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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癸酉、133)

  二年(癸酉,公元133年)

  [1]春,正月,詔公車征,問以災異。上章曰:“三公上應台階,下同元首,政失其道,則寒陰反節。今之在位,競托高虛,納累鍾之奉,亡天下之憂。棲遲偃仰,寢疾自逸,被策文,得賜錢,即複起矣,何疾之易而愈之速!以此消伏災眚,興致升平,其可得乎!今選牧、守,委任三府;長吏不良,既咎州、郡,州、郡有失,豈得不歸責舉者!而陛下崇之彌優,自下慢事愈甚,所謂‘大網疏,小網數’。三公非臣之仇,臣非狂夫之作,所以發憤忘食,懇懇不已者,誠念朝廷,欲致興平。臣書不擇言,死不敢恨1因條便宜七事:“一,園陵火災,宜念百姓之勞,罷繕修之役。二,立春以後陰寒失節,宜采納良臣,以助聖化。三,今年少陽之歲,春當旱,夏必有水,宜遵前典,惟節惟約。四,去年八月,熒惑出入軒轅,宜簡出宮女,恣其姻嫁。五,去年閏十月,有白氣從西方天苑趨參左足,入玉井,恐立秋以後,將有羌寇畔戾之患,宜豫告諸郡,嚴為備禦。六,今有十四日乙卯,白虹貫日,宜令中外官司,並須立秋然後考事。七,漢興以來三百三十九歲,於時三期,宜大蠲法令,有所變更。王者隨天,譬猶自春徂夏,改青服絳也。自文帝省刑,適三百年,而輕微之禁,漸已殷積。王者之法,譬猶江、河,當使易避而難犯也。”

  [1]春季,正月,順帝下詔,命公車征召郎,詢問有關天象變異之事。郎上書說:“三公在上與天之台階相應,在下和帝王同等重要,政治離開正道,則寒陰違反時節。現在身居朝廷顯職的人,隻知爭相請托,謀求高位,享受豐厚的俸祿,卻不知憂國憂民。他們整日養尊處優,無所事事,甚至佯裝臥病在床,貪圖安逸,可是,一旦接到封官授爵的策書,能得到皇帝的賜錢時,則會重新從病床上爬起來了。患病為何那麽容易而痊愈又那麽迅速!采取這種態度,想要消除災難,建立太平盛世,怎麽能夠作到?現在舉薦州牧和郡太守,全都委托三公負責。既然州郡屬吏不能稱職,就責備州牧和郡太守;那麽州牧和郡太守有過失,又為何不去責備舉薦他們的人?而陛下不僅不責備舉薦者,反而更加優待他們,這就滋長他們怠慢政事的劣習,愈演愈烈。正如俗語所說:‘大網疏,小網密,’即朝廷要求三公過於寬緩,而責備州牧、郡太守,又過於嚴急。三公不是我的仇人,我也不是瘋子在這裏發狂,我所以發憤忘食,不斷地懇切陳辭的原因,實在是惦念朝廷,希望達到興盛和太平。我的奏書不選擇言詞,我就是死,也不敢怨恨1於是,向朝廷提出七項建議:“一,皇帝墳墓園陵失火,應該體恤老百性的勞苦,停止修繕的差役。二,立春以後,氣候陰寒,不合時節,應該選擇良臣,輔佐聖王教化。三,今年是少陽之年,春季當有旱災,夏季必有水患,應該遵照以前的典章製度,厲行節約。四,去年八月,火星出入軒轅星座,應該挑選合乎釋放條件的宮女出宮,準許她們自由婚嫁。五,去年閏十月,有白色的雲氣從西方天苑星座向著參宿的左足移動,進入玉井星座,恐怕立秋以後,將有西羌進犯和反叛,應該事先通知有關各郡,嚴加守備防禦。六,本月十四日乙卯,白色的虹穿過太陽,應該下令朝廷和地方官府,一律等到立秋以後,再審理訴訟。七,漢朝建立以來,迄今三百三十九年,已經超過了三個周期,應該大幅度刪除修改法令,有所變更。聖明的君王,應該順應天心,猶如由春入夏,大地脫去青色衣服,改穿絳色衣服。自從文帝減輕刑罰,已三百年了,然而那些微小的禁令,已漸漸積少成多。聖明君王的法令,猶如長江和黃河,應該使百姓容易避開,而難於冒犯。”

