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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偷襲珍珠港

  擺脫海軍省,擔任聯合艦隊司令長官,令山本五十六的心情格外暢快。

  因為從此以後,伴隨著他的,不再是次官邸那昏暗的光線和沉悶的空氣,也不是終日監視著他並給他生命帶來威脅的右翼分子的眼睛,而是明媚的陽光,新鮮的海風和時刻保衛著他的4萬聯合艦隊官兵。

  不知是偶然的巧合,還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山本五十六接任聯合艦隊司令一職,正值時年56歲,與他父親生他的那一年同歲。

  雄心勃勃的山本,似乎對他的這一任職充滿了自信。報紙以“飛向波濤起伏喧鬧的大海——時隔六載後的出征,威嚴的山本提督”為題,對山本的任職進行了大肆報道:

  就任海軍聯合艦隊司令長官的山本中將,精神振奮,從他的麵部表情中看得出,他對天皇陛下的信任充滿了感激之情並決心效忠於天皇。他身穿一套十分合體的雪白軍服,邁著矯健的步伐步入海軍省會見了記者。山本提督素不飲酒,可是今天卻破例地將一杯酒一飲而盡。接著,就開始了他任提督後的首次答記者問。

  麵對記者的提問,山本答道:“這次身負如此重任,實感惶恐,願盡我微薄之力為國效勞。受命任聯合艦隊司令長官,此乃一軍人之最高榮譽。我已下定決心,誓死盡職。”8月31日,身著白色軍禮服、左胸前佩戴著一等瑞寶勳章的山本,在東京火車站站長的陪同下,走下了貴賓候車室的階梯。站台上早已擠滿了前來為他送行的人,有地位顯赫的將軍,無處不在的新聞記者,山本的親朋好友,也有花柳界那些使他夜不歸宿的相好。

  下午1時整,臨時增發的特快列車“海鷗”號,載著山本徐徐駛離東京。同6年前離別戰艦一樣,山本摘下了頭上的軍帽,輕輕地揮動著,和送行的人們告別。路基兩旁的建築物、樹木等急速地向後退去,月台上的人們越來越模糊了,很快就消失在山本的視野之中,唯有為他送行而擊打的太平鼓的聲音還隱約可聞。

  9月1日,山本到達大皈和歌之浦聯合艦隊駐地。在艦隊特意安排歡迎他的吹管樂的嘀嗒聲中,山本登上了聯合艦隊的旗艦“長門”號。他詼諧地對副官藤田中佐說:

  “長官這個稱呼不錯嘛!很吃得開嘛!海軍次官算什麽,不過是個高級勤雜工而已。”

  山本作夢也沒有想到他會在這個挺吃香的職位上喪命大海。如果說他在這一天登上“長門”號有什麽不吉利的暗示的話,那就是稍後傳來的德國軍隊全線進攻波蘭的消息。

  兩天後,英國、法國分別對德宣戰,第二次世界大戰全麵爆發。

  9月5日,躊躇滿誌的山本五十六,第一次向聯合艦隊的全體官兵發表講話:

  “鄙人雖不謀該職,但天皇陛下授命,隻好就任,值此,深感責任重大。

  “不言而喻,今天歐洲的形勢,乃世界再度出現大動亂之先兆也。值此風雲突變之時,吾深感帝國海軍任重道遠。望全體官兵更加同心協力,自重自愛,不辭辛勞,晝夜兼練,以保持聯合艦隊之最高威力,擔負起保衛國防之重任,不負於天皇陛下之所望。”山本上任後不久就恢複了因交接而中斷的日常訓練。他第一次站在“長門”號上看著由自己親自指揮的這支世界第三大艦隊撥錨起航。

  “離港還有15分鍾,各艦航海值班人員各就各位。”一聲令下,各艦從艦首到艦橋,立刻呈現出一片緊張繁忙的氣氛和景象。總共80艘大小戰艦井然有序,煙囪裏冒出的黑煙籠罩了整個和歌之浦碼頭。“第2戰隊第1號艦正起錨。”隨著報告聲完畢,“長門”號的汽笛發出一聲長嗚,下達了“立即出港”的命令。

  負責艦隊警戒任務的潛艇部隊最先駛出港口。山本手裏拿著雙筒望遠鏡來到艦橋。他一邊聽著航海科傳令兵關於各戰隊各艦的行動情況報告,一邊直接觀察著艦隊出港。傳令兵繼續報告:

  “第4戰隊正在出港:‘高雄’、‘愛宕’、‘鳥海’、‘摩耶’出港了。”“後麵是‘伊勢’出港了,‘日向’、‘扶桑’出港了。”“‘赤城’、‘加賀’、‘蒼龍’、‘飛龍’第1、2航空戰隊依次出港了。”當山本看到隨後駛出的龐大的航空母艦時,他的眼睛好像一下明亮起來:現在該是將自己的航空戰術思想付諸實踐的時候了。

  山本首先改變了老一套的訓練方法。在海軍,艦隊夜間出入港口是艦隊訓練中難度很大且有危險的科目,稍有失誤,就會發生損傷“天皇軍艦”的事故,情節嚴重者要受到切腹的懲罰。因此在已往的訓練中,一般是各艦都要打開信號識別燈,並以無線電保持各艦間的通信聯絡,以免發生軍艦相撞毀傷艦隻的事故,這已成為聯合艦隊不成文的慣例。但山本認為,這是不符合實戰要求的。因為戰時,艦隊出港是不允許打開信號燈和使用無線電的,即使使用微弱的無線電波聯絡也是被禁止的。他要求各艦一律不準開信號燈,並關閉艦上的無線電聯絡裝置。艦與艦間保持一定距離依次跟著各自的旗艦摸黑前進。

  這是難度相當大的出入港訓練。幾萬噸的龐然大物,啟動後的慣性是相當大的,在黑暗中各艦保持一定的距離和準確的方向,使艦上人員高度緊張。一旦發現艦與艦間的距離過近時,靠艦上機械的製動能力是很難抑製住巨大的慣性的。山本的目的就是要訓練日本海軍的夜戰能力。

  山本五十六在海上進行實戰訓練。接著山本在完成前任總司令官吉田善吾製定的年度訓練計劃後,到1940年便改以他心中構思已久的以航空兵力為中心的訓練1940年3月,山本為了檢驗海軍航空兵的攻擊能力,安排了一次代號為“123號作業”的演習。演習的計劃安排是,駐在誌布的艦隊從有明灣出發,經過九州東岸北上,向佐舊灣進發;航空隊則搜索北上的艦隊並利用夜間對艦隊實施轟炸。

  指揮魚雷轟炸機的是“赤城”號航空母艦飛行隊長淵田美津雄少佐。他在發現山本五十六的艦隊之後,便緊緊盯住山本的座艦——旗艦“長門”號。“長門”號打開探照燈,試圖擾亂追蹤飛機的視線,並用高射炮向空中的飛機猛烈射擊,同時,加快艦速拚命躲避。淵田率飛機巧妙地躲開了高射炮的反擊,連連向艦上投放訓練用的魚雷炸彈,彈不虛發,發發命中。

  看到這一情景,山本心中十分高興。

  如果僅就地位和榮譽而言,山本應當滿足了。因為在日本海軍中,海軍省、軍令部和聯合艦隊是三位一體的。海軍省負責海軍行政,參與內閣決策;軍令部就是總參謀部,負責軍令、作戰計劃和訓練;聯合艦隊司令部是執行機構,是負責指揮作戰的最高機構。作為聯合艦隊的司令長官,也就是一名海軍軍官的最高榮譽了。

  可是山本並未陶醉在榮譽和地位的光環裏。

  手扶旗艦“長門”號欄杆,望著紀洲海麵上80多艘穿梭往來的軍艦,山本陷入沉思之中。國際局勢日益惡化,日本的對外擴張欲望如脫疆的野馬,海軍中的激進分子正蠢蠢欲動……作為世界第三大艦隊的司令長官,責任重大啊!獻身天皇的責任感和使命感使山本五十六的心情突然顯得格外沉重。

  他在給島田繁太郎的信中寫道:“當前,歐洲出現了大動蕩,每當想到我們日本與德、意之間的關係,就使我不寒而栗。”

  為了應付可能發生的戰爭局麵,他一麵指揮艦隊日常訓練,一麵針對歐洲戰場局勢的發展,特別是美國海軍的發展和夏威夷太平洋艦隊對日本造成的威脅,把日本海軍防禦線從小笠原群島連結馬裏亞納群島推進到從東卡羅林群島到馬紹爾群島的防線。

