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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紀三十四世祖光武皇帝中之上建武六年(庚寅、30)

  漢紀三十四漢光武帝建武六年(庚寅,公元30年)

  [1]春,正月,丙辰,以舂陵鄉為章陵縣,世世複搖役,比豐、沛。

  [1]春季,正月丙辰(十六日),東漢把舂陵鄉改為章陵縣,按照劉邦祖籍豐縣和沛縣的作法,世世代代免除賦稅徭役。

  [2]吳漢等拔朐,斬董憲、龐萌,江、淮、山東悉平。諸將還京師,置酒賞賜。

  [2]吳漢等攻下朐縣,斬殺董憲、龐萌,長江、淮河、崤山以東全部平定。將領們返回洛陽,劉秀設酒宴賞賜。

  帝積苦兵間,以隗囂遣子內侍,公孫述遠據邊垂,乃謂諸將曰:“且當置此兩子於度外耳。”因休諸將於雒陽,分軍士於河內,數騰書隴、蜀,告示禍福。

  劉秀被多年的戎馬生活所苦,因為隗囂又派遣長子做人質,公孫述又在遙遠的邊陲,就對將領們說:“暫且應當把這兩個人置之度外。”於是命將領們在洛陽休養,把軍隊調防到河內,多次向隗囂、公孫述傳送書信,告訴他們禍福利害。

  公孫述屢移書中國,自陳符命,冀以惑眾。帝與述書曰:“圖讖言公孫,即宣帝也。代漢者姓當塗,其名高;君豈高之身邪?乃複以掌文為瑞,王莽何足效乎!君非吾賊臣亂子,倉卒時人皆欲為君事耳。君日月已逝,妻子弱小,當早為定計。天下神器,不可力爭,宜留三思1署曰“公孫皇帝”。述不答。

  公孫述屢次向中原地區發送文書,說自己有將當皇帝的天賜符命,想以此迷惑眾人。劉秀給公孫述寫信說:“符命上說的‘公孫’,是指漢宣帝取代漢朝的人姓當塗,名高。您難道是高本人嗎?您又把掌紋‘公孫帝’作為祥瑞,王莽怎麽值得效法呢?如今您不是我的亂臣賊子,隻不過在倉猝之時,人人都想做君主罷了。您已經年老,妻子兒女還小,應當早作決定。天下帝王之位,不可以憑人力爭得。您應當三思1信封上寫的是“公孫皇帝”。公孫述不予答複。

  其騎都尉平陵荊邯說述曰:“漢高祖起於行陳之中,兵破身困者數矣;然軍敗複合,瘡愈複戰。何則?前死而成功,愈於卻就於滅亡也!隗囂遭遇運會,割有雍州,兵強士附,威加山東;遇更始政亂,複失天下,眾庶引領,四方瓦解,囂不及此時推危乘勝以爭天命,而退欲為西伯之事,尊師章句,賓友處士,偃武息戈,卑辭事漢,喟然自以文王複出也!令漢帝釋關、隴之憂,專精東伐,四分天下而有其三;發間使,召攜貳,使西州豪傑鹹居心於山東,則五分而有其四;若舉兵天水,必至沮潰,天水既定,則九分而有其八。陛下以梁州之地,內奉萬乘,外給三軍,百姓愁困,不堪上命,將有王氏自潰之變矣!臣之愚計,以為宜及天下之望未絕,豪傑尚可招誘,急以此時發國內精兵,令田戎據江陵,臨江南之會,倚巫山之固,築壘堅守,傳檄吳、楚,長沙以南必隨風而靡。令延岑出漢中,定三輔,天水、隴西拱手自服。如此,海內震搖,冀有大利。”述以問群臣,博士吳柱曰:“武王伐殷,八百諸侯不期同辭,然猶還師以待天命。未聞無左右之助而欲出師千裏之外者也1邯曰:“今東帝無尺土之柄,驅烏合之眾,跨馬陷敵,所向輒平,不亟乘時與之分功,而坐談武王之說,是複效隗囂欲為西伯也1

