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大半天,總算到了衡王墓的山腳,天已經快黑了。
這裏的地勢和別的地方大不一樣,一股黑氣隱約其中。衡王墓在四座大山的包圍中,霧氣迷茫。
道長感歎道:“好一個奇門遁甲的變數。”他指著東、南、西三座大山,“東邊的山是天,南邊的山是門,西邊的山是地。這應該就是奇門遁甲的三盤,又象征三才。天盤的九宮有九星,你們看那邊,排著九棵蒼勁的大樹,少說也有上千年了,就是為了呼應這個陣法。中盤的八宮也就是八門,說的是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奇門最重格局,如龍回首、鳥跌穴,吉矣,吉凶,奇門又分為陰局和陽局,陰陽各九局,共18局,冬至芒種用陽九局,夏至大雪用陰,古人用來預算禍福,這裏卻用來布千年一見的大局,不明白的人走進去,處處是路,但進去了,就別想再出來了,你們再看九局地盤的八宮,代表八個方位,靜止不動,每宮都分配著特定的奇、儀,隻有北邊是空虛的,我想,雲離當時也是從那裏出來的,對嗎?”
雲離點點頭:“道長,你可真神,你是怎麽知道的?”
“不過……”道長沉思了一下,“北邊霧氣迷茫,一定有毒,人吸了會神智不清,沒有特製的解藥,恐怕一般的人進不去。”
雲離點點頭:“是這樣的。”
我著急地看著道長:“那怎麽辦呢?難道我們就不進去了嗎?”
道長哈哈大笑:“你放心吧!我們一定把你的冥王救出來。”
我狠狠地斜了他一眼:“道長,這麽大年紀了,說話還真沒正經。”
道長撫摩著胡須:“我猜這附近一定有解毒的草藥,我們細心地去找找,找到了就立即進墓,反正今天是十五,並不犯克,也算是上天幫我們的忙。”
我和雲離撿了些柴火,又自製了個火把,隻是山上到處都是不知道名字的小草,也看不出哪個才是解毒的草藥。我和雲離把那些能拔下來的都拔了。
道長卻站在一個樹下,看著上麵結的青色果實。
雲離大聲說:“道長,不要看了,這果子有毒,肯定不是解毒的草藥。”
道長卻用衣服包住,摘下一個來,仔細地觀看,衝我們兩個招招手:“你們兩個快回來。”
我看著道長手裏那個奇怪果子,綠得有些嚇人,好像還有黑色的汁水流了出來,一股臭味。我捂住鼻子:“道長,好臭啊!這麽臭的東西,怎麽會是解藥?”
道長樂嗬嗬地用匕首把果子割開,裏麵竟有一個青色的核,道長又把這個核割開,就有一股香氣飄到鼻子裏,人聞了以後,精神大震。
雲離高興地跳了起來:“道長,沒錯,我當時出來的時候,吃的藥丸就是這個味道。”說完,神色暗淡了下來,“真是沒有想到,解救全村的良藥,竟是我們家家戶戶都有的東西,道長要是早來的話,也不會死那麽多人了。”
我拉住雲離的手,安慰他:“你不要傷心了,說不定你爺爺他沒有事,他還等著你回去呢。”
雲離眼裏又露出了笑容,重重地點點了頭:“道長,我們什麽時候進去?”
道長把那白色的漿液喝了下去:“你們兩個也去吃一個,我們立即就進村。先去看看雲離的爺爺,說不定他老人家還可以幫上我們的忙。”
我和雲離每人摘了一個吃下去,嘴邊還殘留著果子的清香。特別是雲離,終於又可以回家了,又可以見到天天想念的爺爺,開心得嘴都合不上了。
進到山穀,霧氣更濃了。從裏麵刮出陰森森的風,吹得人身上冷颼颼的。
在火把的照耀下,看清楚路邊有一塊石碑,上麵寫著“衡家莊”三個大字。地上有一些骨頭散落在入口處,這一定是以前逃出來的村民留下的。這裏的村民世世代代生活在這樣恐怖的地方,真是太苦了。
走進去,才發現這衡家莊也是根據陣法排列的。一個村子分成四組,每組都緊靠著身後的大山,房子是用土坯壘砌而成的,每棟房子之間又都是有規律的,就連門前的樹也呼應了陣法的變化。
這個時間正是平常百姓點燈做飯的時候,可我們眼前的四座村莊,卻一點兒動靜也沒有。沒有小孩的哭鬧聲,沒有大人的嗬護聲,甚至連家畜饑餓的叫聲都沒有,隻有滿樹的烏鴉聚集在一起,呱呱地亂叫,有一兩隻看到我們,拍打著黑色的翅膀,在我們頭頂上盤旋,它們的身上散發出腐爛的人肉味。
突然,一隻烏鴉朝我俯衝下來,伸出尖尖的爪子,抓向我的麵門。
我撲倒在地上,頭上傳來陣陣疼痛,它沒有抓到我的臉,卻抓到了我的頭發。
雲離在旁邊衝過來,拔出刀子,把我的頭發削斷了,那隻黑色的烏鴉,帶著我的碎發,怪叫著,飛上了天空。
不一會兒,就聽到“沙沙”的聲音,像是在下雨,又像是鳥類翅膀劃過天空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多。
雲離大叫道:“不好,是烏鴉群,我們快去旁邊的房間躲躲。”
我渾身打了個寒顫,烏鴉群?天呐!它們想幹什麽?