  令山本五十六最不願看到的事情終於發生。隨著歐洲戰場的急劇變化,荷蘭、法國宣布投降,日本軍部首腦感到無比興奮。他們把眼睛盯上了英法等歐洲國家在東南亞的殖民地,企圖趁其無暇東顧之際,將這些殖民地據為己有,控製太平洋,也從根本上打擊親英美的蔣介石。

  發動了侵華戰爭的近衛文在第二次組閣前,召集陸相東條英機、外相鬆岡洋右和海相吉田善吾,在其私邸獲窪山莊舉行了“荻窪會議”,製定了新內閣的行動方針,其中包括建立“大東亞新秩序”,盡快解決中國事變,與德意簽訂三國同盟條約等內容。1940年7月26日,近衛內閣通過了《基本國策綱領》,三國同盟問題再次提上日程。

  聞聽此訊,正在海上訓練的山本五十六大為震驚,他多次上書吉田善吾海軍大臣,陳述與德意簽訂同盟條約的危害,指出為避免日美衝突,絕不可締結日德同盟。然而,吉田未能阻止同盟條約的簽訂。盡管山本在海軍首腦會議上極力反對,新任的海軍大臣及川古誌郎強行通過了海軍同意三國同盟條約的決定。三國同盟條約遂於9月27日在柏林簽署,約定三締約國中任何一國遭到尚未參戰的國家的攻擊,三國須用所有政治、經濟和軍事手段相互援助。日本徹底綁上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列車。

  局勢的變遷終於把山本作為一個悲劇性角色推到曆史的前台。他在內心深處反對同美國交戰,但作為聯合艦隊司令長官的職責又必須麵臨同美國交戰;對英美國家的了解使他深知戰爭必敗,但效忠天皇的武士道精神又迫使他必須奪取戰爭的勝利。

  在回答首相近衛文的詢問時,山本無可奈何地說:“如果非打不可的話,在開始的半年或一年中,可以奮戰一番,並有信心爭取打勝。如果戰爭持續下去,以至拖上二三年,那我就毫無把握了。三國同盟條約已經締結,隻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了。盡管如此,我還是希望政府能設法回避同美國交戰。”可見,山本五十六當時的心情非常矛盾。然而,局勢的迅速惡化已經不允許他怨天尤人了。

  在同他的間諜秘書原田一起進餐時,山本憂鬱地說道:“在我看來,我們要同美國打仗,就必須作好幾乎向全世界挑戰的準備……我將竭盡我的全部力量,但是我希望戰死在我的旗艦‘長門號’的甲板上。在那些不祥的日子裏,你將至少3次看到東京被夷為平地。其結果將是延長人民的痛苦。而你和近衛,還有其他人,也許會被人民群眾千刀萬剮,盡管想起這種情景是很遺憾的,局勢確實令人困惑。我們已經陷入這種困境,命運注定在劫難逃。”

  既然日本早已使自身走向一條既定的道路,山本也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更何況山本本人毫無疑問也是一名深入骨髓的軍國主義者。他的好戰心理源於他根深蒂固的武士道傳統,他像當時大多數的日本人一樣,相信隻有日本人才完全符合邏輯地充當亞洲國家的“救世主”,將亞洲從白種人的統治之下解放出來。

  他陷入了兩種磨難之間:一方麵,他看到資源貧乏的日本不僅要與美國,而且還要和中、英、荷,也許還和蘇聯同時作戰的暗淡前景;另一方麵,他要承擔作為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必須執行的職責的壓力。為了取得印尼的石油,向南方作戰,必須避免美國太平洋艦隊從夏威夷出發打擊日本的側腹,還需要把美國太平洋艦隊阻擋在南方水域之外,至少在頭幾個關鍵月份中應做到這一點。如何才能辦得到呢?自山本登上“長門”號之後,他就在苦苦思索這個問題。

  山本認為,依靠海軍曆來對美作戰的正統的戰略思想,是不可能完成上述任務的。長期以來,日本海軍奉行的是以日俄對馬海戰為依據的大炮巨艦主義的艦隊決戰戰略,堅持以戰列艦為核心的傳統作戰方式。自從1905年日本海軍大將東鄉平八郎在日本海大海戰中大勝沙俄艦隊以來,日本海軍就充滿著海上爭霸思想,並把美國視為其在西太平洋爭奪海上霸權的主要敵人。日俄戰爭以後,日本在1907年製訂的《帝國國防方針》和《帝國用兵綱要》就提出了建設“八八艦隊”、確定對美采取截擊作戰的戰略方針。所謂截擊作戰,就是基本原封不動地采用在對馬海戰中截擊殲滅沙俄波羅的海艦隊的東鄉戰略,即以戰列艦為主力的聯合艦隊利用地理條件以逸待勞,伺機同美國海軍主力進行決戰並加以殲滅。以後雖幾經修改,但其基本方針未變。在1936年修訂的《帝國用兵綱要》中規定:一旦日美開戰,陸海軍首先協同攻占菲律賓和關島,迫使美艦隊遠渡重洋進至西太平洋實施進攻作戰,“我則把前衛線推移到馬紹爾群島一線,使主力艦隊在小笠原群島和馬裏亞納群島一帶求笛決戰。”