  公孫述的騎都尉平陵人荊邯向公孫述建議:“漢高祖劉邦從軍隊中崛起,好幾次兵敗被困。然而潰敗之後又重新聚合,養好了創傷再投入戰鬥。為什麽呢?冒死前進反而獲得成功,勝過後退歸於滅亡。隗囂遭逢時世的機運,占據雍州,軍隊強盛,士人歸附他,威望傳到崤山之東。遇到更始朝政治混亂,劉玄又失去天下,天下老百姓伸長脖子盼望太平,全國陷於土崩瓦解,隗囂不趁此時除去危險贏得勝利,爭得皇帝的寶座,而退卻打算做周文王式的西方霸主。他尊崇並學習儒家經典,招攬賓客隱士,停止擴充和訓練軍隊,低聲下氣地事奉漢朝,還感歎地以為自己是周文王再世。使劉秀將對隗囂的憂慮置之一邊,專心傾注力量在東邊征討群雄,四分天下,劉秀占有三分。又派出秘密使節,招納叛離的人,使西州一帶英雄豪傑都心向崤山以東,於是五分天下,劉秀占有四分。如果向天水進攻,必定擊潰隗囂。天水平定以後,則九分天下,劉秀占有八分。陛下依靠梁州這塊地方,對內要供奉皇帝,對外要供給軍隊。百姓愁苦困頓,不能忍受上麵的驅使,將會發生王莽那種內部自己瓦解的變化。以我的愚見,應該趁著天下百姓要求太平的願望沒有斷絕,英雄豪傑還可以招納羅致,趕緊在此時,征調國內的精銳部隊,命田戎占據江陵,麵對長江的會合處,依靠巫山的險阻,修築壁壘堅守;向吳、楚各地發布文書,長沙以南一定會望風歸降;命延岑出兵漢中,平定三輔,天水、隴西會拱手自己臣服。這樣一來,天下震撼,希望有最大的利益可圖。”公孫述以荊邯的話詢問群臣,博士吳柱說:“周武王討伐商王朝,八百個諸侯不約而同地表示讚成,然而仍退兵等待上天的旨意。沒有聽說過沒有周圍鄰國的協助,而打算出兵千裏之外的事1荊邯說:“劉秀並沒有一尺土地的憑藉,驅馳一群烏合之眾,但跨上戰馬衝鋒陷陣,所向無敵。不趕快抓住時機和劉秀分享功業,卻坐在那裏大談周武王的主張,這是再次效法隗囂想當周文王的做法。”

  述然邯言,欲悉發北軍屯士及山東客兵,使延岑、田戎分出兩道,與漢中諸將合兵並勢。蜀人及其弟光以為不宜空國千裏之外,決成敗於一舉,固爭之,述乃止。延岑、田戎亦數請兵立功,述終疑不聽,唯公孫氏得任事。

  公孫述同意荊邯的話,準備征發所有北軍屯墾的士兵以及由崤山以東地區的人組成的客籍軍隊。命令延岑、田戎分兩路出發,和漢中各將領的部隊合並,共同進擊。可是蜀地人士和公孫述的弟弟公孫光認為,不應傾全國之力征戰千裏之外,以此一舉決定成敗。他們極力反對,公孫述才作罷。延岑、田戎也多次請求帶兵建立功績,公孫述始終疑慮不接受,隻有公孫氏家族的人能夠掌權。

  述廢銅錢,置鐵錢,貨幣不行,百姓苦之。為政苛細,察於小事,如為清水令時而已。好改易郡縣官名。少嚐為郎,習漢家故事,出入法駕,鸞旗旄騎。又立其兩子為王,食犍為、廣漢各數縣。或諫曰:“成敗未可知,戎士暴露而先王愛子,示無大誌也1述不從,由此大臣皆怨。

  公孫述下詔令廢除銅錢,鑄鐵錢,結果貨幣不通行,老百姓苦不堪言。公孫述為政苛細,對於很小的事也要過問,就像當初做清水縣令時那樣。並喜歡改換郡縣官名。他年輕時曾經出任過郎的官職,熟悉漢朝的舊典,稱帝後出宮入宮都用法駕,以繡著鸞鳥的大旗、槍杆上掛著犛牛尾的騎士作前導。又封他的兩個兒子為王,各以犍為、廣漢兩郡的幾個縣做食邑。有人向公孫述進諫:“成敗還未可知,戰士們暴露在沙場上,而先封自己的愛子為王,這表示沒有遠大的誌向1公孫述不聽規勸。從此大臣們全都怨恨。