雲離拖著我和道長,跑進旁邊的土屋裏,一進去就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雲離拿火把四周觀看,牆角的土炕上,躺著兩具屍體,已經開始腐爛,但是看的出來,死者身上的肉曾經被撕成了一塊一塊的,身下的被褥被染紅了,上麵又爬滿了蟲子,看樣子是剛死不久,眼睛恐懼地睜著,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黃嬸、黃叔,你們怎麽死得這麽慘?”雲離流下來了眼淚。
我拉住雲離:“雲離,人死不能複生,不要再傷心了。”自己的眼淚卻掉下來了。
道長大聲吆喝道:“你們兩個還在那裏磨蹭什麽?再不過來的話,我們三個也快變成屍體了。”門外傳來劈裏啪啦的聲音。
窗戶不知道為什麽用泥土堵死了,而門上卻是一個又一個洞。
道長拿著寶劍,把那些撞進來的烏鴉殺死。我和雲離趕緊跑了過去。
外麵的烏鴉密密麻麻,像瘋了一樣,朝門上撞過來。殺死一隻,又來兩隻,一眨眼,地上已經堆了一層死烏鴉。
道長擦著臉上的汗:“這裏一定是發生了什麽變動,才會驚動了這些烏鴉,我們這樣殺下去也不是辦法。”
我一邊用匕首殺死撞進來的烏鴉,一邊著急地看著道長:“那您說怎麽辦?照這樣下去,我們不餓死也得累死。”
外麵的烏鴉進攻得更猛烈了,門隨時都會有被撞破的危險。
道長吩咐道:“我先在這裏堵住,動物都應該怕火,你們多找點木頭,生起火,試試有沒有用?”
我和雲離把房間的木頭桌子拆了,堆在門口點了起來,那些烏鴉看到火光都散開了,發出刺耳的鳴叫聲。
我擦擦臉上的汗。道長擔憂地看著外麵:“暫時是沒有問題了,但隻要那些烏鴉沒走,我們就不能出去。看來,今晚我們就不能進衡王墓了,隻能等到明天了,你們兩個先睡覺,我在這裏守著,下半夜你們再替我。”
看著牆角的死人,我怎麽也睡不著,坐下來都覺得困難。
雲離脫下衣服,鋪到地上:“鳳姑娘,你先睡吧!我和道長一起守著。”
我看看炕上的死人,再看看雲離,皺皺眉:“我睡不著。”
雲離滿臉悲痛地拍著我的肩膀:“黃嬸她們是好人,就算死了,也不會嚇唬你的,而且,還有我和道長在,你就放心地睡吧!”
我害怕地搖搖頭,雲離溫柔地看著我:“那你枕在我腿上睡吧!這樣你就不害怕了。”
我點了點頭,趴在他的腿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夢裏,好像聽到有人在叫我,我坐起來,看到屋子裏坐著個白胡子老頭,他慈眉善目地看著我笑,隱隱約約還有小孩的哭聲。當我再看的時候,那個老頭不見了,卻有很多僵屍在看著我笑,伸手就來拉我。我大叫一聲:“不要,不要。”
雲離在叫:“鳳姑娘,你怎麽了?快醒醒啊,你怎麽了?”
我睜開眼,道長在不斷地添柴火,火堆越來越小,旁邊的木頭越來越少,看來支撐不了多久了,到時烏鴉再來偷襲,怎麽辦?