  日本的海軍將領們把未來事件的進程看成是這樣:一支強大的美國艦隊向西挺進,長途跋涉遠道而來。這時,日本以南洋各群島為基地,用潛艇和陸基飛機不斷削弱美國艦隊的力量,待其實力削弱到大體和日本艦隊的實力相匹敵或弱於日本艦隊時,以戰列艦為核心的日本艦隊進入有利的戰略位置,尋機與之決戰;雙方都橫過空闊的洋麵,把各自的艦隻排成戰鬥序列,打出所有的炮彈,當硝煙和火光散去之後,日本的勝利將自然浮現出來,美國的鋼鐵巨獸將一隻跟一隻地淒涼地瘸著腳朝家逃竄,或者艦首向上,如同向大海行死亡前的敬禮,然後永遠消失。在山本看來,這種戰略思想是一廂情願的,不過是軍令部的那些年輕參謀脫離實際的紙上談兵而已。戰爭一旦爆發,除僥幸外,誰也不會相信戰爭會按著這個模式發展下去。山本的好友掘涕吉在戰後整理的《五峰錄》中總結山本的看法時說:不論是海軍大學所進行的沙盤演習,還是軍令部所提出的對美作戰的戰略計劃,實際上都是脫離實際的主觀臆斷,是主觀主義的產物。以軍令部的作戰計劃而論,如前所述,概括起來包括這樣四點內容:一、日本主動攻下菲律賓;二、迫使或誘惑美國艦隊前來救援;三、在馬裏亞納群島一帶逐步削弱敵艦隊的力量;四、進行艦隊決戰,一舉全殲前來之敵。這純屬用想當然代替現實的概念遊戲。是把敵人的行動規範在自己想象之中的脫離實際的主觀臆斷,不過是一廂情願而已。既然如此,那麽對於保證日本側翼不受美艦隊幹擾,同時又要把主力用於南方戰役的課題,山本就必須找到有效的答案。

  1940年3月,聯合艦隊舉行演習。山本站在當作靶艦的戰列艦上觀看航空部隊在統一指揮下進行白天魚雷攻擊演習。長機率領著成群飛機,越過戰艦的密集炮火,向下俯衝,魚雷從戰艦的桅杆掠過,劃出一道白光,接連向艦腹衝去。演習用的魚雷是不會爆炸的,當撞上艦體後,魚雷即浮上水麵冒出白煙,演習完畢後可再收回。山本看到這一情景,心裏十分高興,他情不自禁地向站在身旁的參謀長福留繁少將問道:“參謀長,能不能用飛機攻進夏威夷?”福留中等身材,結實,有著肥厚的胸膛和健壯的肩膀。這位海軍大學的優等生,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艦炮專家。美作家高爾登·普朗格在他的名著《我們沉睡在黎明》中這樣描寫他:“他的頭腦不像山本那樣突然爆出主意,許多主意在他頭腦中像植物生長那樣慢慢地成熟。”“他支持向南擴張,但他缺乏山本那種先知先覺的睿智、個性和訓練。”

  此刻,他正疑惑不解地看著山本,像在聽天書。

  的確,夏威夷距離日本有3000海裏之遙,若要擊潰夏威夷的美國太平洋艦隊,就得犧牲大量的機動艦隊,在襲擊之前,如被對方巡邏機發現,反有被殲滅的危險。把僅有的航空母艦投入具有賭博性的戰爭,值得嗎?兩個月後,5月7日,在東太平洋舉行大規模演習的美國太平洋艦隊,沒有像往年那樣演習後返回西海岸,而是接到了就地停泊於珍珠港的命令。美國總統羅斯福想利用太平洋艦隊進駐夏威夷對日本施加壓力,以遏製日本的南進。