  [3]馮異自長安入朝,帝謂公卿曰:“是我起兵時主簿也,為吾披荊棘,定關中。”既罷,賜珍寶、錢帛,詔曰:“倉卒蕪蔞亭豆粥,呼沱河麥飯,厚意久不報。”異稽首謝曰:“臣聞管仲謂桓公曰:‘願君無忘射鉤,臣無忘檻車。’齊國賴之。臣今亦願國家無忘河北之難,小臣不敢忘巾車之恩。”留十餘日,令與妻子還西。

  [3]馮異從長安到洛陽入朝晉見。劉秀對公卿說:“馮異是我當初起兵時的主簿,為我披荊斬棘,平定關中。”晉見已畢,賞賜珍寶、錢、帛,頒下詔書說:“當初在倉猝之時,你在蕪蔞亭進獻豆粥,在滹沱河進獻麥飯,深情厚意,長時間未能回報。”馮異叩頭拜謝說:“我聽說管仲對齊桓公說:‘願君王不忘我射您帶鉤的事,我不忘被裝入囚車的事。’齊國依靠這兩個人強盛起來,我今天也願陛下勿忘河北的苦難,我不會忘記在巾車鄉您對我的恩德。”馮異在洛陽逗留十餘天,劉秀命他和妻子兒女西行返回任所。

  [4]申屠剛、杜林自隗囂所來,帝皆拜侍禦史。以鄭興為太中大夫。

  [4]申屠剛、杜林從隗囂那裏來到洛陽,劉秀任命二人當侍禦史。任命鄭興當太中大夫。

  [5]三月,公孫述使田戎出江關,招其故眾,欲以取荊州,不克。

  [5]三月,公孫述命田戎出江關,招集其舊部,準備奪取荊州。不能取勝。

  帝乃詔隗囂,欲從天水伐蜀。囂上言:“白水險阻,棧閣敗絕。述性嚴酷,上下相患,須其罪惡孰著而攻之,此大呼響應之勢也。”帝知其終不為用,乃謀討之。

  劉秀於是給隗囂下詔,打算讓他從天水出兵攻打公孫述。隗囂上書說:“白水關險惡,難以通過,棧道殘破斷絕,無法利用。公孫述性情嚴厲殘暴,上下相互不信任,等到他的罪惡顯露出來再攻打他,就能造成一呼而內外響應的形勢。”劉秀知道隗囂終不能被己所用,於是策劃出兵討伐他。

  [6]夏,四月,丙子,上行幸長安,謁園陵,遣耿、蓋延等七將軍從隴道伐蜀,先使中郎將來歙奉璽書賜囂諭旨。囂複多設疑故,事久冗豫不決。歙遂發憤質責囂曰:“國家以君知臧否,曉廢興,故以手書暢意。足下推忠誠,既遣伯春委質,而反欲用佞惑之言,為族滅之計邪1因欲前刺囂。囂起入,部勒兵將殺歙,歙徐杖節就車而去,囂使牛邯將兵圍守之。囂將王遵諫曰:“君叔雖單車遠使,而陛下之外兄也,殺之無損於漢,而隨以族滅。昔宋執楚使,遂有析骸易子之禍。小國猶不可辱,況於萬乘之主,重以伯春之命哉1歙為人有信義,言行不違,及往來遊說,皆可按覆;西州士大夫皆信重之,多為其言,故得免而東歸。

  [6]夏季,四月丙子(初八),劉秀前往長安,拜謁漢朝曆代皇帝的陵墓。派遣耿、蓋延等七位將軍取道隴西征討公孫述。劉秀先派中郎將來歙賜給隗囂詔書,告訴他自己的意圖。隗囂又反複考慮,疑慮重重,很長時間不能決斷。來歙生氣地責備隗囂說:“皇上認為您懂得善惡是非,通曉勝衰興亡,所以親自寫信,充分表達自己的意願。您推誠效忠,已經派您的兒子隗恂到洛陽做人質,卻反而要聽從小人的蠱惑之言,要做滅族的打算嗎?”於是準備向前刺殺隗囂。隗囂起身入內,召集部眾要殺來歙。來歙從容地拿著符節登車離去。隗囂讓牛邯率兵把來歙的車團團圍祝隗囂的部將王遵勸諫說:“來歙雖然是單獨充任遠方的使節,但他是劉秀的表哥。殺了他無損於漢朝,卻會隨之召來滅族之災。從前,宋國捕殺楚國的使節,招來用人骨作木柴、易子而食的大禍。對小國尚且不可以侮辱,何況對於萬乘之尊的帝王。您要以隗恂的性命為重啊1來歙為人講信義,言行一致,往來遊說,誠實可信,都可一一對證。西州的士大夫都信任、尊重他,很多人替他求情。所以能夠免於死難,回到洛陽。

