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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爭學歐美並力開民智

  在體製破立的同時,掀起了學習歐美,開展文明開化,傳布啟蒙思想,興辦近代教育的熱潮。

  要破舊立新,改革圖強,離不開學習歐美。蘭學、洋學為學習歐美開辟了道路,但是,它們所提供的西方知識是很初步的。進入明治年代,有必要對西方作更直接、廣泛、深入的了解與學習。在這方麵,明治政府身體力行,以身作則,一批啟蒙思想家著書立說,大力推動,功不可沒。

  為了使自上而下的改革圖強得以貫徹,獲得支持,明治政府很重視開發民智。學習歐美,文明開化,啟蒙教育,興辦學校,都與開發民智密切相關。特別是興辦近代教育,是開發民智的主要途徑。

  日本在學習歐美,開發民智方麵做得好,是憑借著有關的良好曆史文化傳統,樂於學習外國的長處,注重實際有用的知識。同時在這方麵又受到曆史文化傳統的製約,這就是“東洋道德,西洋藝術”與“和魂洋才”。

  政府帶頭走出去、請進來

  在明治初年全國學習歐美的熱潮中,明治政府官員帶頭身體力行,其突出表現是岩倉使節團的出訪。

  廢藩置縣後4個月,1871年12月下旬,以協調行政統一的右大臣岩倉具視為特命全權大使,參議木戶孝允、大藏卿大久保利通、工部大輔伊藤博文和外務少輔山口尚芳為副使的使節團,先赴美國再往歐洲,曆訪美、英、德、法、意、俄、比、荷、奧、丹、瑞士、瑞典12國。使節團成員48人,另有隨行的留學生59人,其中女留學生5人。原定出訪目的有二:一是交涉修改不平等條約,二是實地考察歐美各國,探求可供學習、借鑒的事物與經驗。改約交涉剛到美國、英國就遭到碰壁,使節團便改為全力進行考察。

  當時,國內局勢尚未穩定,需要解決的問題堆積如山,而政府的一些主要負責人卻親自出國,用長時間認真逐一地考察了幾乎所有比日本先進的大小國家。每到一國都仔細考察,比較研究,各取所長。考察的內容從政治、經濟、法製、軍事到文化、教育、宗教、地方自治和社會狀況,幾乎無所不包。他們連續奔波,往往忙得筋疲力盡,但總是興致勃勃地堅持不懈。原定考察6個月,後來竟延長到1年9個月,1873年9月回國;大久保、木戶應留守政府的要求,提前於5月、7月回國。使節團成員久米邦武根據使節們的日記、書信等資料,編寫了《美歐回覽實記》100卷,1878年出版,共2110頁。這一切都表明了他們如饑似渴,真心實意的學習精神,至今仍令我們感動。

  百聞不如一見,這次考察使明治政府領導人增長了見識,轉變了觀念,堅定了學習歐美,推進改革的決心和信心。他們看到日本與歐美的巨大差距,鞭策他們急起直追;他們從各國的發展成就中,也看到了日本的前景,大受鼓舞。有的人出國前後判若兩人,如大久保利通。出國前岩倉對他有個評語:“無才氣無學識,唯一的長處是堅決果斷。”政府內發生爭論,別人引經據典,滔滔不絕,他總是沉默寡言,對答無詞。對於國內改革,他是漸進主義者,如在廢藩問題上,木戶很積極,他卻有過遲疑。可是一旦認準、同意的事,他必定排除萬難幹到底。出國考察後,他似乎變了一個人,成為積極改革的主要主持人。與大久保接近的地方官安場保和說:“由於歐美考察旅行,公的人品變化令我吃驚。從前,隻是富於豪邁堅毅的氣質,考察後卻具有了瀟灑風度,而且識見大增。原先,隻是完全傾心於政治大局,對於其他事情並不留意。但回國後表示,為使我帝國對峙宇內萬邦,必須建立富國的強固基礎,其施政方針專在於大舉獎勵教育、殖產、工業、貿易、航海等事業。”

  在英國考察時,大久保給人寫信談了自己的觀感:“工廠的盛況早有所聞,此次考察益信傳聞不虛。到處是黑煙衝天,大小工廠遍地,由此足知英國富強的原因了。”他回國後,新設內務省,自任內務卿,主管殖產興業、國內治