雲離擦著我臉上的汗,問道:“你怎麽了?”
我嬌弱地站起來,感覺到渾身無力:“我剛才夢到有好多的僵屍,好多,好多,他們都過來拉我的衣服。”
“僵屍?哪裏有僵屍?是你在做夢,不要害怕了,而且,你平時看到僵屍也不害怕啊,怎麽嚇成這個樣子?”
道長轉過頭來,眼神閃動:“鳳兒她不是普通人,她說在夢裏看到了僵屍,說不定這裏就真的有僵屍,死了這麽多人,不可能不出問題,離天明還有很長一段時間,看來我們不能再呆下去了。”
我擔心地看著外麵:“可是,外麵的烏鴉那麽多,我們又能去哪裏?出去不是更危險嗎?”
道長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恐怕在這裏會更危險,雲離,你趕緊把剩下的木頭紮一個火把,我們要去找一個能夠藏身的地方才行。”
雲離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一拍手:“對了,我家有一個地窖,我們可以去那裏躲躲,我家離這裏也不遠。”
道長點點頭:“好,我們就去那裏。”
我們脫下衣服,包著頭,一同走了出去。
雲離舉著火把。樹上站滿了烏鴉,那些烏鴉的眼睛在黑夜裏閃著詭異的光芒。
四周的空氣冰冷冰冷,我想起冥王在這樣的地方過了一千年,不知道他是怎麽過下去的。
那些烏鴉可能懼怕火光,沒有俯衝下來,但卻在我們頭頂上麵盤旋。
我緊緊地抓住雲離的手,臉上的汗都下來了,我似乎覺得走了很久很久,不斷地問雲離:“到了沒有?到了沒有?”
雲離也有些著急,手裏的火把快燒完了,頭頂上的烏鴉越聚越多。
我們加快了步伐,都能聽到彼此的喘氣聲。
雲離幹笑了兩聲:“以前沒有飯吃的時候,還常常吃烏鴉肉,以後打死我也不敢再吃了。”
“你還敢吃烏鴉肉?我看著都覺得惡心。”對烏鴉我一直懷著畏懼感,先不說它們喜歡吃腐爛的肉,就它們的樣子也夠嚇人的了。
道長回過頭來,壓低了聲音:“火把快滅了,雲離,到你家還有多長時間?”
雲離指著前麵的一棟木屋:“就在前麵。”
我們手中的火把先熄滅了,頭頂上的烏鴉騷動起來。有兩隻烏鴉已經離我們很近了,隨時都會衝下來。木屋離我們還有二百米遠,我著急地問道長:“怎麽辦?”
道長沉住氣:“你們兩個先別慌,慢慢走,如果真得跑起來,它們就真的要俯衝下來了。”我點點頭。
突然,前麵有東西在晃動,借著月光,我們發現是幾個穿著破爛衣服的僵屍,臉色蠟黃。從穿著打扮,應該是這裏的村民。他們也發現了我們,衝我們蹦躂過來。
上麵是烏鴉,前麵是僵屍,離木屋越來越近了。道長喊道:“把火把拋向僵屍,趕緊跑。”
那些僵屍越來越近,身上的臭氣令人作嘔。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跳加速。
那些烏鴉也發現了僵屍,腐爛的味道是它們最喜歡的。我們頭頂上的烏鴉紛紛朝僵屍撲過去。
木屋越來越近,雲離拉著我的手,加快了步伐。
一個僵屍擺脫了烏鴉的糾纏,朝我們倆個撲過來,道長迅速將手裏的火把扔到了他的身上:“快跑。”
火把落在僵屍身上,著了起來,燒焦的味道,著實難聞。
我們手裏沒有了火把,頭頂上的烏鴉開始朝我們撲過來。
雲離揮動著衣服驅趕它們,我的後背還是被抓了一下,火辣辣地痛。
等我們奔到木屋前,才發現門在裏麵關死了,怎麽推都推不開。
那幾個僵屍還在痛苦地掙紮,身上的肉被烏鴉吃光了,隻剩下白森森的骨頭架子。
雲離使勁地撞門,道長的臉被抓了好幾道,胡子也亂七八糟。
烏鴉太多了,我已經抵擋不住了:“雲離,快點兒啊,我們要死在這裏了。”
裏麵突然傳來顫抖的問話聲:“你們是人是鬼?”
