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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丁醜、77)

  二年(丁醜,公元77年)

  [1]春,三月,甲辰,罷伊吾盧屯兵,匈奴複遣兵守其地。

  [1]春季,三月甲辰(初八),撤銷在西域伊吾盧的屯田部隊。於是北匈奴再度派兵占領該地。

  [2]永昌、越、益州三郡兵及昆明夷鹵承等擊哀牢王類牢於博南,大破,斬之。

  [2]永昌、越、益州三郡郡兵及昆明夷人鹵承等在博南進攻哀牢王類牢,大敗哀牢軍,斬殺類牢。

  [3]夏,四月,戊子,詔還坐楚、淮陽事徙者四百餘家。

  [3]夏季,四月戊子(二十二日),章帝下詔,準許因楚王之案、淮陽王之案而被流放的四百餘戶返回故鄉。

  [4]上欲封爵諸舅,太後不聽。會大旱,言事者以為不封外戚之故,有司請依舊典。太後詔曰:“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要福耳。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黃霧四塞,不聞澍雨之應。夫外戚貴盛,鮮不傾覆;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樞機之位,又言‘我子不當與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馬氏比陰氏乎!且陰衛尉,天下稱之,省中禦者至門,出不及履,此蘧伯玉之敬也;新陽侯雖剛強,微失理,然有方略,據地談論,一朝無雙;原鹿貞候,勇猛誠信;此三人者,天下選臣,豈可及哉!馬氏不及陰氏遠矣。吾不才,夙夜累息,常恐虧先後之法,有毛發之罪吾不釋,言之不舍晝夜,而親屬犯之不止,治喪起墳,又不時覺,是吾言之不立而耳目之塞也。

  [4]章帝打算賜封各位舅父,但馬太後不同意。適逢天旱,有人上書說是因為未封外戚的緣故,於是有關部門奏請依照舊製賜封。馬太後下詔說:“那些上書建議封外戚的人,都是要向朕獻媚,以謀求好處罷了。從前,王氏家族一日之內有五人一起封侯,而當時黃霧彌漫,並未聽說有天降好雨的反應。外戚富貴過盛,很少不傾覆的。所以先帝對他的舅父慎重安排,不放在朝廷要位,還說:‘我的兒子不應與先帝的兒子等同。’如今有關部門為什麽要將馬家同陰家相比呢!況且衛尉陰興,受到天下人的稱讚,宮中的使者來到門前,他連鞋都來不及穿,便急忙出迎,如同蘧伯玉一樣恭敬有禮;新陽侯陰就,雖然性格剛強,略失規矩,然而胸有謀略,以手撐地,坐著發表議論,朝中無人能與他相比;原鹿貞侯陰識,勇敢忠誠而有信義。這三個人都是天下群臣中的出類拔萃者,難道能比得上嗎!馬家比陰家差遠了。我沒有才幹,日夜因恐懼而喘息不安,總怕有損先後訂立的法則。即便是細小的過失,我也不肯放過,日夜不停地告誡。然而我的親屬們仍然不斷犯法,喪葬時興築高墳,又不能及時察覺錯誤,這表明我的話沒有人聽,我的耳目已被蒙蔽。

  吾為天下母,而身服大練,食不求甘,左右但著帛布,無香薰之飾者,欲身率下也。以為外親見之,當傷心自敕;但笑言‘太後素好儉’。前過濯龍門上,見外家問起居者,車如流水,馬如遊龍,倉頭衣綠,領袖正白,顧視禦者,不及遠矣。故不加譴怒,但絕歲用而已,冀以默愧其心;猶懈怠無憂國忘家之慮。知臣莫若君,況親屬乎!吾豈可上負先帝之旨,下虧先人之德,重襲西京敗亡之禍哉1固不許。

  “我身為天下之母,然而身穿粗絲之服,飲食不求香甜,左右隨從之人隻穿普通帛布,不使用熏香飾物,目的就是要親身做下麵的表率。本以為娘家人看到我的行為當會痛心自責,但他們隻是笑著說‘太後一向喜愛節儉’。前些時候,我經過濯龍門,看見那些到我娘家問候拜訪的人們,車輛如流水不斷,馬隊如遊龍蜿蜒,奴仆身穿綠色單衣,衣領衣袖雪白。回視我的車夫,差得遠了。我所以對娘家人並不發怒譴責,而隻是裁減每年的費用,是希望能使他們內心暗愧。然而他們仍然懈怠放任,沒有憂國忘家的覺悟。了解臣子的,莫過於君王,更何況他們是我的親屬呢!我難道可以上負先帝的旨意,下損先人的德行,重蹈前朝外戚敗亡的災禍嗎1她堅持不同意賜封。

