太常趙典所舉荀爽對策曰:“昔者聖人建天地之中而謂之禮,眾禮之中,昏禮為首。陽性純而能施,陰體順而能化,以禮濟樂,節宣其氣,故能豐子孫之詳,致老壽之福。及三代之季,淫而無節,陽竭於上,陰隔於下,故周公之戒曰:‘時亦罔或克壽。’《傳》曰:‘趾適屨,孰雲其愚,何與斯人,追欲喪軀。’誠可痛也崐。臣竊聞後宮采女五六千人,從官、侍使複在其外,空賦不辜之民,以供無用之女,百姓窮困於外,陰陽隔塞於內,故感動和氣,災異屢臻。臣愚以為諸未幸禦者,一皆遣出,使成妃合,此誠國家之大福也。”詔拜郎中。

  [1]春季,正月辛卯朔(初一),發生日食。桓帝下詔,命三公、九卿、各郡、各封國向朝廷推薦“至孝”人才。太常趙典推薦的孝廉荀爽在考試卷上回答說:“過去,聖人采集天地間的法則稱之為禮。在各種禮之中,婚禮是第一位。陽性剛純而能施舍,陰體柔順而能消化。用禮來節製歡樂,調和生氣,所以,既能得到子孫繁衍的吉利,又能享受到延年益壽的幸福。可是,等到夏、商、周三代的末世,君王淫亂,沒有節製,陽氣在上麵枯竭,陰氣在下麵阻隔,所以,周公告誡說:‘有時候,也會減少壽命。’經傳上說:‘有人腳大鞋小,為了能夠穿鞋,不惜截掉腳趾,誰說他蠢?還有比他更蠢的人,為了追求淫欲,甚至不惜喪失自己的生命。’實在令人悲痛。我聽說皇宮之中,采女竟有五六千人之多,而侍從的女官、宮女還不在此限。徒然賦斂無辜的人民,來供養無用的女子,百姓在外麵貧窮困苦,陰陽在皇宮裏麵隔絕,所以,衝擊了和諧之氣,天象才不斷發生變異。我愚昧地認為,應將那些沒有被陛下召幸過的女子,一律都遣出皇宮,使她們婚配,這確實是國家的大福。”桓帝下詔,任命荀爽為郎中。

  [2]司隸、豫州饑,死者什四五,至有滅戶者。

  [2]司隸、豫州發生饑荒,餓死的人有十分之四五,有的家庭甚至沒有留下一個人。

  [3]詔征張奐為大司農,複以皇甫規代為度遼將軍。規自以為連在大位,欲求退避,數上病,不見聽。會友人喪至,規越界迎之,因令客密告並州刺史胡芳,言規擅遠軍營,當急舉奏。芳曰:“威明欲避第仕塗,故激發我耳。吾當為朝廷愛才,何能申此子計邪1遂無所問。

  [3]桓帝下詔,征召張奐,任命他為大司農,重新任命皇甫規接替張奐擔任度遼將軍。皇甫規因自己一連擔任高官職位,為了謀求退避,不斷上書稱病,要求辭職,朝廷都不批準。正好有朋友靈柩運回故鄉安葬,皇甫規越過轄區邊界迎接,然後派他的賓客秘密告訴並州刺史胡芳,指控皇甫規擅自遠離軍營,應當緊急向朝廷檢舉彈劾。胡芳說:“皇甫規為了想早日脫離官場,所以,對我采取這種激將法。我應該為朝廷愛惜人才,不能中他的計。”便不聞不問。

  [4]夏,四月,濟陰、東郡、濟北、平原河水清。

  [4]夏季,四月,濟陰郡、東郡、濟北國、平原郡等地黃河河水澄清。

  [5]司徒許栩免;五月,以太常胡廣為司徒。

  [5]司徒許栩被免官。五月,擢升太常胡廣為司徒。

  [6]庚午,上親祠老子於濯龍宮,以文為壇飾,淳金扣器,設華蓋之坐,用郊天樂。

  [6]庚午(疑誤),桓帝在濯龍宮親自祭祀老子。祭壇用西方夷族紡織的毛氈裝飾,陳列純金鑲邊的祭器,座位上設置豪華的傘蓋,演奏郊外祭天時的樂曲。

  [7]鮮卑聞張奐去,招結南匈奴及烏桓同叛。六月,南匈奴、烏桓、鮮卑數道入塞,寇掠緣邊九郡。秋七月,鮮卑複入塞,誘引東羌與共盟詛。於是上郡沈氐、安定先零諸種共寇武威、張掖,緣邊大被其毒。詔複以張負為護匈奴中郎將,以九卿秩督幽、並、涼三州及度遼、烏桓二營,兼察刺史、二千石能否。