  二月,複上書薦黃瓊、李固,以為宜加擢用。又言:“自冬涉春,訖無嘉澤,數有西風,反逆時節,朝廷勞心,廣為禱祈,薦祭山川,暴龍移市。臣聞皇天感物,不為偽動;災變應人,要在責已。若令雨可請降,水可攘止,則歲無隔並,太平可待。然而災害不息者,患不在此也1書奏,特拜郎中;辭病不就。

  二月,郎再次上書舉薦黃瓊、李固,認為朝廷應對他們二人加以擢用。又說:“自去冬到今春,一直沒有降雨,並且多次刮西風,違反了時節,朝廷憂慮,到處祈禱,祭祀山川,在烈日之下,舞龍過市,祈求上天降雨。我曾經聽說,上天雖然愛護萬物,但決不會為虛偽的祈求所感動。災異是針對人世而降的,最重要的在於責備自己。如果人們一祈求天就降雨,或者一祭祀就沒有水災,豈不是年年豐收,太平可以坐到?然而,災害所以不能停息,是由於病源並不在這裏。”奏憶呈上後,順帝拜授郎為郎中,郎稱病,不肯就職。

  [2]三月,使匈奴中郎將趙稠遣從事將南匈奴兵出塞擊鮮卑,破之。

  [2]三月,使匈奴中郎將趙稠派從事率南匈奴軍隊,出塞攻擊鮮卑部落,將其擊破。

  [3]初,帝之立也,乳母宋娥與其謀,帝封娥為山陽君,又封執金吾梁商子冀為襄邑侯。尚書令左雄上封事曰:“高帝約,非劉氏不王,非有功不侯。孝安皇帝封江京、王聖等,遂致地震之異。永建二年封陰謀之功,又有日食之變。數術之士,鹹歸咎於封爵。今青州饑虛,盜賊未息,誠不宜追錄小恩,虧失大典。”詔不聽。

  [3]當初,順帝被立為皇帝,奶媽宋娥曾參與密謀,順帝便封她為山陽君。另外,又封執金吾梁商的兒子梁冀為襄邑侯。尚書令左雄上密封奏章說:“高帝曾經約定,非姓劉的不封王,非有功的不封侯。安帝封江京、王聖等人,於是導致地震的災異。永建二年賜封參與密謀的功臣時,又有日食的災變。天文、曆法和占卜之士都把這些災害的原因歸罪於封爵。而今,青州正發生饑饉,盜賊還沒有平息,實在不應該顧念小恩,而使大典受到傷害。”順帝下詔,不予聽從。

  雄複諫曰:“臣聞人君莫不好忠正而惡讒諛,然而曆世之患,莫不以忠正得罪,讒諛蒙幸者,蓋聽忠難,從諛易也。夫刑罪,人情之所甚惡,貴寵,人情之所甚欲,是以時俗為忠者少而習諛者多;故令人主數聞其美,稀知其過,迷而不悟,以至於危亡。臣伏見詔書,顧念阿母舊德宿恩,欲特加顯賞,按尚書故事,無乳母爵邑之製,唯先帝時阿母王聖為野王君,聖造生讒賊廢立之禍,生為天下所咀嚼,死為海內所歡快。桀、紂貴為天子,而庸仆羞與為比者,以其無義也;夷、齊賤為匹夫,而王侯爭與為伍者,以其有德也。今阿母躬蹈儉約,以身率下,群僚蒸庶,莫不向風;而與王聖並同爵號,懼違本操,失其常願。臣愚以為凡人之心,理不相遠,其所不安,古今一也。百姓深懲王聖傾覆之禍,民萌之命危於累卵,常懼時世複有此類,怵惕之念未離於心,恐懼之言未絕於口。乞如前議,歲以千萬給奉阿母,內足以盡恩愛之歡,外可不為吏民所怪。梁冀之封,事非機急,宜過災厄之運,然後平議可否。”於是冀父商讓還冀封;書十餘上,帝乃從之。

