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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和皇帝上永元元年(己醜、89)

  漢和帝永元元年(己醜,公元89年)

  [1]春,迷唐欲複歸故地;鄧訓發湟中六千人,令長史任尚將之,縫革為船,置於簞上以渡河,掩擊迷唐,大破之,斬首前後一千八百餘級,獲生口二千人,馬牛羊三萬餘頭,一種殆荊迷唐收其餘眾西徙千餘裏,諸附落小種皆畔之。燒當豪帥東號,稽顙歸死,餘皆款塞納質。於是訓綏接歸附,威信大行,遂罷屯兵,各令歸郡,唯置弛刑徒二千餘人,分以屯田、修理塢壁而已。

  [1]春季,迷唐打算重新回到故地。鄧訓在湟中征調六千士兵,命長史任尚率領,用皮革縫製小船,放在木筏上,作為渡河工具。漢軍發動襲擊,大敗迷唐,先後斬殺一千八百餘人,俘虜二千人,繳獲馬牛羊三萬餘頭,迷唐的整個部落幾乎全被消滅。迷唐收集殘餘的部眾,向西遷移了一千餘裏,原來依附他的那些小部落全部叛變。燒當部落貴族東號前來歸降,叩頭請死。其餘的貴族都將人質送到邊塞投誠。於是鄧訓安撫接納歸順的羌人,他的威望和信譽廣為傳播。由於邊境安寧,便撤除駐軍,命士兵各回本郡,隻留下免刑囚徒二千餘人,分別從事開荒墾田和修繕堡壘亭障而已。

  [2]竇憲將征匈奴,三公、九卿詣朝堂上書諫,以為:“匈奴不犯邊塞,而無故勞師遠涉,損費國用,徼功萬裏,非社稷之計。”書連上,輒寢,宋由懼,遂不敢複署議,而諸卿稍自引止;唯袁安、任隗守正不移,至免冠朝堂固爭,前後且十上,眾皆為之危懼,安、隗正色自若。侍禦史魯恭上疏曰:“國家新遭大憂,陛下方在諒暗,百姓闕然,三時不聞警蹕之音,莫不懷思皇皇,若有求而不得。今乃以盛春之月興發軍役,擾動天下以事戎夷,誠非所以垂恩中國,改元正時,由內及外也。萬民者,天之所生;天愛其所生,猶父母愛其子,一物有不得其所,則天氣為之舛錯,況於人乎!故愛民者必有天報。夫戎狄者,四方之異氣,與鳥獸無別;若雜居中國,則錯亂天氣,汙辱善人,是以聖王之製,羈縻不絕而已。今匈奴為鮮卑所破,遠藏於史侯河西,去塞數千裏,而欲乘其虛耗,利其微弱,是非義之所出也。今始征發,而大司農調度不足,上下相迫,民間之急,亦已甚矣。群僚百姓鹹曰不可,陛下奈何以一人之計,棄萬人之命,不恤其言乎!上觀天心,下察人誌,足以知事之得失。臣恐中國不為中國,豈徒匈奴而已哉1尚書令韓棱、騎都尉朱暉、議郎京兆樂恢,皆上疏諫,太後不聽。

  [2]竇憲將要出征討伐匈奴。三公及九卿到朝堂上書勸阻,認為:“匈奴並未侵犯邊塞,而我們卻要無緣無故地勞師遠行,消耗國家資財,求取萬裏以外的功勳,這不是為國家著想的策略。”奏書接連呈上,卻都被擱置下來。太尉宋由感到恐懼,便不敢再在奏章上署名,九卿也逐漸自動停止勸諫。唯獨司徒袁安、司空任隗嚴守正道,堅定不移,甚至脫去官帽在朝堂力爭,先後上書約達十次。眾人都為他們感到危險和恐懼,但袁、任二人卻神情鎮定,舉止如常。侍禦史魯恭上書說:“我國新近有大憂,陛下正在守喪,百姓失去了先帝的庇護,夏、秋、冬三季聽不到聖上出巡時禁衛軍警戒喝道的聲音,人們無不因思念而惶惶不安,如同有求而不能得。如今卻在盛春之月征發兵役,為了遠征匈奴而攪擾全國,這實在不符合恩待自己國家、改年號而變更朝代、由內及外地處理政務的原則。萬民百姓,乃是上天所生。上天愛所生,猶如父母愛子女。天下萬物中,隻要有一物不能安適,那麽天象就會為此發生錯亂,何況對於人呢?因此,愛民的,上天必有回報。戎狄異族,如同四方的異氣,與鳥獸沒有分別,如果讓他們混居在中原內地,就會擾亂天象,玷汙良善之人。所以,聖明君王的作法,隻是對他們采取不斷籠絡和約束的政策而已。如今北匈奴已被鮮卑打敗,遠遠地躲藏到史侯河以西,距離漢朝邊塞數千裏,而我們打算乘他們空虛之機,利用他們的疲弱,這不是仁義的舉動。現在剛剛開始征發,而物資已不能滿足大司農的調度,上官下官互相逼迫,人民的困苦也已到了極點。群臣和百姓都說此事不可行,而陛下為什麽隻為竇憲一人打算,因而毀棄萬人的性命,不體恤他們憂患的呼聲呢!上觀天心,下察民意,便足以明白事情的得失了。我擔心中國將不再是真正的中國,豈隻匈奴不把中國當中國看待而已1尚書令韓棱、騎都尉朱暉、京兆人議郎樂恢,也都上書勸諫,但太後不聽。

