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雪

第八節

　　老兵快複員時，辛連長接到命令調團部當軍務股長。辛連長很高興，走時在連裏為他送行時喝醉了。

　　副連長當了連長。

　　新連長上任後就不到菜地轉了，有時楚平安和新連長碰上麵，新連長也沒有要停下說話的意思，楚平安就笑笑，走了。

　　司務長提升當了副連長，新副連長常到菜地和勤雜班轉轉，對勤雜班的懶散作風很不滿，批評了楚平安幾次，楚平安不太理新副連長的碴，原來他當通訊員時就從不怎麽理會司務長的。司務長也不在連部住，接觸得少。

　　臨近老兵複員時，楚平安去了趟營部，在營部給軍務股辛股長打了個電話，說他不想複員。

　　辛股長說你好好幹，我不會叫你複員的，你家那地方的情況我還不清楚？

　　楚平安就放心地回到連裏，繼續在菜地裏率領那幾個兵幹活。

　　研究複員人選時，新連長提出讓楚平安複員，指導員說楚平安工作不錯而且軍務股辛股長來電話叫把楚平安當骨幹留下。

　　新連長說，留那樣的人幹啥？是軍人軍事訓練跟不上倒象個農民。

　　新副連長說，楚平安種菜很不錯。

　　新連長說這是部隊不是農村。

　　於是就報了楚平安複員。

　　過了兩天，楚平安的複員報告被打了回來，是辛股長用電話通知的，軍務股專門搞老兵複員的事。

　　楚平安就留下了，他當兵到第三年零四個月的時候，他接了一個電話，後來辛股長有一天坐著小汽車拿了個調令把楚平安拉走了。辛股長說楚平安是個好兵，這樣的兵應該在部隊多做貢獻。楚平安被調到了離團部很近的一連工作。他在一連繼續種菜。

　　辛股長的老婆孩子也隨軍了，辛股長常打電話叫楚平安去他家吃飯。楚平安每次去時提兩瓶“昆侖”特曲，能和辛連長喝到半夜。

　　這年部隊改編，要從各連抽出兩個連的兵力改編成武警，到塔克拉瑪沙漠邊緣的勞改農場去看犯人。很多兵聽說要去的地方環境艱苦，又是看犯人，都不大願去。

　　楚平安卻堅決要求去看犯人。他把這個想法告訴給辛股長。辛股長說，你離開這裏以後想轉個誌願兵，我可就說不上話了？

　　楚平安說，轉不轉誌願兵，我現在看得不重了，我隻是不想再種菜了，當個種菜的兵，還不如去當個看犯人的兵。

　　辛股長說你要考慮好。

　　楚平安卻說，老連長，你還記不記得哪年拉練時，你給我講的那個生物帶了？

　　辛股長一愣，說，你提哪個做啥？

　　楚平安說，我一直想著這個生物帶子，你說得太好了，人生存在一個帶子裏，時間長了，沒有多大變化，其實也就孤獨了，你原來隻說站在帶子外麵，會孤獨的。

　　辛股長不認識楚平安似的，望著他。

　　楚平安又說，人這個生物是活的，不能在一個帶子裏一直生存著。

　　辛股長愣了半晌，才說了句“你小子”卻沒了下文。

　　楚平安就說，老連長我考慮好了，我不是那些白楊樹，我想挪窩。但我忘不了以前的那些日子，也忘不了你這個老大哥，是你這個老大哥影響了我，你在我的心目中，占著重要的位置。

　　辛股長望著楚平安，過了好長時間，才說，你考慮好了，就去吧，也許你的想法是對的。看來，部隊真能把人鍛煉出來，你已經不是以前的楚平安了。

　　楚平安說，我當了四年兵，卻沒當幾天正規的兵，我肯定不是以前的我了，我種菜的時候，好象種的就是我，我有時懷疑我是不是兵了？

　　楚平安就到了新改編的隊伍裏。為此，團裏還把楚平安當做自願要求到艱苦環境去工作的典型，表揚了他。

　　走之前，楚平安專門到八連去了一回，算是告個別。八連指導員情緒不是太好，新連長卻幹勁衝天，對楚平安說到新單位好好幹，會有好前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