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木紫的“仙人掌”一甩出去,不少人馬被利刺刺中要害倒地,她咧開的嘴角和沒有瞳仁的眼珠看上去格外猙獰,隨手抓住對方的人馬,她看也不看一眼,隻是將它們湊近自己的嘴邊,一股黑氣順著手中所抓之人被吸入左木紫口中,眨眼之間,就隻剩一塊塊的黑布了。
終於,殷延出手了,他展開雙手,在胸口凝聚成一個光球,隻見奪目的白光從中刺穿了光球,“轟!”一聲炸響,白光成圓形輻射開來,一波又一波的異屍族士兵和戰馬被攔腰切割成了兩半,落下一地零碎的內髒,左木紫的勢力眼見被削去了一大半。
“哼!”
冷笑一聲,左木紫臉上居然又有兵馬跳了下來,立即填補了剛才被殺的那些士兵空缺。殷延看著麵前越殺越多的異屍族兵馬,也不禁頭痛了起來。本想速戰速決的,可是看來這左木紫還真的很不好對付。
“咕咕……”
空中啄目鳥的叫聲提醒了殷延,他拿出青銅樹葉放在嘴邊吹了起來,天空中的啄目鳥渾身一震,也加入了戰爭,它們看準沙地上的異屍族士兵和馬匹便俯衝下來,啄去其雙眼,瞬間人仰馬翻。
真奇怪,為什麽從鳥巫那裏得到的青銅樹葉,他自己用卻不能馴服啄目鳥,而現在同樣的青銅樹葉到了殷延手上,這些啄目鳥就像家養的小禽一般服服帖帖了?答案很快見分曉,隻見殷延拿出一支小哨吹了起來,尖銳的哨聲穿腦兒過,單玨趕快將靈氣凝聚到雙耳,擋住了刺耳的魔音。而那些死士似乎對這聲音恍若未聞,繼續奮勇殺敵。殷延將小哨和青銅樹葉交替地吹奏著,天空中的啄目鳥也交織著隊形,宛如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這恐怕才是他馴服啄目鳥的最終訣竅吧。
單玨記得李長老說過,啄目鳥隻要看見活物便會啄去其雙眸,可是沒想到,殷延馴服的這群鳥卻隻是有目標地攻擊他的敵人,對旁人視而不見。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那些刁了眼珠的啄目鳥居然一變二,二變四,四變八……越變越多,這下,比起異屍族士兵來,霎那間的功夫,這些啄目鳥更是多得不計其數,密密麻麻遮蓋住了他們的頭頂。
左木紫眼看自己的兵馬反倒讓殷延的啄木鳥越變越多,趕快停止了往地麵輸送士兵的舉動,這下,她們的人變得十分被動,雙方剛才僵持不下的局麵似乎被撕開了一個豁口,異屍族的人馬被消滅了大半,殷延的鐵騎軍卻是士氣鼓舞。
“哈哈哈……哈哈哈……”
狂肆地笑了起來,左木紫沒想到過了多年,自己依舊不是殷延的對手,這樣還有何顏麵以見先祖。她抓起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割破了自己的喉嚨,鮮血霎時噴射出來,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左木紫又恢複了眉目清朗的樣子,她的嘴角掛著滿足的笑意,最後的這個秘密,就讓它隨著自己的消失而消失吧,滿身是傷的她跪立在血泊中,耷拉著腦袋,卻始終屹立不倒。異屍族的士兵隨著左木紫生命的流失,身上出現數不清的小洞不斷發出輕輕的“劈哩啪啦”聲,之後灰飛煙滅,天空的啄目鳥數目也突然之間銳減。
看著眼前突然隻剩一方士兵的場麵,單玨半晌沒有回過神來,自己的一個得力部下就這樣死了嗎?不過,即使不死,他們也回不到從前了吧。沒想到,來雲島尋找少主,竟然會發生這麽多事,而現在,自己卻還沒有到達目的地。
單玨召回刺龍劍,青龍從中飛出,劍身又一分為二變成了雙劍。這裏的戰爭似乎已經結束了,不論這些人是死是活都不關自己的事,還是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吧。像是感受到了單玨的想法,青龍慵懶地看了眼四周剩下的軍馬,纏繞著單玨而上,將他圈得嚴嚴實實,而後飛了起來,什麽都看不見了,沒有了殷延,沒有了鳥巫,沒有了鼠王,沒有了鐵騎軍,沒有了泛著黑光的小老鼠,眼前一片漆黑……
“大哥哥,大哥哥……”
一雙手不斷地搖著單玨,他睜開眼,沒有了青龍,也沒有了殷延,更沒有了左木紫。脖子上隱隱還有疼痛感,摸上去,一道細長的勒痕似乎在提醒著單玨之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境。自己所在的地方居然是之前從溶洞出來後所經過的那片桃林,正是進了林子後才經曆了那樣奇怪的遭遇,似夢非夢,旁邊不斷搖晃自己的正是那天指路的小女孩,她正歪著腦袋,用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看著自己。
“大哥哥,你怎麽睡在路邊呀?”
