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在下芳名?你怎麽會一個人在這樺林裏,還被石佛追趕?”
年慕鈞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語氣輕得生怕驚嚇了麵前的女子,原來,就算她不是夕煙,即使是看著一樣的容顏也好。
眼睛滴溜一轉,我開口道:
“我叫玉笙莎。是和同伴一起來這蓬萊仙島求醫的,置於這石佛,我也不知道它為何要追趕我。”
這樣說我的名字應該不算欺瞞吧,我是真的叫玉笙莎呢。
“這尊石佛是從哪裏跑出來的?我們剛才在神殿裏也看到了一尊,不過,那一臉慈悲的表情,與這尊可是天差地遠。”
池驍想要漠視麵前的女子,卻還是被她牽著目光走。
“你說神殿裏還有一尊石佛?”
想起之前我看見的石佛,和池驍所描述的一樣,我一下呆住了。剪不清,理還亂,這到底怎麽回事?
“是啊。”
還有一尊,還有一尊,剛才這尊跟著我跑出來時,那上麵明明是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的,怎麽會是這樣呢?
“轟轟轟……”
好熟悉的聲音,怎麽像是我身後傳來的?
看著突然出現在玉笙莎身後的凶惡石佛,就連年慕鈞都沒有回過神來,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它怎麽可能有這麽快的移動速度?
一隻石腳正向著我踏來,腿下一軟,連閃躲的勇氣都漏光了,我看著麵前的危機,不知道該如何解除。手臂猛地被人拽住,我就那麽飛了起來,身上似乎還能感覺到那雙石質眼珠灼燒的目光。
“你沒事吧?”
頭頂暖暖的呼吸讓我有一些困惑,似乎很久以前,我和這年慕鈞也這樣親昵過。怎麽可能呢?我又不是千年老妖怪,現在年齡也不大,哪裏來的情史。要去頭中古怪的想法,我任憑他帶著我走,心下的害怕都消失了。
懷中的暖玉溫香讓年慕鈞沉醉懷念,如果時間可以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什麽都不去想,就這樣直到地老天荒。可是,美好總是會被打破的。轉頭,年慕鈞發現那石佛竟跟在他們身後飛了過來,以它身體的靈明度看來根本不像是塊石頭,倒像一個活生生的人。緊擁的懷中人也要轉過頭來看,年慕鈞輕輕說了聲:
“不要回頭!”
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聽他的,隻是一種本能,我將頭埋在了自己的脖子裏,但願把自己變成透明的,讓那石佛再也看不見我,因為它好像隻是針對我來的,怒瞪的對象是我,攻擊的惡目標也隻有我而已,身邊的人完全是被我拖累的,如果他放下我,完全可以獨善其身。意識到這一點,我趕快抓住了年慕鈞的手,有些擔心他會把我一個人扔下來麵對這可怖的凶佛。像是知道了我的害怕,他的聲音溫柔得似乎要滴出水來,像有一種魔力,讓我可以完全放心地將生命交付於他。
“不用怕,我會照顧你的。”
話音未落,石佛突然張開嘴,幾隻七彩的蜈蚣漂了出來,年慕鈞閃身躲開了。突然,石佛調轉了頭,往在我們後麵跟了上來的池驍和徐曼衣也射出了幾隻七彩的蜈蚣。
“小心!”
還來不及提醒兩人,就聽到了徐曼衣的痛呼聲。
我歉疚不已,沒想到這石佛竟然也會混淆人的視聽以求達到目的。
石佛再次向我和年慕鈞發起了猛烈的攻擊,我的心又懸了起來。正在擔心不已時,樹林的地上突然湧出大片大片的蜈蚣來,池驍忙抓起受傷的徐曼衣,將她放到了一棵樹上。年慕鈞也如法炮製,把我放到了一棵樹上,豈知我坐立難安,差點又摔了下去,緊抱著樹幹,驚魂未定。蜈蚣會上樹的,老大,你們這不是把我們往絕路上推嗎?卻見他們各自用靈力製造了一個結界,將我和徐曼衣保護了起來。
石佛對著兩名男子展開了猛烈的攻擊。毒蟲滿天飛,我嚇得瑟縮在樹上不敢動彈,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落了下去。地麵上的蜈蚣在樹下徘徊,想要爬上來,卻被結界給擋了回去。年慕君那隻紅色的眼中突然妖芒大盛,射在石佛上,堅硬的石頭竟然白煙繚繚,而後“嘭”地燃燒起來,我目不轉睛地盯著樹下發生的一切,有些不敢相信轉瞬間,我們便扭轉了頹勢。
“沙沙,沙沙……”
什麽聲音?我轉頭,嘴裏驚訝得幾乎可以塞下一個大鴨蛋。是徐曼衣,她怎麽從那樹丫上站了起來,作勢要向我躍過來。不要啊,我的一聲驚呼逸出口中。
“救命……”
話音還未落,我的手在空中劃了幾下,抓落了兩片葉子後,身體就那麽直直地往樹下墜去。
“煙!”
