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家夥,把我引到這裏來幹嗎啊?太閑了是不是?你們不休息我還要睡覺呢。拜拜!”
腳底抹油,我轉身急欲離開這個地方,因為,這麽晚了,還在活動的,而且是在個水潭邊,多半不會是人,生怕回頭看到的是一張讓我的心髒無法負荷的恐怖鬼臉,慌不擇路的我,居然一頭撞在了身後的大樹上。
“唔……”
揉揉發痛的額頭,我顧不上報複這棵樹兩下,隻想趕快擺脫這兩個家夥。
“跑的出去,你就跑吧。”
得意的笑聲從我身後傳來,像是一道閃電劈在了我的身上,讓我瞬間僵硬。什麽?出不去?他們搞了什麽小動作?
“沒想到你膽子這麽小哦。我們倆可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也,居然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紅衣少年作出悲傷的捧心狀,在看到對麵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孩轉身的刹那,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誰,誰說我膽小了?膽小,膽小本姑娘還會跟在你們身後過來嗎?”
盡管聲音抑製不住的顫抖,但是我還是勉強撐住自己有些發軟的腿,在那不肯認輸。
“曜,不要亂說,會嚇到她的。”
輕輕溫柔的聲音,像是微風拂過碧水,我所有的害怕,居然因為黃衣少年的軟言細語,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對不起,如果剛才嚇到你了,我們道歉。”
“嗬嗬,沒關係啦!”
對於有禮貌的人,我向來是不會得理不饒人的。
“我叫舜,是水妖,他叫曜,是火狐精。白天,你和同伴到達海島時,我們就知道了。”
意外地,黃衣少年並未向我隱瞞他們他們的身份。不過,我竟也沒有感覺到絲毫的害怕。
“坐會兒吧。反正你也睡不著,不是嗎?”
指著離他們不遠處的一塊石頭,舜微笑著對我說。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坐了下來。
“呼啦啦……”
一隻貓頭鷹拍著翅膀落在了曜的肩頭,我看了不禁氣結,居然是剛才撞我的那隻,瞪了曜一眼,剛才這隻貓頭鷹討打的行為,肯定是他指使的。不過,算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就不為難他了。
“你們,一直都在這森林裏沒有出去過嗎?”
“當然了,這裏是我們的家,我和舜都在黑森林裏住了5千年了。”
5……5千年?我不禁咋舌。
“你們就在這裏呆了5千年?從未出去過?”
聽了我的話,曜有一刹那的失神,記憶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然而,馬上他又恢複了那張嘻笑的臉,讓我以為自己剛才看錯了。
“這裏好啊,這裏是個好地方!”
算了,既然不想回答,我也不多問了。三個人在這裏天南海北地侃開了。
“你們把我引到這裏來就是想聊天嗎?”
催眠的功力好強哦,我睡眼惺鬆地看著麵前有些讓我眼花的身影,嘴裏意識淺薄地呢喃著。
清晨的露水打濕了我的衣服,唔……好冷,我睜開眼打了個冷顫,這是哪裏?我環顧四周,突然想起來半夜的奇怪境遇,是我在做夢還是真的發生過?我現在真的在那一灣水潭邊啊,可是,叫舜的水妖和叫曜的火狐狸那兩個少年哪去了?又或者他們真的陪我說了一晚上話,在清早離去了?我甩甩腦袋,卻還是迷迷糊糊的。
“喂,舜,曜,你們還在不在啊?”
“呼啦啦……”
我清脆的叫聲似乎驚醒了林子裏沉睡的鳥兒,一下子,大群的鳥從我頭頂上空飛過。
“啪嗒!”
昨夜的噩夢重現,我摸了摸額頭,鳥屎!
“啊……”
尖叫聲再次穿過層層迷瘴,傳到了海邊。
“唔……”
撫撫有些發痛的額頭,怎麽昏昏沉沉的,西門楓掙紮著起身,從來沒有睡得這麽沉過,這一夜為什麽像是昏過去了一般,外界的任何動靜都沒有感覺到,毫無警惕性。轉身看看,其他人也和他一樣掙紮著爬了起來,原來,出現這種狀況的也不僅僅隻是自己一個人。
突然,瘴氣彌漫的樹林那邊傳來了一聲尖叫,隨後,大片大片的鳥從那裏飛了出來。
夕霧一個挺身,驚醒了過來,而後驚呼起來。
“煙,煙怎麽不見了?我們離森林那麽遠,居然都中了瘴毒,難道有人故意迷倒了我們對她下手?”
