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江山是李氏家族的江山,這是毫無疑問的。但是,主宰大唐江山的隻能是李氏家族中的一家,而決不能是兩家或三家。即使是一家的江山,為了皇位的繼承,眾兄弟還是要拚個你死我活!
張巡像玄宗即位之初,在韋後勢力、太平公主勢力已除,功臣安撫之後,政局可以說已經很穩定了,但仍然有被視為不安定的因素存在著,那就是玄宗的眾位兄弟。在京師長安的有宋王李成器(後李成器改名為憲,封為寧王)、申王李成義、鄰王李守禮、岐王李範、薛王李業等,他們聲望特別高,稱為“五王”。宋王李成器是玄宗的同胞大哥、申王李成義是玄宗同胞二哥、鄰王李守禮是玄宗祖父高宗的長孫,名分非常特殊。岐王李範、薛王李業曾分掌左、右羽林軍,後來又參與討殺太平公主之後而立功,地位非同尋常。五位王爺在當時的條件下雖然沒有覬覦皇位的野心,但他們的特殊名分和在皇室中的地位,很容易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如果處理不得當,極易成為皇位不穩固的潛在因素。為此,姚崇、宋璟曾建議削弱宗室諸王的權力和地位,結果卻不了了之。
玄宗為了控製皇族宗親的財力,對食封製度進行了一些改革。中宗時宗室王、公主的封戶倍增,神龍以後至開元初年,每次政局動蕩之後,新執政者為施恩惠,都會大加賞賜。於是諸王、公主的封戶節節上升。按唐朝開國初年的製度,親王食實封八百戶,最多也就一千戶。公主三百戶,長公主可加三百戶,最多也不過六百戶。高宗以後,武則天所生的諸王、公主,食封都超過祖製,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封戶都達三千戶;中宗初,相王和太平公主同至五千戶,安樂公主為二千戶;後相王增至七千戶,安樂公主增至三千戶。其他親王、公主也多在千戶以上。睿宗時,太平公主又猛增至一萬戶。玄宗即位也毫不例外地也要施恩於諸親王。宋王李成器為五千五百戶;岐王李範、薛王李業為五千戶;申王李成義為四千戶;鄰王李守禮為一千八百戶。皇妹公主,食封都達一千戶。國家的租調大量落入諸王貴戚的家中,政府的財政收入卻大大減少,百姓的負擔成倍增加。針對此種情況,玄宗規定:封家的租調一律改歸政府,合在租庸調內統一征收,然後在京師由太府根據封家的食封戶數,統一發放,避免諸王貴戚直接向封戶征收。這樣,原宗室王、公主“衣食租稅”的特權便產生了某些變化,向封戶無限止的剝削行為有了限製。
對於諸王、公主的封戶數,玄宗又進一步加以限製。在開元以前已封出的,保留其封戶數;開元以後,規定皇子封王者賜封二千戶,皇女為公主者賜封五百戶,都約以三千為限。所謂積重難返,玄宗在對封戶數的限製方麵,措施並不徹底,並沒有恢複到唐初親王八百、公主三百,限以一千的程度。但是,能夠減免改革已是很不簡單了,因為玄宗必須適當地對親王、公主做出妥協,才能取得他們的支持。
玄宗同時又調整了封戶的人丁數,原先封戶人丁皆三丁以上,稱之為“真戶”。封戶的租稅,食實封者十分取九,一分上交朝廷。然而由於封戶的人丁數沒有限度,因此,刺激了食封者千方百計取多丁者為封戶,使一些貪婪者有機可乘,太平公主、安樂公主就是如此。玄宗針對這種製度上的弊端,規定封戶以三丁為限,租賦全入封家。這就堵塞了漏洞,使朝廷可以控製食封者的實際租稅額。
除了對宗室諸王在食封上進行控製之外,玄宗還“伺察諸王”,甚至進行了“立約禁止”之事。玄宗並非嫡長子,卻得以繼承大統,他內心深處對兄弟諸王頗有猜忌。玄宗時常暗中派人偵察寧王李憲的行動,當他知道寧王迷醉於音樂,也就稍稍放心了。玄宗還明文禁止諸王的某些交往。諸王與朝臣的“交結”會造成麻煩,有礙於皇位的穩固。立約禁止,正是玄宗擔憂心理的反映。