  [7]鮮卑聽說張奐被調回京都洛陽,於是召集南匈奴和烏桓一齊起兵反叛。六月,南匈奴、烏桓、鮮卑分兵數路,攻入邊塞,劫掠沿邊九郡。秋季,七月,鮮卑再次攻入邊塞,引誘東羌部落共同盟誓。於是上郡的沈氐、安定郡的先零等部羌民聯合攻打武威郡、張掖郡,使沿邊的郡縣深受其害。桓帝下詔,重新任命張奐為護匈奴中郎將,領取和九卿同等的薪俸,督察幽、並、涼三州和度遼將軍、護烏桓校尉兩營的軍事,兼負責考核州刺史和郡太守的政績。

  [8]初,帝為蠡吾侯,受學於甘陵周福,及即位,擢福為尚書。時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當朝,鄉人為之謠曰:“天下規矩,房伯武;因師獲印,周仲進。”二家賓客,互相譏揣,遂各樹朋徒,漸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黨人之議自此始矣。

  [8]起初,當桓帝還是蠡吾侯的時候,曾經跟著甘陵國人周福讀過書。等崐到他當了皇帝以後,擢升周福擔任尚書。當時,和周福同郡的河南尹房植,在朝廷也很有名望。於是,鄉裏的人編了一首歌謠說:“天下為人言行正派,有房植;靠當老師做官,有周福。”兩家的賓客,互相譏笑和攻擊,於是各人樹立自己的黨羽和門徒,逐漸結成怨仇。因此,甘陵國的士人便分為南北兩個部黨,對黨人的議論從此開始。

  汝南太守宗資以範滂為攻曹,南陽太守成以岑為功曹,皆委心聽任,使之褒善糾違,肅清朝府。滂尤剛勁,疾惡如讎。滂甥李頌,素無行,中常侍唐衡以屬資,資用為吏;滂寢而不召。資遷怒,捶書佐朱零,零仰曰:“範滂清裁,今日寧受笞而死,滂不可違。”資乃止。郡中中人以下,莫不怨之。於是二郡為謠曰:“汝南太守範孟博,南陽宗資主畫諾;南陽太守岑公孝,弘農成但坐嘯。”

  汝南郡太守宗資任命範滂為功曹,南陽郡太守成任命岑為功曹,都非常信任,讓他們獎勵善良,懲罰邪惡,整頓和澄清太守府的吏治。範滂尤其剛毅強勁,看見罪惡猶如見到仇敵。範滂的外甥李頌一向沒有德行,中常侍唐衡將他托付給汝南郡太守宗資,宗資任用李頌為吏,範滂卻將公文擱置案頭,不肯召見。宗資遷怒他人,捶打書佐朱零。朱零抬頭對宗資說:“這是範滂剛正的決斷,今天我寧願被笞打而死,也不違背範滂的決定。”宗資方才作罷。郡太守府中的中級官吏以下無不怨恨。於是,兩郡就傳出諷刺性的謠言說:“汝南郡的太守是範滂,南陽郡人宗資隻不過負責在文書上簽字。南陽郡的太守是岑,弘農郡人成隻是閑坐著吟詠。”

  太學諸生三萬餘人,郭泰及潁川賈彪為其冠,與李膺、陳蕃、王暢更相褒重。學中語曰:“天下模楷,李元禮;不畏強禦,陳仲舉;天下俊秀,王叔茂。”於是中外承風,競以臧否相尚,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貶議,屣履到門。

  太學學生共有三萬餘人,郭泰和潁川郡人賈彪是他們的首領。他倆和李膺、陳蕃、王暢互相褒揚標榜。學生中間流行這樣一句讚美他們的話:“天下楷模是李膺,不怕強梁橫暴是陳蕃,天下才智出眾是王暢。”於是朝廷內外受這樣的風氣影響,競相以品評朝政的善惡得失為時尚,自三公九卿以下的朝廷大臣,無不害怕受到這種輿論的譴責和非議,都爭先恐後地登門和他們結交。

  宛有富賈張泛者,與後宮有親,又善雕鏤玩好之物,頗以賂遺中官,以此得顯位,用勢縱橫。岑與賊曹史張牧勸成收捕泛等;既而遇赦,竟誅之,並收其宗族賓客,殺二百餘人,後乃奏聞。小黃門晉陽趙津,貪暴放恣,為一縣巨患。太原太守平原劉使郡吏王允討捕,亦於赦後殺之。於是中常侍侯覽使張泛妻上書訟冤,宦者因緣譖訴、。帝大怒,征、,皆下獄。有司承旨,奏、罪當棄市。