雲離大喜,拍打著門:“王大爺,是我,雲離,你快開門。”
裏麵的人驚喜地問道:“真的是雲離回來了?”
“是我,真的是我,您快開門啊!外麵有好多烏鴉。”
我鬆了一口氣,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門“吱拉”一聲開了,我們三個人趕緊跑了進去。
屋裏暖烘烘的,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桌子上點著一盞煤油燈,床上地下坐滿了人,好奇地看著我們三個。
有一個花白胡須的老人,從炕上站起來,一把抱住雲離:“我的離兒,是你回來了嗎?可把爺爺想死了。”老淚縱橫。
雲離一把抱住爺爺,看著爺爺消瘦的臉:“爺爺,是我回來了,都是孫子不孝,讓爺爺擔心了。”
爺爺拍著他的肩膀:“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爺爺還以為見不到你了,真是老天保佑,還能讓我再看你一眼。”
雲離指著我和道長:“爺爺,這是我的倆個朋友,沒有他們,我還不知道會不會活著回來。”
爺爺老淚縱橫,顫抖著身子,要給我和道長下跪,我和道長趕緊把老人攙扶起來。
我擦了擦眼淚,有些奇怪地看著那個老人,他竟是我剛才夢裏見到的那個老人,好奇怪啊,我又沒有見過爺爺,怎麽會夢到他呢?
爺爺拉著我們三個坐下來,炕上還躺著幾個受傷的村民,看樣子也是被烏鴉傷了。
外麵的烏鴉還在瘋狂地撞擊著木門,幾個大漢在加固木頭。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就算門能擋得住烏鴉群,可人總要吃飯,用不了多久,就算不被烏鴉吃掉,可能就先餓死了。
雲離扯住老人的袖子:“爺爺,這是怎麽回事?哪裏來這麽多烏鴉?剛才可把我嚇死了。”
老人無奈地搖搖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就在前兩天,停在草棚的死人突然活了過來,但都是呆呆木木的,見人就啃,我預感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就勸大家躲在家裏,不要隨便出門,到了晚上,就有不少烏鴉停在了門前的樹上。這烏鴉攻擊人,以前也發生過,那是衡王入墓的時候,樹上多了很多烏鴉,我懷疑又會發生那樣的事,就把大家聚集到咱家,也好有個照應,就是你黃叔,太倔強,不肯來,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雲離悲傷地抱住老人:“他們死了。黃叔、黃嬸他們都死了,死得好慘。”
老人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眼裏噙滿了淚水。他奇怪地看著我和道長:“你們倆位是來這裏……”
雲離擦擦眼淚,站起來:“他們是來救衡王的,我記得爺爺有張衡王墓的地圖,爺爺,無論如何,要幫幫我們。”
老人看看道長,目光怪異地落到我的身上:“我見過姑娘了,想來姑娘也見過我了。”
我有些奇怪地看著老人,不會他也做夢了吧?這事真是有些奇怪啊!
老人哈哈大笑:“姑娘一進這個山,我就感覺到了,你給我們全莊子的人帶來了希望。”
我驚訝地看著老人,不明白他在說什麽:“老人家,你是說我嗎?帶來希望?我自己現在都自身難保了,還有什麽希望帶給您啊!”
老人撫摩著胡須:“姑娘不是一般人,你來了,我們全村就有希望了。”
我不相信地指著自己:“我能行嗎?”老人點點頭。
“外麵這麽多烏鴉,我們想進衡王墓尚且不能,又怎麽能幫得了全莊子的人?”我有些愧疚地看著老人。
老人抓住我的手:“姑娘,你坐下,你現在不要想那麽多,你要想你最喜歡的人,想最美好的事情,自然就可以幫了全莊的人。”
我有些迷糊:“想我最喜歡的人,想最美好的事情?為什麽?”