“我……”
才說了一個字便開始劇烈的咳嗽,像是要把心肺都給咳出來一般。
“小月兒,娘的小月兒你在哪兒?我的女兒,你在哪兒?”
不遠處傳來的驚呼聲讓單玨一愣,他慌忙坐起來,注視著遠處的桃花林裏,不一會兒一名衣著樸素的中年婦女闖入了他的視線。
“公子,你有沒有見過我女兒?她紮著羊角辮,穿一身粉色的衣服,還挎著一個籃子。你見過她要告訴我哦,我的小月兒。嗬嗬……”
女子盯著單玨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就在我後麵啊。”
應該是剛才那個小女孩吧,她和這位大嬸的女兒似乎形象很符合。
“哪有,我女兒不在,沒有,沒有……”
女人焦急地抓住了單玨的衣服,使勁地搖啊搖。
詫異地回過頭,單玨發現身後真的空無一人,剛才小女孩的叫聲似乎都是自己的幻覺。
“孩子他娘,孩子他娘……”
“蓮嬸,蓮嬸……”
女人身後的桃林裏好像有不少人在叫她。
“噓……不要說我在這兒哦。”
從地上撿起一片葉子,女人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她嘴裏不住地喃喃著。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你們都看不見我……”
……
看著身邊的女人,直覺告訴單玨,她的腦袋可能有些問題。
“孩子他娘,你在這兒啊?”
“蓮嬸,你可讓我們好找。”
一群人來到單玨他們身邊,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我來找我的小月兒。他說他見過我的小月兒。”
原來她叫蓮嬸,單玨看著麵前的女人,有些同情地看著攙扶住她的男人,應該是她丈夫吧。
“對不起呀公子,自從我家女兒死後,我老婆的腦子就出了點問題,經常偷偷跑出來找孩子。唉……”
無奈地歎了口氣,男人跟蓮嬸說道:
“老婆,我們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回去你就會把我關起來,我要找我的小月兒,我的女兒啊……”
說完,那蓮嬸掙脫她丈夫的手,蹲在地上嚶嚶地哭了起來。
“公子,對不起,讓你見笑了。”
突然,地上的女人一躍而起,狠狠地捉住了單玨的脖子,作勢要一口咬下去。
“是你,一定是你帶走了我的小月兒,還我女兒來,還我女兒來!”
“快快快,快點拉開她……”
其他人手忙腳亂地抓住了蓮嬸,把她從單玨的身上給拖了下來。
“還我女兒來,還我女兒……”
不住地掙紮著,蓮嬸的繡花鞋都給踢飛了,落在單玨的臉上,留下一個小小的鞋印。
“真是對不住,公子,不如你和我們一起回家洗洗臉吧。”
男人充滿歉意地看著灰頭土臉的單玨。
“是啊,公子,看你是外鄉人,我們這西河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這天也快黑了,你就跟著老王去他家過一夜吧。”
在這些淳樸鎮民的遊說下,單玨盛情難卻,跟著蓮嬸的丈夫回他家了。不過,他有些奇怪,之前看到的小女孩真的是蓮嬸口中的小月兒嗎?路上熱心的村民們已經告訴了單玨,小月兒是蓮嬸和昆叔的女兒,5歲時夭折了,下葬時,給她穿的就是一身粉紅色的衣服,她身邊則擺了最喜歡的籃子,用來裝桃花的。腦海中那抹小小的身影揮之不去,單玨的心有些亂。
洗完臉,香噴噴的飯菜被擺上了桌,單玨看著滿桌的飯菜,肚子還真有些餓了起來。不過,有一點實在很奇怪,看這屋子隻是普通的磚瓦房,昆叔夫妻倆的穿著也十分樸素,根本不是有錢人家,可是這桌上的飯菜卻是豐盛得讓身為日月教教主的單玨都吃驚,他手中握著筷子,有些難以下手。
“怎麽了?公子,不合胃口嗎?”