  左雄再次進諫說:“我曾聽說,雖然沒有一個君主,不喜愛忠良正直,而厭惡阿諛諂媚。然而,曆代的憂患,無不是由於忠良正直而獲罪,而阿諛諂媚的受寵。這大概是因為聽忠直的言詞困難,聽阿諛奉承的話容易的緣故。犯罪服刑,甚為人心所厭惡;而富貴寵榮,甚為人心所喜好,所以,時俗風氣都是做忠良正直的人少,習慣阿諛諂媚的人多。因此,讓君主經常聽到的,都是為他歌功頌德的話,而批評他的過錯的話,卻很難聽到,君主執迷不悟,以至於危亡。我拜讀詔書,陛下眷念乳母宋娥過去的恩德,要特別加以重賞。但是,根據尚書台所掌握的成例,沒有給乳母封爵食邑的製度,隻有先帝時曾封乳母王聖為野王君,而王聖造謠陷害,釀成了罷黜皇太子的大禍。她在世時,遭到天下人的詛咒;身死時,天下人無不拍手稱快。夏桀王和商紂王貴為天子,可是,連奴仆都羞於與他們為伍,是因為他們暴虐無道。伯夷和叔齊是卑賤小民,而王侯都爭著與他們為伍,是因為他們有崇高的品德。而今,乳母宋娥親身實行節儉,以身作則,朝廷文武百官和全國百姓,無不聞風仰慕。而竟然和王聖一樣,封爵賜號,恐怕違背她本人的節操,不是她的宿願。我認為,凡是人心,按理都不會相差很遠,乳母也會於心不安,古今是一樣的。百姓對於王聖顛覆國家的禍害,記憶猶深,人民的性命,危如累卵,常常害怕今世會再出現王聖這類人,警惕之心並沒有消失,恐懼之言還在口中不斷地議論。請求陛下采納我從前的建議,每年供奉乳母一千萬錢,對內足以盡恩愛的歡娛,對外可以不遭到吏民的責怪。梁冀的封爵不是緊急的事,應該等到度過這段災難時期,然後討論是否可行。”於是,梁冀的父親梁商,辭退朝廷給梁冀的封爵,前後上書十餘次,順帝才允許。

  夏,四月,已亥,京師地震。五月,庚子,詔群公、卿士各直言厥咎,仍各舉敦樸士一人。左雄複上疏曰:“先帝封野王君,漢陽地震,今封山陽君而京城複震,專政在陰,其災尤大。臣前後瞽言,封爵至重,王者可私人以財,不可以官,宜還阿母之封以塞災異。今冀巳高讓,山陽君亦宜崇其節。”雄言切至,娥亦畏懼辭讓;而帝戀戀不能已,卒封之。

  夏季,四月己亥(二十九日),京都洛陽發生地震。五月庚子(初一),順帝下詔,命三公、九卿等朝廷大臣,對朝政直言不諱地提出批評,並各向朝廷薦舉一名淳真樸實之士。左雄又上書說:“先帝封王聖為野王君,漢陽郡發生地震,而今陛下封宋娥為山陽君,京都洛陽以發生地震。女人握權,災難尤其嚴重。我前後說了許多猶如瞎子一樣的妄言,是為了提醒陛下注意,封爵是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帝王可以因私情賞人錢財,不可以因私情賞人官爵,應該讓乳母宋娥歸還封爵,用以堵塞災異。而今,梁冀已經高姿態地讓還封爵,山陽君也應該尊重她原本的節操。”由於左雄措辭至為激烈懇切,宋娥也很畏懼,表示辭讓。可是,順帝仍眷戀不已,終於賜封。

  是時,大司農劉據以職事被譴,召詣尚書,傳呼促步,又加以捶撲。雄上言:“九卿位亞三事,班在大臣,行有佩玉之節,動則有庠序之儀。孝明皇帝始有撲罰,皆非古典。”帝納之,是後九卿無複捶撲者。

  這時,大司農劉據因職事受到譴責。他應召到尚書台,被人大聲吆喝催促快走,還遭到毆打。左雄上書說:“九卿的地位,僅次於三公,在大臣行列中,行有佩玉的禮節,動有學校的禮儀。明帝時,才開始有撲打大臣的處罰,但全不是古典的製度。”順帝采納。從此,九卿不再受到毆打。