  五月,己未,車駕至自長安。

  五月己未(二十三日),劉秀從長安回到洛陽。

  隗囂遂發兵反,使王元據隴坻,伐木塞道。諸將因與囂戰,大敗,各引兵下隴;囂追之急,馬武選粗騎為後拒,殺數千人,諸軍乃得還。

  隗囂於是起兵叛變。命王元防守隴坻,砍伐樹木,堵塞道路。東漢將領們因此和隗囂交戰,被打得大敗,各自率兵逃下隴山。隗囂急速追趕,東漢將軍馬武挑選精銳騎兵斷後,殺敵數千人,各路軍隊才得以返回。

  [7]六月辛卯,詔曰:“夫張官置吏,所以為民也。今百姓遭難,戶口耗少,而縣官吏職,所置尚繁;其令司隸、州牧各實所部,省減吏員,縣國不足置長吏者並之。”於是並省四百餘縣,吏職減損,十置其一。

  [7]六月辛卯(二十四日),劉秀下詔說:“設置官吏,是替老百姓服務。而今百姓遭難,戶口減少,而國家官吏的設置還很繁多。現令司隸、州牧各自在所轄範圍核實實際需要,裁減官員。無論是縣還是封國,不足以設置長吏的,予以合並。”於是合並減少四百餘個縣,官吏的職位也減少了,十個官員,留任一個。

  [8]九月,丙寅晦,日有食之。執金吾朱浮上疏曰:“昔堯、舜之盛,猶加三考;大漢之興,亦累功效,吏皆積久,至長子孫。當時吏職,何能悉治,論議之徒,豈不喧嘩!蓋以為天地之功不可倉卒,艱難之業當累日也。而間者守宰數見換易,迎新相代,疲勞道路。尋其視事日淺,未足昭見其職,既加嚴切,人不自保,迫於舉劾,懼於刺譏,故爭飾詐偽以希虛譽,斯所以致日月失行之應也。夫物暴長者必夭折,功卒成者必亟壞;如摧長久之業而造速成之功,非陛下之福也。願陛下遊意於經年之外,望治於一世之後,天下幸甚1帝采其言,自是牧守代易頗簡。

  [8]九月丙寅晦(三十日),出現日食。執金吾朱浮給上書說:“從前,在堯、舜時的太平盛世,還每隔三年對官員進行考核。大漢王朝興起,也是被功績所帶累,官吏在職的時間都很長,甚至傳給長子長孫。當時的官吏辦事,怎麽能夠治理得好,評論抨擊的人,怎不喧嘩?我認為,創建天地那樣大的功業,不可能倉促完成;艱難的事業應當逐日積累,才能成功。近來郡縣長官頻繁地被替換,迎新送舊,在路途上疲於奔波。探究起來,他們在任的時間很短,不足以明確顯示他們的政績就已遭到嚴厲的責備,官吏不能自保,為檢舉、彈劾所迫,又害怕諷刺譏笑,所以爭著裝扮自己,用欺詐偽裝的手段求得虛浮的美名。這正是導致日月不能正常運行、出現日食的原因。生物突然暴長必定會夭折,功業一下子成功必定會很快衰敗。如果摧毀長久的大業,而求速成的功效,不是陛下的福分。希望陛下高瞻遠矚,從長遠考慮,直看到三十年之後,天下有幸1劉秀采納朱浮的建議,從此以後,地方州牧太守更換的次數大為減少。

  [9]十二月,壬辰,大司空宋弘免。

  [9]十二月壬辰(二十七日),免去大司空宋弘的職務。

  [10]癸巳,詔曰:“頃者師旅未解,用度不足,故行十一之稅。今糧儲差積,其令郡國收見田租,三十稅一,如舊製。”

  [10]癸巳(二十八日),劉秀下詔:“前些時戰事不息,國家經費不足,所以按十分之一收稅。如今糧食儲備增多,從現在起,各郡、各封國收取現有田地的田租,按三十分之一征稅,恢複原來的製度。”