  安這兩件大事,並推動其他各項改革。大久保成為政府的主要領導人,通常稱這時的政府為大久保政權。

  除了岩倉使節團,政府還向國外派出各種專業考察團。學習外國的方針,是從本國國情出發,博采眾長。政府認識到,工商是富國強兵之本,教育發展水平決定經濟發展的快慢;前者以英國為樣板,後者主要以美國為楷模。關於整個國家的發展模式,既不學習大國,也不仿效小國,而是對普魯士由“小國”走向“大國”的曆程感到特別親切和敬佩,決定要像普魯士一樣崛起於東方,並且在政治、軍事方麵以普魯士為範例。

  走出去的另一種方式,是向歐美派遣留學生。外派留學生於1860年由幕府開始,到1867年的8年間,幕府、一些藩的留學生共153人。明治政府成立後,1869和1870兩年就派出留學生174名。到1873年,日本的留學生共達373人,其中自費的120多人;兩年後,留學生總數達500人左右。這時的留學生都是士族出身,除極個別人外,他們不辜負政府的期望,全都回國效力,在欠缺的條件下,為本國的科學、技術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走出去的同時,政府重視把外國專家請進來。1875年,政府聘用的外國專家人數最多,約530人。在各部門則以工部省、文部省聘用的人數最多。起初,由於急需人才,不惜重金聘用外國專家,一般月薪在1000日元左右,最高達2000日元,但政府中地位最高的太政大臣,月薪不過800日元。政府部門的外國專家隻是充當顧問,政府官員完全掌握決策的主導權。隨著歸國留學生、大學畢業生等本國人才的成長、增多,80年代初外國專家就減少了一半,以後繼續逐步減少。

  對於學習外國,同時期的中國清政府和日本明治政府之間,真有天壤之別。因為外國方麵一再建議派人出國考察,清政府才於1866年派滿族老頑固斌椿率使團訪歐,這個頭腦僵化的家夥對什麽東西都看不順眼,匆匆結束訪問回國。清政府派出這樣一個使團,就是因為不願學習外國,害怕學習外國。第二年,美國公使蒲安臣即將卸任回國,清政府的總理衙門幹脆任命他為中國出訪歐美的特命大使,一位英國人為一等秘書,一位法國人為二等秘書,二位中國官員聽從他們的領導。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讓人恥笑。以後,清政府還曾派出考察使團,仍然是表麵文章,應付差使。

  關於出國留學,鴉片戰爭後不久,中國僅有容閎等3人出國留學,清政府和洋務派過了30年才開始行動,1872~1875年派出第一批留美幼童120人,1875年開始派出留歐學生。但對於留美幼童,後來卻以“德性未堅,易沾惡習”為由,把他們絕大多數人中途召回了。

  東方後進國要走上富強之路,學習西方的長處是唯一的選擇。明治初年,日本爭學歐美也表現在文明開化方麵。

  文明開化和啟蒙思想

  所謂文明開化,是學習歐美,在思想觀念、文化教育、生活方式、社會風尚等方麵破舊立新的變革。文明開化的目的,既是為了開發民智,以適應富國強兵國策的推行,也是為了顯示日本在努力與歐美國家並馳。

  文明開化首先是啟蒙思想的傳播和思想觀念的變革。明治初年,活躍著一批啟蒙思想家,1873年(明治六年)啟蒙思想團體明六社成立,其成員為森有禮、福澤諭吉、中村正直、加藤弘之、西村茂樹、西周、津田真道、神田孝平等人,他們都是第一流的洋學家、思想教育界的名流。一年後,明六社擁有會員月30人,網羅了當時日本所有高級知識分子。1874年發行《明六雜誌》,其論文的內容新穎,涉及範圍極為廣泛,很受歡迎。