  [4]戊午,司空王龔免。六月,辛未,以太常魯國孔扶為司空。

  [4]戊午(十九日),司空王龔被免官。六月辛未(初二),擢升太常、魯國人孔扶為司空。

  [5]丁醜,雒陽宣德亭地坼,長八十五丈;帝引公卿所舉敦樸之士,使之對策,及特問以當世之敝,為政所宜。李固對曰:“前孝安皇帝變亂舊典,封爵阿母,因造妖孽,改亂嫡嗣,至今聖躬狼狽,親遇其艱。既拔自困殆,龍興即位,天下喁喁,屬望風政。積敝之後,易致中興,誠當沛然,思惟善道,而論者猶雲‘方今之事,複同於前’;臣伏在草澤,痛心傷臆!實以漢興以來三百餘年,賢聖相繼十有八主,豈無阿乳之恩,豈忘貴爵之寵?然上畏天威,俯案經典,知義不可,故不封也。今宋阿母雖有大功、勤謹之德,但加賞賜,足以酬其勞苦;至於裂土開國,實乖舊典。聞阿母體性謙虛,必有遜讓,陛下宜許其辭國之高,使成萬安之福。夫妃、後之家所以少完全者,豈天性當然?但以爵位尊顯,顓總權柄,天道惡盈,不知自損,故致顛仆。先帝寵遇閻氏,位號太疾,故其受禍曾不旋時,《老子》曰:‘其進銳者其退速也。’今梁氏戚為椒房,禮所不臣,尊以高爵,尚可然也;而子弟群從,榮顯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宜令步兵校尉冀及諸侍中還居黃門之官,使權去外戚,政歸國家,豈不休乎?又,詔書所以禁侍中、尚書、中臣子弟不得為吏、察孝廉者,以其秉威權,容請托故也。而中常侍在日月之側,聲勢振天下,子弟祿任,曾無限極,雖外托謙默,不幹州郡,而諂偽之徒,望風進舉。今可為設常禁,同之中臣。昔館陶公主為子求郎,明帝不許,賜錢千萬,所以輕厚賜,重薄位者,為官人失才,害及百姓也。竊聞長水司馬武宣、開陽城門候羊迪等,無他功德,初拜便真,此雖小失而漸壞舊章。先聖法度,所宜堅守,故政教一跌,百年不複,《詩》雲:‘上帝板板,下民卒癉’,刺周王變祖法度,故使下民將盡病也。今陛下之有尚書,猶天之有北鬥也。鬥為天喉舌,尚書亦為陛下喉舌。鬥斟酌元氣,運乎四時;尚書出納王命,賦政四海,權尊勢重,責之所歸,若不平心,災眚必至,誠宜審擇其人,以毗聖政。今與陛下共天下者,外則公、卿、尚書,內則常侍、黃門,譬猶一門之內,一家之事,安則共其福慶,危則通其禍敗。刺史、二千石,外統職事,內受法則。夫表曲者景必邪,源清者流必潔,猶叩樹本,百枝皆動也。由此言之,本朝號令,豈可蹉跌!天下之紀綱,當今之急務也。夫人君之有政,猶水之有堤防;堤防完全,雖遭雨水霖潦,不能為變,政教一立,暫遭凶年,不足為憂。誠令堤防穿漏,萬夫同力,不能複救;政教一壞,賢智馳鶩,不能複還;今堤防雖堅,漸有孔穴。譬之一人之身,本朝者,心腹也,州、郡者,四支也,心腹痛則四支不舉。故臣之所憂,在腹心之疾,非四支之患也。苟堅堤防,務政教,先安心腹,整理本朝,雖有寇賊、水旱之變,不足介意也;誠令堤防壞漏,心腹有疾,雖無水旱之災,天下固可以憂矣。又宜罷退宦官,去其權重,裁置常侍二人,方直有德者省事左右;小黃門五人,才智閑雅者給事殿中。如此,則論者厭塞,升平可致也1