  [11]諸將之下隴也,帝詔耿軍漆,馮異軍邑,祭遵軍,吳漢等還屯長安。馮異引軍未至邑,隗囂乘勝使王元、行巡將二萬餘人下隴,分遣巡取邑,異即馳兵欲先據之。諸將曰:“虜兵盛而乘勝,不可與爭鋒,宜止軍便地,徐思方略。”異曰:“虜兵臨境,忸小利,遂欲深入;若得邑,三輔動遙夫攻者不足,守者有餘。今先據城,以逸待勞,非所以爭也。”潛往,閉城,偃旗鼓。行巡不知,馳赴之。異乘其不意,卒擊鼓、建旗而出。巡軍驚亂奔走,追擊,大破之。祭遵亦破王元於。於是北地諸豪長耿定等悉畔隗囂降。詔異進軍義渠,擊破盧芳將賈覽、匈奴奧日逐王,北地、上郡、安定皆降。

  [11]東漢將領們兵敗退下隴山之後,劉秀命耿在漆縣駐屯,命馮異在邑駐屯,命祭遵在縣駐屯,命吳漢等率軍返回長安駐屯。馮異率軍還沒到達邑,隗囂乘勝派王元、行巡率領二萬餘人下隴山,分派行巡奪取邑。馮異馬上急行軍挺進,要搶先占據邑。將領們說:“敵人強盛,又乘著勝利的銳氣,不能和他們爭鋒。應停止行軍,在有利的地點安營,慢慢圖謀策劃。”馮異說:“敵軍壓境,是習慣於獲取小利,因而打算深入。敵人如果取得邑,三輔就會動遙采取攻勢不足時,采取守勢則有餘。我們搶先占據邑,是以逸待勞,不是和敵人決高下。”於是秘密進城,關閉城門,偃旗息鼓。行巡完全蒙在鼓裏,急忙趕赴邑。馮異乘其不備,突然間戰鼓齊鳴、旌旗招展,率軍而出。行巡的軍隊驚慌散亂,四下奔逃。馮異追擊,大破敵軍。祭遵也在縣打敗王元的軍隊。於是北地郡諸豪強首領耿定等全都背叛隗囂,投降東漢。劉秀命令馮異進軍義渠。馮異擊敗盧芳的將領賈覽以及匈奴奧日逐王。北地郡、上郡、安定郡全部歸降。

  [12]竇融複遣其弟友上書曰:“臣幸得托先後末屬,累世二千石,臣複假曆將帥,守持一隅,故遣劉鈞口陳肝膽,自以底裏上露,長無纖介。而璽書盛稱蜀、漢二主三分鼎足之權,任囂、尉佗之謀;竊自痛傷。臣融雖無識無知,利害之際,順逆之分,豈可背真舊之主,事奸偽之人,廢忠貞之節,為傾覆之事,棄已成之基,求無冀之利!此三者,雖問狂夫,猶知去就,而臣獨何以用心!謹遣弟友詣闕,口陳至誠。”友至高平,會隗囂反,道不通,乃遣司馬席封間道通書。帝複遣封賜融、友書,所以尉藉之甚厚。

  [12]竇融又派弟弟竇友前往洛陽,向劉秀上書說:“我很幸運,能夠成為先皇後親屬的後代,好幾代都是二千石俸祿。我又暫任將帥,鎮守一方。所以派遣劉鈞,向您口頭表達我的赤膽忠心,從內心深處對您沒有絲毫隱瞞。而您的詔書卻稱讚公孫述、隗囂兩位君主三分天下、形成鼎足之勢的權力,提到任囂、尉佗的謀劃,我深感憂傷悲痛。我竇融雖然無知無識,但在利與害之際、順與逆之間,豈能背叛真主舊主,去事奉奸惡、假冒的人!豈能廢棄忠貞的節操,去做顛覆國家的壞事!豈能拋棄已經成就的基礎,去追求並無希望的利益!就此三項,即使去問一個瘋子,還知道如何決定,而我為什麽偏偏會別有用心!謹派我的弟弟竇友前往,親口陳述我的至誠。”竇友走到高平縣,正趕上隗囂叛變,道路不通,於是派遣司馬席封從小路把信帶到洛陽。劉秀又派席封給竇融、竇友帶信,安慰他們,感情深厚。