爺爺含笑點點頭:“姑娘,你不要問了,隻要按老夫的話去做,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點點頭,盤腿坐在炕上,想我最喜歡的人,是冥王嗎?我忘不了他救鳳王時的動人笑容,那一刻,他笑得那麽燦爛,我想讓他永遠那麽開心地笑,就像公主說的那樣,他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再也沒有人能控製住他。
我又想到家裏的父母,好想念他們,不知道我的老媽還是不是那麽喜歡嘮叨,以前最討厭她嘮叨了,而現在好想再聽到她對我嘮叨。
我那些好朋友,靈子、雲雲,想起我們一起上學的快樂日子。
我笑了,生活並沒有我想得那麽糟糕。
我好像又聽到了冥王的呼喊聲,他躺在一個黑暗的地方,等我去救他,我仿佛看到了他眼裏的悲哀和憂愁,我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他也緊緊地握住我的手,一股幸福的感覺在我心頭蕩漾,他燦爛的笑容隻為我綻放,連黑暗都隱藏不了。
我們站在鮮花盛開的原野上,五顏六色的蝴蝶在我們身邊翩翩飛舞,天上的小鳥在唱著好聽的歌,陽光溫暖地灑落在我們身上,到處都是花香的味道。
他拉著我的手,眼睛像星星閃光一樣,聲音沙啞好聽:“你願意和我一生一世嗎?永遠不再分開。”
我偎依在他的懷裏,仰起頭,幸福地看著他:“我願意永遠和你在一起,永遠不再分開。”
我們互相偎依著坐下,他摘了一朵花,插在我的頭發上。
我倒在他的懷裏,聞著他身上的香氣,睡著了,睡得好甜、好香。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聞到一股米飯的香氣,才感覺自己肚子好餓。睜開眼,左右看看,房間裏一個人也沒有了,我躺在炕上,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昨天的烏鴉……我趕緊從床上坐起來。門開著,外麵的陽光照射進來,一切如夢如幻。
我走到院子裏,地上開滿了鮮豔的小野花,蝴蝶在上麵快樂地翩翩起舞,小鳥在枝頭唧唧喳喳地亂叫,今天的天空也特別的藍,藍得清澈,藍得潔淨。
雲離穿著件白色的汗褂,站在院子裏劈柴火,汗水從他臉上掉下來。
看到我站在門口,憨厚地笑笑:“餓了吧!就快吃飯了。”
我撇撇嘴,衝他做了個鬼臉,轉過頭,看到道長和爺爺做在菜地裏閑聊。後麵是一片綠油油的小白菜,還有幾隻雞在裏麵刨食吃。
街上來來回回地走著村人,臉上帶著喜色。
我有點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這是怎麽回事啊?那些烏鴉哪去了?僵屍呢?
道長看到我站在門口發呆,哈哈大笑,衝我招招手:“怎麽了?鳳兒,不會是睡了一晚上變傻了吧?是不是餓了呀?”
我皺皺眉頭,為什麽每個人都說我餓了?好像我是餓死鬼托生的。
我看看四周,疑惑地看著道長:“昨晚上好像有烏鴉攻擊我們,還有僵屍,今天怎麽都沒有了?難道我是在做夢?”
爺爺和道長哈哈大笑。爺爺滿臉和善地說:“我看鳳兒是真餓了,不然怎麽會什麽都記不起來了呢?”
我嬌怒地跑到爺爺身邊,拉著他的衣服:“爺爺,你好壞,和道長一起欺負我。”看著雲離的爺爺,我想起我爺爺來,也不知道那老頭在陰間怎麽樣了?我好想他。
我吃著飯,想著這些奇怪的事情,踹了雲離一腳:“我昨晚好像睡著了,以後發生什麽事了?”
雲離驚奇地看著我:“你的身上散發出好多漂亮的金光,金光慢慢地散發到了外麵,烏鴉就停止了進攻,而且都飛走了。早晨我們打開門的時候,也驚呆了,連那些死去的烏鴉也不見了,就連這院子,也莫名其妙地開滿了鮮花。”
我不相信地看著他:“是嗎?為什麽會這樣?”
“因為你是鳳王。”道長含笑看著我。
爺爺也點點頭:“以後我們村子,再也不會受詛咒折磨了。”爺爺開心的表情給了我極大的鼓勵,我們一定可以救出冥王。
吃完飯,我們開始商量進衡王墓。爺爺非要和我們一起去,我和雲離好不容易才勸住了他。
爺爺把衡王墓的情況向我們細細地講了一遍,又給我們準備了一些必要的東西,解毒的藥丸,盤龍爪,等等。
想到雲離剛見到爺爺,又要和我們去冒險,我對他很愧疚。
爺爺很明事理,他把我們送到村口,對雲離說:“離兒,你無論如何都要把鳳姑娘保護好!”
雲離點點頭:“爺爺,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的,我還想吃你做的魚湯呢!”