  宛縣有一位富商名叫張泛,他和皇宮的某一位妃子沾點親戚,而又善於雕刻供人賞玩嗜好的物品,經常不斷地送給宦官作禮物,因此,在地方上很有地位,仗恃權勢橫行霸道。岑和賊曹史張牧說服太守成,將張泛等人逮捕。不久遇著朝廷頒布大赦令,成竟然不顧,將張泛誅殺,並收捕他的宗族和賓客共二百餘人,全部處死,事後方才奏報朝廷。小黃門晉陽縣人趙津,貪汙殘暴,驕縱恣肆,成了全縣的大禍害。太原郡太守平原郡人劉,派遣郡吏王允將趙津逮捕,也是在朝廷頌布赦令之後,將趙津誅殺。於是中常侍侯覽指使張泛的妻子,向朝廷上書替張泛鳴冤,宦官又趁著這個機會,誣陷成和劉。桓帝勃然大怒,將成、劉二人征召回京都洛陽,囚禁監獄。有關官吏秉承宦官的意旨,彈劾成、劉罪大惡極,應當綁赴市場,斬首示眾。

  山陽太守翟超以郡人張儉為東部督郵。侯覽家在防東,殘暴百姓;覽喪母還家,大起塋塚。儉舉奏覽罪,而覽伺候遮,章竟不上。儉遂破覽塚宅,藉沒資財,具奏其狀,複不得禦。徐璜兄子宣為下邳令,暴虐尤甚。嚐求故汝南太守李女不能得,遂將吏卒至家,載其女歸,戲射殺之。東海相汝南黃浮聞之,收宣家屬,無少長,悉考之。掾史以下固爭,浮曰:“徐宣國賊,今日殺之,明日坐死,足以瞑目矣1即案宣罪棄市,暴其屍。於是宦官訴冤於帝,帝大怒,超、浮並坐髡鉗,輸作左校。

  山陽郡太守翟超任命該郡人張儉擔任東部督郵。中常侍侯覽家在防東縣,殘害百姓。侯覽母親病故時,他回到家鄉興建高大的墳墓。張儉向朝廷上書,彈劾侯覽的罪行,然而侯覽伺機攔截張儉的奏章,使奏章無法呈送到皇帝麵前。於是張儉便摧毀侯覽的墳墓和住宅,沒收所有的家貲和財產,再詳細奏報侯崐覽的罪狀。奏章仍然不能上達。中常侍徐璜的侄兒徐宣,擔任下邳縣令,更加殘暴酷虐。他曾經要求娶前汝南郡太守李的女兒為妻,因為沒有得到手,就率領吏卒衝進李家裏,將李的女兒搶回自己家中,以箭射女作為遊戲,將她殺死。東海國宰相汝南郡人黃浮聽說這件事後,逮捕徐宣和他的家屬,不分男女老幼,一律用嚴刑拷問。掾史以下的屬吏竭力勸阻,黃浮說:“徐宣是國家的蟊賊,今天殺掉他,明天我坐罪抵命,死也瞑目。”立即判處將徐宣綁赴市場斬首,屍體示眾。於是宦官向桓帝控訴,桓帝勃然大怒,翟超、黃浮兩人都被坐罪,判處髡刑,並送往左校營罰服苦役。

  太尉陳蕃、司空劉茂共諫,請、、超、浮等罪;帝不悅。有司劾奏之,茂不敢複言。蕃乃獨上疏曰:“今寇賊在外,四支之疾;內政不理,心腹之患。臣寢不能寐,食不能飽,實憂左右日親,忠言日疏,內患漸積,外難方深。陛下超從列侯,繼承天位,小家畜產百萬之資,子孫尚恥愧失其先業,況乃產兼天下,受之先帝,而欲懈怠以自輕忽乎!誠不愛已,不當念先帝得之勤苦邪!前梁氏五侯,毒遍海內,天啟聖意,收而戮之。天下之議,冀當小平;明鑒未遠,覆車如昨,而近習之權,複相扇結。小黃門趙津、大猾張泛等,肆行貪虐,奸媚左右。前太原太守劉、南陽太守成糾而戮之,雖言赦後不當誅殺,原其誠心,在乎去惡,至於陛下,有何!而小人道長,熒惑聖聽,遂使天威為之發怒,必加刑譴,巳為過甚,況乃重罰令伏歐刀乎!又,前山陽太守翟超、東海相黃浮,奉公不橈,疾惡如讎,超沒侯覽財物,浮誅徐宣之罪,並蒙刑坐,不逢赦耍覽之從橫,沒財巳幸;宣犯釁過,死有餘辜。昔丞相申屠嘉召責鄧通,雒陽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文帝從而請之,光武加以重賞,未聞二臣有專命之誅。而今左右群豎,惡傷黨類,妄相交構,致此刑譴,聞臣是言,當複唬訴。陛下深宜割塞近習與政之源,引納尚書朝省之士,簡練清高,斥黜佞邪。如是天和於上,地洽於下,休禎符瑞,豈遠乎哉1帝不納。宦官由此疾蕃彌甚,選舉奏議,輒以中詔譴卻,長史以下多至抵罪,猶以蕃名臣,不敢加害。