有一次,張說與岐王李範聯係時,恰好被姚崇遇到。姚崇找機會在殿謁見玄宗,提到了此事。當時,重臣與皇族宗室交往是觸及玄宗皇權統治的極敏感話題,玄宗當然不能輕易放過,便毫不客氣地將張說貶為相州刺史。公元720年,光祿少卿、駙馬都尉裴虛己和岐王李範遊宴,玄宗得知此事後,將裴虛己流於嶺外新州,離其公主。與此同時,對參加遊宴的萬年尉、劉庭琦和太祝張諤也作了處理,分別貶逐。但是,玄宗並沒有因為這些事追究岐王李範,在玄宗看來,諸王與群臣“交結”無疑是危害皇權的大患,絕不是小事。然而,嚴懲的卻是“趨競之輩”,因為這些人往往仰仗宗室成員為靠山,無事生非,製造禍端。隻要將他們嚴加處置,也就不會有“交結”問題了,也就無需責及兄弟了。
接下來,又發生了這樣一件事情。東宮內直郎韋賓和殿中監皇甫恂“私議休咎”,結果被揭發出來。對此,玄宗是決不仁慈寬貸的,立刻下令杖殺韋賓,左遷皇甫恂為錦州刺史。韋賓是薛王李業的妃子的弟弟,韋妃擔心受到牽連,降服待罪,薛王李業也不敢入謁玄宗。玄宗聽說後急令召見薛王,李業來到殿廷階下,欲進不前,惶惶請罪。而玄宗卻走下台階,拉著他的手安慰一番,表現出並沒有對兄弟的猜忌之心,共同攜手入內進宴。後又安慰薛王李業的韋妃,恢複她的地位。韋賓事件,暴露了玄宗朝皇室內部的勾心鬥角。
這些接二連三的事,使玄宗對宗室兄弟的防範心理由猜忌到了提高警惕的程度。公元722年八月,玄宗重申禁約,不僅禁止諸王與群臣的“交結”,而且禁止皇親國戚之間的“交結”。尤其是裴虛己事件之後,他對駙馬都尉也嚴加管教,不準他們與朝廷要官往來,以免搬弄是非。
玄宗對待兄弟諸王,一方麵是猜忌、伺察與防範;另一方麵則是大力鼓吹“友愛之道”。所謂“友愛”之道,突出地表現為以下幾種姿態。玄宗諸兄弟的青少年時代是在“五王宅”裏度過的。那時的生活情景成為此時玄宗鼓吹“友悌”的話題。開元初,“帝友愛至厚,殿中設五幄,與五王處,號五王帳。”顯然,“五王帳”是從“五王宅”脫胎而來的。自興慶舊宅改為宮殿後,諸王自然不能住在原處了,於是,玄宗賜寧王李憲和薛王李業宅於勝業坊,申王李成義和岐王李範宅於安興坊,“邸第相望,環於宮側”,這樣的布局有兄弟共處的深刻含意。玄宗打理朝政的閑暇時間,常與諸王登樓同榻歡宴,禮儀好像家人一般。有時,還親自去往諸王邸第,賞賜他們金帛。玄宗為了表示與兄弟諸王永遠共同分享富貴,將自己服用的丹藥也分贈給諸王。
玄宗幾乎給每個兄弟都贈諡了“太子”封號,史上罕見,這是一種特殊的“友愛”姿態。公元724年十一月,申王李成義病逝,玄宗追贈其為“惠莊太子”。公元726年四月,岐王李範病逝,玄宗追贈其“惠文太子”。公元734年七月,薛王李業病逝,贈諡其“惠宣太子”。玄宗久曆政變與動亂,為了皇位的穩定,有必要為了宣揚“孝友”而贈諡諸王兄弟以“太子”封號。這其中又以對待長兄的態度最能表現出玄宗的“友愛”之情。玄宗當年能夠成為太子是因為身為嫡長子的大哥李成器相讓的結果,這一點玄宗是永遠不會忘記的。玄宗經過暗中考察,對這位長兄非常放心,因為寧王一不幹涉時政,不任以職事;二不與群臣交結,專以聲色娛樂。申王、岐王、薛王先後去世,隻有寧王李憲一個人還健在,玄宗更加恩待他。到了寧王病逝時,玄宗悲涕交集,追諡為“讓皇帝”。不能不說玄宗表彰長兄的謙讓精神,也是他出於鞏固皇位的需要而做出的一種姿態。
在皇權這個問題上,玄宗是極為警惕的,他不擔心諸王們的享樂,他隻擔心他們會有所企圖。因此,安於享受榮華富貴的兄弟他便十分放心,因為越是如此,玄宗的皇帝寶座越是坐得安穩。同時,為了掩蓋真實的內心,他又做出優待兄弟的表麵文章,真可謂煞費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