  啟蒙運動是通過批判封建意識形態,喚醒人們的理性和自我意識,克服愚昧、守舊和無所作為。明治啟蒙思想家們通過著作、譯著、發行刊物、舉行演講、從事教學等方式,傳播西方的自由、平等、民主思想、功利主義以及自立、自強觀念。福澤的《勸學篇》和《文明論之概略》,中村正直的譯著《西國立誌篇》(即斯邁爾著《自助論》)和《自由之理》(即穆勒著《自由論》),加藤弘之的《真政大意》和《國體新論》,都起過很大的啟蒙作用。啟蒙思想家的主要代表是福澤諭吉(1835~1901),無論從批判封建意識的深刻性,或從立論見解的卓越性,以及思想影響的深廣度來說,他在啟蒙思想家中都首屈一指,被稱為“日本的伏爾泰”。

  福澤諭吉說:“所謂文明,歸根結底是人的智德的進步”。在人的智德方麵,傳播很廣、影響很大的,是自立、自強思想。這同明治政府的奮發圖強精神是基本一致的。中村正直翻譯的《西國立誌編》是傳布最廣的啟蒙書之一,加藤弘之在向明治天皇進講時,也以它為教材。這本書特別強調“自助”,其格言是“天助自助者”。所謂自助,就是能夠自主自立,不依賴他人。這種自助精神是人們獲得智慧、克服困難、成就事業的基礎。因此,“當大多數國民‘自助’時,國家便充滿了生機和旺盛的精神”。

  福澤諭吉的《勸學篇》批判了封建道德對人的束縛,十分強調個人的獨立精神,這與斯邁爾的“自助”、“自主”是一個意思。他在《勸學篇》中指出,“試看今天日本的形勢,實在是徒有文明之名,而無文明之實;徒具文明的外形,而缺乏內在的精神。”那麽什麽是“文明的精神”呢?福澤回答說:“就是人民的獨立精神”,“它是一種極其偉大而又重要的東西。”他所講的“獨立”,是指不論在智慧上,還是在錢財上,都“沒有依賴他人的心理,能夠自己支配自己。”他把這種個人獨立看作國家獨立的基礎,隻要“個人可以獨立,一家可以獨立,國家也就可以獨立了。”《勸學篇》的一句名言是:“人人獨立,國家就能獨立。”因為有獨立精神的人,才會把自己當作國家的主人,深切地關懷國事,把國家興亡的責任承擔在自己肩上。

  福澤的《勸學篇》共17篇,是作為小學課本、民眾讀本而分篇出版發行的,後來合為一冊。包括翻印版在內,出書竟達數百萬冊,流傳之廣世所罕見,影響非常大。福澤認為人人都能獨立,未免有些理想化。但是,他認為人人都應有獨立精神,講得很有道理,也非常切合當時日本的實際。盡管在明治政府統治之下,人們的獨立精神仍然受到限製,但是,正因為人們在各自的事業上獨立自主地努力奮鬥,才有國家的獨立富強。福澤提倡的“獨立精神”,至今仍是留給後人的重要精神財富。

  在文明開化中,在出版書籍之外,傳播媒體報紙雜誌起著重大作用。幕末僅有不定期的報紙。明治初年,各種日報和其他報紙紛紛問世,到1877年共有一百四五十種。幕末僅有《西洋雜誌》,明治初年各種雜誌也相繼發行。眾多報章雜誌的發行,既是文明開化的表現,也促進了文明開化與各項改革,使破舊立新的新思想、新事物得到廣泛的傳播與認同。

  為了移風易俗,天皇和政府官員帶頭示範,甚至用法令加以推行,把文明開化的風氣導入日常生活,諸如使用陽曆(1873年元旦開始),允許武士剪去發髻,提倡穿西裝,普及肉食,禁止華族染黑齒,不許男女混浴,禁止複仇,非軍警人員不許帶刀,不要隨地便溺,等等。在大都市,建造了洋式磚房,裝上了煤氣街燈,開起了西餐館,奔馳著公共馬車,還有數不清的人力車在穿梭奔跑。因為公共馬車一時未能普及,也不完全適應需要,有人想出了人力車,很快普及全國,車夫成為新職業,一些破落士族也加入車夫行列;中國的“黃包車”就是從日本傳來的。80年代,東京等大都市,有了更快速平穩的鐵道馬車。東京的日本橋、銀座、築地一帶出現了從來沒有的繁華。

