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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搖釋番將劉豫降金獻玉璽邦昌拜相

  話說當時嶽飛要把吉青斬首,吉青大叫:“無罪!”嶽飛道:“我怎樣吩咐你,卻中了他金蟬脫殼之計。”便向銅先文郎喝問道:“你這等詭計,隻好瞞吉青,怎瞞得過我?你實說是何等樣人,敢假裝幹離不替死?”銅先文郎暗想:“中原有了此人,我主休想宋室江山也。”便叫道:“嶽南蠻,我狼主乃天命之主,怎能被你拿了?我非別人,乃金國大元帥銅先文郎的便是。”原來,嶽飛拜見高宗時,高宗曾將在宮中親手畫的五幅大像,取出來與嶽飛一幅一幅看過。高宗道:“此乃是金國兀術弟兄五人的像,卿要細細認著,倘若相逢,不可放過。”嶽飛那時便默記在心,故而認識。他見銅先文郎自己招認了,便道:“吉青,你聽見了麽?”吉青道:“我見他這般打扮妝束,隻道是幹離不,哪曉得他會掉換的?大哥要殺我,就與他一同殺罷了。”眾軍士俱跪下討饒。嶽飛道:“也罷,今日初犯,恕你一次。日後倘再有誤,王法無親,決不容情。”吉青謝了起來。嶽飛道:“就著你領兵二百,把番將並馬匹軍器,押解大營報功。”

  吉青領令,押解了銅先文郎並所獲遺棄物件,一路來劉豫營前,叫小校稟知,好放過去到元帥大營。劉豫聞報即命傳宣官引吉青進見,吉青叩稟:“嶽先鋒殺敗番兵萬,活捉番將一員,得了許多軍器馬匹,現解在營門,乞二先鋒看驗明白,好讓路與小將到元帥營中去報功。”劉豫聽了這一番言語,口裏不說,心中暗想:“金兵十分厲害,南朝並無一個敢擋。嶽飛初進之人,反有這等本事!我想他隻用八百兵丁,便殺敗了十萬人馬,擒拿了番邦元帥。若還論功,必定職居吾上。”想了一會,便道:“有了,索性待我占了,後來的功再讓他罷。”

  主意已定,便假意開言道:“吉將軍,你同嶽先鋒殺敗番兵,擒獲番將,這件功勞不小!但你去到大營報功,須要耽擱時日。你營中乏人,恐金兵複來。我與你家先鋒猶如弟兄一般,不如我差人代你送往元帥處。你與我帶了豬羊牛酒,先回本營去犒賞三軍罷。”吉青不知是計,即便謝了劉豫。劉豫吩咐家將,整備豬羊牛酒,交與吉青帶回本寨去,分犒眾軍,不提。

  且說劉豫將銅先文郎囚在後營,解來物件暫且留下。把文書寫停當,封好了,叫旗牌上來吩咐道:“你到大營內去報功,元帥若問你,你就說:‘金兵殺來,被本先鋒殺敗,拿住一個番將囚在營中,若是元帥要就解送來。若是不要,就在那邊斬了。’元帥問你,說話須要隨機答應,不可漏了風聲。”旗牌得令出營,望大營而來。

  再說胡中軍回營,換了衣服,來見元帥。元帥便問:“所探之事如何?”胡中軍便將到了青龍山,爬在樹頂上一夜所見之事,細細稟知。元帥道:“難為你了,記上你的功勞。”

  到了次日,元帥升帳,聚集眾節度、各總兵議事。眾將參見已畢。有傳宣官上來稟道:“二隊先鋒劉節度差旗牌來報功,在營門外候令。”元帥道:“令他進來!”那旗牌官進來,叩了頭,將文書呈上。韓元帥拆開觀看,原來又將嶽先鋒的功勞冒去了!便吩咐賞了旗牌,道:“且自回營,可將所擒番將,活解來營。待本帥這裏敘功,送往京師,候旨便了。”旗牌叩謝,出營而去。

  韓元帥向眾將道:“兩次殺敗番兵,俱係前隊嶽飛大功,今劉豫蔽賢冒功實在可惡。朝廷正在用人之際,豈容奸將埋沒賢才,以致賞罰混亂?本帥意欲將他拿來斬首示眾,再奏朝廷。哪一位將軍前去拿他?”言未畢,胡中軍上前稟道:“元帥若去拿他,恐有意外之變。不如差官前去,傳元帥之令,請他到來議事。然後聚集眾將,究明底細,斬他不遲。庶幾眾心誠服,他亦死而無怨。”元帥道:“此計甚妙。就著你去,請他到大營來,商議軍機,不得有誤。”中軍得令,出營上馬,往劉營來。