老人拍拍他的肩膀:“好,我在家裏等著你們,你們早去早回。”老人又把一包幹糧塞到我手裏,“能行就進去,不行就退出來,我們大家再想其他辦法。”我點點頭。
荒草有一人多高,沒有人敢進來。我們一路用鐮刀割出一條小路來,地上散落著很多骨頭架子,已經分不清是動物的還是人的。
快到衡王墓的時候,地上露出一塊半人高的石頭,黑漆漆地散發出奇怪的味道。道長又把旁邊的草割去,離這裏半米遠的地方,又出現了一塊這樣的石頭。
道長扔過去一塊碎石,眼前的黑色石頭變了顏色。道長沉思了片刻,用木頭撬起來,扔在了一邊。
在這塊黑色石頭包圍的圈內,白骨比別的地方多了一倍,有幾隻動物的屍體還沒有腐爛,看樣子是不久前才撞進來的。
“道長,剛才是什麽陣法啊?我以前可沒有見過。”
道長回過頭:“這倒不是什麽陣法,隻是那些石頭相互連接,可以讓進來的人或動物產生幻覺,剛才搬石頭的時候你沒有注意到,其實下麵有幾個小孔是和別的石頭連接在一起的,別說你沒有見過,就是我也沒有見過,要不是覺得這黑色的石頭有些奇怪,我也破不了這個局。”
我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轉過一片棗樹林,眼前的衡王墓屹立在那裏,帶著幾千年的神秘,靜靜地等待著我們。沒有人知道此次進去會遇到什麽樣的事情,但是要做的事情,就勇敢地麵對吧!
墓的入口建在山腳下,上麵有一塊大石頭,半掩著墓口,隱約可以看清上麵寫著幾個大字:衡王墓。
這幾個字有些奇怪,不像是建墓的時候寫的,更像是後來添上的。入口地勢凹凸不平,到處都是水,又因為幾百年沒有人進去,黑乎乎的,氣味也特別的大。幸好爺爺給我們每人準備了兩塊木頭,可以踩在上麵。我有點不太適應,但這是必經之處,越往前走,水越淺。
火把的光芒照射著牆壁,可以看到上麵繪製著很多古老的圖畫,顏色越發顯得陳舊,但依舊可以看的出,這是冥王從小到大的情景。相同的是,每一張冥王的畫像,眼神都充滿了憂鬱,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有一張畫,上麵有一個漂亮的女子,站在冥王身後,慈祥地看著他,一定是他的母親,隻有母親看孩子,才會露出那樣滿足的表情。
越往裏走,越覺得潮濕,周圍的空氣,也越來越怪異。
地下的水漸漸地沒有了,我們三個把木頭從腿上卸了下來,隱約聽到前麵傳來動物的怪叫聲。
我們繼續往前走,轉過一塊大石頭,出現了一個懸崖,能到對麵去的,隻有一條鐵鏈和木板搭建的吊橋。木板在歲月的風雨中,早已腐蝕了,隻剩下那些鐵鏈還在懸崖上晃蕩。橋下的水烏黑腥臭,裏麵好像有東西在遊動。
道長拿出一條粗繩子,係在腰上,然後把我和雲離也係上,出現意外,其他的人可以隨時援救。
我咽了一口唾沫,看著橋下的黑水發呆,如果掉下去,就算不被裏麵的東西吃掉,也得臭死。
突然,我感覺到周圍有東西在用怪異地眼神看著我,我左右看看,卻什麽都沒有看到。
雲離朝水裏看看,拍拍我的肩膀:“怎麽了?水下有東西嗎?我怎麽看不到?”
我皺皺眉頭:“總感覺有東西在看著我,讓我渾身不舒服。”
雲離笑笑:“別想太多了,不是還有我和道長嗎?真要有什麽東西出來,我替你打發了。”
我點點頭,又左右看看,還是沒有發現什麽東西。
道長走上橋頭,扯扯那些鐵鏈,不知是否牢靠。然後,他從包裏拿出盤龍爪,扔到對麵,抓住盤龍爪的繩子,搖搖晃晃地走在鐵鏈上麵。
我壯起膽子,兩手抓住鐵鏈,道長那招我可不會,兩麵的鐵鏈很粗,我半爬半走。
走到半路,有個東西從水裏跳了出來,既像烏龜又像魚,露出尖尖的牙齒。
我被它嚇了一跳,腳下一滑,晃蕩在了半空中。由於我和雲離用的是同一條繩子,他也差點兒摔下來。
道長在對麵大聲喊道:“鳳兒,堅持住。”一邊用力地拉我。
那個東西在水裏凶狠地看著我,厚厚的甲,有點像現代的鱷魚,它浮出水麵,看著吊在半空中的我。
道長又爬回來,繩子卻被鎖鏈卡住了,怎麽扯都動彈不了。
我的頭開始發暈,上麵的繩索突然搖晃起來,我感覺我在不斷地下沉,連那怪魚的牙齒都看清楚了。
上麵的鎖鏈本來就已經過了一千年,現在被我們三個人這樣來回晃悠,隨時都有斷掉的可能。再這樣下去,恐怕我們三個人都活不了。
我看到橋的對麵有個洞穴,洞穴可以站住腳。我從懷裏拿出匕首,使勁去割繩子,另一隻手纏住繩頭。
雲離在上麵吃驚地大叫:“鳳兒,你要幹什麽?”
