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池驍冷靜地飛身點住了我的穴道,眼前一黑,意識模糊底暈睡了過去。
將玉笙莎安置在神殿後廂房的軟床上,年慕鈞的眉頭一直都未舒展過,他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麽差錯,為什麽她會這麽痛苦?心中強烈的不安,怎麽感覺自己像是失去她一般?恐懼如潮水般湧來,苦澀得不行。
已是夜幕降臨,我幽幽轉醒,坐起身,隻覺得腹中饑渴。一道身影推門而入,是年慕鈞,他低著頭,手裏小心翼翼地端著什麽,正向外騰騰地冒著熱氣。
“咕嚕咕嚕……”
我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年慕鈞抬起頭,正好與我的眼神在空中交會。
“你醒了?”
驚喜地一個大步邁到我的床前,年慕鈞坐了下來。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才一天一夜而已,麵前的男子竟像是好久未休息的樣子,胡子拉雜,不同色的眼珠裏都能看見一根根細長的血絲,頭發也像是許久未作整理,亂蓬蓬的。我無意識地抬起手,替他整理好淩亂的發,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動作像是很久以前我就熟悉的。
驚喜地看著麵前的人兒,年慕鈞有一霎那像是回到了一億年前。
“咕嚕咕嚕……”
肚子突然又叫了起來,我的臉“唰”地一下紅到了耳根,天啦,叫一次就好,幹嗎又叫啊?舔舔舌頭,我看著年慕鈞手裏依然冒著熱氣的粥,咽了咽口水。
看著麵前的女孩嘴饞的樣子,年慕鈞覺得有些好笑。伸手舀了一勺粥送到玉笙莎嘴邊,罷了,就將她當成夕煙吧,或許,她真的是夕煙,隻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我,我自己來吧。怎麽會有米的啊?”
不習慣有人喂我吃東西,我一把搶過了年慕鈞手中的粥,大勺大勺地往嘴裏送。呃,吃完了,好像沒那麽餓了,真是美味啊!長長地舒了口氣,我突然想起徐曼衣來。
“不知道,反正廚房裏有很多,還有菜呢。”
“哦,這樣啊,那我們運氣還挺好的哦。呃……不知道徐姑娘怎麽樣了?”
“我們已經按照鬼婆羅姥姥所說的方法在給她去毒了,再過兩天兩夜,應該就能全解了吧。”
“那就好,那就好。”
不過,我腦中突然散過一個念頭。
“要是三天內沒有太陽,下雨了怎麽辦?”
聽了我的話,年慕鈞一愣,這個問題,他們倒是真沒想過。
“鬼婆羅姥姥說隻要暴曬上三天三夜就足夠了,並沒有說一定要連續暴曬吧。”
對哦,說的也是,我舒了口氣。好好的一個姑娘變成這樣,還得忍受親人為了自己而犧牲的莫大痛苦,實在是可憐。
“好了,不要想太多,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扶我躺下,年慕鈞守在床邊,他的眼睛真是好看,像是在對我催眠一般,讓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前麵似乎有亮光,我輕輕地往那裏走著,走著,心下有絲害怕,明明記得我是躺在床上睡覺,怎麽會到了這樣一個奇怪的地方呢?
“夕煙,夕煙,你在哪兒?在哪兒?”
誰在叫我?誰在叫我?轉頭,空蕩蕩,寒氣直飄的暗夜裏,整條街上空無一人。到底是誰在叫我?遠處似乎敲鑼打鼓聲傳來,好不熱鬧。我躲在一根石柱後麵,看見了幾張熟悉的臉龐,是單玨和西門楓他們,正要上前去,卻被眼前的一幕定住了腳步。
他們所占的地方居然是神殿,一個穿著黑衣服的女子被南宮宓和姬萱從裏麵扶了出來,鳳冠霞披,那裝扮,竟像是要出嫁的新娘子。她蓮步輕移,上了一頂剛到門口的黑色八抬大轎,抬轎的人都露出詭異的笑,尖長的獠牙從裂開的嘴角邊闖入了我的視線。捂住嘴,我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叫出聲被抓住,心下一片駭然,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起轎!”