  一些人把文明開化簡單、片麵地理解為在生活方式上刮洋風、趕時髦,男人西裝革履帶著懷表,婦女打著陽傘挾著書本,就以為很文明開化了,把懷表和陽傘看作文明的標誌,有的人甚至進了屋還照樣打著傘。有的人認為,不像西方人一樣吃牛肉就不算文明,西裝革履吃牛肉火鍋被一些人視為頭等文明開化的表現。想當年培裏來日時,美國船艦向日本人分發食品,凡分到牛肉的人都隨手把它倒進海裏。真是彼一時此一時,雖說是趕時髦,也折射出文明開化帶來的巨大變化。

  當然,文明開化並沒有、也不可能完全改變日本人原有的生活方式,日本人往往過著“和式”與“洋式”兩種生活方式。在本國原有文明與外來文明激烈碰撞時,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歐美近代文明的基礎是產業革命所確立的機器大生產,明治初年日本在這方麵的差距還極大。明治政府領導人注意到,必須糾正“虛飾多而實效少”的弊病,應“徐徐誘導,勿為無益之舉”。同時他們也認為,文明開化有“排除忠孝仁禮之風”,“令人不勝焦慮”。後來,舊思想、舊觀念有所回潮。

  多數啟蒙思想家都曾作為幕臣,在幕府的洋學翻譯研究機構任職,是幕末開明派。進入明治年代後,幾乎都曾在政府中擔任官職,即使拒不任官的福澤,也是傾向於官方立場,他們是官僚自由主義者。他們都有較深厚的儒學教養,除福澤曾強烈抨擊儒學外,其他人並不否認儒學的價值,或者力圖把儒學與西洋思想相折衷。這些情況不能不使他們有著很大的局限性。如加藤弘之在“天賦人權”思想的宣傳上很有貢獻,1874年興起自由民權運動,要求成立民選議院,其立論依據就是“天賦人權”說和“四民平等”思想。但加藤弘之和其他啟蒙思想家以“時期尚早”不予支持,甚至強烈反對。1875年,明治政府為了壓製自由民權運動,頒布了《新聞紙條例》、《讒謗律》。同年9月,明六社宣告解散。以後,啟蒙思想家們先後向右轉向國家主義立場,如加藤弘之於1882年發表《人權新說》,否定了“天賦人權”思想,鼓吹國家主義。文明開化、啟蒙思想在觀念、意識上有衝擊,但有很大局限性。

  在文明開化中,還有另一項重大的進展,即興辦近代教育。

  “邑無不學之戶,家無不學之人。”

  為了使富國強兵、殖產興業順利推行,必須讓一般國民接受最起碼的教育,同時需要培養中高級人才。

  1872年9月,政府頒布了《學製》和《關於獎勵學業的告諭》。《學製》對學校設置和學校教育作了規定,《關於獎勵學業的告諭》主要是講述了人人“非學不可”的道理,指出“學問乃立身之資本,凡為人者皆不可不學也。夫迷途失向,陷於饑餓,家破身亡之徒,終皆不學之過也。”

  “告諭”提倡教育是為了“國家富強安康”,但是向民眾訴說的卻是從個人利害著眼的功利主義教育觀,這比後來的國家主義教育觀要實際、進步得多。

  在製定、實施《學製》的同時,岩倉使節團的考察,特別是看到美國教育之發達,使政府官員感觸很深。他們在對比中深刻體會到:“東洋之不及西洋,非才劣,非智鈍,唯在於對濟生之道用意甚少,於高尚之空談中度日”。

  木戶孝允寫信告訴國內,要奠定“牢不可破之國基者唯在於人,而期望人才千載相繼無窮者,唯真正在於教育而已。”木戶的話表現了明治政府對於教育的長遠戰略眼光。

  明治政府重視教育的實際表現,有以下幾方麵:

  政府經過多年實踐,逐步建立了比較完備的近代學校教育體係。《學製》於1879年廢除,此後發布、實施了一係列有關教育的法令,到19世紀末20世紀初,形成了以雙軌製為特征的比較完備的學校教育體係,其中包括小學、中學、高等學校(大學預科)、大學以及師範學校、實業學校、專科學校等,適應國家對於不同方麵、不同層次的人才需求。同時,以培養“忠良臣民”、“良民良兵”為宗旨的國家主義教育確立了支配地位。

