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朗星稀。
汝山腳下人來人往,大家正忙著開啟點燈儀式。蠻人和異族人躲在暗處悄悄地指認了南宮宓,她現在就像是砧板上的肉,隻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南宮宓,南宮宓。”
我用了易容術化裝成一名官兵的樣子,混進了帳篷。
耷拉著的腦袋抬了起來。
“你是誰?”
“是我啊,玉笙莎。”
“你?你是玉笙莎?”
沙啞的聲音有些不敢置信麵前的男子會是那個國色天香的美人胚子。
“看什麽玩笑?你一看就是男人,別騙我了。”
南宮宓根本不相信我的話,狐疑地上下打量著我。
“算了,不管你想不相信了,如果你想活命,不願當祭品被開膛剖肚的話,就別囉囉嗦嗦,快點跟我走。”
聽了我的話,南宮宓打了個冷顫,任由我解開她身上的繩子,逃出了帳篷。這些人真是的,居然都沒有派個人好好看守,估計沒想到還會有人來救她的。
“你知道他們被關在什麽地方嗎?”
南宮宓給我一一指路,我又混進其他帳篷,把大家都救了出來。
“真有你的啊!沒想到你還會這招,什麽時候學的啊?”
“我會的多了去了,你怎麽可能全都知道。好了好了,快走吧,要不然,讓他們發現就糟了。”
我把他們一一送出了帳篷,突然,有人叫了起來。
“祭品逃走了,逃走了……”
四麵八方的火把都照了過來。我對著已經逃出去的人大喝一聲:
“快走!”
“你怎麽辦?”
“別管那麽多,快走。”
“我們先把女人和小孩帶到安全的地方再來救你。”
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單玨堅定地說道。
“快走吧。”
我衝他們揮了揮手。然後從背上抽出薔薇鞭。細長的帶刺鞭子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右手一揮,鞭子像是長眼的靈蛇,在那一群官兵間遊走。不少人碰到薔薇鞭立馬皮開肉綻。我像一名戰鬥在前線的勇士,手中的鞭子不停地揮舞著,那些官兵都學乖了,不敢靠近。
“抓住她,給我抓住她。王爺、皇子們下令,抓住這個家夥的,重重有賞!”
一聲大叫過後,那些官兵不怕死地蜂擁而上,將我團團圍住了。
突然,我的眼中放射出七彩霞光,一柄透明的劍從中飛出,落在我手上,連我都是一愣,女媧神劍?怎麽會在我的眼睛裏。像是與我起了感應般,女媧神劍發出“錚錚”的聲音,而後突然淩空飛起,光芒四射,在夜空中橫掃開來,不少官兵倒了下去。
遠處,似乎有淩厲的目光向我急射而來,轉頭,隻見燈火闌珊處有幾名渾身散發著貴氣的男子正牢牢地盯著這邊的戰況。
突然,一隻不知道從哪裏射來的羽箭正中我的胸口,一陣劇痛傳來,不敢置信,為什麽我竟然沒有發現他們的偷襲?
眼見我身受重傷,官兵們這下膽子更大了,我也似乎控製不住女媧神劍,它又化作七道彩光飛入了我的眼睛裏。
終於,在我精疲力竭時,他們將我抓了起來,帶到了那散發著王族貴氣的帳篷裏。
“抬起頭來!”
我沒有動。
“本王的話你聽不見嗎?”
我還是沒動,不過下巴卻被人挑了起來。好一雙冰冷的眸子,像是萬年玄冰,幾乎可以把人凍結住,不過,我是不會害怕的。
一把扯下我臉上易容用的那層假皮,帳篷裏的人在見到我的麵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汝族聖女童姥?怎麽會?真的是那畫卷上的人啊!”
我有些詫異,難道他們之前沒有見到夕霧的臉,要不然,怎麽會這樣吃驚?
輕輕摩挲著我的臉龐,男子下令道:
“公告其他七國王族,就說麟顯國的太子已經請來了汝族聖女童姥,所以,不管祭品是誰,這下都沒關係了,點燈儀式,半個時辰後開始。”
怎麽會這樣?不是要特定的祭品嗎?他為什麽說隻要有我在就行了?
