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繼武道:‘明朝末年,山西薄州府永濟縣均村出了一位能人,姓姬,名際可,字隆風。中了進士後,在陝西任官。因他作官清正廉潔,剛直不阿,得罪了朝延,罷官後雲遊四方。後來不知在哪裏得到《嶽武穆拳譜》,姬公如獲至寶,回到山西老家後,用上等宣紙謄寫一遍,每天精心鑽研拳術,終得真傳,後來收我做了徒弟。’戴龍邦學武心切,當時就要曹繼武教他。曹繼武把戴龍邦渾身摸了一遍,見他肌肉僵硬如鐵,又摸他丹田,也發現空洞無物,於是歎息道:‘可惜呀!我得其人未得其身。’戴龍邦聽了,不解其意,忙問:‘師父,您說什麽呢?’曹繼武笑道:‘你過去練得拳路不正,加上舉石墩、石鎖、使拙力,把筋骨練得僵硬,這樣的身子怎能練形意拳呢?’戴龍邦心裏有些著急,忙說:‘難道我就沒治了嗎?’曹繼武便教他提腰托帶、虎步、蹲猴、三才等四種活絡養氣的基本功。數日之後,曹繼武見戴龍邦對基本功已能掌握,便要告辭。臨行前對戴龍邦道:‘你要用心練功,切不可放鬆。一年後,我再來看你功夫,再說你能不能練形意拳之事。’曹繼武走後,戴龍邦遵照他的囑咐,每日雞鳴即起,天天到莊外小樹林裏練功,練了有一年的功夫,仍不見曹繼武來,心內甚是納悶。一天,戴龍邦見有位老者躺在莊外小樹林地上,走近一看,正是師父。他忙上前施禮,叫道:‘師父,您為何倒在這裏?’曹繼武笑道:‘絆了一跤,你扶我起來。’戴龍邦去扶他,可是用了很大的力氣,隻能抬動他的胳膊。曹繼武一躍而起,喜的叫道:‘好,功夫有長勁兒!’師徒倆來到店鋪,曹繼武把戴龍邦又渾身上下摸了一遍,說:‘你的基本功到家了,我可以引你入形意門了。’從這以後,曹繼武忽來忽去,用了八年的時間,把形意拳的招式,悉心傳給戴龍邦。戴龍邦不負師望,武藝日漸精湛。曹繼武一次與戴龍邦在一起閑聊,曹繼武打來兩根粗牛筋繩。戴龍邦不解其意。曹繼琥把牛筋綁在戴龍邦的腰間,讓他平臥在地,然後說:‘我要試試你的功夫如何。當初是你提我,現在我要提你。’說著,他用氣上提,喊了聲‘起’,隻聽崩的一聲,牛筋繩斷了,戴龍邦大驚失色。曹繼武拿著半截牛筋繩道:你別慌,這不是你的功夫不深,也不是我的力氣小提不起你,實在是繩子不結實的緣故。戴龍邦轉憂為喜道:‘我的功夫比起師父來差得遠哩。’曹繼武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冰出於水而寒於水,當年我與姬際可大師學藝時,他誇我聞一而知十,是大才。你現在功夫可以說是聞一而通百,可謂奇才!形意拳有了傳人,我死也瞑目了。當晚,曹繼武把自己的貼身兵器麟角刀、鳳翅鐺、點穴钁送給戴龍邦,他語重心長地對戴龍邦說:‘你的功夫雖已純熟,可不能驕傲,俗話說,一日練,一日功,一日不練十日空。你要繼續努力,更上一層樓。’師徒二人推心置腹,直談至深夜。曹繼武歎道:‘我一生隻有兩個弟子,除你之外,還有一個河馬學禮。我八年來忽去忽來的緣故,就是一忽到山西傳你,一忽到洛陽傳他。你要記住:藝不可輕易傳人,寧可不傳也不可造孽於世。’次日,戴龍邦醒來,師父不辭而別。戴龍邦等了兩年,不見曹繼武返回,便四處尋訪一直未找到曹繼武的蹤跡。直到戴龍邦晚年,他才知道自那日夜裏,曹繼武辭別他後,便遁入終南山修身養性去了,至死也沒有離開終南山。
王薌齋聽了劉文華這番敘述,慨然歎道:“戴龍邦大師最後把形意拳傳給了他的兒子戴文雄和戴文俊,還傳給了李洛能,就是郭老師的師父,戴龍邦老先生真是沒有辜負師父的囑咐,慧眼識英雄!”