  太尉陳蕃和司空劉茂聯名上書勸說桓帝,請求赦免成、劉、翟超、黃浮等人的罪,桓帝很不高興。於是有關官吏便對陳蕃和劉茂進行彈劾,劉茂不敢再說話。陳蕃仍單獨上書說:“現在,外麵的盜賊,隻不過是人體四肢的毛病;而內政不能治理,才是心腹的禍患。我寢不能安,食不能飽,真正憂慮的是,陛下的左右親近,越發受到寵信,忠言卻越發稀少,內患一天比一天嚴重,外憂一天比一天加深。陛下從列侯超登,繼承帝位。即令是小民之家,好容易積蓄到百萬錢的家產,做子孫的尚且深以財壞祖先的產業為羞恥,更何況陛下祖先的產業,兼有整個天下。承受先帝的重托,然而卻打算鬆懈怠惰,自己把它看輕和忽視?即令陛下真的不愛惜自己,難道也不應該顧念先帝創業的辛勤勞苦?從前,梁姓家族的五位侯爵,毒遍全國,上天啟發陛下做出決斷,將他們收捕殺戮。天下人民的意願,希望能過上一段太平日子。往事鑒戒不遠,覆車如在昨天,可是陛下左右親信,重新互相勾結。小黃門趙津、大奸商張泛等人放肆貪汙暴虐,諂媚陛下左右,分別被前太原郡太守劉、南陽郡太守成檢舉殺戮。雖然說赦令頒布後不應該誅殺,但應當原諒他倆的本意,隻在除去奸惡;對於陛下來說,怎會對此產生忿怒?然而邪惡小人的辦法很多,迷惑陛下的視聽,便使天威震怒,一定要加以處罰。這就已經過分了,何況更要從重處理,將他們誅殺。還有,前山陽郡太守翟超、東海國宰相黃浮秉公執法,不屈服於權貴,痛恨邪惡,猶如仇敵。翟超沒收侯覽的財產,黃浮依法誅殺徐宣,都遭到坐罪懲處,不能蒙受赦免和寬耍侯覽恣肆橫行,沒收他的財產已是幸事。徐宣所犯的罪過,死有餘辜。過去,丞相申屠嘉征召鄧通當麵責備,洛陽縣令董宣屈辱公主。然而,文帝出麵請求從輕處理,光武帝加以重賞,並沒有聽說指控二人專擅,把二人處死。而今陛下左右一群宦官小臣,因為怨恨他們的黨羽受到傷害,多方設法,妄加誣陷,以致遭受這樣的刑罰。他們聽到我的這些言辭,定會再向陛下哭泣申訴。我盼望陛下應該切斷和堵塞宦官參與朝政的本源,任用尚書台和朝廷大臣,精心挑選清廉高潔的人士,斥退和廢黜奸佞小人。如能這樣,則上天氣和,地下融洽,吉利和祥瑞的征兆,難道還需很長時間才能出現?”桓帝沒有采納。宦官因此更加痛恨陳蕃,凡是遇到陳蕃上呈有關選擇舉用賢能的奏章,都宣稱是皇帝的指示,嚴加譴責,加以退回。長史以下的官吏,很多都被判處罪刑。隻因陳蕃是朝廷的著名大臣,暫時還不崐敢對他加以謀害。