其他人這才發現夕煙不見了。
“還好,我們隻是昏睡了一晚而已,似乎沒有什麽大礙。剛才的叫聲可能是她的,不過那聲音怎麽像是從森林裏傳來的,難道她遇到什麽危險了?”
單玨與西門楓對視一眼。
“你們在這兒呆著,我們倆進去森林裏看看。”
“什麽?你們都要去?你們去了,要是有什麽危險,我們三個女孩子在外麵怎麽辦啊?”
聽見兩個大男人都要進森林,南宮宓急了。
“你如果不願意在外麵呆著,也可以和他們一起去啊。”
不知到為什麽,姬萱總覺得現在的這個南宮宓有點怪怪的,之前自己雖然常和她鬥嘴,可是也隻是打打鬧鬧,而現在的南宮宓給她的感覺像是一個陌生人,反倒是那個夕煙,讓自己頗有好感。
“宓兒,我們進去找了人就出來。畢竟,夕煙隻是一個女孩子,要是出什麽事那就糟糕了。”
輕聲地安慰南宮宓,她的話讓單玨也有點吃驚,如果是前些天的南宮宓,知道有人出事了,一定會不顧自己的安危,催促他趕快去救人的,從她聽到李長老和左木紫的死訊,以及在赤河的懸崖邊,寧可自己出事也要保全臻兒就能看出來。可是現在的這個南宮宓,卻又和他從小到大記憶中有些自私任性的她一樣,他也似乎被迷惑,有些搞不清楚了,到底那個才是她的真麵目?
“好了,你們到底要不要去找人?”
夕霧見南宮宓的扭捏使得兩個男人猶猶豫豫,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是啊。玨哥哥、楓哥哥,你們快點把姐姐找回來好不好?”
期盼地看著單玨和西門楓,懷臻多希望自己也能和他們長得一樣高大,那就自己可以去把姐姐找回來,不用指望別人了。
“走吧。”
兩個男人祭起兵器,飛快地往那片黑壓壓的密林深處掠去。
“嗚……走開,走開……”
我看著麵前突然跑出來的三匹狼,在那裏不斷用樹枝驅趕著與它們保持對峙狀態。為什麽它們看著我的眼神就像是在戲弄一頭小鹿?外麵的人沒有聽到我的叫聲嗎?要說晚上睡沉了還好理解,現在天都已經大亮了,怎麽還沒有人來找我呢?難道,他們放棄我,自己離開了?突然湧上來的念頭讓我的心變得慌慌的,臉上、身上因為奔跑也滿是塵土泥巴。南宮宓醒了,我真的就會成為一個被大家遺忘的人嗎?所有的關心都離我遠去,沒有人在意我,沒有人,越想越覺得心灰意冷,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幾乎也可以肯定,昨晚的經曆,一定是自己做的一個夢,要不然,為什麽那兩個妖怪少年沒有出來救我呢。
“嗷……”
見我分神,好不容易逮到機會的狼猛地向我撲了過來,將我掀倒在地。
“走開,走開!”
害怕的看著麵前的血盆大口,尖利的狼牙讓我血液倒流到了頭頂。生死一線的恐懼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隻要它們咬破我的喉嚨,一切就完了。
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我抓起身邊的一塊大石頭,狠狠地往離自己要害最近的狼頭砸去。腦漿迸裂,鮮血濺得我身上到處都是,我發狠了一般沒命地砸著,不是你們死就是我亡,我要活著,我要活著,我要活著……
巨大的潛力爆發,我像一頭從沉睡中猛然驚醒的嗜血狂獅,與麵前的三匹狼瞬間交換了一下角色。剛才被我砸傷的狼已經奄奄一息,它還不甘心的探起頭來,貪婪的眼神,似乎在告訴同伴,就是死也要把我給拿下。
“去死吧,去死吧……”
我還在瘋狂的砸著那隻快要斷氣的狼,有些不敢相信這樣凶猛的獵食者都被我治服了,卻沒有發現悄然而至的其他危險。
另兩隻狼停下了攻擊,退後了一些,眼神交流了一下,慢慢地踱到我的兩側。殺紅了眼的我隻知道沒命地砸,狼血糊了一身,連眼睛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突然,左側的狼騰空躍起,衝我撲了過來,我本能地舉起手臂一擋,尖利的狼牙一下咬在了我的手臂上,“嘶……”我聽見了自己手臂上的肉被撕扯下來時那刺耳的聲音,一陣鑽心的痛俘獲了我的所有意識。
絕望是什麽?誰知道絕望是什麽?再也無力抵擋他們的攻擊,我仰倒在地,黑暗籠罩的密林深處,什麽都看不真切,沒有人會來救我,沒有人……
看著麵前驚心動魄的場麵,西門楓和單玨兩個大男人都被深深地震撼了。真是千鈞一發,就在兩匹沒有受傷的狼想要咬斷夕煙的咽喉,分享美食的時候,兩人的兵器都飛了出去,神速地解決了它們,滾落的狼頭還處於獵食的興奮中,突來的橫禍似乎讓它們死不瞑目,兩雙綠幽幽的眼睛瞪得幾乎要爆裂出來。
“喂,你沒事吧?”