我抬不起頭來了,大聲說:“我把繩子割斷,然後蕩遊到對麵去。”
雲離大罵:“你瘋了,你不要動,我一定能把你救上來。”
怪魚的嘴越張越大,看樣子是希望我能落到它嘴裏去。但我害怕的是,它跳上來咬我。
好不容易把繩子割斷了,我在下麵來會晃蕩,看著離岸的距離,在雲離和道長的驚呼聲中,我不顧一切地跳了過去。
道長試著把繩子扔下來,讓我順著繩子爬上去,還沒等我接住繩子,水裏的怪魚就朝岸邊爬了過來。
我衝著道長大聲喊道:“我們在裏麵會合吧!”轉身朝洞裏跑去。
洞裏濕漉漉的,黑糊糊的,什麽也看不清楚,隻感覺後麵那個怪物越來越近,我頭上冒出了冷汗,這個地方會不會是那個怪物的巢穴?想到這裏,我害怕極了。
走著走著,突然間一腳踏空了,我掉了下去,渾身疼痛。
借著光亮,我才看清楚自己掉在了一個大坑裏,裏麵堆著一層死人骨頭。也許,這些人也是掉下去死掉的。
我拍拍P股上的土,站了起來,有東西落在了我的頭頂上,我摸了一把,黏糊糊,聞聞,還有臭味。
抬起頭,原來是一個怪物的眼睛。一條大鎖鏈栓著它的脖子,它的嘴巴裏不斷地流出一些東西來。
我討好地衝它笑笑:“哥們兒,我真不知道這是你吃飯的地方,你不要生氣,我立即走。”
這個坑很大,看看周圍,卻很光滑,連個腳蹬的地方都沒有。
上麵的怪物,我隻是看到了它的一個頭,起碼有我兩個身子大,長得怪模怪樣,我從來都沒見過像它這樣的動物,看它陰森森的大白牙就知道,它一定很喜歡吃人肉。
雲離和道長去哪裏了?千萬不要丟下我不管。從未有過的緊張,從未有過這樣強烈的求生欲,在這個不知名的大坑裏,就這樣自然而然地產生了。
那個怪物張開嘴,咬住了我的衣服,我閉上了眼睛,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出了大坑,我才發現,這是個奇怪的大殿,四周都是用石頭雕刻而成的士兵,姿勢各不相同。
那個怪物把我放到了地上,旁邊還趴著個小怪物。老怪物把小怪物從地上叼起來,它想讓小怪物來吃我。我悄悄地從懷裏摸出飛龍抓,心裏想,怎麽也不能就這樣死去。
那個小怪物搖晃著身子朝我走過來,我忙把飛龍抓朝大殿的木梁扔去。那個大怪物扔下小怪物,朝我撲發過來,我抓住繩子,飛到了一個石頭人身上。
石頭人動了起來,那個老怪物不敢靠前,但卻盯著我,死死不放。
插在牆壁上的火把突然點燃了,有一個人穿著白色衣服坐在上麵,是冥王。
他衝我招招手,感覺他和平常不太一樣。
我警惕地看看四周,一個人影都沒有。我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前走,他的笑,帶著一絲妖氣,好像在誘惑我。於是,我斷定這不是冥王。如果是冥王,我一定感知的到,我們之間有心靈的感應,也許,是因為我們兩個互相換血的緣故。
身後有人在叫我:“鳳兒,別過去。”是道長的聲音。
我臉色不變,還是朝他走過去,我看到他臉上露出得意的笑。一把匕首從袖子裏滑到我的手裏,該是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我剛靠近他,就感覺有東西朝我飛過來,我手裏的刀子也飛出去了。
道長從後麵撲了過來,拉住我躲了過去。
那個人沒有想到我會識破他的詭計,匕首正好插在了他的胸口,人皮麵具從臉上掉了下來,是皇後。
她慘然地笑道;“我輸了,你去把他帶走吧!不過,我求你,要好好地對他。”說完,她拔出匕首,又使勁的插到自己的胸口上,裏麵有一滴血流了出來,凡是怪物和僵屍複活,都是依賴胸口的那滴血的,沒有了那滴血,恐怕她連鬼也做不成了,隻能是魂飛魄散了。
