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是柯克偵探給我講的。 你知道莊子這個人嗎 ? 柯克說。莊子曾經是黑道中人 , 在那個名為 " 飛虎隊 " 的黑幫乃 至整個佴城的黑社會中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如果不是後來發生的一件事故 , 使他不得不中途退出 " 飛虎隊 ", 以莊子風華正茂、血氣方剛的年齡 , 其前途本來是未可限量的。
其實 , 那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 , 小得難以稱得上事故。但就是那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故 , 給莊子惹了大麻煩。
事故的起因是這樣的 :
" 飛虎隊 " 的幫頭新泡了一個馬子 , 叫露露 ,是夢幻歌舞廳的女歌手。有一段時間 ", 飛虎隊 " 的每一個成員無不為幫頭新泡的馬子亢奮不已 , 像吸了鴉片似的 , 仿佛不是幫頭泡上了馬子 , 而是他們自己泡上了馬子一樣。這種情形是從未有過的。以前 , 盡管幫頭或者其他成員每泡上一個馬子 , 他們都要評頭論 一番 , 但還從沒像現在這樣狂熱過。因為 , 幫頭新泡的這個名叫 露露的女歌手實在太漂亮了 , 漂亮得足以令他們以前泡的所有馬 子甚至包括幫頭泡過的所有馬子在她麵前相形而絢。嫉妒和眼紅是不可避免的 , 但嫉妒和眼紅之餘 , 又有些沮喪 , 他們不得不承 認 , 幫頭不愧是泡馬子的老子 , 連露露這樣的女歌星都能泡上子。 幫頭畢竟是幫頭 , 幹什麽都高人一頭 , 真是叫人不服也不行啊 !
莊子的心情起初與 " 飛虎隊 " 的其他成員大體相似。略有不同的是他並未感到沮喪 , 相反深受鼓舞。作為一個暗中對女歌手 露露覬覦已久的人 , 莊子實際上一直在為遲遲不能接近目標而絞盡腦汁 , 寢食不安。盡管他為了給露露捧場 , 不知在夢幻歌舞廳 裏枯坐了多少個夜晚 , 連巴掌都拍腫了 , 可露露仍然未像他夢寐 以求的那樣投入自己的懷抱 , 甚至連眼睛也未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對泡馬子這種事 , 莊子一向信奉快刀斬亂麻的原則 , 從不願 意花費太多的時間。拖泥帶水不是莊子的風格。但就在他越來越 沒有耐心 , 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會幹出什麽來的時候 , 幫頭竟神不 知鬼不覺地得手了。有一天晚上 , 當幫頭和露露小姐手挽著手 , 雙 雙出現在 " 飛虎隊 " 經常聚會的老槍酒吧的包廂裏時 , 莊子幾乎大吃一驚 , 但同時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他覺得 , 隨著幫頭 的意外得手 , 他凱艦己久的目標也不再遙遙無期 , 而變得觸手可 及了。
故事到這兒才剛剛開始。柯克故意對我賣了個關子說。他是個偵探小說愛好者 , 深諳講故事的決竅。接下來 , 我必須給你講 講莊子和幫頭蕭長春的關係 , 他說 , 蕭長春是一個退役的上尉 , 據說在部隊本來大有作為 , 但由於不慎把一位首長千金的肚子搞大了 , 隻好背了個處分 , 提前退役了。退役後的蕭長春不思進取 , 破罐子破摔 , 加入黑幫的行列 , 後來又和莊子一道拉起了這支 " 飛 虎隊 " 。你看過香港和大陸新拍的電影《鐵道遊擊隊》嗎 ? 莊子和 蕭長春的關係 , 其實與劉洪和李正的關係差不多。實際上,"飛虎 隊 " 也是莊子和蕭長春共同創建的。 " 飛虎隊 " 之所以從一個最初 隻有 " 十幾個人來七八條槍 " 的小團夥發展到今天這個樣子 , 並且在佴城的眾多黑幫中占據著日益重要的位置 , 不能不說是莊子 和蕭長春精誠合作的成果。在 " 飛虎隊 " 的成員心目中 , 莊子和 蕭長春幾乎親如兄弟 , 平時總是形影不離 , 連交換玩各自的馬子也是常事。但這並不意味“飛虎隊 " 的權力完全由他們倆平分秋色、共同執掌。就像鐵道遊擊隊的掌權者不是劉洪 , 而是政委李正一樣 ", 飛虎隊 " 的掌權者也不是莊子 , 而是蕭長春。對這種權 力分配 , 莊子毫無怨言 , 覺得合情合理 , 套用一句流行的話 , 是曆史中自然形成的結果。莊子是那種講義氣、勇猛有餘、智謀不 足的江湖好漢一類的角色 , 再說他頗有自知之明 , 對退役上尉蕭長春的領導才能心悅誠服,這也是他們之間始終能夠親密合作 , 使 " 飛虎隊 " 的規模不斷擴大的秘訣所在。