單玨輕拍地上的人兒,卻發現她渾身浴血,赫然看見她手臂上被撕下了一大塊肉,一個嬌俏的女孩子,居然受了這麽重的傷,都怪他們,應該早點找到她的。心中有些自責與不忍,除此之外,竟還有些心痛,他正要抱起夕煙,卻被西門楓搶先一步,手下一空,心中竟湧起一股淡淡的失落。
為什麽?為什麽自己看見受傷的夕煙,心髒像是被踐踏過一般的難受?西門楓不明白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也不明白為什麽在單玨要抱起她的時候,自己居然會搶在他前麵出手。直到懷中有了溫暖,知道她還活著,心似乎才放下。
“我們先帶她回去吧。”
“好。她似乎傷得不輕。”
單玨的回答有些沉重,壓在兩人的心坎上,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西門楓懷中鮮血淋漓的夕煙把森林外的幾個女孩嚇了一大跳。
“姐姐,姐姐你怎麽了?”
剛放下夕煙,懷臻便撲了過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轉。
“怎麽回事?到底出了什麽事?”
夕霧皺起了眉頭。
“我們趕到時,有狼在襲擊她。要是再晚一步,後果,怕是不堪設想。”
想到這裏,單玨忽地又覺得難受起來,他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會對宓兒之外的女子這麽擔憂?
兩天下來,大家都輪流守著夕煙,她反複高燒,迷迷糊糊間,嘴裏還一直在念叨“我要活著,我要活著,活著……”
這無意識的低喃讓兩個男人覺得自己像是犯了滔天大罪。
看了眼耷拉著腦袋的兩個男子,南宮宓噘起了嘴巴,他們怎麽回事,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都是因為那個叫夕煙的女孩,明明夕霧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可是自己就是莫名地對吸煙有敵意,似乎她身上總是有一種看不見的東西在影響自己,讓人覺得有些害怕。
又是一夜,在地上睡不安穩的南宮宓像個好動的孩子,怎麽都不踏實。單玨有些奇怪,從夕煙回來後,她就很少話了,與她這兩天的表現似乎有所不同。
突然,轉過身的南宮宓一雙眼睛與單玨對上了,她幹脆一個翻身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坐下。
“煩死了!”
“怎麽了?睡不著?”
“連床都沒有,怎麽可能睡得著。說來也怪,剛來這個海島的第一夜,我們都睡得那麽沉,後來就沒有出現過那樣的情況了。”
南宮宓的懷疑,其他人也不是沒有。那一夜,真的隻是中了毒瘴那麽簡單嗎?單玨沉默著,因為這個,也因為這兩天的自己,真的有些奇怪,似乎總為地上那個昏迷不醒的女孩牽腸掛肚,連麵前的宓兒都不想搭理了。
“我逃婚了,你出來找過我嗎?”
突然的疑問,讓單玨有些回不過神來,宓兒是在問他嗎?她怎麽突然問他這麽奇怪的問題?眯起眼睛,打量著篝火邊那道熟悉卻又在此刻似乎離自己很遙遠的身影,單玨信中閃過了一道陰影。
“怎麽不回答?”
“你為什麽要逃婚?”