  政府強調普及教育、“國民皆學”,並采取各種措施、主要是財政支持使之實現。《關於獎勵學業的告諭》要求做到“邑無不學之戶,家無不學之人”,政府從此把推行義務教育作為長期堅持不懈的政策。與歐美國家相比,日本開始實施義務教育製比較早,如英國是1870年,法國為1882年,美國為1918年,德國為1919年,日本則為1872年。不過,日本到1875年雖設立了24000多所小學,入學率卻隻有35.4%。這是因為受實際條件、主要是經濟條件的限製,不可能一蹴而就。當時,政府還無力提供必要的財政支持,小學辦學幾乎全靠學生的學費和社會捐助;不少地方的捐助有名無實,實際上是攤派到各戶。對於貧困家庭,辦學、上學成為不輕的負擔,許多家庭還無力送子弟上學。一些地方當局規定父兄不送兒童上學要受處罰,或縣知事到各地巡查,或出動警察督促兒童上學。這表明了政府對實施義務教育的重視與決心,但強製做法甚至在有的地方激起反對小學的農民起義。

  以後,政府主要從宣傳教育、改進教學內容、提高師資質量等方麵,吸引兒童入學。從1885年到1895年,小學的入學率從49.6%上升為61.2%,男童的入學率為65.8%~76.6%,已經相當不錯了。這除了政府的努力,還有賴於民間的積極性。在江戶時代,民間就形成了重視掌握實用知識的風氣,設在寺院內,主要教兒童識字、珠算等知識的寺子屋到處可見,有的地方一個村就有好幾所。明治年代,家庭經濟逐步好轉,小學教學也有改進,明顯優於寺子屋,於是送兒童上學的家庭越來越多。不過,入學率雖提高了,讀完三、四年的卻不多。

  從90年代起,政府由於財政狀況的好轉,對普及小學義務教育采取了兩項關鍵性措施:一、1896年頒布《小學教員教齡津貼國庫補助法》,對在同一學校連續工作5年以上的教師發給教齡補貼,數額為基本工資的15%—35%。改善小學教師待遇,提高了小學教師的地位,加強了教師隊伍。二、1900年8月,公布修改的《小學校令》,規定免收小學生學費,義務教育費由國家財政補助;把義務教育年限規定為4年(原先是三或四年)。

  1907年,實行六年義務教育製。1908年,小學入學率達到97.8%。曆時30多年,義務教育製終於實現。這離不開國家的財政支持,因為有一大批落後地區和貧困家庭的兒童難以入學,或者即使入了學卻不能讀畢業,入學率不等於完成義務教育。免收小學學費才真正保證了義務教育的實施,這也真正表明了日本政府對普及教育的重視。

  自80年代以來,小學入學率的不斷提高,實業教育的逐步開展,國民素質、勞動者素質有所改進,有助於推進富國強兵事業。但是要改善國民和勞動者的整體素質,需要經過幾代人的努力。據農商務省1903年的調查,在日本工業中最具代表性的紗廠裏,沒受過教育的男工占28.7%,女工為41.5%,而小學畢業的男、女工僅為14.9%和8.1%。這表明實施義務教育,提高國民素質,是一個長期戰略任務,期望很快取得近期顯著效應是不現實的;正因為如此,必須早重視、早落實。

  明治政府的另一措施是著重發展了近代高等教育。1873年工部省的工學校開學,專門培養高級科技人才,1877年改稱工部大學校。同在1877年,對幕府留下的朱子學和洋學的教育、研究機構進行改組,創辦了近代綜合性的東京大學,後稱東京帝國大學,設法、理、文、醫、工藝等部。文部省把教育經費的大部分給了東京大學,從歐美聘請專家、購買圖書設備,大力引進歐美先進的科技文化。東京大學是為國家輸送官員和其他高級人才的最高學府。1897年後,又相繼設立京都帝國大學、東北帝國大學(在仙台)、九州帝國大學(在福岡)。此外還有私立大學,如福澤諭吉創辦的慶應義塾大學、大隈重信創辦的早稻田大學。到1918年,全國共有大學、專門院校118所。