從廚房走來的昆叔手裏居然還端著菜,桌上都已經滿得擺不下了。
“吃呀,快吃呀,這可是我特地準備的。”
不斷敦促著單玨吃飯,昆樹的一雙眸子變得晶亮晶亮的。單玨看這他這樣殷勤,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對,昆叔的眼神,他為什麽不吃?隻是不斷流口水。而且,他流口水的對象,似乎不是滿桌的飯菜,而是對著自己。不行,自己不能吃飯,得找個理由,看看狀況再說。單玨看了眼昆叔,裝作為難地說道:
“我,我想去茅房。”
……
失望爬上了昆叔的臉。
“這樣啊。那你先去茅房吧。屋後麵的小棚子就是。”
裝作很急的樣子,單玨趕快往屋後麵衝了過去。
蹲在茅房裏,單玨看著已經幹掉的茅坑,心中的疑惑更大了,有人住的房子,茅坑怎麽會是幹的?他們一定有問題。
過了許久後,單玨回到了前廳,他不好意思地對守在桌邊的昆叔說道。
“不好意思,昆叔,我這兩天吃壞了肚子,一直拉肚子呢,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這飯菜,我怕是吃不了了。”
“什麽?吃不了?怎麽會吃不了呢,這可是特地給你做的。”
單玨為難地笑了笑。
“公子,好歹,你就吃一口,嚐嚐味道,一口,就一口。”
將碗湊到了單玨嘴邊,昆叔眼巴巴地看著他。
“哎喲……”
捂住肚子,單玨像是火燒P股一般,轉身便往茅房的方向奔去。
“咚!”
碗被昆叔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嗞……”
青煙陣陣,碗中的飯菜散落滿地,地上的黃土坯不斷冒著白色的泡沫。昆叔的臉慢慢腐爛,鬥大的窟窿出現在他的眼窩處。
“還我眼睛來,還我眼睛來……”
在茅房裏又呆了一陣後單玨走出來到了前屋,桌上的飯菜早已不見了蹤跡,昆叔和蓮嬸也不見了影子,單玨這才想起來,從回到他們家後,自己似乎就沒見蓮嬸出來過了,昆叔是回房了嗎?他們都沒告訴自己要住在哪間房裏,估計還是得自己去一間間地找了。
不過,這偌大的鎮子,怎麽像是荒蕪的無人鎮一般,之前還熱熱鬧鬧的,回來時還聽到了隔壁的犬吠聲,而現在,什麽聲音都沒有,難道鄰居都已經睡下了?帶著疑問,單玨推開了一間房門,沒有人,而後,他又推開了一間,還是沒有人,連著看了四間房都沒有人。終於,在屋子最角落的一間房裏,傳來了昆叔的聲音,單玨正想敲門進去問自己要住在哪兒,就聽見昆叔對他老婆說著:
“夠了!別一天到晚念叨小月兒,現在我們和孩子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我們都死這麽多年了,現在唯一能替孩子做的就是把她的屍體給養著,我們還是想想要怎麽對付外麵的那個家夥吧,孩子好久沒有吃到新鮮的人肉,一定嘴饞了,至於我們,就吃點她吃剩下的吧。還好他現在住在我們家,方便下手。不過他是不是察覺什麽了,還是真的身體不舒服,怎麽老往廁所跑。我準備的有毒飯菜,他一口也沒吃,這樣下去,我們難道要明著動手?”
“天快黑了,孩子就要出來吃飯了。好不容易把他騙到家裏來,你快去給他安排房間,等他睡下,我們再動手,再不快去,小心他跑了。”
已經沒有了剛才瘋子一般的神經質,現在的蓮嬸說話完全就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表現。
見他們馬上要出來了,單玨趕快回到了前屋。不一會兒,昆叔果然也出來了。
“公子,你方便完了?既然不吃飯,我剛才就都收起來了。天也不早了,我給你安排個房間了去休息吧。”
“有勞昆叔了!”