  可是,羅斯福自己卻沒有想到,恰恰是他的這一行動激發了在大洋另一端的山本五十六襲擊珍珠港的決心。1940年11月,山本和他的同屆同學吉田善吾、島田繁太郎同時晉升為海軍大將。海軍軍階達到頂點的山本更加賣命。同月,為響應政府南進的號召,他率聯合艦隊進行進攻荷屬東印度的圖上演習。在演習過程中,山本更加明確地認識到,如果對荷屬東印度動手,英、美是不會袖手旁觀的。他在寫給朋友的一封信中說道:我們發動針對荷屬東印度群島的軍事行動,有很大可能會導致與美國過早交戰,並因為英國和荷蘭將和美國站在一邊,我們對荷屬東印度群島的軍事行動在完成一半之前,將幾乎確定無疑地發展成與美國、英國和荷蘭作戰,因此山本主張,從製定戰略方針的角度來看,不管對哪個國家動手,必須從一開始就製定一個對三國作戰的切實可行的方案。而在執行這一方案時,日本海軍的大部分兵力一旦投入資源豐富的南方地區,其側腹就暴露給了強大的美國海軍。隻要美國艦隊主力向日本進攻,日本海軍屆時就不得不匆忙從南方作戰中調回決戰兵力。如果到了這個地步,日本海軍的命運就慘了。

  演習結束後,山本迫於這樣一種嚴峻的形勢,以一個賭徒特有的心理,終於下決心采取在胸中構思已久的攻擊珍珠港的方案:在開戰之初,抓住絕妙良機,不惜投下相當大的賭注,斷然對夏威夷瓦胡島的美國太平洋艦隊發動突然襲擊,並給以沉重打擊。山本五十六終於找到了出奇製勝的辦法。11月下旬,山本親至東京向海軍大臣及川古誌郎談了自己的這一想法。轉年到了1941年,成熟的方案在山本的心中再也隱藏不住了,他想到的不是讓這一方案隻變成電光一閃的火花,而是付諸實施的炸雷。1月7日,元旦剛過去才幾天,山本坐在停泊在廣島灣柱島的“長門”號上的座艙裏,用了整整9頁海軍格紙。給及川古誌郎寫了一封《關於戰備的意見》的長信。山本在這封信中,第一次正式提出了自己內心醞釀已久的關於夏威夷戰役的設想。

  山本的意見書在一開頭寫道:“任何人對緊張的國際形勢的發展都無法正確預測,但是,海軍,特別是聯合艦隊,應該以對美、英必戰的決心,進入認真備戰並製定作戰計劃的時期,這是毋庸置疑的。”在作戰方針上,山本寫道:“關於曆來作戰方針的研究,總是把堂堂正正的以迎擊為主的作戰方式作為對象。然而從過去多次舉行的圖上演習的結果來看,采取迎擊戰法,使用主艦隊決戰,帝國海軍尚未取得一次大勝,而且,每次總因為這樣下去會削弱日本海軍的實力而不得不中止演習。如果是為了決定戰爭如何發展,這樣做尚稱可以,但一旦開戰,為了戰則必勝,這樣的作戰斷斷不可。”

  山本在意見書中鑒於對美作戰的特殊形勢,完全擯棄了在西太平洋迎擊美國艦隊的進攻,以艦隊決戰殲滅美國艦隊的這一日本海軍傳統的戰略思想,轉而主張“開戰之初,就猛攻並擊沉敵人主力艦隊,挫傷美國海軍及美國國民的士氣,使之達到無可挽救的程度。”山本認為“隻有這樣,才能確保日本立於不敗,維持大東亞共榮圈的建設”。軍國主義的瘋狂性,使本來對美國的物質力量作出準確判斷的山本,卻完全錯誤地估計了美國人民的精神力量,使他犯了一個戰略家不應犯的致命錯誤。山本在信中接著強調,“在戰爭爆發之際,我們應該竭盡全力,要有決勝敗於第一天的決心”。山本具體設想了執行這一方案的幾種情況:第一,在敵主力艦大部分泊於珍珠港內時,“以飛機隊徹底擊潰之,並封鎖該港”;第二,在敵主力艦艇泊於珍珠港外的情況下,“按照第一種情況處理”;第三,在敵主力艦艇首先從夏威夷出擊並發動進攻的情況下,“派決戰部隊迎擊,並一舉殲滅之。”