  融乃與隗囂書曰:“將軍親遇厄會之際,國家不利之時,守節不回,承事本朝;融等所以欣服高義,願從役於將軍者,良為此也!而忿之間,改節易圖,委成功,造難就,百年累之,一朝毀之,豈不惜乎!殆執事者貪功建謀,以至於此。當今西州地勢局迫,民兵離散,易以輔人,難以自建。計若失路不反,聞道猶迷,不南合子陽,剛北入文伯耳。夫負虛交而易強禦,恃遠救而輕近敵,未見其利也。自兵起以來,城郭皆為丘墟,生民轉於溝壑。幸賴天運少還,而將軍複重其難,是使積不得遂瘳,幼孤將複流離,言之可為酸鼻;庸人且猶不忍,況仁者乎!融聞為忠甚易,得宜實難。憂人太過,以德取怨,知且以言獲罪也1囂不納。

  竇融於是給隗囂寫信說:“當年,將軍親身遭遇艱難時世,國家蒙受不幸之際,能夠堅守節操,義無返顧,效忠漢朝。我等所以欽佩您的高義,願意聽從您的役使,原因的確在此。然而您在憤怒急躁之間,改變自己的節操和意圖,舍棄已成之功,去開創難成之業。百年積累的成果,毀於一旦,難道不可惜嗎?恐怕是在下麵管事的人貪功,設計陰謀,以至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當前西州地區地勢狹窄局促,人民和軍隊分散,輔助別人是容易的,自己單獨開創局麵是艱難的。假若迷途而不返,聽到道理仍然迷惑,那麽,不是向南投向公孫述,就是向北加入盧芳罷了。依靠虛假的交情而輕視敵人的強悍,仗恃遠方的援救而輕視眼前的敵人,看不到有什麽好處。自從戰爭發生以來,城市全變成廢墟,百姓輾轉於溝壑之間。幸運的是,天運稍有回轉,可是將軍又要重複當初的災難。這是使舊病不能痊愈,幼童孤兒將再度流離失所,提起這些就可以使人悲痛酸鼻。庸人還都不忍心,何況仁慈的人呢?我聽說做忠誠的事很容易,但做得得當確實很難。替人擔憂過分,就是以恩德換取怨恨。我知道我將因為上述這些話而獲罪。”隗囂不采納。

  融乃與五郡太守共砥厲兵馬,上疏請師期;帝深嘉美之。融即與諸郡守將兵入金城,擊囂黨先零羌封何等,大破之。因並河,揚威武,伺侯車駕。時大兵未進,融乃引還。

  竇融於是和五郡太守共同厲兵秣馬,並向劉秀上書,請求指示出兵日期。劉秀深切嘉勉讚美竇融。竇融隨即和各郡太守率軍進入金城,攻擊隗囂同黨先零羌首領封何等,大破羌軍。於是沿著黃河,顯揚軍威,恭侯聖駕。當時大軍還未進發,竇融於是率軍返回。

  帝以融信效著明,益嘉之,修理融父墳墓,祠以太牢,數馳輕使,致遺四方珍羞。

  劉秀因為竇融很講信義,清楚地表明了立場,更加嘉獎他。下令整修竇融父親的墳墓,用牛羊豬各一祭祀,屢次派出輕裝使者,送給竇融四方進貢的珍奇食物。

  梁統猶恐眾心疑惑,乃使人刺殺張玄,遂與隗囂絕,皆解所假將軍印綬。

  梁統仍然擔心大家猶豫疑惑,便派人刺殺隗囂的使者張玄,於是同隗囂絕交。把隗囂授予的將軍印信綬帶全都解下。

  [13]先是,馬援聞隗囂欲貳於漢,數以書責譬之,囂得書增怒。及囂發兵反,援乃上書曰:“臣與隗囂本實交友,初遣臣東,謂臣曰:‘本欲為漢,願足下往觀之,於汝意可,即專心矣。’及臣還反,報以赤心,實欲導之於善,非敢譎以非義。而囂自挾奸心,盜憎主人,怨毒之情,遂歸於臣。臣欲不言,則無以上聞,願聽詣行在所,極陳滅囂之術。”帝乃召之,援具言謀畫。

