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牆癡癡地盯著嬰兒床。二十一年前,是我躺在這張床上,蹬著腳,揮舞著雙手,呱呱大哭或者咯咯地笑,熟睡的時候,身上是不是蓋著這一塊粉紅的綢布呢?
對了,上次在K市那破舊的樓房裏,也有這樣的一塊布,就在床上,用來蓋被子,後來在被子底下抽出來。他又想起那個老太婆,想起他要抹脖子的時候是她及時趕到救了他一命,要不他已經死在十六年前父親死的地方了。那老太婆也許跟午夜準時在線一樣,是一個鬼。說不定,她就是我的曾祖母或者更曾的祖母呢。鍾牆想,要不就是原來住在鬆柏路79號的善良老人,雖然死了,也是個善良的鬼。
“你在想什麽?”陳劍飛問。
“哦,沒有,隻是覺得這居然是我曾經住過的屋子,感覺上有點奇怪。”鍾牆說。
“人之常情。”陳劍飛說。“我們走吧。”
鍾牆再次把目光落在嬰兒床上,他發現了一朵小絨花。對,上次他就拿過這樣的一朵小絨花回家,也就是說,上次的那朵小絨花是他在這裏麵拿走的,當時遇上那麽恐怖的場麵,我怎麽還會去拿小絨花呢?難道這小絨花上麵有什麽奧妙嗎?鍾牆把小絨花放進口袋裏。跟著陳劍飛走了出去。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從各個房間裏走出來,在客廳裏會合了。
“小米呢?”陳劍飛看了看大家,發現小米沒有下來。
“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嘛?”小郭說。
陳劍飛轉頭看看盧大器。
盧大器說:“我搜查衛生間和書房,她搜查主人房。我以為她下來了,也就沒叫她。”
鍾牆想起了主人房那張大床,床上隆起的被子,他的渾身一陣涼:“不好了!快上去。”他一說完就往樓上衝。
其他人也跟上快步上樓。鍾牆一推主人房的門,裏麵鎖上了,推不開。
“撞開!”陳劍飛的話還沒說完,大劉一肩膀“咣”地一聲,把房門頂開了。
房裏沒有人!
大家倒吸了一口氣。
“人上哪兒了?”盧大器喃喃地說。
鍾牆大步走到床前。果然,小米躺在床上,被子就像鍾牆第一次見到的那樣,隆起一個長條形。鍾牆記得自己曾經掀開過被子,可是現在被子沒一點被動過的痕跡,好像小米從十幾年前就一直躺在這個地方一樣,灰塵很自然地一層層落在被子上。小米雙目緊閉,好像睡著了。她的鞋子脫下來,整整齊齊地擺在床邊。
“怎麽會這樣?”大家麵麵相覷,這事太不可思議了!小米是一個警察,竟然在自己搜查的房間裏安詳地睡著了。
陳劍飛上前試試小米的鼻息,呼吸均勻,分明是睡得很香的樣子。
大劉一把掀開被子:“小米!你瘋了!”
小米依然一動不動地睡著,大劉使勁搖她:“喂,你醒醒,太陽曬P股了!”
“她是不會醒過來的,”鍾牆說。
“為什麽?”大劉問。
“我也不知道,但現在她一定醒不過來。”鍾牆說,“這裏陰氣很重。”
所有的人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把她抱下去。”陳劍飛對大劉說。
大劉把小米橫抱起來,小米軟軟地癱在他的懷裏,一點醒的意思也沒有。
“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的地方?”陳劍飛一這往外走一邊問大家。
“我仔細地搜查了客廳,沒有什麽發現,不過卻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大劉抱著小米,說話也心不慌氣不短的,好像小米隻是一個布娃娃。
“什麽事?”
“我一直聽到有人在歎氣,好像有什麽事解決不了似的。”大劉說,“我不信什麽鬼神,可是這歎氣我聽得清清楚楚的,真他媽的邪門。”
“男人的聲音還是女人的聲音?”鍾牆想起自己聽過的女人的歎息聲。
“男人的?”大劉說。
小郭說:“我在廚房和衛生間搜查,也覺得有點怪怪的。本來覺得沒有什麽的,可經大劉這麽一說,我就覺得這事是透著靈異。”
大家看著他。
“我總覺得廚房裏有一麵鏡子,可又什麽也照不出來。我覺得衛生間裏沒有鏡子,可總是有影子在牆上閃過,想看清楚,卻什麽也沒有。其實我知道廚房是沒有鏡子而衛生間裏是有鏡子的。”小郭說。
“這地方,陰沉沉地就像傳說中的鬼宅!”大劉說,“也難怪,這裏畢竟連續死了兩個人,每個進來的人都會受到這裏死了人的心理暗示。”
“可我們是警察,見的死人多了。”小郭說。
“警察怎麽了,警察就不許害怕呀。”大劉看看依然昏昏沉沉的小米,說,“你看,小米也是警察吧,她都被嚇得躲到床上去了。”
“強詞奪理。”小郭白了他一眼,轉過頭去問盧大器,“大器,你也一定遇到一些什麽古怪的事了。”
盧大器搖搖頭:“我沒有。”其實他是不想說。他在衛生間的鏡子上,看見了母親,血淋淋地、兩眼絕望地看著他。盧大器不想說出來,這隻是他的幻覺,他太想念母親了,也太內疚了。
“我猜陳隊也一定沒有。”大劉說。
“恰恰相反,”鍾牆說,“我和陳隊長在嬰兒室裏遭到了綠頭蒼蠅大軍的攻擊!”
“蒼蠅?”小郭睜大眼睛。
“是的,”陳劍飛說,“就像全世界的綠頭蒼蠅都跑到一個房間裏一樣,要不是我們捂嘴及時,從今天開始,可以兩個月內不吃飯了……因為吃了太多蒼蠅了。”
大劉做了個惡心的表情。
他們走出複國路419號,上了警車。“陳隊,我們上哪兒去?”小郭握著方向盤。
“廢話,當然是先送小米上醫院了。”陳劍飛往後一靠,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