  大學教育和出國留學快速而顯著地增強了日本的科技力量,有力地推動了經濟發展。如1879年開工的京都至大津的鐵路、1880年下水的軍艦“盤城”號、1885~1890年的琵琶湖水利工程和水力發電廠,都是日本人自行設計、建造的。80年代後半期,大企業已普遍聘用大學工科畢業者擔任技術人員,他們一般都曾赴英留學、考察,外國的或工匠出身的技術人員被逐步取代。

  在發展近代教育方麵,清政府統治下的中國要落後很多。1897年才出現第一所公辦小學南洋公學外院;1895年北洋大學(天津大學前身)創建,是中國最早的工科大學;北京大學的前身京師大學堂創立於1898年,當初仍是一個舊式書院,專攻詩、書、禮、義、春秋,1910年才設經、法、文、格致(理科)、農、工、商、醫8科,1912年改名北京大學。

  “和魂洋才”與“教育敕語。”

  明治政府的改革以“東洋道德,西洋藝術”為指針,具體到文化教育上就是“和魂洋才”。

  文明開化的開展,自由民權運動的興起,使保守派越來越按捺不住內心的憂慮和反感。1879年在政府內發生了一場德育爭論,天皇侍講元田永孚是保守派的代表,爭論的另一方是伊藤博文。此時大久保利通、木戶孝允已不在人世,伊藤博文(1841~1909)接任內務卿,成為政府主要領導人。元田永孚是橫井小楠的門生,他趁天皇視察了學校,便寫了天皇聖旨《教育大旨》,指責“最近專尚知識才藝,追逐文明開化之末端,破壞品行,傷風害俗者不少。”強調“今後須基於祖宗之訓典”,宣明仁義忠孝之道,“道德之學”應以此為主,其他之學可聽從各人自學。也即要求教育以“東洋道德,西洋藝術”為宗旨。伊藤博文撰寫《教育議》上奏天皇,進行辨解。元田再寫上奏文《教育議附議》,批評伊藤“對聖旨之所在,似未融會”,進一步闡述了必須“明仁義忠孝”的主張。伊藤博文不再做聲,他作為天皇的官員,不可能去反對忠孝之道,保守派輕而易舉地占了上風。

  此後,強調“忠君愛國”的國家主義教育風行起來,1881年文部省把“修身”課置於各課程之首,其次是重視曆史課,並製定《小學教員須知》,要求小學教員懂得“導人善良比教人多識更為緊要,故教員應特別致力於道德教育。”

  問題在於,“須知”對道德教育的根本要求,是“振興尊王愛國之誌氣”,首先是忠君愛國。1882年,元田永孚根據天皇之命,又編寫了修身課本《幼學綱要》,發給全國小學,其中充滿忠孝仁義的說教。

  同在1882年,天皇頒發了《賜予陸海軍軍人之敕諭》,通稱“軍人敕諭”。因為發現軍人受到自由民權思想的影響,竟有軍人為了要求開設國會而在行宮前剖腹自殺,當局感到必須以天皇這一最高權威來控製軍心。“軍人敕諭”經其他人起草、修改後,由參謀總長山縣有朋(1839~1922,原長州改革派武士)定稿。敕諭宣稱,遵從神武天皇的傳統,朕親率兵馬大權,望子子孫孫永傳此旨。然後訓諭道:“朕乃汝等軍人之大元帥,朕賴汝等為股肱,汝等仰朕為頭首,其親殊深。”要求軍人應像手足(股肱)一樣,絕對聽從天皇這一頭首的指揮、命令。敕諭列舉忠節、禮儀、武勇、信義和質樸五項為軍人必須遵循的道德,特別強調“軍人以盡忠節為本分”,應“不惑於輿論,不幹預政治,唯有一心遵守自己忠節之本分”。軍人敕諭的要害,是把忠節與政治隔絕,所謂“忠節”就是奴隸般地盲目服從。

  在自由民權運動的壓力下,天皇於1889年2月頒布憲法,並定於1990年召開議會。但對憲法還有不同意見,同時政府在修改條約談判中讓步過大,遭到輿論抨擊,以致“人心激昂,競發政論”。當局很擔心,不知議會召開後會出現什麽局麵。日本於1885年改行內閣製,憲法公布的這年年底,山鄉有朋出任內閣首相兼內務大臣。他於次年召集地方官會議商討對策,同樣抱有危機感的地方官提出了“大興德育”的建議書,認為禍根是“偏重智育”,以致培養的人“熱衷於政論”,“紊亂社會秩序,終將危及國家”。