  [13]先前,馬援聽說隗囂對漢朝懷有二心,準備獨立,幾次寫信責備勸說他。隗囂收到信後更加憤怒。等到隗囂發兵反叛,馬援於是給劉秀上書說:“我和隗囂本是朋友,開始派我東來時,他對我說:‘我本打算擁戴漢朝,請你前往洛陽觀察,你認為可以,我就專心一意擁戴漢王朝。’等我返回,真心誠意地以實匯報,確實想引導他從善,不敢用不義欺詐他。可是隗囂自懷奸惡之心,就像強盜憎恨主人,怨恨的感情,於是集中在我的身上。我如果不說明,陛下就無法知道。我請求前往陛下所在之地,向您詳盡地陳述消滅隗囂的策略。”劉秀於是召見馬援。馬援一五一十地提出作戰方案。

  帝因使援將突騎五千,往來遊說囂將高峻、任禹之屬,下及羌豪,為陳禍福,以離囂支黨。援又為書與囂將楊廣,使曉勸於囂曰:“援竊見四海已定,兆民同情,而季孟閉拒背畔,為天下表的,常懼海內切齒,思相屠裂,故遺書戀戀,以致惻隱之計。乃聞季孟歸罪於援,而納王遊翁諂邪之說,因自謂函穀以西,舉足可定。以今而觀,竟何如邪!

  劉秀遂命馬援率領騎兵突擊隊五千人,往來勸說隗囂的將領高峻、任禹等,以及羌族的首領,為他們分析利害,以離間瓦解隗囂部屬。馬援又寫信給隗囂的將領楊廣,讓他勸說隗囂,信中說:“我看到四海之內已經平定,萬民都有同感。可是隗囂封閉邊界,起兵反叛,成了天下眾矢之的。我常害怕大家對隗囂咬牙切齒,要爭相撲殺,因此以眷戀之情給他寫信,表達我的傷痛和憂慮。然而竟聽說隗囂把罪過都推到我身上,並采納王元諂媚邪惡的意見,宣稱函穀關以西,一抬腳就可以平定。從現在的局勢來看,究竟怎樣呢?

  援間至河內,過存伯春,見其奴吉從西方還,說伯春小弟仲舒望見吉,欲問伯春無他否,竟不能言,曉夕號泣。又說其家悲愁之狀,不可言也。夫怨仇可刺不可毀,援聞之,不自知泣下也。援素知季孟孝愛,曾、閔不過。夫孝於其親,豈不慈於其子!可有子抱三木而跳梁妄作,自同分羹之事乎!

  “我不久前曾到過河內,拜訪慰問隗囂的兒子隗恂。看見他的奴仆吉從西州回來,說隗恂的小弟弟隗仲舒看見吉,想問隗恂是否已遭意外,竟然說不出口,早晚哀號哭泣。又說到全家悲苦憂愁的情況,無法用言語表達。有怨仇可以指責,不可以用毀滅的手段報複,我聽說這些事後,不知不覺流下眼淚。我一向了解隗囂孝順慈愛,曾參、閔子騫也比不過。孝敬的父母,哪能不愛孩子!可有兒子身戴刑具,而父親飛揚跋扈、胡作非為,並想分一杯用兒子的肉做成肉羹這類事嗎?

  季孟平生自言所以擁兵眾者,欲以保全父母之國而完墳墓也,又言苟厚士大夫而已;而今所欲全者將破亡之,所欲完者將傷毀之,所欲厚者將反薄之。季孟嚐折愧子陽而不受其爵,今更共陸陸往附之,將難為顏乎!若複責以重質,當安從得子主給是哉!往時子陽獨欲以王相待而春卿拒之,今者歸老,更欲低頭與小兒曹共槽櫪而食,並肩側身於怨家之朝乎!

  “隗囂平時自己說,他所以擁有軍隊,是用來保全鄉土和父母的墳墓,又說不過是為了厚待士大夫罷了。可是現在,所要保全的鄉土將要分裂喪失,所要保全的父母墳墓將被毀掉,所要等待的將反而要受到輕視。隗囂曾折辱公孫述而不接受他的爵位,今天卻乖乖地去依附他,將有慚愧之色吧!如果公孫述也要求用長子做人質,隗囂又從何再得一個長子給他呢?從前,公孫述要單獨封你為王,而你拒絕。現在你年紀老了,還要低著頭和小孩子們擠一個食槽吃食,並著肩側著身在怨恨的朝中作官嗎?