皇後看著自己的那滴血,落到地上,融到了土裏。她的身體在空氣中也慢慢地消失了。
我和雲離推開旁邊的石門,房間裏堆滿了鮮花。
在藍色水晶棺木裏,冥王的兩世身體靜靜地躺在裏麵,一具臉色紅潤,像睡著了一般,另一具卻臉色蒼白,冰冷異常。
我原先吞下去的那顆珠子,在我體內發出耀眼的光芒,好像是要跳出來似的。
我張開嘴,珠子從我口中飛了出來,漂浮在半空,在冥王的身體上麵盤旋,最後,落在了冥王的身上。
冥王的兩具身子,開始慢慢地重疊,最後融合成了一個人。
冥王睜開了眼睛,看著我們。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鳳妹,是你嗎?”
我點了點頭,撲到他的懷裏。
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我們幾個人高高興興地攙扶著冥王,順著原路返了回去。
外麵的天空那麽美麗,太陽照耀在我們的身上。我看看冥王,他再也不會生活在黑暗裏了。
有幾個人站在洞口看著我們,一個是白蛇,另外一個是我爺爺。
我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們兩個,爺爺沒有死嗎?他怎麽在這裏?我高興地撲到爺爺的懷裏。
爺爺撫摩著我的頭發:“鳳兒終於張大了。”
我驚奇地看著他:“爺爺,你不是死了嗎?你怎麽……”
爺爺哈哈大笑:“當年,冥王殺死了那個凡人,因為爺爺是管理那個地方的神仙,也受到了牽連,這一世,就是來幫助你們的。”
我狠狠地瞪了他兩眼;“你這老頭,太不仁義了,害我為你掉了那麽多的眼淚。”
“今天,我就是來讓你和冥王重歸神界的。”爺爺沉思了片刻,“隻可惜,那個凡人在這世的罪孽太多,已經永遠不能再托生為人了。”
“什麽?”我抓住爺爺的手,“他救過我和冥王,難道不可以減輕罪孽嗎?”
爺爺無奈地歎口氣:“這是上天的安排,一切順其自然吧!你也不要太難過了。”
我想起那天在夢裏見到他的樣子,我怎麽可以不管他?!
冥王含笑看著我:“鳳妹,你放心吧!我一定想法減輕他的罪孽。”
我嬌笑著,拉住冥王的手:“那我也不做鳳王了,這裏那麽多是是非非,還不如做個凡人快樂。”我嬌羞地低下頭,“我不想這世欠債,下世來還。”
抬起頭,白蛇哥哥在旁邊看著我。雖然是鳳王虧欠他的,但我還是感覺很不安心,看他那個樣子,一定是歸了仙界,這也算是一個圓滿的結局了吧。
至於那個孩子,我想我也不用擔心了,白蛇哥哥一定會照顧好他的。
爺爺看著我們的表情,眼裏閃過一絲傷痛:“鳳兒,你真的想用千年的道行,來還清那個凡人的冤孽嗎?”
我很真誠地點點頭。
冥王在旁邊抓住我的手,看著爺爺:“還有我。”
我看著雲離和道長,沒有他們的幫助,就沒有我和冥王的今天,心裏真的很感激他們。爺爺無奈地朝我和冥王揮動了佛塵,眼前一道金光,我什麽都不知道了。
2007年8月8日,在市中心的醫院,傳來歡呼聲:“是一對龍鳳胎,你看他們兩個,還牽著手,好可愛的孩子啊。”
天上傳來跺叫聲:“錯了,錯了,他們兩個怎麽可以做兄妹,他們應該做……”
旁邊有個人卻開心地笑了:“我等了你一百世,這一世,我終於有機會在你身邊了。”
十分鍾後,醫院的另一個產室,也傳來了歡呼聲:“我終於有兒子了,終於有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