年慕鈞伸出右手臂,上麵的龍形刺青發出耀眼金光,在我即將著落的地方,騰起陣陣金色氣體,我的身體在半空中被截了下來。頭上冷汗涔涔,這樣一摔下去,估計不死也去了半條命。不過,感覺好奇怪,對了,我離地麵不遠,那些蜈蚣……
僵硬地轉過脖子,發現地麵的蜈蚣在那金色氣體的逼迫下,居然如潮水般退去,沒多少功夫,地上便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了。
金氣散去,我落在了地麵。抬頭,看向依然隱匿在樹葉間的徐曼衣,我皺起了眉頭。沒等我開口,就有人問出了我的疑問,是年慕鈞!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她是你愛的人。”
池驍有些不明白徐曼衣在說什麽,不過,好像祖師爺了然在心,難道,有什麽事是自己沒有察覺的?
“爺爺是不是已經死了,是你們騙我的,那一天他‘死而複生’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碰到過他的實體了,我所見到的,根本就是一個影像對不對?趁今天,他們還在神殿那裏沒有跟過來,我就一次把話說清楚,我的爺爺到底犯了什麽錯,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結局?”
從樹上一躍而下,徐曼衣的麵目暴露在空中,似乎能聽到火引子燃燒的聲音。
怎麽會這樣?我呆呆地看著臉上青筋、血管凸出的徐曼衣,清秀的臉龐變得無比猙獰。
徐曼衣想忍住痛意,可是連上像是在灼燒一般,難受得很不能抓下一塊來。
“唔……好痛!”
眼睜睜地看著徐曼衣的身體竟如一個充了氣的球般,越變越大,我似乎能感受到她身體緊繃時的痛苦。
“你怎麽了?”
池驍焦急地想要走過去。
“毒!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徐曼衣想要捂住臉,可是膨脹的身體將她的手也隔了開來,根本就觸碰不到臉部。突然,她目中寒光一閃。
“我就是死也要抓個墊背的!”
說完,徐曼衣突然向我滾了過來。不知所措地站立在那裏,我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竟然連躲開也忘記了。
“孫女,我的孫女!”
蒼老的身影從不遠處的林子裏傳來,我看見一個踉踉蹌蹌的身影衝了出來。
“爺爺……”
原來,這就是徐曼衣的爺爺!難道說他是一個已死之人?
“曼衣,不要做錯事。爺爺的死,是天命,天命不可違啊。我們不能把錯全都歸結於年公子,如果不是他給爺爺留下一魂一魄保留住我的影像,可能我們祖孫倆根本就不能再見麵了。”
“爺爺……”
徐曼衣聽了爺爺的話,想要停下來,可是無奈,速度太快,她根本停不下來。
在那膨脹得已經變形的身體即將從我身上碾過時,一雙手從側麵將我飛快地拉開了。池驍一個飛身上前用靈力穩住了徐曼衣還要繼續往前滾動的身體,可是她現在已經是頭朝下腳朝上,血液幾乎都逆流到了頭部,而且毒液讓那張臉變得麵目全非,身體也在繼續膨脹,似乎即將炸開。
“年公子、池公子,求求你們想想辦法,救救我孫女。”
“對不起,我無能為力。”
