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錦棠接到餘虎恩從喀什噶爾送來的戰報,知喀什噶爾已複,便派羅長佑從葉爾羌出發,去進擊英吉沙爾。
他告訴羅長佑,英吉沙爾守城匪寇已成驚弓之鳥,但不可輕敵,防止敵人狗急跳牆,困獸猶鬥,如敵死守,不利攻取,就向喀什噶爾的餘虎恩提出增援。
羅長佑拍著胸脯說:“將軍放心,長佑一定將英吉沙爾拿下!”
“好,長佑,本將軍就在葉爾羌等候你大捷的消息。一旦和田方麵董福祥不需要援助,能一舉攻陷,本將軍即赴英吉沙爾,再取道喀什噶爾。”
“到時,長佑定在英吉沙爾恭迎將軍!”
羅長佑率隊出發了。
劉錦棠一個人站在臨時駐紮的大本營中,心裏湧起一絲惆悵,心想他應該如何處處置何步雲之女何玉呢?
餘虎恩從喀什噶爾報來的戰況中,說叛逆白彥虎在攻城之前,已先一步逃跑,現組織人馬正在四處搜捕。餘虎恩還說舉義反天的何步雲無顏麵對朝廷大軍,已在漢城疏勒跳城自斃,其狀慘不忍睹。
劉錦棠深知白彥虎的伎倆一貫是不戰而逃,這在他預料之中,可何步雲跳成自斃,他是怎麽也想不到的。
他已答應何步雲的女兒何玉,如何步雲舉義,他將為何步雲向朝廷說情的。
可何步雲在舉義之後,已跳城自斃了。
他如何給何玉說?
他又該怎樣處置何玉?
這是個身遭不幸的女人!
劉錦棠命親兵去找這個不幸的女人。
親兵從一所民宅裏找來何玉。她穿著一身樸素的農裝,像一個成熟的村婦,但她又不同於村婦。她有一張白淨的麵皮,更有一種不同於農人的氣質。
她不像農人那麽膽怯。她更不像農人那樣天生畏縮。
她一見劉錦棠,就直接問道:“大將軍,是不是賤女家父舉義反正了?”
“是。”
她憂鬱的雙眼裏一下子放出光彩:“大將軍,我沒騙你吧,家父受盡屈辱,就是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你沒有騙我!”
她興奮了,倒像一個剛涉世事的少女,說:“大將軍,你打算如可處置家父?”
劉錦棠臉上的肉跳了一下,說:“你父已經跳城自斃了!”
她瞪大一雙大眼,臉上剛泛起的興奮凝住了,她用一雙失神的目光在劉錦棠臉上捕捉著,得到肯定的答案後,她才顫聲說道:“大將軍,你為何要在賤女看到希望的時候,說出這種結果呢?”
半是悲痛,半是怨艾。
“這是事實。”劉錦棠不還是說了這麽一句。
何玉身子開始晃動,嘴裏不斷發出“啊,啊”的喘氣聲。半晌,她才說:“家父終於解脫了,可還有我呢?”
遂放出悲聲,哭暈了過去。
劉錦棠讓親兵把何玉扶到椅子坐下,掐人中救了過來。
他看著她癡呆的表情,安慰道:“何玉,你要節哀,今後的路還長。”
她悲哀地說:“就剩下我一人了。”
“你還年輕。”劉錦棠說。
她看了劉錦棠一眼,“大將軍,你是好人。”
劉錦棠說:“你是無辜的,碰上誰,也會這麽說。”
她臉上動了一下,說:“大將軍,賤婦有一事相求,又不敢說。”
“你說。”
“將軍,你能容賤婦留在軍中,燒火洗衣,報答將軍再生之恩?”
劉錦棠一怔,說:“軍中無婦女,且大軍還在征戰之中。何玉,你如果回喀什噶爾收拾你父寒骨,本將軍可差人送你。”
何玉說:“謝大將軍,賤女不敢勞煩大將軍。”
這話聽起來很冷。
已經是冬天了。
雖然才進入初冬,寒氣卻是很重。
次日,劉錦棠得到消息,何玉在民宅懸梁自盡,沒留下一句遺言。
劉錦棠大驚,她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受辱十二載,終於重生,卻自盡於世。
“難道是我拒絕她留在軍中,她絕望了?”
“那麽,是我害了她?”劉錦棠自責道。
這一陣子,劉錦棠心裏一直很亂。
和田的董福祥報來戰況:和田已複,匪首伯克胡裏趁亂潛逃,可能竄入俄國境地。
劉錦棠看著這個戰報,心裏更亂,一種焦慮開始籠罩在他心頭。一個叛逆白彥虎,一個匪首伯克胡裏,全部脫逃,他將如何向大帥交待?
他可是西征大軍前線總指揮!
有了這種焦慮感,劉錦棠拋開何步雲之女斃命的事,開始考慮怎樣收拾征討善後的大事。
當日,劉錦棠安排好駐守葉爾羌的兵勇後,就率餘下人馬,向英吉沙爾開進。
在杳無人的黑孜戈壁,經過兩天的艱難行軍,到了英吉沙爾,見羅長佑不戰而複英吉沙爾,已將城內百姓安置妥當,劉錦棠心裏才有了些慰藉感。
畢竟,西四城已全部規複,南疆戰役取得攻堅性勝利。
劉錦棠沒在英吉沙爾逗留,連夜趕到喀什噶爾,給左大帥擬報南疆大捷的喜報。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