  在兵力的使用上,一、使用第1航空戰隊(航空母艦“赤城”號、“加賀”號)和第2航空戰隊(航空母艦“蒼龍”號、“飛龍”號)待月夜或黎明,以全部航空兵力對敵人發動強襲,以期全殲。二、一個水雷戰隊,負責搭救因不能避免敵機反擊而沉沒的航空母艦上的官兵。三、一個潛水戰隊,逼近珍珠港,迎擊狼狽出動之敵。如可能,於珍珠港入口處斷然擊沉敵艦,利用敵艦封鎖港口。四、補給部隊,為補給燃料,以數艘加油船充實該部隊。

  當然,山本也沒有忽視日本的主要目標。“夏威夷作戰要和菲律賓、新加坡方麵的作戰同一天實施。但隻要擊滅了美主力艦隊,菲律賓以南的雜牌部隊就會喪失士氣,不敢逞能。”

  “盡管夏威夷作戰損失可能很大,但如果我們對其采取守勢,等待敵人來攻,那麽敵人就有可能一舉襲擊我本土,燒毀帝國首都及其他大城市。如果發生這樣的事態,國內輿論嘩然,我們海軍將受到輿論的譴責,國民的士氣也將跌落。”他堅信,“雖然此次作戰之成功並非容易,但有關將士若能上下一體,堅定以死奉公之決心,可期天佑以獲成功。”

  最後山本在意見書中提出他個人的請求:“卑職真心希望自身擔任攻擊珍珠港的航空艦隊司令長官,親自指揮夏威夷作戰。”

  從1941年1月開始,山本五十六全力組織力量論證和製訂具體作戰方案。他首先把製訂基礎方案的任務交給了密友,第11航空隊參謀長大西沈次郎少將。

  大西是日本航空界的優秀人才,性格和思維與山本極其相似。接到任務後,大西找來第1航空隊參謀“王牌戰鬥機飛行員”源田實中佐,協助他一起製訂基礎方案。

  經過近兩個月的苦苦思索計算,3月份拿出第一草案,即:以全部航空母艦盡可能靠近珍珠港,以飛機進行多次反複轟炸,使敵人失去反擊能力;轟炸的主要目標是美國航空母艦(山本原計劃主要攻擊戰列艦),以及瓦胡島上的陸基飛機。這份草案融合了空軍、海軍將領的創造性思想,山本十分滿意。

  隨後,山本召集第二航空艦隊有關人員進行討論。麵對爭執不休的兩派將領,山本宣布:“諸位,請你們了解,隻要我還擔任聯合艦隊司令長官這個職務,這一仗就非打不可。希望你們研究萬全之策。”會後,聯合艦隊設置4個預備研究小組,由首席參謀黑島龜人主要負責。

  4月末,黑島赴東京軍令部解釋襲擊珍珠港的計劃。然而,軍令部並不同意山本的作戰方案,理由是這一作戰計劃成功的兩個前提條件即保證大型航空母艦遠渡重洋而不被發現,以及美國太平洋艦隊一定停泊在珍珠港內是靠不住的。在這種情況下發動戰爭,無疑具有很大的風險。而戰爭不同於賭博,不能抱有僥幸心理。最後,軍令部隻答應海軍大學的年度圖上演習提前到9月,在圖上演習中論證黑島的作戰方案。

  正當日本海軍內部為夏威夷之戰爭論不休的時候,國際局勢又發生了戲劇性變化。1941年6月22日,德國撕碎條約,悍然發兵入侵蘇聯,蘇德戰爭爆發。

  7月2日,天皇召開禦前會議,確立了針對英美國家的南進擴張政策。

  7月28日,4萬日軍在東南亞登陸,不久便占領了西貢和金蘭灣。

  日本的南下政策直接危害英國和美國的利益,英國宣布廢除《日英通商航海條約》,美國下令實行對日禁運,凍結在美國的日本資產,加拿大、新西蘭等國也相繼采取了報複措施。國際局勢的這一係列變化使日美戰爭成了必然趨勢。

  9月6日,天皇再次召開禦前會議,審議《帝國國策施行要領》。近衛文、永野修身、豐田貞次郎、及川古誌郎、鈴木貞一等相繼發言,都對外交談判不抱希望,主張以戰爭為主,外交為輔。這時,從未在禦前會議上發過言的天皇,突然拿出一張寫有明治天皇在日俄戰爭前夕而作的一首短詩的紙條,並朗讀道:“四海本來皆兄弟,緣何世上起風波。”他告訴大家:“我很早以前就拜讀過大帝的這首詩,我正奮力以繼承先大帝愛好和平之精神。”然後起身退出了會議。實際上,裕仁天皇以日本的“腹藝”方式表明了開戰的抉擇。