  不道元帥帳下,有一兩淮節度使曹榮,卻與劉豫是兒女親家。當時來見元帥命中軍去賺劉豫,心想:“他的長子劉麟,卻是我的女婿。父子性命,旦夕難保,叫我女兒怎麽好!”遂悄悄出帳,差心腹家將,飛馬往劉營報知。此時,劉豫正在營中盼望那報功的旗牌,不見回來,忽見傳宣官進營稟道:“兩淮節度使曹爺,差人有緊急事要見。”劉豫即著來人進見。來人進營,慌慌張張叩了頭,說道:“家爺不及修書,多多拜上:今元帥探聽得老爺冒了嶽先鋒的功勞,差中軍官來請老爺到大營,假說議事,有性命之憂,請老爺快作計較!”劉豫聽了,大驚失色,忙取白銀五十兩,賞了來人,說道:“與我多多拜上你家老爺,感承活命之恩,必當重報。”來人叩謝,自回去了。

  劉豫想了一會,走到後營,給銅先文郎鬆了綁繩,坐下道:“久聞元帥乃金邦名將,誤被嶽飛所算。我觀宋朝氣數已盡,金國當興。本先鋒欲放了元帥,同投金國,不知元帥意下若何?”銅先文郎道:“被擄之人,自分一死。若蒙再生,自當重報。吾狼主十分愛才重賢,先鋒若往本國,一力在我身上保舉重用。”劉豫大喜,一麵吩咐整備酒飯,一麵傳令收拾人馬糧草。

  正待起行,旗牌恰回來繳令,道:“元帥命將所擒番將,囚解大營,請旨定奪。”劉豫大笑,遂命鳴鼓召集將士。參見已畢,劉豫下令道:“新君年幼無知,韓世忠賞罰不明。今大郎主重賢愛才,本先鋒已約同金國元帥,前去投順。爾等可作速收拾前去,共圖富貴。”言未畢,隻聽得階下一片聲道:“我等各有父母、妻子在此,不願降金!”哄的一聲,走個罄盡。劉豫目瞪口呆,看看隻剩得幾名親隨家將,隻得和銅先文郎帶領了這幾人上馬。又恐怕嶽飛兵馬在前阻礙,隻得揀取小路前行。

  忽見後麵一騎馬飛奔趕來,叫道:“劉老爺何往?”劉豫回頭看時,卻是中軍,便問:“你來做甚麽?”中軍道:“元帥有令箭在此,特請先鋒速往大營議事。”劉豫笑道:“我已知道了。我本待殺你,恐沒有人去報信。留你回去,說與韓世忠那賊知道:我劉豫堂堂丈夫,豈是池中之物,反受你的節製?我今投順金國,權寄這顆驢頭在他項上,我不日就來取也。”

  嚇得中軍不敢作聲,回轉馬就走,心裏暗道:“不知是哪個走漏了風聲?”飛跑趕回大營,來報與韓元帥。韓元帥隨即修本,正在差官,進京啟奏,忽報聖旨下。韓世忠接旨宣讀,卻是命韓世忠防守黃河,加封嶽飛為都統製。世忠謝恩畢,遂將所寫奏明劉豫降金、嶽飛得功的本章,交與欽差帶進京去呈奏。命嶽飛領軍前行,同守黃河。按下慢表。

  再說那幹離不在青龍山被嶽飛殺敗,領了殘兵,取路回到河間府,來見兀術。兀術道:“王兄有十萬人馬,怎樣反敗在宋兵之手?”幹離不道:“有個嶽南蠻,叫做嶽飛,真正厲害!”就把他獨來踹營並水火埋伏之事,細細說了一遍。兀術道:“並未曾聽見中原有什麽嶽飛,不信有如此厲害!”幹離不道:“若沒有銅先文郎替代,我命已喪於夾山道上矣!”兀術聽了,大怒道:“王兄,你且放心,待某家親自起兵前去,渡黃河拿住嶽飛,與王兄報仇。直搗金陵,踏平宋室,以泄吾恨!”那兀術正在怒烘烘的要拿嶽飛,卻有小番來報:“銅先文郎候令。”兀術道:“王兄說他被南蠻拿去,怎得回來?”就著令:“傳進來!”

  且說那銅先文郎,同著劉豫抄小路轉到金營,即對劉豫道:“先鋒可在營門外等候,待我先去稟明,再請進見。”劉豫道:“全仗元帥幫襯!”