  帝省詔悲歎,複重請曰:“漢興,舅氏之封侯,猶皇子之為王也。太後誠存謙虛,奈何令臣獨不加恩三舅乎!且衛尉年尊,兩校尉有大病,如令不諱,使臣長抱刻骨之恨。宜及吉時,不可稽留。”太後報曰:“吾反覆念之,思令兩善,豈徒欲獲謙讓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昔竇太後欲封王皇後之兄,丞相條侯言:‘高祖約,無軍功不侯。’今馬氏無功於國,豈得與陰、郭中興之後等邪!常觀富貴之家,祿位重疊,猶再實之木,其根必傷。且人所以願封侯者,欲上奉祭祀,下求溫飽耳;今祭祀則受太官之賜,衣食則蒙禦府餘資,斯豈不可足,而必當得一縣乎!吾計之孰矣,勿有疑也!

  章帝看到馬太後的詔書後悲哀歎息,再次請求道:“自從漢朝建立,舅父封侯,猶如皇子為王,乃是定製。太後固然存心謙讓,卻為何偏偏使我不能賜恩給三位舅父!而且衛尉馬廖年老,城門校尉馬防、越騎校尉馬光身患大病,如果發生意外,將使我永懷刻骨之憾。應當趁著吉時賜封,不可延遲。”太後回答說:“我反複考慮此事,希望能對國家和馬氏雙方有益,難道隻是想博取謙讓的名聲,而讓皇帝蒙受不施恩於外戚的怨恨嗎?從前竇太後要封王皇後的哥哥,丞相條侯周亞夫進言:‘高祖有規定,無軍功者不得封侯。’如今馬家沒有為國立功,怎能與陰家、郭家那些建武中興時期的皇後家相等呢!我曾觀察那些富貴之家,官位爵位重迭,如同一年之中再次結果的樹木,它的根基必受損傷。況且人們所以願封為侯,不過是希望上能以豐足的供物祭祀祖先,下能求得衣食的溫飽罷了。如今皇後家的祭祀由太官供給,衣食則享受禦府的剩餘之物,這難道還不夠,而定要擁有一縣的封土嗎?我已深思熟慮,你不要再有疑問!

  夫至孝之行,安親為上。今數遭變異,穀價數倍,憂惶晝夜,不安坐臥,而欲先營外家之封,違慈母之拳拳乎!吾素剛急,有匈中氣,不可不順也。子之未冠,由於父母,已冠成人,則行子之誌。念帝,人君也;吾以未逾三年之故,自吾家族,故得專之。若陰陽調和,邊境清靜,然後行子之誌;吾但當含飴弄孫,不能複關政矣。”上乃止。

  “兒女孝順,最好的行為是使父母平安。如今不斷發生災異,穀價上漲數倍,我日夜憂愁惶恐,坐臥不安,而皇帝卻打算先為外戚賜封,違背慈母的拳拳之心!我平素剛強性急,胸有氣痛之症,不可以不順氣。兒子未成年,聽從父母的教導,成年以後,則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我想,你是皇帝,人之君主,當然可以自行其是。但我因你尚未超過三年的服喪期,又事關我的家族,故此專斷裁決。如果天地陰陽之氣調和,邊境寧靜無事,此後你便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而我則隻管含糖逗弄小孫,不再幹預政事。”章帝這才放棄了這一打算。

  太後嚐詔三輔:諸馬婚親有屬托郡縣、幹亂吏治者,以法聞。太夫人葬起墳微高,太後以為言,兄衛尉廖等即時減削。其外親有謙素義行者,輒假借溫言,賞以財位;如有纖介,則先見嚴恪之色,然後加譴。其美車服、不遵法度者,便絕屬籍,遣歸田裏。廣平、钜鹿、樂成王,車騎樸素,無金銀之飾,帝以白太後,即賜錢各五百萬。於是內外從化,被服如一;諸家惶恐,倍於永平時。置織室,蠶於濯龍中,數往觀視,以為娛樂。常與帝旦夕言道政事及教授小王《論語》經書,述敘平生,雍和終日。