  禦前會議結束不久,海軍大學的圖上演習也開始了。夏威夷海戰演習結果表明,日軍重創了美海軍,自己也受到很大損失。基於此,軍令部仍然對山本的計劃遲疑不決。

  山本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大發雷霆,聲稱作為聯合艦隊的司令長官,他將對計劃負全責,否則寧願辭職。

  消息傳到軍令部,總長永野修身大將深為感動,當即表示:既然山本長官那樣有信心,作為總長,我有責任批準他的要求,實行這一計劃。

  然而,誰也不會想到,山本在給自己最好的朋友堀悌吉的信中是這樣說的:“我下了和我的意願完全相反的決心,沒有別的選擇,隻得沿此道路走下去。有什麽能比違背自己的意願而更難以忍受的呢?難道說這是命中注定?”

  隨著時間的推移,日本軍部的戰爭氣焰日益囂張。可是當戰爭販子們在一片叫嚷聲中等待近衛文的一聲令下時,這位優柔寡斷的首相卻退縮了。在陸相東條英機的指責和嘲笑下,10月16日近衛內閣總辭職。

  10月18日,素有“刺刀”之稱的屠夫東條英機內閣成立。23日,東條內閣決定,在決定開戰的前提下,做好戰爭準備,同時繼續執行外交談判政策,利用外交途徑迷惑美國。

  從襲擊珍珠港的計劃確定開始,日本海軍就著手於對珍珠港的偵察間諜活動了。1941年3月,軍令部根據山本的要求,派遣海軍情報專家吉川猛夫潛伏珍珠港。

  經過了大約8個多月艱苦的偵察,這位並沒有間諜經驗但異常機警的情報人員對夏威夷的海軍情況已了如指掌。11月上旬,吉川順利地把一份份極有價值的軍事情報成功地送到日本,為聯合艦隊襲擊珍珠港提供了可靠的資料。

  11月5日,山本接到了軍令部總長永野奉天皇旨意發來的“大海令第一號”命令,預定於12月上旬對美、英、荷開戰,命聯合艦隊做好一切戰鬥準備。

  從5日至11日,山本根據永野的命令,連續發布第一至三號作戰密令,確定12月8日向美國開戰,由南雲忠一中將擔任司令官,襲擊夏威夷珍珠港。

  11月13日,山本參加了聯合艦隊作戰會議,他在一段精彩的演說之後指出:在華盛頓舉行的與美國的談判,如果在X日(即12月8日)的頭一天上午11時以前達成妥協的話。我將命令作戰部隊撤回。

  11月21日,山本發布聯合艦隊第5號作戰令:機動部隊務於11月26日自單冠灣出發,竭力保持行動隱蔽,12月3日傍晚進入待機海域並加油完畢。按照這一命令,11月26日清晨6時30分,由6艘航空母艦、3艘巡洋艦、11艘驅逐艦、3艘潛艇、2艘高速戰列艦以及7艘加油船等30多艘艦隻組成的機動艦隊,按照空襲部隊、警戒部隊、支援部隊、巡邏部隊、破壞中途島部隊和補給部隊編製,以所謂的“第1警戒航行序列”的環形隊形,悄悄地朝珍珠港撲去。

  就在襲擊珍珠港部隊出發後的第七天,即12月2日,聯合艦隊司令部接到軍令部根據天皇命令發來的“大海令第十二號”命令,最後確定了攻擊日期為12月8日。山本立即向南雲機動艦隊發出了“攀登新高山1208”的密電,即:開戰日期決定在12月8日零時,按計劃偷襲珍珠港。

  對於日本暗中進行的如此巨大的軍事行動,大洋彼岸的美國人似有察覺。

  11月22日,美國的魔術情報(即海軍密碼破譯小組)已經判斷出日本將要發動戰爭的跡象。羅斯福總統甚至在給丘吉爾的電報中指出,我們必須麵對日本即將發動戰爭,而且是在不久的將來這一事實。25日,在白宮召開的最高軍事會議上,羅斯福又提醒與會者,日本人在不宣而戰這點上本來就是臭名昭著的,所以美國可能在12月1日前後遭到攻擊。