一聲長喝,轎子被抬了起來。所有人像一陣黑風般往另一條道上裹去,我想跟上,卻怕將自己暴露在他們的眼前,可是我呆在這裏也不是辦法。眼看著他們腳底生風,越走越遠,我銀牙一咬,閃身跟了上去。
煙氣彌漫的路上,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我急得不得了。怎麽才一眨眼的工夫,就跟丟了呢?真是倒黴!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他們。快速往前奔去,我跌跌撞撞地,根本顧不得看周圍。終於,在一座大殿前,我看見了那頂似乎在疾飛的黑色八抬大轎。它剛停穩,一個穿著黑色新郎服,手牽黑花,生得異常邪美的男子從大殿中迎了出來。
“姑爺,新娘子到了!”
估計是個媒婆,在那搔首弄姿,用那膩死人不償命的聲音對男子說道。
“好!有賞!”
一大把錢被塞入了媒婆手中,雖然離得那麽遠,但是我瞪大眼卻還是能看清,那根本就是冥幣嘛。天啦,難道我碰上了傳說中的冥婚?可是,為什麽裏麵有我所熟悉的人呢?不行,即使再害怕我也要看下去。
女子被扶下了花轎,身上佩帶的細碎銀鈴在晚風中叮咚作響,有如催魂一般。我聽著那聲音,隻覺得牙齒一陣輕顫。突然,新娘蒙地揭開了黑蓋頭,露出了和我一模一樣的那張臉,是夕霧嗎?怎麽會!隻見眼前寒光猛地一閃,一把熟悉的劍出現在那女子手中,竟是女媧神劍。
“沒想到你居然會想要用法女媧神劍來對付我,這麽美麗的你,我怎麽舍得呢?”
強大的氣流似乎要把我也吸飛出去,眼睜睜地看著那黑衣新娘落在了黑衣新郎的手中,他們到底是誰?接下來,我就聽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
“夕煙,為什麽你總是想要反抗我?和我在一起不好嗎?你看年慕鈞那個窩囊廢,根本就沒有來救你,甚至讓柬珂和堯烜送你前來,三個誓死都說愛你要保護你的男人,竟然沒有一個站出來保護你,反而要你這個弱女子保護整個族群。哈哈哈……你們四族還真是沒有用,天下,就將是我殷延的了,隻有我蚩尤族,才有一統天下的能力。”
黑衣新郎說完,哈哈大笑起來。黑色的發絲,妖異的笑,讓我總覺得似曾相識一般。
“放開我,放開我!別以為我會屈服於你的,殷延,你得不到我的心,也得不到我的人,永遠也得不到。”
“為什麽呢?我也愛你啊,而且,隻要你安安分分嫁給我,我們的孩子,將會成為世上集法力與靈力與一身,天下無敵的霸者。你為什麽就是不願意呢?”
加緊了手上的力道,殷延本來邪戾俊美的臉上滿是凶狠。
“因為,你殺了三族的人,連我女媧族人都不放過,而且,我愛的不是你,以前不是你,現在不是你,以後也不會是你!”
剛烈的女子拚盡力氣吼了出來,我竟有一股想要跳出去幫忙的衝動。那就是他們口口聲聲說的夕煙嗎?她好堅強,似乎不是我這個畏畏縮縮的女孩所能比得上的人。第一次,我竟然感到了一種自卑,一種從心底深處升騰起來的沮喪。
“殷延,我們已經如約把煙送來了,你不要傷害她!”
“堯烜,不要衝動!”
柬珂一把拉住了眼中滿是憤恨的堯烜,搖了搖頭。
“殷延,你和我們不一樣,盡管你也愛夕煙,可是你對她的愛卻含有雜質,你更愛的是強大與統治,夕煙對你來說,不隻是一個女人,同時也是一個工具。我們很同情你,你從來就不知道真正的愛是什麽,隻會在那裏叫囂。”
聽了柬珂的話,殷延似乎被徹底激怒了,他一把掐住了夕煙美麗的脖子,指關節在風中“哢哢”作響。
“殷延,放開她!要是殺了她,你會後悔的!”