  又詔使者為憲弟篤、景並起邸第,勞役百姓。侍禦史何敞上疏曰:“臣聞匈奴之為桀逆久矣,平城之圍,慢書之恥,此二辱者,臣子所為捐軀而必死,高祖、呂後忍怒含忿,舍而不誅。今匈奴無逆節之罪,漢朝無可慚之恥,而盛春東作,興動大役,元元怨恨,鹹懷不悅。又猥為衛尉篤、奉車都尉景繕修館第,彌街絕裏。篤、景親近貴臣,當為百僚表儀。今眾軍在道,朝廷焦唇,百姓愁苦,縣官無用,而遽起大第,崇飾玩好,非所以垂令德、示無窮也。宜且罷工匠,專憂北邊,恤民之困。”書奏,不剩

  太後又下詔命令使者為竇憲的弟弟竇篤、竇景同時興建宅第,役使百姓。侍禦史何敞上書說:“我聽說,匈奴凶暴叛逆由來已久。高祖在平城被圍,呂後收到冒頓傲慢的書信,為了這兩次侮辱,臣子一定要捐軀而死,但高祖和呂後卻忍怒含忿,放過匈奴而未加懲處。如今北匈奴沒有叛逆之罪,漢朝也沒有值得羞慚的恥辱,而時值盛春時節,農民正在田中耕作,大規模地征發兵役,會使百姓產生怨恨。人人心懷不滿。又為衛尉竇篤、奉車都尉竇景濫修宅第,屋舍占滿了街巷。竇篤、竇景是陛下的親近貴臣,應當成為百官的表率。現在遠征大軍已經上路,朝廷焦灼不安,百姓愁苦,國家財政空虛,而此時驟然興建巨宅,重視和裝飾喜好的東西,這不是發揚恩德、使後世永遠仿效的作法。應當暫且停工,專心考慮北方邊疆的戰事,體恤人民的困難。”奏書呈上,未被理睬。

  竇憲嚐使門生齎書詣尚書仆射郅壽,有所請托,壽即送詔獄,前後上書,陳憲驕恣,引王莽以誡國家;又因朝會,刺譏憲等以伐匈奴、起第宅事,厲音正色,辭旨甚切。憲怒,陷壽以買公田、誹謗,下吏,當誅,何敞上疏曰:“壽機密近臣,匡救為職,若懷默不言,其罪當誅。今壽違眾正議以安宗廟,豈其私邪!臣所以觸死瞽言,非為壽也。忠臣盡節,以死為歸;臣雖不知壽,度其甘心安之。誠不欲聖朝行誹謗之誅,以傷晏晏之化,杜塞忠直,垂譏無窮。臣敞謬與機密,言所不宜,罪名明白,當填牢獄,先壽僵仆,萬死有餘。”書奏,壽得減死論,徙合浦,未行。自殺。壽,惲之子也。

  竇憲曾派他的門生帶信去見尚書仆射郅壽,有私事請托,郅壽立即將該門生送到詔獄。他還屢次上書,指出竇憲的驕橫,引用王莽的史事來告誡朝廷。又趁著上朝的機會,就討伐匈奴和大肆興建宅第之事抨擊竇憲等人,厲聲正色,辭意十分激切。竇憲大怒,反誣郅壽私買公田,誹謗朝廷。郅壽被交付官吏審訊,當處斬刑。何敞上書說:“郅壽是聖上身邊參與機密的官員,糾正大臣的錯誤,是他的職責。如果他麵對錯誤而沉默不語,就罪該處死。如今郅壽為了宗廟的平安而反對群臣,提出正確主張,這難道是為了個人嗎?我所以冒死上言,並不是為了郅壽。忠臣盡節,視死如歸,我雖不了解郅壽,但估計他會心甘情願地安然赴死。我實在不希望聖明的朝廷會對誹謗罪進行誅殺,那將傷害寬厚的教化,堵塞忠誠正直之士的道路,永遠被後人譏笑。我參與國家機密,卻說出了這些不應由我說出的話,罪名十分清楚,該當入獄,先於郅壽被殺,臥屍在地,死有餘辜。”奏書呈上,郅壽被判減死一等之刑,流放合浦。還沒有動身,他便自殺了。郅壽是郅惲的兒子。