  [5]丁醜(初八),京都洛陽的宣德亭發生地裂,長八十五丈。於是,順帝召集三公九卿薦舉的淳真樸實之士,讓他們對策,並特別向他們詢問當代的弊病和應該如何為政。李固回答說:“從前,安帝破壞傳統的典章製度,賜給乳母王聖封爵,因而使王聖得以興風作浪,竟至改變皇太了的繼承地位,以致使陛下陷於危境,親遇艱險。現在,陛下既已擺脫困境,高升帝位,,天下人民,抬頭張口,渴望善政。政治腐敗到了極點之後,反而容易成就中興大業。誠然應該放寬胸襟,謀求實行善政。可是,人們還是議論說:現在的事,仍是跟從前一個樣。我在草澤民間,聽到這種議論,痛徹心肝!自從漢王朝建立,迄今已有三百餘年,聖賢世代相繼,共有十八位帝王,有哪一位帝王沒有乳母的恩情?難道都不知道給乳母尊貴的封爵?隻是因為畏懼上天的威嚴,而又考查經典,在大義上不許可這樣做,所以,才沒有賜給乳母封爵。現在,宋乳母雖有大功,而又有勤勞謹慎的大德,但是隻要加以賞賜,就足夠報答她的勞苦。如果分割土地,建立封國,的確是違背漢朝的傳統製度。聽說宋乳母秉性謙虛,定會辭讓,陛下應該讚許她辭讓封國的高貴品德,使她成全萬安之福。皇後、妃妾之家,所以很少能夠保全的原因,難道是他們天性自然邪惡?隻不過是因為他們封爵太尊,官位太高,又總攬權柄。天道厭惡滿盈,而他們卻不知道自我克製,所以導致衰敗。先帝寵愛閻皇後及其家屬,封爵和官位賞賜得太快,所以不久就遭受大禍。正如《老子》所說:‘凡是前進太快的,後退也一定很快。’現在,梁商的女兒身為皇後,按照《禮經》所說,天子不把妻子的父母當作臣屬。所以,對梁商本人尊之以高爵,還是可以的。然而,梁家的子弟晚輩卻兼有榮耀和顯貴,明帝永平年間和章帝建初年間的舊例,恐怕不是這樣的。陛下應該命步兵校尉梁冀,以及梁氏家族中擔任侍中的人,仍退回到原來所居的黃門之官,使權力離開外戚,歸還國家,豈不是一項美政?再說,詔書之所以禁止侍中、尚書以及宮廷中其他官吏的子弟,不得為吏、不得被州郡官府舉薦為孝廉,是因為他們手中把持著威勢和權力,可以私相請托的緣故。而中常侍在皇帝和皇後身邊,其聲名和威勢震動天下,他們的子弟享受俸祿,擔任官職,都沒有限度。盡管中常侍表麵上保持謙讓和沉默,不幹預州郡官府,然而諂媚之徒望風舉薦他們的子弟。因此,從現在起,也應該為他們設立固定的禁令,和宮廷中其他官吏一樣。過去,館陶公主請求任命她的兒子為郎,明帝沒有答應,僅賞給她一千萬錢。明帝之所以不在乎巨額賞賜,而在乎小小官位,是因為如果任命官吏失才,將會危害百姓。我又聽說,長水司馬武宣、開陽城門候羊迪等,沒有其他的功勞和品德,剛一任命,沒有經過試守一年,便直接擔任官職,這雖然隻是小的失誤,但卻逐漸破壞了過去的規章。先朝聖王製訂的法令製度,後代君主應該堅決遵守,無論政事或教化,一旦遭到破壞,一百年都難恢複。《詩經》說:‘上帝反反複複,百姓盡受勞苦。’用以諷刺周厲王擅自改變祖宗的法令製度,使下民都深受其害。而今,陛下有尚書,就像上天有北鬥。北鬥是上天的喉舌,尚書也是陛下的喉舌。北鬥掌握元氣,運行四時。尚書接受天下奏章,傳達君王詔命,將政令頒布到全國,權力至大,威勢至重,責任至巨,如果尚書不公平正直,災難一定降臨,的確應該審慎加以選任,使尚書能輔佐君王,推行善政。而今,和陛下共同治理天下的官吏,在朝廷,則有三公、九卿、諸位尚書,在宮廷,則有常侍、黃門,猶如一個大門之內的一家之事,平安時大家共同享福,危亡時大家共同遭殃。州刺史和郡太守、封國相,對外代表朝廷統管職事,對內受朝廷法製的約束。標竿彎曲,測出的日影必然歪斜;水源明澈,水流必然清潔,猶如一敲擊樹根,整棵樹的枝葉都會搖動。這樣說來,朝廷號令,豈能失誤?維護治理天下的法令和製度,是當今最迫切的任務。君王管理妥善,猶如河川之有堤防。堤防完整,雖遭連綿大雨和水澇,也不會成災。政事和教化一經確立,即令暫時遇到荒年,也不必憂慮。如果讓堤防穿孔,雖萬人同心協力,也無法再挽救。政事和教化,一旦遭到破壞,即令賢人智者上下奔走,也不能重新恢複。現在,堤防雖然堅固,但已漸漸有了孔穴。猶如一個人的身體,朝廷是心腹,州郡是四肢,心腹發生病痛,則四肢不能舉動。所以,我所憂慮的,在於心腹的疾患,不是四肢的毛玻如能鞏固堤防,致力於政治教化,先安定心腹,整頓朝廷,盡管有盜匪寇賊,水災旱災,也不足以放在心上。如果堤防被破壞,心腹有病,盡管沒有水旱災害,天下卻實在令人擔憂了。還有,應該罷黜宦官,削減他們權力,僅保留品德方正的常侍二人,在左右聽候驅使;再保留有才智和高雅的小黃門五人,在殿中供職。如此,批評自會停止,就會達到天下太平。