尚雲祥歎道:“真是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劉文華因還要到孫祿堂和李星階那裏,故與尚雲祥和王薌齋作別,王薌齋也請劉文華參加婚宴,劉文華自然應諾。王薌齋又與尚雲祥敘了一會,因長辛店在北京城西南郊外,便與尚雲祥告辭回吳家。
第三天,王薌齋與吳素貞的婚宴在吳封君家舉行,許禹生、徐樹錚、尚雲祥、劉文華、李星階、孫祿堂、李瑞東、楊少侯等武術家都備了厚禮前來賀喜。吳封君的同僚、部屬、親戚也來了有幾百人,婚禮辦複員十分熱鬧。吳家還講點舊規矩。嫁妝分為高抬和矮抬,高抬便是把較珍貴的物品如意、鍾表、瓷器、擂設、衣被等放在桌上,一茶桌為一抬,數數共有六十六抬,取‘六六順’之意。第一抬是兩塊瓦,表示兩處房子。第二抬是兩塊土甓,表示兩頃地。矮抬是一個筐,由兩個杠夫抬著,裏麵有便盆、腳盆、痰盂等,不知是誰在便盆裏擱了一個小布娃娃,惹得眾人哄堂大笑。吳素貞還象征性地坐著一頂花轎,在吳家花園內轉了一遭,那花轎紅綠綢緞,轎圍上繡著百鳥朝鳳,還有金絲銀絲,鑲點鑽石。吳素貞坐的花轎後有兩頂綠轎,由迎送親的太太們坐著。轎前仿照官轎配有執事儀仗:旗、牌、傘、扇、金瓜、鉞斧、朝天鐙……同時配有樂隊,一路吹吹打打,鞭炮劈啪,熱鬧非凡。
晚上,賓客散盡,王薌齋與吳素貞同入洞房。夫妻恩愛,自不必言。王薌齋知吳素貞沒有纏足,是個新派女子,對她愈加敬重。吳素貞倚在床上問:“古代女子纏足不知為了何故?”王薌齋道:最早纏足的女子,出現在九百年前的南唐。南唐帝李後主有個宮嬪叫睿娘,身段纖小,能歌善舞。李後主命人作了一個高六尺的金蓮,周圍裝飾著珍寶、纓絡,令睿食以帛纏足,屈上為新月狀,穿著白襪在蓮花中翩翩起舞,回旋飛轉,就像淩雲踏霧一般。宋代時,纏足女子逐漸多了起來。宋代詩人蘇軾特地做了一首《菩薩蠻》詞,描寫小腳的優雅:‘塗香莫惜蓮承步,長愁羅襪臨波去;隻見舞回風,都無行處蹤。偷穿宮樣穩,並立雙跌困,纖妙說應難,須從掌上看。’明代時,纏足之風大盛。腳大腳小成為評價女子美與不美的標準之一。女子纏足,是為了供男人玩賞,李笠翁說,小腳的用處,在於叫人白天看了憐惜,晚上撫摩好玩。一些文人墨客,還給小腳起了許多好聽的名字:金蓮、香蓮、新月、竹蔭等。女人纏足還有一個用途就是限製女子的行動。《女兒經》中說:‘為甚事,纏了足?不因好看如弓曲。恐他輕走出房門,千纏成裹來拘束。’纏足女人隻能輕行緩步,一走三搖,不可能長途跋涉,翻山越水,因而極大地限製了她們隨意出遊或與人私奔的行為。如今許多新派女子大膽反抗舊禮教,成為新生活的開拓者,你不再纏足,意而練武,實是婦女的楷模!
吳素貞聽了,咯咯笑個不住,用拳頭捶王薌齋道:“瞧你說的,快把我捧上天去了,看哪天把我摔得狠狠的……”
王薌齋與吳素貞成婚後,二人互相磋商武藝,研究學問,彼此收益甚多。吳封君還送給王薌齋《二十四史》、《全唐詩》、《全宋詞》、《孫子兵法》等書籍,供他閱讀。王薌齋在吳家父女的指導和幫助下,在琴棋書畫方麵也大有長進。過了兩年,吳素貞為王薌齋生了一個女兒,取名玉珍。王薌齋見玉珍生得活潑可愛,自是非常歡喜。
風雲突變,武昌起義爆發後,腐朽的滿清政府垮台,中華民國誕生,中國民主革命的先驅者孫中山就任臨時大總統。但不久就被袁世凱篡奪了權力,握有重兵的袁世凱一躍成為中國政治舞台上的風雲人物,成為虎踞北京的大總統。由於袁世凱是靠著出賣譚嗣同等維新黨人起家的,又詭計多端,圖謀不軌,遭到國人的普遍反對。各地隱士紛紛來京鋌而走險,圖謀刺殺這個獨夫民賊。袁世凱在惶恐不安中立即四處招羅武林高手為他保鏢護院,並在中南海深居不出,不敢越雷池一步。“鼻子李”李瑞東因在清宮當武術教頭,名氣甚大,雖然此時已告還鄉,回河北武清縣老家隱居,竟被袁世凱派要要挾來到北京總統府當武術教師。袁世凱有了李瑞東保鏢還不放心,又派部屬四出尋訪高手。袁世凱當上中華民國大總統後,段祺瑞、馮國璋、徐世昌等部下或僚友也平步青雲。徐樹錚因與徐世昌結交甚深,也來到陸軍部任職。由於他機智善謀,故有“小諸葛”之稱,又與徐世昌有“大徐”、“小徐”之稱。
這一天,王薌齋正在吳家花園舞劍,許禹生前來找他。“禹生,有什麽事嗎?”王薌齋放下寶劍,拭了拭汗。許禹生笑道:“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楊少侯先生如今愁眉不展,遇到了麻煩事。”
王薌齋問:“什麽事?”