  夏六月,竇憲、耿秉出朔方雞鹿塞,南單於出滿夷穀,度遼將軍鄧鴻出陽塞,皆會涿邪山。憲分遣副校尉閻盤、司馬耿夔、耿譚將南匈奴精騎萬餘,與北單於戰於稽洛山,大破之,單於遁走;追擊諸部,遂臨私渠北海,斬名王已下萬三千級,獲生口甚眾,雜畜百餘萬頭,諸裨小王率眾降者,前後八十一部二十餘萬人。憲、秉出塞三千餘裏,登燕然山,命中護軍班固刻石勒功,紀漢威德而還。遣軍司馬吳、梁諷奉金帛遺北單於,時虜中乖亂,、諷及北單於於西海上,宣國威信,以詔致賜,單於稽首拜受。諷因說令修呼韓邪故事,單於喜悅,即將其眾與諷俱還;到私渠海,聞漢軍已入塞,乃遣弟右溫禺王奉貢入侍,隨諷指闕。憲以單於不自身到,奏還其侍弟。

  夏季,六月,竇憲、耿秉從朔方雞鹿塞出發,南匈奴單於從滿夷穀出發,度遼將軍鄧鴻從陽塞出發。三路大軍預定在涿邪山會師。竇憲分別派遣副校尉閻盤、司馬耿夔、耿譚,率領南匈奴一萬餘精銳騎兵,同北匈奴單於在稽洛山會戰。大敗北匈奴軍,北匈奴單於逃走。漢軍追擊北匈奴各部落,於是到達了私渠北海,共斬殺大部落王以下一萬三千人,生擒者甚多,還俘獲了各種牲畜百餘萬頭。由副王、小王率眾前來投降的,先後有八十一部、二十餘萬人。竇憲、耿秉出塞三千餘裏,登上燕然山,命令中護軍班固刻石建立功碑,記錄漢朝的國威和恩德,然後班師。竇憲派軍司馬吳、梁諷帶上金帛財物送給北匈奴單於。當時北匈奴內部大亂,吳、梁二人到西海之畔才追上單於,向他宣布漢朝的國威和信譽,並以皇帝的名義進行賞賜,單於叩首接受。於是梁諷向單於遊說,讓他效法呼韓邪單於的先例,做漢朝的藩屬。單於欣然同意,立即率領部眾同梁諷一道南歸。抵達私渠海時,聽說漢軍已經入塞,單於便派他的弟弟右溫禺王帶著貢物去漢朝做人質,隨梁諷一同入京朝見。竇憲因北匈奴單於沒有親自前來,便奏報竇太後,把單於派來充當人質的弟弟送回去了。

  [3]秋,七月,乙未,會稽山崩。

  [3]秋季,七月乙未(十一日),會稽發生山崩。

  [4]九月,庚申,以竇憲為大將軍,中郎將劉尚為車騎將軍,封憲武陽侯,食邑二萬戶;憲固辭封爵,詔許之。舊,大將軍位在三公下,至是,詔憲位次太傅下、三公上;長史、司馬秩中二千石。封耿秉為美陽侯。

  [4]九月庚申(初七),將竇憲任命為大將軍,中郎將劉尚任命為車騎將軍;並將竇憲封為武陽侯,享有二萬戶食邑。竇憲堅決推辭,不肯接受封爵,竇太後下詔準許。依照舊例,大將軍的地位原在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之下。至此,太後下詔規定:竇憲的地位在太傅以下,三公以上;大將軍府的長史、司馬的品秩為中二千石。將耿秉封為美陽侯。

  竇氏兄弟驕縱,而執金吾景尤甚,奴客緹騎強奪人財貨,篡取罪人,妻略婦女;商賈閉塞,如避寇讎;又擅發緣邊諸郡突騎有才力者。有司莫敢舉奏,袁安劾景“擅發邊民,驚惑吏民;二千石不待符信而輒承景檄,當伏顯誅。”又奏“司隸校尉河南尹阿附貴戚,不舉劾,請免官案罪。”並寢不報。附馬都尉,獨好經書,節約自修。