  平原襄楷詣闕上疏曰:“臣聞皇天不言,以文象設教。臣竊見太微,天廷五帝之坐,而金、火罰星揚光其中,於占,天子凶;又俱入房、心,法無繼嗣。前年冬大寒,殺鳥獸,害魚鱉,城傍竹柏之葉有傷枯者。臣聞於師曰:‘柏傷竹枯,不出二年,天子當之。’今自春夏以來,連有霜雹及大雨雷電,臣作威作福,刑罰急刻之所感也。太原太守劉,南陽太守成,誌除奸邪,其所誅翦,皆合人望。而陛下受閹豎之譖,乃遠加考逮,三公上書乞哀等,不見采察而嚴被譴讓,憂國之臣,將遂杜口矣。臣聞殺無罪,誅賢者,禍及三世。自陛下即位以來,頻行誅罰,梁、寇、孫、鄧並見族滅,其從坐者又非其數。李雲上書,明主所不當諱;杜眾乞死,諒以感悟聖朝;曾無赦宥而並被殘戮,天下之人鹹知其冤,漢興以來,未有拒諫誅賢,用刑太深如今者也!昔文王一妻,誕致十子;今宮女數千,未聞慶育,宜修德省刑以廣《螽斯》之祚。按春秋以來,及古帝王,未有河清。臣以為河者,諸侯位也。清者,屬陽;濁者,屬陰。河當濁而反清者,陰欲為陽,諸侯欲為帝也。京房《易傳》曰:‘河水清,天下平。’今天垂異,地吐妖,人癘疫,三者並時而有河清,猶春秋麟不當見而見,孔子書之以為異也。願賜清閑,極盡所言。”書奏,不剩

  平原郡人襄楷前往宮門上書說:“我聽說,皇天不會說話,隻是用天象變異來顯示它的旨意。我觀察太微星,見天廷五方帝王的星座上,有金、火這樣的罰星在其中閃爍。根據占卜,這是天子的凶象。而且金、火二星又都串入房、心二星宿之中,這說明天子不會有繼承人。前年冬季,氣候嚴寒,地麵上的鳥獸,水中的魚鱉,都被凍死,京都洛陽緊傍城牆的竹林和柏樹,枝葉全都枯萎。我的老師曾經告訴過我:‘柏樹受傷,竹林枯萎,不出二年,後果就要在天子身上顯示。’如今從春季和夏季以來,接連不斷地降霜、降冰雹,以及下大雨、巨雷、閃電,這是臣下作威作福,刑罰峻急苛刻的反應。太原郡太守劉、南陽郡太守成,他倆立誌鏟除奸佞邪惡,所誅殺和翦除的人,都符合人民的願望。然而陛下卻聽信宦官的讒言,把他倆從遠處逮捕到京都洛陽,嚴加拷問。三公上書,哀求陛下寬恕劉等人,不但沒有采納,反而受到譴責。這樣,憂心國事的大臣,勢必閉口無言。我曾經聽說,殺害無罪的人,誅殺賢能的人,大禍會延及三世。自從陛下即位以來,頻繁地進行誅殺懲罰,梁冀、寇榮、孫壽、鄧萬世等家族,都先後被誅滅,而因此被牽連坐罪的又不計其數。李雲上書,聖明的君主本來不應該忌諱;杜眾請求和李雲一道處死,不過是希望以此感悟朝廷。結果,他倆沒有得到赦免,同時遭受殺戮,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倆的冤枉。自從漢王朝建立以來,從來沒有拒絕規勸,誅殺賢能,刑罰苛刻,像今天這麽嚴重的。過去,周文王隻有一個妻子,就生了十個兒子。而今宮女有數千人之多,卻沒有聽說誰有生育。陛下應該增修恩德,減省刑罰,使後嗣象螽斯一樣的繁衍。自從春秋時代以來,包括遠古的帝王,黃河的河水從來沒有澄清過。我認為,黃河象征著王國的封君。河水澄清,屬於陽剛;河水渾濁,屬於陰柔。黃河的河水本當渾濁,卻反而澄清,顯示陰柔將要變成陽剛,王國封君將要篡取帝位。京房《易傳》說:‘河水澄清,天下太平。’而今天降災異,地吐妖怪,人間發生瘟疫,三者同時發生而又出現黃河的水清。這猶如春秋時代的麒麟,本來不應該出現的,卻竟然出現了,所以,孔丘記錄它認為是怪誕的事。如果承蒙陛下有空閑時間召見我,我當詳細地陳述我所要說的話。”奏章呈上後,桓帝沒有理睬。