許禹生道:袁世凱硬是請他到總統府當武術教頭,楊少侯死活不肯去,但又沒有金蟬脫殼之計,弄不好反而招來殺身之禍。少侯先生為此事寢食不安,日見消瘦。我去找尚雲祥商議,他說你主意多,特讓我來找你,讓你給出個主意。
王薌齋沉思片刻,眼睛忽然一亮,說道:我倒有個辦法,隻是天機不可泄漏,咱們先去拜望少侯先一。
王薌齋與吳素貞說清緣同,便與許禹生來到北京城內,二人穿街過巷,穿過西單牌樓,但見軍警林立,幾輛黑亮黑亮的汽車穿梭而過,兩邊有摩托車隊。許禹生小聲道:“這是袁世凱的大公子袁克定的汽車,比他老子還威風,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耗子生兒打地洞!這世道,沒法兒說!”二人一會兒便來到楊少侯的住宅。這是西四附近的一座四合院,仆人帶著二人穿過影壁,前院裏有一株桑樹,倒坐房窗遮著白簾。穿過一個垂花門,北為正房,兩邊附有耳房,東西兩麵是廂房。正值殘冬,天氣尚冷,牆壁上的藤羅、牽牛已褪翠色。仆人領二人進了西廂房,但見古色古香,太師椅上坐著楊少侯,他穿一件狐皮袍子,頭戴青色瓜皮小帽,麵有憂鬱之色。
許禹生叫道:“少侯,薌齋來了!”楊少侯道:“快請坐!快請坐!”王薌齋往太師椅上一坐,笑道:“我要為你解憂!”說著目光炯炯盯著楊少侯。
少侯先生眉頭緊鎖,愁眉不展,必有憂事,憂氣充胸,久而成疾,於身體於練藝,皆無益處。我深知你憂在父親楊建侯老先生出走,憂在袁世凱派人來要你頂替你父親,充當總統府的武術教師之職。
楊少侯聽了,幾乎跳了起來:“你怎麽知道?”王薌齋笑得更響了:“我是算命先生,焉有不曉的道理?!”
楊少侯深深歎了一口氣,說道:“袁世凱乃獨夫民賊,在戊戌政變中,他口蜜腹劍,出賣了維新黨人,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光緒、慈禧死後,他欺侮婦寡小弱,憑借重兵要挾革命黨人,逼孫中山辭了大總統之職,自己坐上了大總統寶座,乃是竊國大盜。讓大家給這樣的人保鏢,豈不辱沒了楊家的名聲?!”
許禹生道:“袁世凱揚言高築黃金台,學當年燕昭王招暴風驟雨納士,實是網羅黨羽,維持袁家天下,狼子野心,暴露無遺。前清宮老護衛、武術教頭李瑞東老先生已歸隱鄉裏,袁世凱硬是派兵副得李老先生進了總統府,李老先生家有老小,實是出於無奈,正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王薌齋想:原來李瑞東老先生現已在總統府任職,他心下一動,來了主意。於是問道:“除了‘小孟嚐’李瑞東老先生到袁府外,還有哪幾位武術家前去了?”
楊少侯道:“袁世凱也請了其它幾位武術家,‘醉鬼’張三推病不去,‘臂聖’張策下了關東,孫祿堂躲到了上海,其它武術家也躲的躲,藏的藏,溜之大吉。我父親已然溜走,可是這偌大一個楊家,總有一個一看守家財,留下了我,沒想卻逃脫不掉袁世凱那老賊的糾纏,他每日都派警察總監來做說客,攪得我頭疼腦漲,唉!”
王薌齋問:“那袁世凱現住何處?”