“……”
“當然是為了引起你和爹的注意,否則,難以為還會有什麽樣的原因?從小到大,你一直都把爹的話當成聖旨,認為他對你有恩,所以,你也暗地裏決定要替他照顧我一輩子,這種想法一直影響你,以至於讓你覺得自己是因為很愛我才會願意娶我的。這樣的感覺很糟糕,你知道嗎?明明我喜歡你,你也願意娶我,卻不是因為愛。”
“……”
愣愣地看著南宮宓,今夜的她,似乎話閘子一下打開了,把心理的想法一股腦兒全都給抖了出來,單玨從來不知道自己竟是這樣的想法,真的,連自己都不知道,他對宓兒的感覺,真的是愛嗎?這一刻,連他也開始懷疑了。
“我希望你來找我,卻又害怕你來找我。我也不明白自己怎麽突然就跟你又碰麵了,好像記憶裏有一塊空白,像是一個斷層,消失了,這樣的感覺,還真有點可怕。”
蜷起身子,南宮宓緊摟住自己的腿,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會把心底所有的話都說出來,可能是看到了單玨突然對自己不聞不問,擔心起另一個女子的緣故,畢竟,對於自己所愛的人,眼睛裏是容不下任何一顆砂子的。
那麽說,這麽多天來的記憶,她真的沒有了?眯起眼睛看著火堆,單玨心裏有如巨浪翻滾,怎麽回事?所有的一切,為什麽像脫韁的野馬般,不受控製了?身邊的這個女孩,真的是南宮宓嗎?又或者,在她逃婚的這些天裏,和自己曾經在一起的,真的是南宮宓嗎?
睜開眼睛,波濤聲聲,徐徐的海風夾帶著記憶裏鹽堿的味道,讓我有些懷念。還活著嗎?是生是死?腦海中最後閃現的一幕是手臂上肌肉被狼撕碎的鏡頭,其他的,什麽也不記得了。看了看旁邊,幾道熟悉的身影在海灘上忙碌,好像,我真的逃過一劫了。
“姐姐,姐姐你醒了?”
驚喜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是懷臻,他在沙灘上玩耍,回頭卻發現我醒了,正開心地看著我,眼中滿是驚喜。
其他人聽見懷臻的聲音,也都聚了過來。我有些不適應,無端地,竟不想看見這些臉龐,在我淪落到那麽悲慘的境地時,居然沒有一個人去救我脫離苦海,自嘲地一笑,我是什麽人,他們關心的人應該隻有南宮宓吧。右手輕輕地覆上左手的傷處,卻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怎麽回事?我有些詫異。低頭看向那裏,包裹著從大家在船裂開時搶救下來的衣服上撕下的布匹,其他人也發現了我的古怪表情。
“怎麽了?”
姬萱奇怪地問道。
“你們給我上了什麽止痛藥嗎?”
“沒有啊。”
“可是我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
吃驚地看著我,大家似乎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想拆開來看看。”
這是大家替我包紮好的,所以,我還是想征詢一下其他人的意見。
“如果有疑問就拆吧。”
西門楓見我看來好像並沒有什麽不適,輕輕地說道。
一層層地揭開那皺褶的布,我腦中的疑問也越來越大。當一條完好如初的手臂呈現在大家麵前時,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
一雙雙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我的左手臂,那裏,本該缺少一塊的那裏,居然沒有任何傷痕,難怪我感覺不到任何疼痛的。一道沒有任何善意的眼光投來,像是看著怪物一般,讓我有些心底發寒,是南宮宓,她憑什麽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也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沒有人能夠解釋發生在我身上的怪事,最後隻能不了了之。
“嗬嗬,既然好了,那就別想太多,早點好是好事啊,對吧。”
沒心沒肺的姬萱在那裏說道。不過,她的話讓我有點感動,可能她和我們一起經曆多了,思維上有些不一樣,見慣不怪吧。
“是啊,沒事最好了。那我們在島上耽擱了幾天,是不是也該上路了?”
單玨問道。
他這是在怪我耽誤了給南宮宓求醫的時間嗎?眼神黯淡了下來,原來,受傷的我,在他心中根本算不得什麽啊,是不是我自己太過奢望了?轉頭,夕霧看著我的眼神有些高深莫測,不知道她心底在想些什麽。突然,我想到一件事情,既然現在我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身體,那麽,中了劇毒、被下了蠱和血咒的到底是南宮宓還是我?前兩個是南宮宓,後麵一個是我?又或者都是她?抑或都是我?好混亂!一下子怎麽都想不清楚了,我又不能跟大家解釋說到時可不可以請鬼婆羅姥姥幫我也看看,真是讓人苦惱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