  十餘日,複上書曰:“臣聞殷紂好色,妲已是出;葉公好龍,真龍遊廷。今黃門、常侍,天刑之人,陛下愛待,兼倍常寵,係嗣未兆,豈不為此!又聞宮中立黃、老、浮屠之祠,此道清虛,貴尚無為,好生惡殺,省欲去奢。今陛下耆欲不去,殺罰過理,既乖其道,豈獲其祚哉!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愛,精之至也;其守一如此,乃能成道。今陛下淫女豔婦,極天下之麗,甘肥飲美,單天下之味,奈何欲如黃、老乎1書上,即召入,詔尚書問狀。楷言:“古者本無宦臣,武帝末數遊後宮,始置之耳。”尚書承旨,奏:“楷不正辭理,而違背經藝,假借星宿,造合私意,誣上罔事,請下司隸正楷罪法,收送雒陽獄。”帝以楷言雖激切,然皆天文恒象之數,故不誅;猶司寇論刑。自永平以來,臣民雖有習浮屠術者,而天子未之好;至帝,始篤好之,常躬自禱祠,由是其法浸盛,故楷言及之。

  過了十多天,襄楷再次上書說:“我聽說,殷紂王好色,於是出現妲已;崐葉子高好龍,於是真龍降臨。而今黃門、常侍,都是被上天譴責,受過閹割的人,陛下寵愛他們,超過普通人數倍,陛下所以無子,豈不是由於這個原因?我又聽說,皇宮之中建立黃帝、老子、佛陀等廟宇。他們都主張清心寡欲,崇尚清靜無為,喜愛生命,厭惡殺戮,克製欲望,力戒奢侈。而今陛下的嗜好和欲望不能去掉,殺戮和刑罰又超過正常情理,既然違背他們的教義,豈能獲得神靈的福佑?佛教信徒不在一棵桑樹下連住三夜,為的是避免住久了,會生出愛戀之心,道理至為精密。正因為始終如一地堅持,才能得道成佛。而今陛下擁有美女豔婦,極盡天下的絕色,吃的喝的,又極盡天下的美味,怎麽能和黃帝、老子一樣?”奏章呈上後,桓帝立即召他進宮,命尚書代表皇帝接見和詢問。襄楷說:“古代本來沒有設置宦官,漢武帝末年,多次宴遊後宮,才開始設置。”尚書秉承宦官的旨意,向桓帝回奏:“襄楷的言辭和道理完全不端正,而且違背儒家的經書和典籍,純粹是假借上天的星宿,牽強附會個人的私意,誣蔑皇帝,歪曲事實,請交付司隸校尉,確定他應得之罪,收捕和送往洛陽監獄關押。”桓帝認為,襄楷的言辭雖然激烈,卻都是說的天文星象的演變,所以,不肯誅殺,僅判處兩年的徒刑。自明帝永平年間以來,臣下和人民雖然有崇信和傳習佛教的人,然而皇帝尚沒有接受和喜好。到了桓帝時,才開始篤信佛教,經常親自祭祀和祈禱,從此佛教越發盛行。所以,襄楷才在上書中談到它。

  符節令汝南蔡衍、議郎劉瑜表救成、劉,言甚切厲,亦坐免官。、竟死獄中。、素剛直,有經術,知名當時,故天下惜之。岑、張牧逃竄獲免。

  符節令汝南郡人蔡衍、議郎劉瑜上書營救成、劉,因為言辭非常激烈嚴厲,也都坐罪被免官。而成、劉竟然死在獄中。成、劉一向剛強正直,通曉經學,是當時的知名人士,所以,天下的人無不惋惜。岑、張牧逃亡流竄在外,幸免於難。

  之亡也,親友競匿之;賈彪獨閉門不納,時人望之。彪曰:“《傳》言‘相時而動,無累後人。’公孝以要君致釁,自遺其咎,吾已不能奮戈相待,反可容隱之乎1於是鹹服其裁正。彪嚐為新息長,小民困貧,多不養子;彪嚴為其製,與殺人同罪。城南有盜劫害人者,北有婦人殺子者,彪出按驗,掾吏欲引南;彪怒曰:“賊寇害人,此則常理;母子相殘,逆天違道1遂驅車北行,按致其罪。城南賊聞之,亦麵縛自首。數年間,人養子者以千數。曰:“此賈父所生也。”皆名之為賈。

  岑逃亡時,親戚朋友都竟相掩護藏匿。唯獨賈彪閉門不肯接納,當時人們對於賈彪的這種行為全都怨恨指責。賈彪說:“《左傳》上說:‘等到時機來時才發動,不要連累別的人。’岑脅迫他的長官,闖出大禍,是他自己遺害自己。我恨不得揮動兵器來對待他,豈能反過來掩護隱匿他?”於是,大家都佩服他的處裁公正。賈彪曾經擔任過新息縣長,人民困苦貧窮,生下兒女多不能養育。賈彪下令嚴厲禁止,認為殺嬰和殺人同罪。有一次,城南有強盜劫掠殺人,城北有婦人殺害自己的兒子,賈彪出車前往巡查驗問,屬吏打算引著他的車往城南去,賈彪發怒說:“強盜劫掠殺人,這是常理;母親殺害兒子,違背天道。”便驅車前往城北,判決殺子之罪。城南強盜聽到消息後,也將兩手反綁於身後,到官府自首。數年之間,民間養育兒子的,以千計數。大家說:“這是賈父生的兒子。”並且,都用“賈”作為名字。