  在山縣的主持下,由井上毅和元田永孚起草有關詔敕,以井上為主。井上毅也是橫井小楠的門生,長於儒學、國學,富有文才,也曾接受洋學。井上、元田起草的詔敕,由山縣上呈天皇。在議會召開之前,天皇於1890年10月下賜了《關於教育之敕語》,通稱“教育敕語”。

  這個敕語主宰了日本幾代人的頭腦和心靈,今天日本還有人吹捧它。全文300多字,為便於了解,把主要部分摘錄於下:

  朕,惟我皇祖皇宗,肇國宏遠,樹德深厚。我臣民克忠克孝,億兆一心,世濟厥美。此乃我國體之精華,而教育之淵源,亦實在於此。爾臣民,應孝父母,友兄弟,夫婦相和,朋友相信,恭儉持己,博愛及眾,修學習業,以啟發智能,成就德器。進而廣行公益,開展世務,常重國憲,尊國法,一旦危急,則義勇奉公,以扶翼天壤無窮之皇運。……斯道,實乃我皇祖皇宗之遺訓,子孫臣民俱應遵守……

  這是一個神道、國學、儒學和近代國家主義的混合物。敕語所說“皇祖皇宗,肇國宏遠,樹德深厚”,主要指天神和神武天皇的“建國”偉業具有深厚恩德,這是國民道德的淵源。正因如此,“我臣民克忠克孝,億兆一心,世濟厥美(世世代代繼承皇祖皇宗的偉業)”。這種“君民一體”的傳統,是國家和教育的根本所在。在這裏,把以忠孝為核心的儒家道德與神國思想、天皇神聖觀相拚接,突出忠君愛國觀念。敕語有著濃厚的複古、神秘的色彩,同時為適應時代變遷,又加上近代世務觀念,即所謂“修學習業,以啟發智能,成就德器。進而廣行公益,開展世務”。但歸根結底是強調國家主義:重國憲,尊國法,“義勇奉公,以扶翼天壤無窮之皇運”。貫穿敕語的核心思想,是造就忠孝合一、忠君愛國的忠良臣民。

  隨後,“教育敕語”和天皇、皇後的“禦影”(照片)被分發到全國各地的學校,並規定學校在慶祝日、大祭日的慶典上,全體師生必須向天皇和皇後的“禦影”行禮,山呼萬歲,再由校長奉讀“敕語”,大家必須低頭畢恭畢敬地聽著。後又規定歌頌天皇統治千秋萬代的《君之代》為必唱歌曲。儀式具有強烈的宗教氣氛,重複舉行這種儀式,加上天天通過課堂灌輸“敕語”的思想,很容易潛移默化青少年的單純心靈。第一高等中學舉行恭迎教育敕語的儀式,教師內村鑒三信因奉基督教,認為教徒隻向上帝致敬,沒有向教育敕語敬禮。結果遭到口誅筆伐,並被解除教職。軍隊裏還規定,士兵必須背誦“軍人敕諭”。它稍長,如果背不出,要遭罰,甚至被毆打。這是用強力來主宰士兵的心靈。

  “軍人敕諭”、“教育敕語”實際上是向國民提出的道德規範。各種解釋教育敕語的著作鋪天蓋地而來,多達三百幾十種,影響很大。天長日久習慣成自然,以至連言詞都統一到教育敕語或軍人敕諭上來,特別是大小官吏、各種團體和市町村的頭頭腦腦,開口閉口離不開“忠君愛國”、“忠孝仁義”這一套,不斷向民眾進行灌輸。當年日本國民的極大多數文化水平不高,讀過幾年小學就很不錯了,很容易接受這種無休止的灌輸。特別是男子,讀小學和服兵役的六七年、八九年灌輸,讓他們的頭腦基本定型、僵化了。男子當家作主,他們的思想又影響著家庭和後代。

  思想、道德領域已經顯著複舊。國家需要的是“和魂洋才”,首先是保證“和魂”,成為“忠良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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