堯烜見夕煙的臉漲得通紅,焦急地說道。
我的手指也在顫抖,可是,我衝出去也幫不上什麽忙不是嗎?那個殷延,似乎殺人像是捏死一隻螞蟻般容易,連那兩個男人都拿他沒轍。怎麽辦?怎麽辦?
突然,女媧神劍放射出萬道彩光,驅散了陰霧,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啊……”
那些暴露在彩光下的小鬼魅,竟然慢慢地腐爛起來,而後在那“嗞嗞”地冒著黑煙,隨後慢慢地風化,消失不見。
再睜開眼,夕煙正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殷延一把想要抱起她,卻發現她的身體僵硬得像是世界最堅硬的岩石般,連挪動都十分困難。柬珂和堯烜也吃驚地看著夕煙,他倆撲了上去,卻發現她還是一動不動。
“煙,煙她死了嗎?”
呆呆地看著剛才還活生生的人,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具可能刀槍不入的軀殼,堯烜心底似乎絕望了般,頹廢地坐在地上。
“不,她沒死。她隻是被女媧神劍封印了。在緊急關頭,這是一項自衛的措施,但是下一次什麽時候醒來,誰也不會知道。”
突然,女媧神劍再次放射出刺目的光芒,在所有人遮住眼的刹那,地麵上夕煙的身體消失不見了。而後,殷延也呆呆地站了起來,往大殿中走去。怎麽會這樣,怎麽會是這樣的結果?
“撲……”
一口濃血噴湧而出,右手緊握著洞穿胸口的利劍,殷延有些不敢置信,身後的堯烜眼中滿是憤恨,不過他沒有看到。
轉身,柬珂和堯烜都翩然離去。隻有殷延那似乎帶著哀傷的眼眸還睜開著,一滴淚水淌落下來。
我立在不遠處,看著突然形勢直轉的一切,心中默默哀歎。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也許,柬珂和堯烜都不知道,其實,在殷延心底深處,可能是一種對夕煙的絕望的愛吧。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也許,那是一種偏執的愛,隻是,他不善於表達而已。
我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走到殷延身邊蹲下。真是可憐人!他的嘴角還在往外不斷溢血,像是盛開的繁花般耀眼卻又絕望。突然,懷中滾落下一顆透明的珠子,這不是我在赤河帶來的苦海黑南珠嗎?幽幽的光芒,像是一盞希望的明燈,照亮了殷延的整個身體,鬼使神差地,我將苦海黑南珠湊到了他的嘴邊,一縷透明的光帶順著他的傷口吸入,轉眼,我的手中便什麽也沒有了。
朦朧中那道白色的身影像極了夕煙,她不是不見了嗎?自己是在做夢嗎?什麽時候?他會對自己露出這麽悲天憫人的神情?我不要你的同情,不要你的可憐,要的,隻是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一點愛,隻要一點點就足夠,你能給我嗎?輕輕地閉上了眼,微風吹過,拂在那妖嬈的青絲上,點點滴滴,年華早已不再……
一陣刺目的光在我的眼前閃現了起來,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身邊的年慕鈞正靠在床柱上休息,他就這樣一直呆在我的床邊嗎?緊抿的嘴唇,挺拔的鼻梁,狹長卻又帶著一絲威嚴的眼睛,無一處不透著完美,他真的曾經放棄過夕煙嗎?夢裏亦真亦假的情節讓我有些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到底,我是不是夕煙呢?一陣刺痛的感覺從心髒處傳來,我虛弱地笑了笑,也許,真的是我想太多了。我就是玉笙莎,一個平平凡凡,隻是和他們的夢中情人長得很像的女孩而已。
怎麽才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夕煙的身影?所有人麵麵相覷,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夕煙,夕煙……”
“玉笙莎,玉笙莎……”
“姐姐,姐姐……”
神殿前前後後找了個遍,卻沒有發現人影。大家心中都焦急不已,隻除了南宮宓。
“她還真是好笑,讓我們一大群人找他一個,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她倒底是怎麽想的,一個人跑到哪裏去了?”