年慕鈞歎了口氣,那石佛射出來的七彩蜈蚣身上恐怕是攜帶著劇毒——妖水,不是精通施毒解毒之道的人,根本無可奈何。
“我很羨慕你。”
徐曼衣突然對我說道。
呃……我有什麽好羨慕的,根本不明白她在說什麽,隻有繼續等著她的後話。
“玉姑娘,如果你是夕煙,我隻想對你說,不要錯過年公子這麽好的男人。你有一個這麽愛你的人,年公子為了你不顧一切。如果有一個這樣愛我的人,能夠等待我上億年,那麽,我死而無憾了。”
什麽?等待我上億年?徐曼衣的話深深地震撼了我,轉過頭,看著陽光下那雙同色的眸子,竟然散發出溫柔的光澤,燦爛得像是夜空中閃耀的星子。
滴滴的淚水滑出了徐曼衣的臉龐,不過,在那張變形的臉上幾乎看不出來,但是,池驍卻能夠感覺到,心中的某一部分似乎被牽動著,即將跟隨那受苦受難的人兒停止跳動,突然,他豁然開朗,如果這就是愛,即使最後一刻的愛情,也不能放棄。風中,池驍細長的身影定定地站在那可憐的女孩身前,他的眼中柔情似水。
“曼衣,你知不知道,你也是一個讓人疼愛的女孩,也許,從第一眼見到你開始,我就不知不覺地愛上了你。在我受傷不行的日子裏,你日日夜夜的照顧,讓我慢慢地感受到了,我不能失去你,不能……”
眼睛看不到,但是聲音能聽到,心也為這一刻的告白而強有力地跳動著,感動,真的很感動,沒想到像自己這樣渺小如塵埃的女孩,也會有人喜歡嗎?愛的感覺似乎包裹住了徐曼衣。隨即,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不,自己也許是將死之人,怎麽能拖累池公子呢,而且,就算自己不死,這副樣貌,要如何除去見人呢?決絕的聲音隱隱透著傷心。
“你是在安慰我嗎?我不需要,現在的我,這樣醜陋,憑什麽得到你的愛?”
“愛情,真的是因為外表嗎?沒有了量力的外表,人就不值得愛了嗎?曼衣,你覺得我是這麽膚淺的人嗎?”
輕輕地皺起了眉頭,池驍似乎有些明了麵前的女孩心底的顧忌。
“我……呃……痛!”
一陣尖銳的刺痛感從徐曼衣的腦海中傳來,令她幾乎要暈厥過去。
“曼衣,曼衣,你怎麽了?”
再也顧不得許多,池驍衝上去想要抱住那圓鼓鼓的身子,可是就算張開整個手臂也抱不住。
“曼衣,曼衣,我可憐的孫女啊……”
受不了打擊的老人也想要撲上去,卻從孫女的身體中間洞穿過去,現在的自己,氣正在慢慢消散,越來越像遊魂,剛死之時還能觸摸到孫女,可是現在,根本連她的一根發都碰不到了,一個沒有實體的人,怎麽可能觸碰到大活人呢?原來,連這最後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一隻兔子蹦蹦跳跳著跑了過來,我眼尖地發現了它的腿上似乎綁著一個紙團。
“那是什麽?”
一把抓住了兔子,年慕鈞將紙團展了開來。
“哈哈哈,你們這群年輕人,今天陪我這個老婆子玩得很開心,難得有這麽好的玩具,可不能就這樣簡簡單單地讓你們死了,我就大發慈悲給你們指明一條生路吧,不過,願不願意做就看你們自己了。那女孩身上的毒完全可解,你們隻要將她帶到神殿院子裏的木卷樹邊,將樹上的木卷摘下來,在她身上纏繞的嚴嚴實實,隻留鼻孔進出氣的位置,然後把她吊在木卷樹上讓太陽暴曬三天三夜,妖水就可完全除盡了。”
聽了年慕鈞的話,我激動得要跳起來,有救了有救了,真是太好了!