  [9]河南張成,善風角,推占當赦,教子殺人。司隸李膺督促收捕,既而逢宥獲免;膺愈懷憤疾,意按殺之。成素以方伎交通宦官,帝亦頗訊其占;宦官教成弟子牢修上書,告“膺等養太學遊士,交結諸郡生徒,更相驅馳,共為部黨,誹訕朝廷,疑亂風俗。”於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國,逮捕黨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案經三府,太尉陳蕃卻之曰:“今所按者,皆海內人譽,憂國忠公之臣,此等猶將十世宥也,豈有罪名不章而致收掠者乎1不肯平署。帝愈怒,遂下膺等於黃門北寺獄,其辭所連及,太仆潁川杜密、禦史中丞陳翔及陳、範滂之徒二百餘人。或逃遁不獲,皆懸金購募,使者四出相望。陳曰:“吾不就獄,眾無所恃。”乃自往請囚。範滂至獄,獄吏謂曰:“凡坐係者,皆祭皋陶。”滂曰:“皋陶,古之直臣,知滂無罪,將理之於帝,如其有罪,祭之何益1眾人由此亦止。陳蕃複上書極諫,帝諱其言切,托以蕃辟召非其人,策免之。

  [9]河南尹人張成精通占候之術,他預先推算朝廷將要頒布大赦令,就教他的兒子殺人。司隸校尉李膺督促屬吏,逮捕張成父子。不久,果然遇著朝廷頒布赦令,應該赦免。李膺心中更加憤怒,竟將張成父子處斬。但張成一向用占候術和宦官結交,桓帝有時候也向張成訊問占候。於是宦官指使張成的徒弟牢修上書,控告“李膺等人專門蓄養太學的遊士,結交各郡派到京都洛陽求學的學生和門徒,互相標榜,結成朋黨,誹謗朝廷,迷惑和擾亂風俗。”奏章呈上後,桓帝盛怒,下詔各郡、各封國,逮捕黨人,並且明白布告天下,使大家同仇敵愾。公文經過太尉、司徒、司空三府,太尉陳蕃將詔書退回,說:“這次所搜捕的,都是海內享有盛名,憂心國事,忠於國家的大臣,即令他們犯了什麽罪過,也應該寬恕十世。豈有罪名暖昧不明,而遭致逮捕拷打?”拒絕聯合簽署。桓帝更加發怒,便直接下令,逮捕李膺等人,囚禁在黃門北寺監獄。李膺等人的供詞牽連涉及到的有太仆潁川郡人杜密、禦史中丞陳翔,以及太學學生陳、範滂等二百餘人。有的人事先逃亡,未能逮捕歸案,朝廷則懸賞緝拿,派遣出去搜捕黨人的使者,到處可以見到。陳說:“我不到監獄,大家都沒有依靠。”於是,自己前往監獄請求囚禁。範滂被捕,送到監獄,獄吏對他說:“凡是獲罪係獄的人犯,都要祭拜皋陶。”範滂回答說:“皋陶是古代的正直大臣,如果他知道我範滂沒有犯罪,將會代我向天帝申訴,如果我犯了罪,祭祀他又有什麽裨益?”所以,其他的囚犯也都不再祭祀。陳蕃再次上書,極力規勸桓帝。桓帝忌諱陳蕃言辭激切,假托陳蕃推薦征召的官員不稱職,下詔免除陳蕃的官職。

  時黨人獄所染逮者,皆天下名賢,度遼將軍皇甫規,自以西州豪桀,恥不得與,乃自上言:“臣前薦故大司農張奐、是附黨也。又,臣昔論輸左校時,太學生張鳳等上書訟臣,是為常人所附也,臣宜坐之。”朝廷知而不問。

  當時,因黨人之獄而被牽連逮捕入獄的人,都是天下知名的賢才。度遼將軍皇甫規認為自己是西州的英雄豪傑,而竟沒有被捕入獄,覺得恥辱,於是自己上書說:“我以前曾經推薦過前任大司農張奐,是阿附黨人。並且,我過去被判處送往左校營罰服苦役時,太學生張鳳等曾經上書為我申訴辯護,是為黨人所依附,我應該坐罪。”朝廷知道後,也不過問。