無奈地看了眼發牢騷的南宮宓,單玨輕聲說道:
“宓兒,夕煙是我們的同伴,我們不能不管她。”
“什麽嘛!為什麽非要管?她和我們很熟嗎?要找那個奇怪的姥姥已經夠麻煩了,她還添亂。”
南宮宓現在的樣子,真是和之前的表現大相徑庭,根本就是兩個人的感覺。西門楓和單玨對視一眼,沒有在多說什麽。
“好了,你如果不原意找沒關係,呆在這兒,我們去找就好了。”
夕霧也有些不耐煩了。
“我,我哪有說我不願意找。”
生怕大家把自己單獨丟在這陰森森,危機四伏的海島上,南宮宓語氣中帶著一絲緊張。
“好了,好了,大家再找找看吧,等會找個地方休息,天也快黑了,我們一直這樣瞎轉也不是辦法。”
劍拔弩張的氣氛讓西門楓皺起了眉頭,不得不打亂這些女人的話,免得耳朵又要遭罪,本來就已經夠心煩意亂了。不知道為什麽,夕煙不見了,似乎比南宮宓不見了更能牽動自己的心,從來沒有為一個人這樣牽腸掛肚過,這種感覺,就像自己對之前的南宮宓那種喜愛之情。可是,這根本就是兩個人啊,到底怎麽回事?
“玨哥哥、楓哥哥,你們快來看啊,這是什麽?”
秘密的石林,看上去竟像是一個陣法,石林那邊陽光明媚,和這邊即將天黑得狀況完全不同。大家都湊了過來,看著石林的那頭有些不明所以。
“是障眼法和玄陣!”
“不是我們所處的地方被施了障眼法,就是石林那邊被施了障眼法。”
兩個男子你一言我一語地對身邊的人解釋道。
“既然有陣法,那我們要怎麽過去?”
姬萱有些躍躍欲試,想要過去了。
“慢著點,說不定有機關或者生死門之分。”
“咚……”
夕霧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子朝那石林中扔了出去。
“啪啪啪啪啪……”
一陣炸響,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硝煙味。
“看來,不是很好過去啊。”
不行,今天,我們無論如何都要過去,在這個島上多耽誤一天,就多一分危險。
其他人聽了單玨的話,非常認同地點著頭。
“我和西門楓一個打頭陣一個墊底,你們在中間。”
說完,單玨率先踏上了地麵上那些古怪的石頭,其他人也跟了上來。
“玨哥哥,楓哥哥,我們踩過的這些石頭好像動物哦。你看,有的像兔子,有的像小鳥,有的像魚,有的像蝴蝶……”
看見地上的石頭形態各異,懷臻興奮地叫著。
他們怎麽沒想到,他們踩著這些像動物的石頭一直都沒出什麽事,或許,這些石頭就是通往另一邊的生門。大家仿佛看見了曙光一般,在地上找起了像動物的石頭,可是看著看著,竟覺得頭暈目眩,那些石頭像是會移動,又像是在那不停地變換著形狀,讓人捉摸不透。
突然,西門楓像是想起了什麽,大叫一句:
“不好!我們要是過去了,如果夕煙還在石林這一頭,她一個人該怎麽辦?”
其他人一時也沉默了。回過頭,居然發現那些石頭又開始變化,大家退回去似乎也危險,現在處於騎虎難下的狀況,隻有硬著頭皮往前走。
“要不,我們還是先過去那邊看看怎麽回事,說不定夕煙早就在那邊等著我們了,可能也在找我們呢。”
大家都往好的方向再想,可能也是因為陽光明媚和黑暗,總是願意挑個大晴天的吧,這樣就是找起人來也方便。
“對了,剛才那些石頭的秘密不是懷臻發現的嗎?也許,小孩子對這些比較擅長,不如,我們大家都跟著他走好了。”
姬萱突然想到這點,大聲地說道。
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懷臻,他撓了撓頭。
“我試試吧。”
“這邊,這邊,跟著我走,這邊……”
終於,在那石林中辨認了兩個時辰後,大家平平安安地過來了。這邊豔陽滿天,與灰蒙蒙的那一頭完全是兩重天地。不過,前麵不遠處的那個地方好眼熟。
§§第四卷 概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