許禹生道:“袁世凱起初住在鐵獅子胡同陸軍部,他宣誓就任中華民國大總統後,逼使清皇室讓出了中南海,於是他又住進了中南海居仁堂內。他自從住進了中南海,就沒有再出過新華門一步,這是因為東興樓門前的爆炸案,使他餘悸猶存。”
王薌齋胸有成竹地道:“我要袁世凱三天之內改變讓少侯先生當他的保鏢的主意。”
這天午後,袁世凱睡醒中覺起來,披著一件銀狐皮長袍,閉著眼斜躺在鋪著虎皮大沙發靠椅上,一邊讓兩個丫環輪翻給他捶腿,一邊讓秘書給他讀報。居仁堂內燒有暖氣,溫度有些高,他又穿著這麽厚的衣服,自然要遍體出汗,但他決不去洗澡,他除了每年過節時洗一次澡外,其餘時間從不洗澡。幾年前袁世凱利用清王室四麵楚歌的形勢,迫使清政府授予他內閣總理大臣,利用革命黨人的軟弱性,在武力鎮壓革命的同時,以設置和談圈套。誘迫革命黨人就範。又迫使清帝不得不接受皇帝優待條件,下詔退位。為了騙取革命黨人的信任,他通電讚成共和政體,發誓要永不使君主製再行於中國。袁世凱的兩麵手法,終於使他的竊國陰謀得逞。他為了欺世惑眾,在府門懸掛起“新華門”字樣門匾,其實他夢寐以示的卻是袁氏新朝。“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是他一生的政治信條,他非常清楚他的倒行逆施早已引起國人的不滿,甚至他想複辟帝製的企圖,也遭到心腹部將馮國璋和段祺瑞的白眼,但他野心成癖,一心想摘取至高無上的皇冠。那一次,他早朝歸來,在丁字街三義茶館和祥宣坊酒樓門前,連續遭到刺客截擊,挨了兩顆炸彈。雖未增喪命,卻飽受虛驚,從那以後就一直心神不定,他決心千方百計尋訪武林界高手充當他的保鏢,譽滿江湖的“鼻子李”李瑞東來到袁府擔任侍衛,使他添了許多欣慰。他還要聘請更多的武林高手,以增加袁府的威風,使那些刺客望風而逃。
這時,五九太楊氏手裏拿著一枝淡紅色的山茶花,笑吟吟走了進來。她長得並不漂亮,但有一股子妖氣。她烏雲霞著四鬢,都是飛金巧貼,帶著翠梅花鈿兒,周圍是金累絲簪兒,鳳釵半卸,耳邊帶著紫瑛石墜子。上著白藉絲對衿襖,下穿紫綃翠紋褲,腳下露出一雙紅鴛鳳嘴鄉花鞋。她是天津楊柳青人,是小戶人家的女了,由於口巧心靈,是袁世凱的一妻九妾中最受寵愛的一個。
五姨太的到來打斷了袁世凱的遐思:“大人,我給你選的兩個奶媽來了,你該喝奶了。”原來袁世凱平時不喝酒,他除了喜歡嚼人參、鹿茸外,就是每日午睡後要喝人奶,因為按照中基的醫理來說,人參、鹿茸、人奶都是熱性的補品。
袁世凱睜開惺忪的眼睛,無精打采地說:“小五,把她們叫進來吧。”
兩個秀麗的少婦羞紅著臉走了進來,她們一齊跪在袁世凱身邊,嬌聲道:“給大總統請安!”
袁世凱鼻子哼一聲:“免了吧。”
五姨太對她們說:“都因為以前的奶媽空了,才叫你們來,你們真是有福氣。來,讓大總統先嚐嚐鮮!”
那兩個少婦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有些不好意思。
五姨太著急道:都是過來人了,還忸怩什麽?!沒結婚的奶子是金奶子,結了婚的是銀奶子,生過孩子的就是狗奶子了!還磨蹭什麽?!
那個年歲稍大的少婦先解開了鈕扣。袁世凱睜大眼睛看著,那對奶子挺翹著奶頭,又白又嫩,大得像瓜棚上吊著的葫蘆,四周圍著褐色的斑點,青的筋絡,時隱時現。袁世凱伸過手去揉了一揉,豆漿似的白奶就往外直昌。他沾了一點嘴裏嚐一嚐,咂著舌頭道:又甜又香,小五,你嚐嚐看。
五姨太笑著又推過另一個少婦,那個少婦哆嗦著解開鈕扣。袁世凱見那奶子高得出奇,與方才那個不同,潔白如雪,如同又白又軟的镘頭上點了一點粉暈。他忍不住用力一捏,那白白的漿汁濺了他一臉,他用手沾了一點到嘴裏,不住地點頭,讚歎道:“甜得咂舌頭。”
袁世凱喝完人奶,侍衛李瑞東進來說道:“東北二十七師師長張作霖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