  扶風功曹馬融對曰:“今科條品製,四時禁令,所以承天順民者,備矣,悉矣,不可加矣。然而天猶有不平之效,民猶有谘嗟之怨者,百姓屢聞恩澤之聲而未見惠和之實也。古之足民者,非能家贍而人足之,量其財用,為之製度。故嫁娶之禮儉,則婚者以時矣;喪祭之禮約,則終者掩藏矣;不奪其時,則農夫利矣。夫妻子以累其心,產業以重其誌,舍此而為非者,有必不多矣1

  右扶風功曹馬融回答說:“現在,各種法令條規,以及春夏秋冬等四時的禁令,用來承受天命,順應民心的,都已具備,而且很完整,不能再有增添了。可是,上天仍然有不平的反應,百姓仍然嗟歎抱怨,原因在於,百姓雖多次聽到朝廷要施行善政的聲音,卻沒有見到善政的實惠。上古所謂使人民富裕,並不是能做到家給人足,而隻是酌量財富的多少,製定適當的用度。所以,出嫁和娶妻的禮節儉省,男女就可以及時婚配。喪葬和祭奠的禮節簡單,死者就可以及時掩埋。隻要不誤農時,農夫就能取得好的收成。既有妻子兒女的牽掛,又有家庭財產的顧慮,拋棄這些而去為非做歹的人,即使還有,也肯定不多了。”

  太史令南陽張衡對曰:“自初舉孝廉,迄今二百歲矣,皆先孝行;行有餘力,始學文法。辛卯詔書,以能章句、奏案為限;雖有至孝,猶不應科,此棄本而取末。曾子長於孝,然實魯鈍,文學不若遊、夏,政事不若冉、季。今欲使一人兼之,苟外有可觀,內必有闕,則違選舉孝廉之誌矣。且郡國守相,剖符寧境,為國大臣,一旦免黜十有餘人,吏民罷於送迎之役,新故交際,公私放濫,或臨政為百姓所便而以小過免之,是為奪民父母使嗟號也。《易》不遠複,《論》不憚改,朋友交接且不宿過,況於帝王,承天理物,以天下為公者乎!中間以來,妖星見於上,震裂著於下,天誡詳矣,可為寒心!明者銷禍於未萌,今既見矣,修政恐懼,則禍轉為福矣。”

  太史令、南陽郡人張衡回答說:“自從創立薦舉孝廉製度,迄今已有二百年之久,都是優先修養孝行,有了孝行,仍有餘力,才開始學習法令條文。而陛下頒布的辛卯詔書,卻限於能讀懂經書的章節和句子,會寫上奏皇帝的表章。雖有大孝,還是不能應選,這是棄本逐末的辦法。曾參對父母至孝,然而,實在遲鈍笨拙,論文學不如言偃、卜商,論政事不如冉有、仲由。現在想使一個兼備這些本領,縱然外表可觀,內在必有欠缺,這就違背選舉孝廉的本意了。而且,郡太守和封國相,接受朝廷的任命,負責維護所轄境內的安寧,是國家的大臣,卻一下子被罷黜了十餘人,官吏和人民都疲於送往迎來的差役,新舊交接時,公私發放浪費。有些人本來治理得不錯,深得百姓的好感,卻因一點小過,將其免職,這是強奪人民的父母,使他們哀歎。《易經》上說:不要走得太遠才回頭。《論語》上也說:有錯不要害怕改正。連朋友之間相交,都不應該包庇過失錯誤,何況帝王承受天命,治理萬物,以天下為公呢!今年上半年以來,天上出現妖星,地下發生地震,上天的警告,已經非常明顯,令人寒心!聰明的人,當災禍還沒有萌芽時,便把它消滅。而今,災禍已經出現,應該心懷恐懼地整頓朝政,才會轉禍為福。”