“如果有你在,即使,沒有上天指定的祭品也沒關係,隻要有你這雙手,任何人,都可以成為祭品。”
瞪大了眼,我完全不敢相信他所說的話。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說,要我來充當這個劊子手嗎?不,我不要,想起自己切開別人的肚皮取出內髒點火,我就覺得渾身一陣惡寒。為什麽我要做這種事?這和殺人有什麽區別?不,我不要殺人。
我想要掙紮,可是徒勞,因為受傷太重。
“來人,給童姥清洗傷口,換上幹淨的衣服。”
太子一聲令下,便有侍女走了進來,扶起我走了出去。
半個時辰後,我穿著一身素白縞衣出現在了早就搭建好的祭壇上。
望著前方祭壇上躺著的人,我的手在發抖,胸口的血已經止了,並且塗上了最好的藥,可是我卻覺得自己的手臂似乎有千斤重一般,抬不起來。耳邊似乎還回旋著那殘暴太子的話。
“你最好乖乖給我把儀式舉行下去,否則,死的人可就不隻他一個了。你大概不知道吧?儀式開始後,祭品如果沒有獻出去,那麽他的九族都將會被株連。”
我真的要把他的內髒取出來嗎?
“點燈儀式,現在開始!請汝族聖女童姥取出祭品內髒……”
明明近在耳邊,我卻覺得這聲音遠在天邊,手猶豫了半晌都沒有勇氣抬起來。突然,在人群中,我發現了單玨、西門楓和年慕鈞他們碩長的身影,遠遠地,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
殺一個最多也就隻死一個,可是我如果不殺的話,死的人就多了。鼓起勇氣,我把刀放在了祭品的肚子上。為什麽他沒有一點害怕?這樣反而讓我更下不了手。突然,祭品對我說道:
“童姥,您別再猶豫了,動手吧,痛快地給我一刀子。”
連他都不恐懼了,我又在害怕什麽呢?人家為了家裏的人,甘願犧牲自己,我如果不完成這個儀式,不是害了他還有他的家人嗎?
閉上眼睛,手起刀落。我隻聽見皮膚開裂的聲音,睜開眼睛,一顆鮮活的心正在那人的胸腔裏跳躍。流著淚,我小心翼翼地捧出心髒,舉向天空。下麵爆發出了陣陣的歡呼聲。
“童姥,謝謝您,您真是個好人!”
一聲輕歎飄出那祭品的嘴,隨即,他的眼睛便永遠地閉上了。聽到了他的這句話,我所有的罪惡感似乎都消失了,淚水流得更凶了。
“下麵,請童姥用內髒作為火引,點燃聖火。”
我將內髒放在一個盛滿了燈油的燈台裏,將旁邊的白燭拿過來,點燃了內髒。
“轟隆隆……”
突然,我們所在的祭壇上裂開了一個大口子,一柄金色的弓和一支金色的箭在那發出耀眼的光芒,祭壇邊的人都捂住了眼睛,不敢直視。
祭壇下的人朝這邊蜂擁過來,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黑壓壓的人群,忘記了閃開。突然,一隻手拉住了我,將我往一邊拖去。才要說謝謝,在見到他的臉時,我一下呆住了,是公孫銳,他看著我的眼睛帶著笑意。
“我們又見麵了。這一次是以這樣的方式見麵的,好像我每次看見你的時候,都是你需要有人幫忙,伸出援手的時候。”
“呃……謝謝!”
我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在這裏。對了,我的臉不是換了嗎?他怎麽會認出來?輕輕地撫上臉,我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我可等著取出《詭神鑒》找出滄天的秘密,尋找到女媧娘娘的。誰知竟在這裏遇上了你。雖然你的樣貌變了,但是,那雙眼睛是不會變的,所以,我即使一眼,也能認出來。”
沒想到,一個和我相處沒多久,我不愛也不愛我的人,居然能夠做出連愛我的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低垂下頭,忽然有些沮喪,不希望公孫銳看見我失望的眼睛。
“啊……啊……”
慘叫聲不斷從祭壇上飄來。吸引了我和公孫銳的注意力。怎麽了?隻見一個個想要去取後羿之弓的人,都被金光擊中掉入了地麵的裂縫中,發出一聲聲慘絕人寰的叫聲。轉眼之間,祭台上的人竟然死傷半數。
有個熟悉的身影躥了上去,是西門楓,他還是不死心嗎?就在西門楓要跳下去的時候,一陣金光擊中了他,雖然他看來似乎並未受傷,卻被震得老遠。怎麽會都拿不到那張弓呢?
“也許,隻有作為女媧座下人的你,剛才開啟點燈儀式的童姥,才能夠取下那張弓。”
耳邊,公孫銳的聲音傳來,讓我想要逃開。不,那麽多人都取不到的弓,我憑什麽認為自己能夠拿到手。
“我不行的,我不行……”
連連後退的我被公孫銳一把拉住了手臂。
“你想要逃避嗎?這麽多人費盡心思想要長生不老,而你卻不用得到《詭神鑒》就能夠一次次地輪回,這樣的你,有什麽資格看不起那些想要追求長生不老的人?”