  銅先文郎進了大營,一直來到兀術帳前,跪下叩頭。兀術道:“你被南蠻拿去,怎生逃得回來?”銅先文郎即將劉豫投降之事,說了一遍。兀術道:“這樣奸臣,留他怎麽?拿來哈喇了罷!”哈迷蚩道:“狼主不可如此。且宣他進來,封他王位,安放他在此,自有用處。”兀術聽了軍師之言,就命平章宣進朝見,封為魯王之職,鎮守山東一帶。劉豫謝恩,不表。

  再說韓元帥兵至黃河,就分撥眾節度各處堅守。嶽飛同著吉青,向北紮下營寨守住,韓元帥自領大軍攻取汴京。

  那張邦昌前些時聽說康王在金陵即了帝位,正在猶豫不決。忽有探子來報,韓元帥領兵來取城,遂心生一計。來到延福宮分宮樓前拜見太後,啟奏道:“兀術兵進中原,不日來搶汴京。今康王九殿下在金陵即位,臣欲保娘娘前往。望娘娘將玉璽交付與臣,獻與康王去。”娘娘聞奏,兩淚交流道:“今天子並無音信,要這玉璽何用?就交與卿便了。”張邦昌騙了玉璽,到家中收拾金銀珠寶,保了家小出城,竟往金陵去了。

  再說韓元帥兵至汴梁,守城軍士開城迎接。世忠進城,請了娘娘的安。娘娘就將張邦昌騙去玉璽,帶了家眷不知去向,與世忠說知。世忠奏道:“四麵皆有兵將守住,不怕奸臣逃走。待臣差人探聽奸人下落,再來複旨。”元帥辭駕出朝,將兵守住汴梁,不表。

  再說張邦昌到了金陵,安頓家眷,來到午門,對黃門官道:“張邦昌來獻玉璽,相煩轉達天聰。”黃門官奏知高宗。高宗問眾臣道:“此賊來時,眾卿有何主見?”李綱奏道:“張邦昌來獻玉璽,其功甚大,且封他為右丞相。但他本心不好,主公隻宜疏遠他,他就無權矣。”高宗大悅道:“可宣上殿來。”邦昌來到殿前俯伏在地。高宗道:“卿之前罪免究,今獻玉璽有功,官封右丞相之職。”邦昌謝恩而退。

  到了次日,邦昌上殿奏道:“臣聞兀術又犯中原,有嶽飛青龍山大戰,殺得番兵片甲無存。若無此人,中原難保,真乃棟梁也!現為都統,不稱其職。以臣愚見,望主公召他到京,拜為元帥,起兵掃北,迎請二帝還朝,天下幸甚!”高宗聽了,暗想:“好雖好,我總不聽你。”遂說道:“卿家不必多言,孤自有主意。”邦昌隻得退出。

  邦昌回到家中,想道:“這樣本章,主公不聽,雖為丞相,總是無權了。”正在無計可使,適值侍女荷香送茶進來。邦昌看時,乃是孫浩之妹,頗有資色,便想:“不若認為己女,將她送進宮中。倘得寵用,隻要誘他荒淫酒色,不理朝政,便可將天下送與五狼主了。”遂與孫荷香說知,荷香應允。

  張邦昌當夜便和荷香歡愛一番,枕邊說了許多利害的話,次日妝扮荷香,上了車子,推往午門。邦昌進朝奏道:“臣有小女荷香,今送上主公,服侍聖駕,在午門候旨。”那個少年天子,一聞此言,即傳旨宣召。荷香拜伏金階,口稱:“萬歲!”高宗觀看大悅,遂傳旨命太監送進宮去。李綱出班奏道:“請主公送往西宮。”邦昌又奏道:“望主公降旨,召嶽飛回朝,拜帥掃北。”高宗傳旨,就命邦昌發詔去召嶽飛。高宗自回宮去,與荷香歡敘。

  且說張邦昌將旨放在家中,不著人去召嶽飛,算定黃河往返的日子,邦昌卻來複旨,回奏道:“嶽飛因金兵犯界,守住要地,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因此不肯應詔。”高宗道:“他不來也就罷了。”

  且說張邦昌送玉璽時,一路上就印了許多紙,所以他就假傳聖旨頗多。那一日將一道假旨,到黃河口召嶽飛。嶽飛出來接旨,到裏邊開讀了。嶽飛道:“欽差請先行,嶽飛隨後便來。”那欽差別過嶽飛,回複張邦昌去了。嶽飛吩咐吉青道:“兄弟,為兄的奉旨回京,恐番人渡河過來,非同小可。為兄的有一句緊要話,不知賢弟依否?”吉青道:“大哥吩咐,小弟怎敢不依?”有詩教:

  搖搖劉豫降金實可羞,邦昌獻璽豈良謀?

  搖搖欺君賣國無雙士,嚇鬼瞞神第一流。

  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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