由於這種親密無間的關係 , 莊子做出了合乎邏輯的推理 : 蕭 長春的馬子就是我的馬子, 進而言之 , 蕭長春泡上了我視製己久 的女歌手露露 , 也等於我把她泡上手了 , 並且省去我不少麻煩。莊 子一時對蕭長春心懷感激。
接下來 , 莊子的行動就顯得順理成章了。一天 , 趁蕭長春外 出 ( 莊子將這看做是蕭像他們以前無數次心照不宣做的那樣 , 有 意給他提供的機會 ) 時 , 莊子走進那套曾經供他們經常輪流和女 人尋歡作樂的公寓 , 果斷得近乎有些粗暴地將獨自呆在房間裏的 幫頭蕭長春的馬子露露掀翻在了床上。他的動作敏捷得如同閃電 ,使女歌手露露毫無反抗的餘地 ( 或者她根本無意於反抗 ?) 。幹這 一行 , 莊子從來喜歡淋漓果決。
該死的 , 你就不怕我告訴蕭長春知道了削掉你的腦袋嗎 ? 當莊子翻身下床 , 輕車熟路地往衛生間走去時 , 他聽見女歌手一邊 用手擦著身子 , 一邊羞惱萬分地對他罵了一句。
莊子覺得女歌手露露赤身裸體躺在床上的那副狼狽樣子煞是可愛。你告訴老蕭吧。我還怕你不告訴他哩 ! 你就說我又睡了他的馬子。莊子開心地大笑道。下一次 , 該輪到他睡我的啦。
事情的經過就這麽簡單 , 卻令莊子回味無窮。他覺得從未泡過像女歌手露露這樣叫人銷魂的馬子。這樣銷魂的馬子一個頂一百個。我欠蕭長春的債看來得花上很長一陣子才能還清了 , 他想。 一連幾天 , 莊子都沉浸在那種意猶未盡的恍惚狀態中 , 尋思著找 機會再泡露露一次。他壓根兒不知道自己惹了麻煩。
有一天 , 一個平時和莊子過從甚密的 " 飛虎隊 " 兄弟把他悄悄叫到一邊 , 壓低嗓門問他 : 聽說你把幫頭的馬子給泡啦 ?
怎麽 , 你也想插一杠子 ? 莊子白了那個兄弟一眼說。這是我和老蕭兩人之間的交易 , 你還是趁早死了這份心思 , 泡別的馬子去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兄弟欲言又止。這個倒黴蛋 , 眼看大禍臨頭了 , 還渾然不覺啊。他歎了一口氣 , 直言相告道 , 老兄啊 ,你把幫頭給得罪啦。
你說什麽 , 我得罪了老蕭 , 就因為那個女歌手 ? 莊子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 譏諷道 , 你八成是喝醉了 , 我和老蕭誰跟誰 , 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
我知道 , 可你真的把他得罪了。那兄弟皺著眉頭說 , 幫頭這次對那個女歌手是動真格的 , 聽說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功夫 , 好不容易追到手 , 卻被你不聲不響給睡跑了 , 他臉都氣黑啦。
我不相信。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鬼話 ? 莊子仍舊挺著脖子說 , 老蕭會對女人動真格的 , 你打死我也不相信。他說著咯咯地笑了 起來。笑話 , 老蕭泡的馬子數都數不清啦 , 他連首長的千金小姐 都敢泡 , 還能對誰動真格的嗬 !
你還笑 , 到時候隻怕哭都來不及呢。那兄弟見莊子滿不在乎 的樣子 , 有點生氣地說 , 幫頭已經對好幾個人說過 , 他和你之間 的兄弟情誼從此一筆勾銷 , 說他遲早非要跟你算這筆賬不可。
這是你親耳聽到的嗎 ? 莊子仍舊不相信地問。 當然啦。那兄弟說, " 飛虎隊 " 的兄弟差不多都聽到了 , 隻有你還蒙在鼓裏。
我還是不相信 , 除非我也親耳聽到。莊子搖了搖頭 , 他總不能一點情麵也不講 , 再說, "飛虎隊 " 是我們兩個人一塊拉起來的。
可你也知道,"飛虎隊 " 都聽幫頭的。那兄弟說 , 好漢不吃眼前虧 , 我勸你還是躲一躲為妙 , 等一段時間他氣消了……
我幹嗎要躲呢 ? 莊子不等對方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 , 不就是為了一個女人麽 , 難道他真的會把我的腦袋削掉不成 ?
