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親王一大早去拜見東宮太後慈安,力奏授予陝甘總督左宗棠為西征大帥。
慈安看著恭親王,說道:“恭親王為何這般急?”
“太後有所不知,新疆戰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洋人已在暗中支持匪幫阿古柏。左宗棠奏,如不盡早克複,恐怕日後阿古柏有洋人撐腰,就難了。”
慈安太後聽恭親王這麽一說,也急了:“恭親王此言極是,哀家讓你代辦朝政,你看著辦吧,隻是,近來皇上龍體欠安,朝中紛亂,像急授左宗棠大帥這等事,還得斟酌後再授。”
慈安臨時決定了,又轉了個彎,把恭親王急壞了。
“太後,這事不能再等了。”
“恭親王,你一心為國,哀家知道,但這種大事,何急這幾天?今晨起來,哀家右眼跳個不停,心神也隨之不定,不知又有什麽事要發生了。這樣吧,西征的事,你暫降一道密諭於左宗棠,叫他做好準備,待皇上康複之後,立命左宗棠為西征大帥,規複新疆。”
“喳。”恭親王答應一聲,他心裏很不樂意,用手摸了摸藏在袖帶裏他已擬好的上諭,要退出東暖閣。
慈安又叫住恭親王:“恭親王,近日皇上病重,你不可遠離,朝中上下,你要多巡視,處理好大小事務。”
“臣遵旨,太後放心。”
恭親王退出東暖閣,到各處走了走,他這天對皇宮裏的一切都很感興趣,看到什麽都覺得有種親近感。
自養心殿出來,向東門進入內右門,西首即是禦膳房,恭親王在禦膳房前站了一陣,他想起不久前聽人議論,禦膳房獨有虛名,不如太後及妃子們的膳房。她們都有名廚掌勺,做些美味可口的菜肴,不像禦膳房,看起來菜肴眾多,但烹調方法,來自天南地北,粗陋簡單,大部分都是預先燉好,盛於黃砂碗中,移置鐵板之上,下燃熾炭,碗上再蓋鐵板,複燃熾炭,因此黃砂碗中始終保持沸滾狀態,所以再好的菜肴也會被燜壞。不過這些菜皇上又不吃,隻是擺樣子而已。恭親王對禦膳房的傳聞不感興趣,今天走到這裏,因為心情不同,想起來便想走近看看,是不是傳的那樣,也好日後改善。他不想講排場,講那繁多的花式,隻要上口的二十幾樣菜肴,吃著舒服就行。他便信步走進禦膳房院內。
剛進側門,恭親王便看到有幾個奴才在挖牆院邊的一株枯槐。奴才們嘰嘰喳喳,一見恭親王進來,立馬止聲,伏地便拜:“奴才叩見王爺。”
恭親王一笑:“挖樹呀?”
一個奴才答道:“這槐樹枯了,前些日子看著樹枝還青著,昨日折枝一看,枯萎了,奴才以為是冬日寒氣所致,便找人來挖。”
恭親王走近一看:“根還活著?”
“回王爺,根活著。”
“軀杆枯死,根猶生,為何連根挖掉?”
“回王爺,留下此根,日後也難成大材,奴才便連根挖了清淨。”
恭親王一聽,想到自己當年沒爭上皇位,悲觀痛恨,差點意氣用事,抵抗鹹豐,如果照此發展,日後定會被鏟除,哪會有今日即將失而複得的皇位?
這就叫根不死,樹幹暫枯,日後也會發芽成大材。
恭親王憐起眼前這棵老槐,幾十年了說枯就枯了。他有點傷感,但一想到即將君臨天下,心中豁然開朗,對幾個奴才挖掉樹根有點不滿:“樹根才死,說明此樹命不該絕,快停手別挖了,毀根即斷大材,這點道理都不懂?”
一個奴才小心地說:“王爺,奴才們無知,可這樹根已挖出三之有二了,這……”
“趕快埋上,將軀幹砍掉,來年春風一吹,又會發芽長成樹木的。”
“喳!”奴才們答應著,又慌忙埋土於樹根部。
恭親王看著,對喻之為青龍的土槐默然致意:你也像本王一樣,慢慢地等待著吧!
恭親王被這群奴才挖土槐的事一激,隨即打消了去禦膳房的念頭。禦膳房裏的弊端,日後再說,時下要處理的大事多著呢。
便出了禦膳房的院子,順南麵牆走到裏邊的軍機處。
軍機處乃權臣議事之地。恭親王身為軍機處領班,更是重中之重。他一出現,眾大臣忙起身請安。
恭親王揮手製止,卻見軍機大臣李鴻藻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異樣。恭親王便前去問李鴻藻:“李大人今日咋了,為何這樣看本王?”
李鴻藻一慌,隨即又鎮定了,說:“王爺今日氣宇甚佳,外麵寒冬冷風,微臣一見王爺氣度,都忘了現在是冬天了。”
恭親王哈哈大笑:“李大人言過了。本王昨晚休息得好,今日才精神倍增。最近事務繁忙,沒和諸位大人酌飲,待這幾日忙罷,請幾位到本王府中暢敘,如何?”
大臣們連連答應。
恭親王打著哈哈,處理了幾件事務,將擬好授左宗棠西征大帥的上諭改了改,著人送到上書訪,以東太後名義發“六百裏加急”密諭西北。再無心處理其它事務,便一個人出來,找清靜處,思謀大計。他現在想得最多的,就是皇上在幹什麽,皇上立下遺詔了嗎?皇上的病看來不會有多少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