公孫銳的話,像一柄利劍刺在我的胸口,是啊,我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做出清高的樣子,那麽多人為了這本神卷出生入死,難道我又能獨善其身嗎?
下定了決心,我也往那人潮擁擠的祭壇上走去,一步一步,像是走在了我的心坎上。終於,我看到了那張睡在地下發出金光的後羿之弓。不顧旁邊廝殺的人,不顧那一撥撥倒下的人,我的眼裏隻有那金色的弓和箭。
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在那不斷打鬥的時候,我終身一躍,身體,竟輕如鴻毛地翩然而下,落在了那把後羿之弓旁邊,輕輕地握住弓身,我將它抽了出來,箭也自動飛到了我的手中。頓時,我的身上光華流轉,地麵上似乎有龍在咆哮。
我飛身而起,騰飛在了半空中,天空中突然神芒爆盛,與平時大相徑庭,本來滿是璀璨星子的天空,突然間隻剩下了九顆星排成一條線,光芒耀眼的星星,懸掛在我頭頂的正上方。我看見了第五顆星,拉弓搭箭,瞄準了它。
“嗖……”
一陣破氣之聲劃破長空,頓時天上有一顆星落了下來,掉在我的手中,那是一顆光彩奪目的珠子,漂亮得似乎能除盡人們內心深處所有的陰霾。天空中隻剩下了八顆星,光芒似乎瞬間暗淡了一半。
“是第五龍珠,是第五龍珠啊!天啦,它被童姥射下來了,射下來了。”
尖叫聲此起彼伏,在夜空中回蕩,久久不散……
我站在汝山腳下,天已大亮,然而,圍觀的等著看《詭神鑒》出土的人群卻怎麽都不願離開,似乎為了見證這偉大的一刻,他們把整個汝山圍得水泄不通。
正午當時,我舉起手中的第五龍珠,一道光反射在汝山上,一塊石頭頓時被炸飛,露出了光滑如鏡的鎖孔。可是,那裏有鎖啊?大家麵麵相覷,交頭接耳,隻道跟著看我怎麽取出《詭神鑒》。可是,連我也不明白到底哪裏有鎖。
“女媧神劍!”
人群中突然傳來了公孫銳的聲音。
對了,他們曾經告訴過我,女媧神劍就是一把萬能鑰匙,我曾用它來開啟過錮魂,可能這個鎖孔也能打開。我閉上眼睛,突然睜開,七道彩光飛出,瞬間匯聚成一把透明的劍,落在我手中,我將它變得和鎖孔一樣大小,插了進去。
“轟轟轟……”
地動山搖,巍峨的汝山,竟然從中裂開,變成了兩半,一條通向地底深處的密道出現在我眼前。緩緩走了下去,其他人也想跟著我進去,卻被秘道口的一道金光給擋了回去。
在密道最深處的一方石台上,我看見了一個金燦燦的琉璃盒子,輕輕地將盒子拿起,我謹慎地將它打開,裏麵,一本古卷呈現在我眼前。
拿出古卷,翻開,上麵竟然什麽字都沒有,難道像傳說中一樣,需要用水沾濕自己才能顯現出來?見旁邊有個小小的噴泉,我在之間沾了一小滴水,滴在上麵,可是卻毫無反應。怎麽回事?難道是一本贗品?不可能啊,這樣讓人大費周章地才能取得的東西,怎麽會是假的呢?有些不信邪,我把那整本古卷翻來覆去,卻還是什麽都沒有發發現。
算了,先出去再說吧。我將《詭神鑒》放回琉璃盒子,抱起後從密道中走了出去,才剛站在外麵,汝山便又“轟隆隆”地合了起來。
有人見我取到了《詭神鑒》,想要上前來搶。我大喝一句:
“慢著,這就是你們所說的記載有長生不老秘術的神卷嗎?”
說完,我取出《詭神鑒》,嘩啦啦地任它在空中翻飛,所有人都看見了,上麵一個字都沒有,大家有些搞不明白了。
“是不是你私吞了《詭神鑒》?”
“對啊,你一定是想自己長生不老,所以調包了。”
……
各種責難質問聲此起彼伏。
“停!大家認為童姥有必要作這樣的事嗎?她88年可以脫胎換骨一次,變成12歲的樣子,你們認為她有必要打《詭神鑒》的主意嗎?”