  杜密素與李膺名行相次,時人謂之李、杜,故同時被係。密嚐為北海相,行春,到高密,見鄭玄為鄉嗇夫,知其異器,即召署郡職,遂遣就學,卒成大儒。後密去官還家,每謁守令,多所陳托。同郡劉勝,亦自蜀郡告歸鄉裏,閉門掃軌,無所幹及。太守王昱謂密曰:“劉季陵清高士,公卿多舉之者。”密知昱以激已,對曰:“劉勝位為大夫,見禮上賓,而知善不薦,聞惡無言,隱情惜已,自同寒蟬,此罪人也。今誌義力行之賢而密達之,違道失節之士而密糾之,使明府賞刑得中,令問休揚,不亦萬分之一乎1昱慚服,待之彌厚。

  杜密一向和李膺聲名相等。當時人們並稱李、杜,所以他倆同時被捕入獄。杜密曾經擔任過北海國的宰相,在一次春季例行巡視中,走到高密縣,遇見擔任鄉嗇夫的鄭玄,知道鄭玄不是平凡的人,就聘請他擔任郡職。不久,又選派他到京都洛陽的太學求學,最後終於成為大儒。後來,杜密離職回鄉,每次晉見郡太守或縣令,大多都要請托一些事情。同郡的劉勝也從蜀郡離職回鄉,卻閉門和外界隔絕,對地方事務從不打擾。郡太守王昱對杜密說:“劉勝是清高雅士,三公九卿中有很多人都推薦他。”杜密知道王昱以此激發自己,於是回答說:“劉勝具有大夫的高位,而郡太守待他敬如上賓,可是,對善良的人,他不舉薦;對邪惡的事,他不言語;隱瞞真情,明哲保身,閉口不言如同寒蟬一樣,這是國家的罪人。而今對於有誌大義,身體力行的賢才,我竭力推舉;遇到違反正道,喪失節操的人士,我檢舉糾發;使閣下的獎賞刑罰,能夠公平允當,美名遠揚,我豈不是也盡到了萬分之一的微薄力量?”王昱慚愧佩服,對待杜密更為殷厚。

  [10]九月,以光祿勳周景為太尉。

  [10]九月,擢升光祿勳周景為太尉。

  [11]司空劉茂免;冬,十二月,以光祿勳汝南宣酆為司空。

  [11]司空劉茂被免官。冬季,十二月,擢升光祿勳汝南郡人宣酆為司空。

  [12]以越騎校尉竇武為城門校尉。武在位,多辟名士,清身疾惡,禮賂不通;妻子衣食裁充足而已,得兩宮賞賜,悉散與太學諸生及丐施貧民,由是眾譽歸之。

  [12]任命越騎校尉竇武為城門校尉。竇武在任期間,多方延聘知名人士,潔身自愛,疾惡如仇,杜絕賄賂;妻子兒女的衣服飲食費用,僅夠開支而已,得到皇帝和皇後兩宮的賞賜,全都發散給太學的學生和施舍給貧民,因此,受到大家的一致讚賞和稱譽。

  [13]匈奴烏桓聞張奐至,皆相率還降,凡二十萬口;奐但誅其首惡,餘皆慰納之,唯鮮卑出塞去。朝廷患檀石槐不能製,遣使持印綬封為王,欲與和親。檀石槐不肯受,而寇抄滋甚;自分其地為三部;從右北平以東至遼東,接夫餘、貊二十餘邑,為東部;從右北平以西,至上穀十餘邑,為中部;從上穀以西至敦煌、烏孫二十餘邑,為西部:各置大人領之。

  [13]南匈奴和烏桓聽到張奐回任護匈奴中朗將,都相繼歸附投降,共計有二十萬人。張奐僅誅殺其中煽動起兵反叛的首惡分子,對於其他的人,都進行安慰接納。唯有鮮卑部落不肯歸降,徑行出塞而去。東漢朝廷憂慮不能控製鮮卑酋長檀石槐,於是派遣使節,帶著印信,打算封他為王,並且跟他和親,可是,檀石槐不但不肯接受,反而對緣邊要塞的侵犯和劫掠更為厲害。他將自己占領的地區分為三部:從右北平以東,直至遼東郡,連接夫餘、貊等二十餘個城邑,為東部;從右北平以西,直至上穀郡等十餘個城邑,為中部;從上穀郡以西,直至敦煌群、烏孫等二十餘個城邑,為西部。每一部設置一名大人,負責統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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