  上覽眾對,以李固為第一,即時出阿母還舍,諸常侍悉叩頭謝罪,朝廷肅然。以固為議郎;而阿母、宦者皆疾之,詐為飛章以陷其罪。事從中下,大司農南郡黃尚等請之於梁商,仆射黃瓊複救明其事。久乃得釋,出為洛令,固棄官歸漢中。融博通經籍,美文辭;對奏,亦拜議郎。衡善屬文,通貫六藝,雖才高於世,而無驕尚之情;善機巧,尤致思於天文、陰陽、曆算,作渾天儀,著《靈憲》。性恬,不慕當世;所居之官輒積年不徙。

  順帝看了大家的對策,以李固為第一名,並立即命乳母宋娥搬出皇宮,回到她自己的私舍。各位中常侍都向皇帝叩頭,請求恕罪,朝廷一片肅然。於是,任命李固為議郎。然而,乳母宋娥和宦官都非常痛恨李固,於是偽造匿名黑信,羅織罪狀,誣諂李固。順帝下令查辦李固,詔書沒有經過尚書台而直接下達。大司農、南郡人黃尚等請求梁商營救,尚書仆射黃瓊進行挽救,重新辯明事實真相。過了很久,李固才被釋放,調離朝廷擔任洛縣縣令。李固辭官,回到故鄉漢中。馬融十分博學,精通儒家經書,文辭也很優美,對策後,也被任命為議郎。張衡擅長撰寫文章,通曉禮、樂、射、禦、書、數六藝,雖然才華蓋世,但毫不驕傲。他善於製做靈巧的裝置,尤其致力於研究天文、陰陽、曆算,製作渾天儀,著述《靈憲》一書。他性情恬靜,不慕當世名利;所任官職多年得不到提升。

  [6]太尉龐參,在三公中最名忠直,數為左右所毀。會所舉用忤帝旨,司錄承風案之。時當會茂才、孝廉,參以被奏,稱疾不會。廣漢上計掾段恭因會上疏曰:“伏見道路行人、農夫、織婦皆曰:‘太尉參竭忠盡節,徒以直道不能曲心,孤立群邪之間,自處中傷之地。’夫以讒傷毀忠正,此天地之大禁,人臣之至誡也!昔白起賜死,諸侯酌酒相賀;季子來歸,魯人喜其紓難。夫國以賢治,君以忠安;今天下鹹欣陛下有此忠賢,願卒寵任以安社稷。”書奏,詔即遣小黃門視參疾,太醫致羊酒。後參夫人疾前妻子,投於井而殺之;雒陽令祝良奏參罪。秋,七月,已未,參竟以災異免。

  [6]太尉龐參,在三公之中,聲名最為忠直,曾多次遭到皇帝左右的詆毀。一次,正遇上所舉用的人和皇帝的旨意相抵觸,司隸校尉便順著風向,對龐參進行彈劾。當時,朝廷正召集茂才和孝廉,龐參因遭到彈劾,於是聲稱有病,沒有出席。廣漢郡上計掾段恭乘與會之機上書說:“我看到,道路上的行人、農夫、織婦都說:‘太尉龐參,竭盡忠節,隻因為他奉行正直之道,不肯委曲已意去奉承別人,孤立於那群奸之徒中間,使自己處於被中傷的境地。’奸陷害忠良,這是天地間最大的禁忌,君主最重要地戒律。過去,白起被逼自殺,各國的國君斟酒祝賀。姬友來歸附,魯國人歡慶他來拯救國難。國家任用賢能,才可治理;君王依靠忠良,才會安全。而今,天下之人都慶幸陛下有龐參這樣忠良和賢能的輔佐,希望陛下最終還是寵信他,以此來安定國家。”奏章呈上後,順帝下詔,立即派遣小黃門代表皇帝問候龐參的病情,並派禦醫送去羊和酒。後來,龐參的後妻忌恨前妻的兒子,將其投入井中謀殺,於是洛陽縣令祝良上奏彈劾龐參有罪。秋季,七月已未(二十日),龐參終以天降災異而被免官。

  [7]八月,已巳,以大鴻臚施延為太尉。

  [7]八月已巳(初一),擢升大鴻臚施延為太尉。

  [8]鮮卑寇馬城,代郡太守擊之,不克。頃之,其至犍死。鮮卑由是抄盜差希

  [8]鮮卑進犯馬城,代郡太守率軍討伐,未能取勝。不久,鮮卑首領其至犍去世。從此以後,鮮卑對內地的搶劫和騷擾,較以前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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