這也沒準兒……那兄弟閃爍其辭地瞅了莊子一眼 , 那天 , 我 看見幫頭說話時殺氣騰騰 , 還摸了一下那支五四式手槍 , 我還從未見過幫頭發那麽大的火。你知道 , 他是當兵出身 , 說幹就幹 , 又 當著那麽多人 , 不會是說著玩玩……
他說完這句話 , 看見莊子一直滿不在乎地高昂著的脖子像被折斷似的耷拉下來了。
我不相信。莊子硬撐著說 , 我得親自找老……蕭談談。 可幫頭對人說 , 他再也不想見你 , 除非……
除非什麽 ? 莊子不由自主地問 , 可當他碰到那兄弟捉摸不定的目光時 , 馬上明白了那咽下的半句話的意思。
難怪這幾天都沒見到他哩 , 操 ! 我還以為……莊子恍然大悟地咕嚕了一句 : 原來是這樣 !
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變成了一個事故 , 這是莊子始料未及的。 一連幾天 , 莊子都感到偏偏不安。看來 , 我真的把老蕭給得罪了。 莊子想 , 一時有點後悔不該去泡那個女歌手的。可這實在不能怨我 , 我們以前不是總這樣幹麽 ? 莊子滿腹委屈 , 覺得無論如何 , 蕭 長春也不該為了一個女人和他翻臉。一向心胸豁達的老蕭怎麽突 然變得雞腸小肚了呢 ? 莊子想不通 , 也不甘心。他並未完全相信那兄弟給他的忠告 , 仍然想找個機會和蕭長春談談 , 或者大不了 為那個女歌手的事向他認個錯。我們畢竟是曾經同呼吸共患難的一個戰壤裏的戰友啊。
但莊子的願望落空了。正如那個兄弟所說的 , 蕭長春根本不 願意跟他談 , 也不願意見他。有好幾次 , 莊子看見身材魁梧、留著板刷頭的蕭長春戴著墨鏡從對麵走來 , 便像往常那樣熱絡地叫著 " 老蕭 " 迎上去 , 可蕭長春像壓根兒不認識他似的瞪了他一眼 , 一聲不吭地走遠了。莊子站在原地 , 呆若木雞 , 直到蕭長春沒 蹤影 , 還感覺到有一道目光像釘子那樣從深不可測的墨鏡後麵射到他的臉上 , 又冷又硬。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喋。
莊子意識到 , 事情的確變得無可挽回了。那一陣子,"飛虎 隊 " 每次行動也不再通知莊子了 ; 不僅如此," 飛虎隊 " 的每個成員平時見了他也總是繞著走 , 像躲麻風病人。這顯然是幫頭蕭長春授意的。這實際上等於明白無誤地告訴莊子 , 他已經按照幫規 , 被清除出 " 飛虎隊 " 了。但我究竟觸犯了哪一條幫規呢 ? 莊子 當初由他和蕭長春兩人定的 " 幫規 " 在腦子裏翻來覆去地掂量著 , 也找不出答案來。他產生了一種被人拋棄或出賣了的感覺。但那個出賣或拋棄他的人是誰 ? 是蕭長春和女歌手露露呢 , 還是他自己把自己給出賣了 ?