跟在昆叔身後,單玨倒想看看,他們到底打的什麽鬼主意。自己既然已經進了這個狼窩,想必要跟沒事人一樣地出去也不是件易事。
躺在床上,單玨隻覺得背上像是有利爪在撓,完全睡不著,他掀開床單看,卻是空空如也,除了被子,什麽都沒有。一陣異香順著窗口飄了進來,迷迷糊糊地,單玨就那麽閉上了眼。突然,他頭頂中央發出紅光,一條青龍張開嘴,不斷吸食著空氣中的異香,待香味全部消失後,它慵懶地看了眼已經黑下來的窗外,紅光慢慢消失,青龍也不見了,單玨一個激靈,醒了過來,這種環境下,自己剛才怎麽好像睡著了,再也沒有了困意,他睜大了眼,烏漆抹黑的房間裏伸手不見五指,他們肯定會動手,不過自己也不能打草驚蛇,幹脆先閉眼假寐好了,翻了一個身,單玨側臥在床,均勻的呼吸聲逸出。
“咯咯……咯咯……”
過了許久,有孩子的笑聲從床下飄了出來。一顆球從床下滾了上來,骨頭摩擦的聲音在暗夜裏動靜格外大,不一會兒,那顆球便伸展成了一個小女孩,睡在單玨身後,和他的姿勢一模一樣。
一隻縮成一團的如雞爪般的手抓上了單玨的肩膀,“撲撲撲……”那隻手快速地扇動,像是蚊蟲的翅膀一般,發出震動的聲響。一張嘴湊到了單玨耳邊,舌頭爬上臉時,那濕濡濡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想吐,隨著粗重的喘息聲,一股屍氣鑽入單玨鼻端,他屏住了呼吸。
“吱呀……”
門開了,兩張泛著綠光的臉飄進了房子裏,單玨偷偷把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發現那兩張臉的眼睛處都是兩個大窟窿。
“小月兒,阿爸阿媽來了,今天的食物這麽豐盛,你是否還滿意?”
“咯咯……咯咯……”
“哈哈……你笑了,那一定是很高興了。”
蓮嬸在那看著女兒開心的樣子,笑得合不攏嘴。
“月兒,你是要生吃還是要做熟了吃啊?告訴阿媽。”
細心地問著女兒,昆叔還不忘舔了舔自己的嘴。
“熟吃,煮著吃。”
甜甜的小女孩聲音卻與她貪婪的眼神形成強烈反比,似乎一口就能把單玨給吞下去似的。
“好好好,你說怎麽做就怎麽好。老頭子,快點把他架到院子裏去,我生火。”
“好嘞!”
走到窗邊,昆叔像扛麻袋一般,把單玨往背上一甩,就往院子走去。
才架好大瓦罐,升好火,燒開水,便聽見門外傳來“叩叩……”聲。
昆叔和蓮嬸對視一眼,壓低嗓門問道。
“誰呀?”
“昆叔,我們呀。你們可不能得了獵物就忘了鄰居呀,怎麽也得分我們點殘羹剩湯吧,把他給騙回來,我們也有份啊。”
聽到他們的話,單玨心裏一凜,正好,來一個降一個。
“孩子他爸,怎麽辦?”
有些不情願地看了眼昆叔,蓮嬸還真不想把門打開,到嘴的肥肉還得分給人家一塊,那該是多讓人心疼的一件事。
“怎麽辦,還能怎麽辦,隻有開門了。以後,我們也還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畢竟養著小月兒可不是件容易事,還是得讓他們幫忙找食物回來的。”
聽了丈夫的話,蓮嬸扭扭捏捏地去開門了。
“哎喲,火都架好了?昆叔、蓮嬸,你們可真是積極啊,如果我們不來,是不是就準備你們家獨吞了?”
剛進門的一個男子尖刻地問道。
“是啊,那樣做就真不厚道了。”
另一個年輕女子插話道。
單玨透過不太亮的星光,看見所有進門的人無一例外,全部都在雙眼處有一個大窟窿。
“好了好了,大家都等著吧,我們家有小月兒,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個人吃得多嘛。”
見其他人一進門就針對他們夫妻倆,蓮嬸趕忙打圓場。
“好了,好了,大家就不要爭了,我們還是快點把食物給煮了吧。”
一位老者眼睛自從進門後就從未離開過單玨,他都幾乎能從老者身上看到滴至胸口的涎水。
“撲通!”
兩名壯漢將單玨抬起來,往已經燒得滾沸的大瓦罐裏一丟,水都被溢出來了。其他人都開心地在那等著食物快點煮熟。
“呼啦啦……”
火舌一直往上竄,大瓦罐裏的水不斷冒著氣泡,氤氳中外麵的人根本看不清單玨到底煮得怎麽樣了。
頭上發出隱隱的熱,單玨覺得似乎比身邊的沸水還要熱,怎麽回事?他將身體往下沉了沉,居然涼了起來,透過水光,發現天庭出居然有一條龍在那裏張開嘴,滿足地吸著熱氣,是那條青龍,它什麽時候跑到自己的額頭上來了?忽然,水中倒映的青龍看著自己,悄悄地眨了下眼睛,單玨還以為自己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