單玨站出來替我說話了,他的眼中,滿是對我的信任。
“有可能!因為,她根本就不是汝族聖女童姥。我才是!”
一聲高昂的女聲在人群外響起,我們詫異地轉過頭,卻發現夕霧正迎著陽光站在那裏。
為什麽夕霧這時候會想要與我爭這重身份?我明明記得在用扶乩之術占卜的時候,我問出來的答案是我才是童姥。而且,如果夕霧要是童姥,為什麽她沒有站出來取《詭神鑒》,難道像之前所說的,她不希望任何人那到這本神卷?
夕煙,單玨、西門楓等人也都有些吃驚,平常看來有些深沉,似乎不為名利所動的夕煙,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上次玉笙莎受傷就是因為大家的不信任,可是如今宓兒沒有吃下那朵紫花也完全沒事,也許玉笙莎說得沒錯,宓兒確實沒有中毒。可是夕煙心底又是打的什麽主意?僅僅是想為難玉笙莎,還是想逼迫她拿出《詭神鑒》來?
一柄黑色的劍突然擱在了我的脖子上。風一樣的速度,居然讓人完全沒有任何防備,站在我身後的會是誰呢?忽然之間有種不敢回頭的感覺,仿佛我一轉身,就會陷入一段莫名痛苦的回憶中。
熾烈的陽光下,一道道身影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般,就連那些想要搶奪《詭神鑒》的名門正派都似乎驚異於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我雪白的長長發絲在那閃爍著耀眼的銀光,有一種絕然的無奈。
“把你手上的神卷交出來。”
低沉的嗓音讓我第一時間知道了身後人的身份,緩緩轉身,那一金一紅的雙色瞳孔裏仿佛承載著整個世界,卻獨獨沒有我,為什麽心間會突然湧起無限的悲傷,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經曆過這一幕。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
如果……心靈不曾貼近。
如果……愛情並未來過。
你會不會把我送去他的身邊。
如果……這是你的無奈。
如果……這是你的犧牲。
如果……這是你的選擇。
那麽,我成全你!
毫無意識地,我將《詭神鑒》朝那似乎曾經很熟悉的聲源處遞去。
“不行,你不能給他!”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淩厲的女聲,是夕煙。
“煙,你在說什麽?”
年慕鈞皺起了眉頭,既然她是女媧族的人,那就應該知道,他們尋找《詭神鑒》並非為了長生不老,而是要了解一億年前蚩尤族突然強大起來的原因,這樣才能保護其他四大族的人。還有,自己一直沒有表現出與束珂和堯烜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他們怎麽完全不認識自己和夕煙了?想當年,他們雖然知道夕煙愛的是自己,卻還是一直守護著她,可是重逢後他們的表現,就像是另外的兩個人。一定要找出其中的秘密來,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另外,還有很奇怪的一點,自己從未指出來,夕煙與束珂和堯烜之間,似乎也沒有之前的默契,就和自己一樣,好象最近才認識他們。殷延和夕煙那一天的婚禮自己沒有護送她去,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朝夕之間,似乎整個世界都被顛覆了。
“《詭神鑒》我必需要拿到手,別忘了,我可是汝族的聖女童姥,最有資格拿到這部神卷的人。”
毫不退讓的眼神,沒有小鳥依人,沒有溫婉高雅,在眾人的眼裏,她冷漠而神秘。
這一刻的夕霧,心底隻有一個念頭,《詭神鑒》絕對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她們兩個到底誰才是童姥?難道真的和黃卷上一樣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見到兩個一模一樣絕色的人兒,所有的人都對她們的麵貌感到驚豔。
其他人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了一樣,突然有人在人群中起哄道:
“大家快點去搶啊,《詭神鑒》在那裏,得到它就能長生不老啊!”
再也顧不得我手中的《詭神鑒》是真是假,其他人隻想先搶到手了再說。一時間,山腳下塵土飛揚,各種叫囂聲不絕於耳。
我這才反應過來,趕快將《詭神鑒》收入琉璃盒子中,欲隨人潮退去,誰知道架著我脖子的黑劍卻並未鬆懈。沒有回頭,我雲淡風輕確又異常堅定地說道。
“在沒有弄清楚這本《詭神鑒》是真是假之前,我是不會給你的。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地讓人以為我私吞了這本書,成為眾人攻擊的目標。”
脖子上的黑劍鬆懈了下來,我一個閃身躲了開去。
“快,截住她!”
如潮水般的人群瞬間便衝散淹沒了我們所有的人,我在人群中隨波逐流,消失在年慕鈞、單玨、西門楓等人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