莊子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退出了 " 飛虎隊 " 。
莊子退出 " 飛虎隊 " 以後 , 整天呆在家裏閉門不出。很長一段時間鬱鬱不樂 , 心裏淒惶無比 , 像一隻遭到遺棄的野狗。想著自己為 " 飛虎隊 " 的創立到發展所立下的汗馬功勞 , 他更加憤憤 平。老蕭這樣對我太不公平了。莊子想。老蕭憑什麽這樣對待 一個同他一道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的兄弟 ? 難道真的就為了一個 女人嗎 ? 解鈴還需係鈴人。莊子決定去找那個誘使他引禍上身的 女歌手露露 , 看能否請她從中打打圓場 , 讓蕭長春回心轉意。盡管求一個女人實在有違莊子的脾性 , 可事巳至此 , 他沒有別的辦 法了。
莊子去夢幻歌舞廳撲了個空。歌舞廳的人說 , 露露小姐早已 經離開歌舞廳啦。莊子心灰意冷地回到家裏。現在 , 他感到自 徹底走投無路了。
事情弄成這個樣子 , 應該說並非嚴重到多麽不可收拾的程度。 柯克說。隻要莊子像他的老祖宗那樣想開一些 , 另投山門 , 以他在江湖上的名頭 , 照樣吃香的喝辣的 , 擁玉抱翠 , 風光無限。可就在他從歌舞廳回來的那天晚上 , 發生了一個意外事件 , 從而使 事情顯得更為複雜化了。
那天晚上約莫 11 點多 , 莊子看完一部根據金庸小說改編的電 視劇 , 正躺在床上抽悶煙。突然從窗外傳來一聲槍響 , 槍聲異常尖銳 , 仿佛近在咫尺 , 莊子的耳膜都被震動了 , 床頭的台燈像被子彈擊中似的應聲而滅 , 莊子本人則嚇得扔掉手裏的煙卷 , 從床上滾到了地上 , 半天沒敢爬起來。莊子並不是一個膽小的人 , 但那段時間佴城的社會治安十分混亂 , 各路黑幫互相傾軋火並 , 警察也加大了 " 掃黑 " 力度 , 居民區和馬路上經常槍聲不斷 , 被流彈打死或打傷的事也時有發生。
莊子以為那天晚上打滅台燈的也是偶然飛來的流彈。可當他第二天早晨醒來 , 發現鑲嵌在牆上的一枚子彈頭後 , 不禁倒吸了 一口冷氣。
那是一枚五四式手槍的子彈頭。躺在莊子的手心裏金燦燦的 , 比一粒花生大不了多少。對這種彈頭 , 莊子太熟悉不過了。跟蕭長春退役時從部隊偷回來的那支五四式手槍所用的子彈型號一模 一樣。難道這僅僅是一種巧合嗎 ? 許多以前被他忽略了的疑竇紛 至遝來 , 聯想到女歌手露露的話和 " 飛虎隊 " 那個兄弟對他的告誡 , 莊子渾身激淩了一下。他開始確信 , 打滅台燈的並非流彈 , 而是蕭長春所為了。
現在 , 我已經變成蕭長春的仇人了。莊子怔怔地想。不是仇人能下得了這樣的毒手嗎 ? 如果僅僅因為那個女歌手的事 , 蕭 春不會對他下此毒手。莊子思之再三 , 結論隻有一個 , 那就是 : 蕭長春顯然把他當成了在 " 飛虎隊 " 的心腹之患。對黑幫內部的權 力之爭和互相猜嫉引起的仇殺 , 莊子早有所閣 ,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 , 這種事在他和蕭長春之間也發生了。其實我對老蕭有什麽威脅呢 ? 整個 " 飛虎隊 " 早已在他的控製之下 , 難道他還不罷休 , 非 將我趕盡殺絕不可麽 ? 莊子怎麽也沒料到 , 曾經與他親如兄弟的蕭長春竟如此心胸狹窄 , 陰險難測。共事這麽長時間 , 我居然一 點也沒有看出來 , 由此可見 , 我是個多麽粗心大意的人。莊子追悔莫及 , 否則 , 也不至於讓 " 飛虎隊 " 完全落到蕭長春的控製之下……
莊子麵對他和蕭長春之間不斷升級的矛盾一時感到束手無策。事情已經再明顯不過 : 女歌手露露隻是蕭長春遮人耳目的幌子和借口 , 真實的目的就是為了除掉他。即使沒有露露 , 他也會找到別的借口。而打滅台燈也隻是蕭長春對他的一次警告 , 以蕭的槍法他以前不止一次領教過 , 別說打死他一個大活人 , 即使是一隻蚊子 , 也難以逃過他的槍口。也就是說 , 按照黑幫的規矩 , 接下來 , 蕭長春的那支五四式手槍就不會隻打滅他的台燈了 !