  太後曾對三輔下詔:“馬氏家族及其親戚,如有因請托郡縣官府,幹預擾亂地方行政的,應依法處置、上報。”馬太後的母親下葬時堆墳稍高,馬太後對此提出反對意見,她的哥哥衛尉馬廖等人就立即將墳減低。在馬家親屬和親戚中,有行為謙恭正直的,馬太後便以溫言好語相待,賞賜財物和官位。如果有人犯了微小的錯誤,馬太後便首先顯出嚴肅的神色,然後加以譴責。對於那些車馬衣服華美、不遵守法律製度的家屬和親戚,馬太後就將他們從皇親名冊中取消,遣送回鄉。廣平王劉羨、钜鹿王劉恭和樂成王劉黨,車馬樸素無華,沒有金銀飾物。章帝將此情況報告了太後,太後便立即賞賜他們每人五百萬錢。於是內外親屬全都接受太後的教導和影響,一致崇尚謙遜樸素。外戚家族惶恐不安,超過了明帝時期。馬太後曾設立織室,在濯龍園中種桑養蠶,並頻頻前往查看,把這當成一項娛樂。她經常與章帝早晚在一起談論國家大事,教授年幼的皇子讀《論語》等儒家經書,講述平生經曆,終日和睦歡洽。

  馬廖慮美業難終,上疏勸成德政曰:“昔元帝罷服官,成帝禦浣衣,哀帝去樂府,然而侈費不息,至於衰亂者,百姓從行不從言也。夫改政移風,必有其本。《傳》曰:‘吳王好劍客,百姓多創瘢;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長安語曰:‘城中好高結,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廣眉,四方且半額;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斯言如戲,有切事實。前下製度未幾,後稍不行;雖或吏不奉法,良由慢起京師。今陛下素簡所安,發自聖性,誠令斯事一竟,則四海誦德,聲薰天地,神明可通,況於行令乎1太後深納之。

  馬廖擔心馬太後倡導的美好的事情難以持久,上書勸太後完成德政。他說:“從前元帝取消服官,成帝穿用洗過的衣袍,哀帝撤除樂府,然而奢侈之風不息,最終導致衰落而發生動亂的原因,就在於百姓跟隨朝廷所行,而不聽信朝廷所言。改變政風民風,一定要從根本著手。經傳說:‘吳王好劍客,百姓多傷疤;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長安有諺語說:‘城中喜愛高發髻,鄉下的發髻高一尺;城中喜愛寬眉毛,鄉下的眉毛半前額;城中喜愛大衣袖,鄉下的衣袖用了整匹帛。’這些話有如戲言,但切近事實。前些時候,朝廷頒布製度後沒有多久,便有些推行不下去了,雖然這或許是由於官吏不遵奉法令,但實際上是由於京城率先怠慢。如今陛下安於儉樸的生活,是出自神聖的天性,假如能將此堅持到底,那麽天下人都要稱誦道德,美好的名聲將傳遍天地,同神靈都可以相通,何況是推行法令呢1太後認為他的話很正確,全部采納。

  [5]初,安夷縣吏略妻卑種羌人婦,吏為其夫所殺,安夷長宗延追之出塞。種人恐見誅,遂共殺延而與勒姐、吾良二種相結為寇。於是燒當羌豪滇吾之子迷吾率諸種俱反,敗金城在太守郝崇。詔以武威太守北地傅育為護羌校尉,自安夷徙居臨羌。迷吾又與封養種豪布橋等五萬餘人共寇隴西、漢陽。秋,八月,遣行車騎將軍馬防、長水校尉耿恭將北軍五校兵及諸郡射士三萬人擊之。第五倫上疏曰:“臣愚以為貴戚可封侯以富之,不當任以職事。何者?繩以法則傷恩,私以親則違憲。伏聞馬防今當西征,臣以太後恩仁,陛下至孝,恐卒有纖介,難為意愛。”帝不從。

