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的奏折恰是這時,到了京城。
這時的朝廷,誰還會理會左宗棠的奏折呢?
所有的奏請,全呈給東宮太後慈安。慈安一直不理朝政,垂簾也隻是擺設,她根本弄不清孰重孰輕,故不批示,但看著厚厚的一堆奏折,慈安恐誤了大事,便叫太監喚恭親王奕來處理奏折。
慈安一貫認為恭親王是眾王爺中的賢能之輩,在慈禧和同治母子的爭鬥中,恭親王頂著半個朝廷的事,才沒使朝廷塌下。
恭親王應召入宮,叩拜東暖閣慈安腳下,道:“太後急召本王,不知有何要緊事?”
慈安手一揮:“恭親王起來說話,一家人別生分。”
恭親王也不謙讓,坐在了慈安對麵。
慈安道:“恭親王,這幾年朝廷的事務,皇上親政後,全倚仗你處理朝政,才沒誤了大事,你功不可沒,真乃先帝的賢弟。”
“太後過獎了,本王隻知為我大清出力,保我皇室壁全,乃本王份內的事。”
“恭親王果然賢達。現皇上龍體欠安,朝政壓到兩宮太後身上,西太後念子心焦,也推脫扶座調養,這朝中大事全壓在我一人身上,恭親王有知,我乃無才之婦道,那能理料朝綱。故請恭親王來,代我處理政務。”
“太後過謙了,誰不知太後為人慈善,才智過人,隻太後勞累後宮,無精力理朝政。既太後懿旨,本王遵從。”
恭親王當仁不讓,這是他一貫的作風。
慈安心喜,便又言道:“恭親王有這話,我就放心了。這麽大一堆奏折,如有要緊的,就揀些給我聽聽,不急不緊的,恭親王批了,不為過。”
恭親王便差太監抱上所有奏折,到軍機處批閱。翻了幾個,沒甚大事,便批了幾個,著各部辦理。也從奏折中看到了西北左宗棠奏請將西安製造局移蘭州的折子,略微看了幾行,也批準了。
但當翻到左宗棠上奏新疆征討的折子時,恭親王卻細細看了。閱畢,卻沒有批準,恭親王認為西征討伐乃國家大事,左宗棠奏請掛帥西征,已有年餘了,此間傳聞頗多,上次又因抬棺的事惹怒了皇上。恭親王在心裏連說左宗棠多事,便擱下奏折,想著日後稟報太後,再作定奪。
過了幾日,太監卻來傳恭親王,說西太後召見。
恭親王即到養心殿西暖閣,叩拜西太後。他對這個太後積怨太多,一直敬畏慈禧,便不像在慈安那裏隨便,就一直跪著。
慈禧卻和藹地請恭親王平升,看坐。
恭親王起來了,卻不坐,躬腰站著。
慈禧盯著這個精明過人的恭親王看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恭親王近來可好?”
“托太後的福,本王還好。”
“好就行,前幾日聽東宮太後說,叫你代批奏折,勞累你了。”
恭親王一聽,隨即警惕起來,這個太後話中總是有話的。他靈機一動,便說道:“稟太後,代批奏折,本王實在不敢妄為,隻是做了些份內的事,至於奏折言稱軍國大事的,本王會呈太後聖覽,以便定奪。”
慈禧一笑:“恭親王過慮了,現皇上病重,朝政大亂,別說個把月沒有朝會了,內外事務繁雜,哀家與東宮太後都叫皇上的病體壓得心上不安,也無暇顧及朝綱,恭親王作為至親皇叔,多擔當些理所當然。”
恭親王一聽,不敢有絲毫鬆懈,這個太後經常會設好圈套讓你鑽的,他再不會傻了,兩次被罷免,兩次起用,他已摸透了慈禧的陰暗心理,他轉念一想,何不轉移話題,擺脫開她的誘敵入圈。便說:“太後,皇上隻是天花大喜,無大礙,太後盡可放心,皇上乃真命天子,不日會愈的。”
“會愈?”慈禧一聽就上火了,但一想是在恭親王麵前,不便如此,就又降下火氣,說,“哀家還是不太放心,雖出天花,但前世祖痘出而崩,令人驚悸,又傳皇上這次出痘太重,哀家心焦不安嗬。”
恭親王說:“皇上龍體,吉人天相,一個水痘有何懼?如太後放心,本王馬上派人去找民間名醫,也可請西洋夷人醫生,進宮為皇上治病,望皇上早日複元。”
恭親王這樣說時,想起前幾天傳聞西太後斬了李德立、莊守兩名禦醫,可能是太後嫌禦醫沒有及時治好皇上的病所為,他沒有往深處想。
慈禧歎了口氣:“唉,恭親王有所不知,皇上脾氣古怪,哀家也這樣想,怕皇上不解。”
恭親王一聽,心說你身為皇上親母,不講仁慈,與自己親生兒子爭權,還稱皇上脾氣古怪,倒怪皇上了,天下誰不知道你陰險狠毒,想置別於死地,誰都是你眼中釘呢。恭親王在心中冷笑了一下,才說:“不如叫本王去勸說一下皇上,言明太後聖意,盡早為皇上治病如何。”
“甚好。”慈禧強作愁眉舒展的樣子,她正要下這步棋,好打探一下皇上的真正心跡,恭親王便成了這個工具。
“恭親王一去,皇上定會聽你親叔的,你等著,哀家差李蓮英帶你去,完後,恭親王再將皇上情況帶來稟我。”
慈禧說著,便差小太監去叫來李蓮英,吩咐帶恭親王去見皇上。李蓮英明白太後用意,點頭向太後致意。
恭親王打拱道:“本王去了,待會兒回來稟報太後。”便隨李蓮英去了養心殿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