莊子頃刻被一種殺機四伏的恐懼攫住了。他的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 就是逃 , 立即從這間也許早己被蕭長春控製了的屋子裏逃出去。
我說過莊子是一個行動果決的人 , 泡馬子如此 , 逃起命來同樣如此。柯克說。
不久 , 莊子便從那間在他看來隨時可能有血光之災的屋子裏逃出來 , 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佴城市郊租了一間偏僻民居躲藏了起來。蕭長春是外地人 , 對 佴城錯綜複雜的地形肯定不如他熟悉 , 所以莊子料想他決不可能找到這兒來; 即使找到, 也得花很長時間。按理說 , 莊子完全可以就此解除被追殺的恐懼 , 高 枕無憂。 然而 , 這種恐懼不僅未能解除 , 反而更為加劇了。白天尚且還好 , 可到了晚上便惡夢不斷 , 每一個夢境都大同小異 : 他總是被蕭長春在佴城的大街小巷裏像攆一條狗那樣窮追不舍。而夢中的蕭長春似乎比平時的樣子要凶神惡煞一百倍。他留著板刷頭戴著墨鏡 , 手裏握著那把五四式手槍 , 滿臉殺氣 , 邁著職業軍人特有的剛健勇猛的步伐 , 活像索命的無常。每次醒來 , 莊子 都嚇出一身冷汗。久而久之 , 他白天也變得神不守舍 , 開始產生 夢中出現過的被蕭長春追殺的幻覺。他覺得這樣下去 , 不等蕭長春找到他 , 自己也會被追垮的。
後來有一天夜裏 , 莊子夢見蕭長春那支時刻握在手中的五四 式手槍終於響了 , 他看見花生米大小的子彈從槍口飛出來 , 異常準確地從左邊鑽進他的腦袋 , 穿過頭蓋骨之後 , 又從他右邊的腦袋鑽了出來……
莊子恐怖到了極點 , 大叫一聲驚醒過來 , 發現自己渾身都被汗水浸透了。一直到天亮 , 他再也沒睡著。蕭長春也許遲早會找 到我 , 我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 莊子想 , 我必須找到抵抗蕭長春 的武器。否則 , 即使他不找到我 , 我也會被他那支該死的手槍嚇得喪命的。
莊子開始采取行動。他決定買一支與蕭長春的那支一模一樣的五四式手槍。沒過幾天 , 莊子就通過熟人聯係到了貨主。交貨地點選在亞洲大酒店 , 那兒人多眼雜 , 適於隱蔽 , 安全局的便衣 不容易發現 , 平時也是交易黑槍的理想場所。
上午 9 點 , 莊子按照約好的時間來到指定的房間 , 那個黑 販子已經等候他多時了。
你怎麽現在才來 ? 槍販子一見他進門 , 就抱怨道 , 最近風聲緊得很 , 警察已經收繳好幾次黑槍了。槍販子像是剛幹這一行的新手 , 有點兒沉不住氣的樣子。他數完莊子交付的鈔票 , 才小心翼翼地從P股後摸出一支烏光發亮的手槍塞到莊子手中 , 一邊好意地提醒道 , 聽說這兩天可能還要搞一次突然襲擊 , 你可要當心 一點。
莊子接過那支手槍 , 拿在手裏反複端詳著。這支手槍的確和蕭長春的那支一模一樣 , 除了比那支新一些。如果蕭長春再敢在 夢中追殺我 , 老子就不客氣 , 以牙還牙了。莊子這樣想著 , 臉上掠過一縷不易察覺的冷笑。
槍販子覺得莊子笑得有點怪異。但那會兒他顧不上認真琢磨。你好好驗貨吧 , 槍膛內有一顆子彈 , 要試槍法找個僻靜的地方 試 , 可別弄走火了。他說著 , 撇下莊子 , 向隔壁的房間裏走去。那邊 , 還有一個買主在等著他。
莊子聚精會神地端詳著手槍 , 沒聽清楚槍販子的話。他似乎完全為那支漂亮的手搶著迷了。他把嶄新的五四式手槍握在手中 ,慢慢舉起來 , 對著窗外碧藍藍的天 , 瞄準著。在他的視線裏 , 漸漸出現了 " 飛虎隊 " 的幫頭蕭長春魁梧的身影。蕭長春也像他 樣子握著一把完全相同的手槍 , 對他瞄準著。他看見他的兄弟、仇人、退役上尉老蕭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 , 衝他陰險地冷笑著。 莊子手指不由輕輕一勾 , 扣動了扳機。
槍響了。
柯克說 , 子彈從莊子手中那支嶄新的五四式手槍的槍口飛了出去 , 在空氣中劃了一條漂亮的弧線 , 碰在亞洲大酒店堅固的鋼製窗扇上 , 然後又像一隻鳥兒那樣拐了個 180 度的彎 , 重新飛回來 , 異常準確地從莊子的左腦鑽進去 , 穿過頭蓋骨之後 , 又從他的右腦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