  [5]起初,安夷縣有官吏強搶羌人卑部落的婦女為妻,被那個婦女的丈夫殺死。安夷縣長宗延追捕凶手,直至塞外。該部落的羌人害怕受到處罰,就一同殺掉宗延,而與勒姐、吾良兩個部落聯合,起兵叛變。在此形勢下,燒當羌人部落首領滇吾的兒子迷吾便率領各部落一同造反,打敗了金城太守郝崇。章帝下詔,任命武威太守北地人傅育為護羌校尉,由安夷遷往臨羌。迷吾又和封養部落首領布橋等集結五萬餘人,一同進攻隴西、漢陽二郡。秋季,八月,章帝派代理車騎將軍馬防和長水校尉耿恭率領北軍的越騎、屯騎、步兵、長水、射聲等五校兵以及各郡的弓弩射手,共三萬人,討伐羌人。第五倫上書說:“我認為,對於皇親國戚,可以封侯使他們富有,但不應當委派職務。這是為什麽呢?因為他們若是有了過失,以法製裁就會傷害感情,以親徇私就會違背國法。聽說馬防如今將要率軍西征,我認為,太後恩德仁慈,皇上至為孝順,如果突然有了小差錯,怕將難以維護親情。”章帝不采納他的意見。

  馬防等軍到冀,布橋等圍南部都尉於臨洮,防進擊,破之,斬首虜四千餘人,遂解臨洮圍;其眾皆降,唯布橋等二萬餘人屯望曲穀不下。

  馬防等人的部隊到達冀縣時,布橋正率羌軍在臨洮圍攻南部都尉。馬防發動進攻,打敗了布橋,斬殺、俘虜四千餘人,於是臨洮解圍。羌軍全部投降,隻剩下布橋等二萬餘人,盤踞在望曲穀,未被攻克。

  [6]十二月,戊寅,有星孛於紫宮。

  [6]十二月戊寅(十六日),紫宮星座出現異星。

  [7]帝納竇勳女為貴人,有寵。貴人母,即東海恭王女陽公主也。

  [7]章帝將竇勳的女兒選為貴人,十分寵幸。竇貴人的母親,就是東海恭王劉強的女兒陽公主。

  [8]第五倫上疏曰:“光武承王莽之餘,頗以嚴猛為政,後代因之,遂成風化;郡國所舉,類多辦職俗吏,殊未有寬博之選以應上求者也。陳留令劉豫,冠軍令駟協,並以刻薄之姿,務為嚴苦,吏民愁怨,莫不疾之。而今之議者反以為能,違天心,失經義;非徒應坐豫、協,亦宜譴舉者。務進仁賢以任時政,不過數人,則風俗自化矣。臣嚐讀書記,知秦以酷急亡國,又目見王莽亦以苛法自滅,故勤勤懇懇,實在於此。又聞諸王、主、貴戚,驕奢逾製,京師尚然,何以示遠!故曰:‘其身不正,雖令不行。’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訟。”上善之。倫雖天性峭直,然常疾俗吏苛刻,論議每依寬厚雲。

  [8]第五倫上書說:“光武帝繼承王莽以後的局麵,為政多采用嚴厲手段,後代沿襲,便成為風氣。各郡各封國所舉薦的人,多屬隻會應付公務的庸官,絕少寬宏博學之才,以滿足朝廷的需求。陳留縣令劉豫和冠軍縣令駟協,全都作風刻薄,務求嚴苛,使官民憂傷哀怨,無不痛恨他們。然而如今的輿論,反而認為他們有能力,這是違反天意,背離經書的義理。不僅應對劉豫、駟協加以懲處,還應譴責那些保舉他們的人。一定要提拔任用仁慈賢能者為政,不過幾個人,而風氣自會轉化。我曾閱讀史書,知道秦朝由於殘酷暴虐而亡國,又親眼看見王莽新朝也因法令苛刻而自行毀滅。我所以懇切地上書勸諫,原因就在於此。我還聽說諸親王、公主和外戚驕傲奢侈超過了規定,京城尚且這樣,如何做外地的榜樣!所以孔子說:‘自身不正,雖有令而不被執行。’以身為教,眾人跟從;以言為教,眾人爭訟。”章帝對他的意見表示讚許。第五倫雖然天性嚴厲梗直,卻常常痛恨庸俗官吏的苛刻。他的政論,總是以寬厚為其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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