  竇氏兄弟驕傲放縱,而執金吾竇景尤為突出。他的奴仆和部下騎士搶奪人民的財物,非法奪取罪犯,並奸淫擄掠婦女。商人們不敢出門經商,如同躲避敵寇。竇景還擅自征發邊疆各郡騎兵部隊的精銳,為己所用。有關部門無人膽敢舉報。司徒袁安彈劾竇景:“擅自征發邊疆人民,驚擾欺騙官吏百姓,邊郡太守不等待調兵的符信,卻即刻奉行竇景的檄書,應當處死示眾。”他還上書說:“司隸校尉、河南尹阿諛攀附地位尊貴的外戚,不舉報彈劾他們的不法情事,建議免官治罪。”這些奏書全部被擱置下來,得不到答複。竇家兄弟中,唯獨駙馬都尉竇喜好儒家經書,約束節製而修身自好。

  尚書何敞上封事曰:“昔鄭武薑之幸叔段,衛莊公之寵州籲,愛而不教,終至凶戾。由是觀之,愛子若此,猶饑而食之以毒,適所以害之也。伏見大將軍憲,始遭大憂,公卿比奏,欲令典幹國事;憲深執謙退,固辭盛位,懇懇勤勤,言之深至,天下聞之,莫不說喜。今逾年未幾,入禮未終,卒然中改,兄弟專朝,憲秉三軍之重,篤、景總宮衛之權,而虐用百姓,奢侈僭逼,誅戮無罪,肆心自快。今者論議洶洶,鹹謂叔段、州籲複生於漢。臣觀公卿懷持兩端,不肯極言者,以為憲等若有匪懈之誌,則已受吉甫褒申伯之功;如憲等陷於罪辜,則自取陳平、周勃順呂後之權,終不以憲等吉凶為憂也!臣敞區區誠欲計策兩安,絕其綿綿,塞其涓涓,上不欲令皇太後損文母之號、陛下有誓泉之譏,下使憲等得長保其福也。駙馬都尉,比請退身,願抑家權,可與參謀,聽順其意,誠宗廟至計,竇氏之福1時濟南王康尊貴驕甚,憲乃白出敞為濟南太傅。康有違失,敞輒諫爭,康雖不能從,然素敬重敞,無所嫌牾焉。

  尚書何敞呈上密封奏書,書中寫道:“從前,春秋時鄭國太後武薑寵愛幼子叔段,衛國國君莊公寵愛庶子州籲,都是隻寵愛而不管教,終使叔段和州籲成為凶惡暴戾之人。由此看來,像這樣寵愛子弟,就好象在他們饑餓時喂給毒藥,恰恰是害了他們。我看到大將軍竇憲,在先帝駕崩後不久,公卿曾接連上奏,希望由他主持國家事務,但他嚴守謙恭退讓的原則,堅決辭去高位,態度十分誠懇,言辭極為深摯。天下人聽到以後,無不感到欣喜。現在一年過去沒有多久,國喪尚未告終,竇憲卻中途突然改變了態度。如今竇家兄弟都在朝廷專權,竇憲掌握全國的武裝,竇篤、竇景統領宮廷禁衛部隊。他們苛刻暴虐,役使百姓;生活奢侈,超過本來的身份;誅殺無罪之人,隨心所欲而隻求自己快意。如今人們議論紛紛,都說叔段和州籲在漢朝再次出現。據我觀察,公卿所以采取騎牆態度,不肯直言,是為了這樣的目的:如果竇憲等人有始終效忠朝廷的誌節,那麽他們自己就有周代吉甫褒揚申國國君的功勞;而如果竇憲等人陷於重罪,那麽自己則隻是采取了漢初陳平、周勃順從呂後的權宜之計,到底不憂慮竇憲兄弟的命運吉凶!微臣何敞真誠地願為朝廷和竇家籌劃兩全的方法,斬斷災難的繩索,堵塞禍患的涓流。上不願使太後如周代文母的美譽受到損害,不願陛下如鄭莊公怨恨母親那樣發誓‘黃泉相見’而留下話柄;下使竇憲等人永遠保有所獲得的福分和庇佑。駙馬都尉竇,曾多次請求從高位退下,希望抑製竇家的權勢,陛下可以同他進行磋商,聽取他的意見。這才確實是維護江山社稷的最佳策略,也是竇氏家族的福分1當時濟南王劉康地位尊貴而十分驕橫,於是竇憲就告訴太後,讓何敞離開京城,出任濟南國太傅。每當劉康有失誤的時候,何敞便進行勸諫。劉康雖然不能聽從何敞的意見,但他一向敬重何敞,並沒有什麽嫌隙和衝突。

  [5]冬,十月,庚子,阜陵質王延薨。

  [5]冬季,十月庚子(疑誤),阜陵質王劉延去世。

  [6]是歲,郡國九大水。

  [6]本年,九個郡和封國發生水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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