池驍也因為這從天而降的好消息激動得身體微顫。
“不過,還有一點。她的身體已經嚴重變形,變得又鼓又沉,裏麵全是膨脹的妖水,要是不小心破了口,妖水流盡,她也就離死不遠了。所以,你們要是想移動她,就必須先把她的身體恢複原樣。我給你們提供一個方法,那就是,讓她吸食至親之人的一魂一魄,即可變回原貌,接下來,該怎麽做,也就不用我教了吧?不過,你們最好快點哦,如果遲了,她的身體因為一直膨脹爆炸裂了,到時候就是你們想救人,也沒機會了。哈哈哈哈哈哈……”
囂張的笑聲似乎還殘留在風中,誰也不敢相信這就是鬼婆羅姥姥所說的結決方法。該怎麽辦?難道真的要犧牲掉徐曼衣唯一的親人嗎?大家都不敢看那越來越蒼白,在風中搖搖欲墜的魂魄。
輕輕走到孫女身邊,老人蹲了下來,看著熟悉卻又陌生的身軀,眼中滿是慈愛與不舍,分別的時候還是到了啊。
“嗬嗬,我這把老骨頭,沒事。曼衣,爺爺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堅強地活下去,雖然沒有我在身邊,但是,你卻多了一個真心實意愛你的人,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爺爺已經逆天而行,一個已死之人卻在你身邊呆了這麽久,該滿足了啊。”
池驍也在老人身邊蹲了下來。
“爺爺您就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曼衣的,絕對不辜負您的期望。”
“這樣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看著池驍輕輕執起徐曼衣的手,放到自己溫暖的大掌中。人嘴邊浮現出一絲慈祥的微笑,隨後,身體變得越來越淡,慢慢化為一縷輕煙,從徐曼衣的口中鑽入。
“不,不要,爺爺……”
哽咽的聲音,透著濃濃的不舍與悲傷,徐曼衣想要搖頭,卻動彈不得。
慢慢地,徐曼衣的惡身體不再膨脹,而後,消了下去,變得和以前一樣瘦瘦弱弱的,池驍一把將他抱入懷中,此刻,他就像是重拾了珍寶一般,如果自己沒有看清心中的愛,是不是就這樣錯過了,如果在悲劇發生後才發現,也許會傷心欲死吧。懷中的人兒淚水像斷線的珍珠一般,沾濕了池驍的衣衫,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算了,哭吧,一次,就哭個夠好了。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目睹了親人見的離別,心中竟也湧起濃濃的傷感,似乎,很久以前,我也經曆過同樣的事,是在什麽時候呢,記憶一片模糊,似乎也隨風而散了。
越接近神殿,我就越覺得不對勁,怎麽裏麵像是在練兵一樣吵哄哄的?當眼前的一幕呈現在我麵前時,我轉身拔腿欲逃。天啦,我是不是眼花了?居然整隊整隊的骷髏兵正在神殿邊抄練,看他們的樣子,戰鬥力似乎不遜於人類的軍隊。年慕鈞拉住了我的手臂。
“別走!”
我哭喪著臉,不走?難道送上去給那些古怪的東西“哢嚓哢嚓”?我做了一個砍頭的姿勢,偷描了一眼那些似乎還未發現我們的骷髏兵,恨不得腳底抹油趕快開溜。
“那是我的軍隊。”
“……”
什麽?我不是耳背聽錯了吧?用骷髏來做軍隊。天啦!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我為什麽總是遇到這麽可怕的東西?極不情願地被年慕鈞拖著進了神殿,總覺得那些骷髏黑洞洞的眼窩正寒氣森森地盯著我,讓我宛如腳踩棉花一般,行走艱難。不過,這麽大的動靜,為什麽單玨、西門楓、姬萱、南宮宓和臻兒都沒有感覺到?難道他們真的不再這裏嗎?心中滿是不解。對了,我可以去看看神殿內的那尊佛像啊。掙脫年慕鈞的手,我飛快地跑進了神殿內。果然他們所言非虛,大堂中央真的是一尊慈愛地微笑的佛像,而且這裏一塵不染,裏裏外外幹幹淨淨,根本就是有人居住的。難道這才是鬼婆羅姥姥住的地方,之前我們所見的神殿,根本就是虛幻的,所以,他們即使再怎麽尋找也是枉然?心下突然有些慌亂?如果被我猜中了,該怎麽救他們?
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我腦海裏響了起來。
“真是個聰明的女娃娃,連我老婆子最得意的障眼法都被你看出來了。不錯,你的那幾位朋友被我的障眼法困在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世界。不過我倒是奇怪,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突然,我眼中七彩光華流轉,一刹那間,我似乎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是自己了,好古怪的感覺,不過很快便恢複了平常。可是,那老人的聲音居然微顫起來。
“是您,是您?我終於等到您了,哈哈哈,不枉我老婆子在這裏等了這麽多年啊,終於,終於還是讓我等到了,老天開眼啊!”
有些誇張的笑聲,我不明白她為何笑得這麽誇張興奮。不過,這聲音好吵,弄得我頭痛欲裂,怎麽回事?腦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蠕動、啃噬,一股鑽心的疼痛傳導我的每一根神經。捧住頭,我痛苦地倒在地上不斷打滾,其他三人見我突然發狂,都不知所措,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腦海中的聲音也漸漸淡去,隻留下刻骨銘心的痛。
“你怎麽了?怎麽了?”
緊張地想要將地上不斷打滾的人兒拉起來,卻又怕傷到了她,年慕鈞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般團團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