  但是,美國軍界認為,日本的矛頭肯定是印度支那地區,他們做夢也不會料到日本偷襲珍珠港的計劃已經投入實施了。

  然而,美國仍然有時間做出必要的準備。就在12月8日淩晨南雲忠一下令攻擊機群從指定海域起飛的時候,美國海軍密碼破譯小組已經破譯了日本政府給美國的“最後通牒”的最後部分,電文的內容是:“鑒於美國政府所采取的態度,日美之間已無法達成協議,特此通知美國政府,並深表遺憾。”然而,如此重要的情報,由於美海軍作戰部長斯塔克怕黎明前影響太平洋艦隊司令金梅爾睡眠而被人為地耽誤了。當參謀總長馬歇爾上午11點看完破譯電文後,他確信日本很快就會發動攻擊,並決定向全軍發出緊急戒備的指令。

  不幸的是,馬歇爾的電報命令並沒有通過緊急通訊係統或海軍無線電發出,而是被陸軍情報局遠東科科長布萊頓交給了陸軍部信號中心,又被擅自決定通過商業通訊係統發出。布萊頓違背了馬歇爾“以最快最安全的辦法拍發給各級指揮官”的命令,當電報指令傳送到各級指揮官手中時,已經是珍珠港遭襲擊7個小時以後了。

  珍珠港內爆炸聲隆隆,火光四起。美國高層的判斷失誤,軍隊中的鬆散習氣,為山本五十六大膽而又縝密的行動創造了條件,偷襲珍珠港獲得巨大成功。

  美國時間12月7日下午1時19分(夏威夷時間12月7日早晨7時49分,東京時間12月8日淩晨3點19分),負責空襲的指揮官淵田命令發出了“脫,脫,脫”的攻擊信號,“脫”在日語中是“突擊”的第一個假名,音譯為英語就成了“虎”的發音。

  旋即,354架日本各型飛機分兩個攻擊波次向毫無準備、沉浸在假日歡樂中的美國海軍發起猛烈襲擊。霎時間,珍珠港內爆炸聲隆隆,火光四起。

  日本僅用不到2個小時的時間,擊毀美機188架,擊傷159架,擊沉或重創戰艦18艘。島上的機場和設施遭到巨大破壞,擊斃美國軍民2403人,在港的美太平洋艦隊主力遭到毀滅性打擊。而日本隻損失了29架飛機,55名飛行員,6艘潛艇。當遠在日本海域停泊的“長門”號旗艦上的山本得到確切的消息時,隻是睜大雙眼,默默地點了點頭。

  幾乎在南雲忠一率領的聯合機動艦隊大獲全勝的同時,由塚原三二四中將司令和大西瀧治郎參謀長率領的第11航空艦隊,開始襲擊菲律賓的美軍基地。

  在日本的南進計劃中,菲律賓具有十分重要的戰略位置。這裏不僅有豐富的物產資源,而且是處於通向東南亞和西南太平洋的交通樞紐。1941年7月,為了加強防禦和對日本的製約,美國成立遠東美軍司令部,任命麥克阿瑟為遠東軍司令,在菲的美軍基地得到了空前的加強。這就更加阻礙了日本的南擴進程,因此,按照山本的計劃,必須在襲擊珍珠港的同時,摧毀菲律賓的美軍基地。

  曆史似乎在有意與美國人作對。如果說珍珠港在毫無防範中遭到毀滅性打擊尚可原諒的話,菲律賓戰役就太不應該了。按照計劃,大西的近400架飛機也應在12月8日淩晨攻擊美軍空軍基地。然而,是日淩晨日軍基地卻大霧彌漫,飛機無法起飛。直到南雲部隊襲擊開始以後,大霧仍無散去跡象。這時,如果擁有35架空中堡壘B-17轟炸機的美軍前來襲擊,日本航空隊必將遭到毀滅性打擊。出人意料的是,老謀深算的麥克阿瑟元帥不僅未曾作如是設想,甚至對來自華盛頓的嚴重警示也未作出應有的反應。下午12時45分,近400架日機幾乎未遇到任何阻攔地到達美軍機場上空。經過近1個小時的狂轟濫炸,18架B-17轟炸機,53架P-40戰鬥機和其他30多架美軍飛機被撕成碎片。日本以極小的代價奪得菲律賓的製空權。

  極力主張與英美親和的山本五十六,終因受武士道精神毒害之深,走出了襲擊美軍珍珠港的罪惡一步,成為日本軍國主義的殉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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