  今國家待春卿意深,宜使牛孺卿與諸耆老大人共說季孟,若計畫不從,真可引領去矣。前披輿地圖,見天下郡國百有六所,奈何欲以區區二邦以當諸夏百有四乎!春卿事季孟,外有君臣之義,內有朋友之道。言君臣邪,固當諫爭;語朋友邪,應有切磋。豈有知其無成,而但萎咋舌,叉手從族乎!及今成計,殊尚善也,過是,欲少味矣!且來君叔天下信士,朝廷重之,其意依依,常獨為西州言。援商朝廷,尤欲立信於此,必不負約。緩不得久留,願急賜報。”廣竟不答。

  “現在朝廷對你的期望很大,你應該請牛邯和各位前輩尊長共同勸說隗囂。如果說服不了他,確實應該離開他。前些天我觀看地圖,見天下有一百零六個郡和封國,怎麽要用區區兩個郡對抗中國的其餘的一百零四個郡呢?你事奉隗囂,從外部講是君臣關係,從內部講是朋友關係。說君臣呢,本應該直言進諫;說朋友呢,應該切磋協商。哪有知道他不能成功,卻隻是懦弱畏縮,咬著舌頭,拱手跟他一起陷入滅族之災的呢?趁現在定下大計還是很好的,過了這一步,就不同了。況且,來歙是天下忠信之士,朝廷尊重他,他對隗囂依依不舍,常獨自為西州說話。我認為朝廷尤其要在這件事情上建立信譽,必不負約。我不能久留,願你急速給我回信。”楊廣竟然不作答複。

  諸將每有疑議,更請呼援,鹹敬重焉。

  將領們每有疑惑爭議,都向馬援請教,對他十分敬重。

  [14]隗囂上疏謝曰:“吏民聞大兵卒至,驚恐自救,臣囂不能禁止。兵有大利,不敢廢臣子之節,親自追還。昔虞舜事父,大杖則走,小杖則受。臣雖不敏,敢忘斯義!今臣之事,在於本朝,賜死則死,加刑則刑;如更得洗心,死骨不朽。”有司以囂言慢,請誅其子;帝不忍,複使來歙至,賜囂書曰:“昔柴將軍雲:‘陛下寬仁,諸侯雖有亡叛而後歸,輒複位號,不誅也。’今若束手,複遣恂弟歸闕庭者,則爵祿獲全,有浩大之福矣!吾年垂四十,在兵中十歲,厭浮語虛辭。即不欲,勿報。”囂知帝審其詐,遂遣使稱臣於公孫述。

  [14]隗囂上書向劉秀請罪說:“官吏百姓聽說大軍突然到來,驚慌懼怕,隻求自救,我不能禁止。我的部隊雖然獲得勝利,但我不敢廢棄做臣子的節操,親自把他們追回來。過去虞舜侍奉父親,如父親用大棍子打就跑掉,如用小棍子打則承受。我雖然不聰明,怎敢忘此君臣大義!如今我在朝廷掌握之中,賜我死我就死,給我加刑我就受刑。如能再使我有機會洗麵革心,我就是變成一堆死骨,也不會忘記。”主管部門認為隗囂言語傲慢,請求殺他的兒子隗恂。劉秀不忍心,又派來歙到縣送親筆信給隗囂,說:“從前,高祖的大將柴武說:‘陛下寬厚仁愛,諸侯中雖有逃亡反叛的,以後歸順,就恢複爵位封號,不予誅殺。’現在你如果能約束自己,再派隗恂的弟弟到朝廷來做人質,那你的爵位和俸祿都可保全,洪福齊天。我年近四十,在軍旅中度過十年,厭惡花言巧語。如果你不願意,不必答複。”隗囂知道劉秀已看穿他的欺騙術,於是派使者向公孫述稱臣。

  [15]匈奴與盧芳為寇不息,帝令歸德侯颯使匈奴以修舊好。單於驕倨,雖遣使報命,而寇暴如故。

  [15]匈奴和盧芳不斷侵擾,劉秀命歸德侯劉颯出使匈奴,謀求恢複以前的良好關係。匈奴單於驕橫傲慢,雖然也派使節到洛陽回報,但侵擾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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