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有什麽想不開得要抹脖子?”
鍾牆猛然驚醒過來,看見鏡子中的自己,脖子上有一道鮮血涔涔而下。他看著被血染紅了的T恤,忽然覺得自己很陌生。他的身邊,站著剛才那位躺在樓下側屋床上的老婆婆,她那張層層疊疊的恐怖的臉正對著他的肩膀。從他的角度,在鏡子裏看到這張臉好像是從他肩膀上長出來似的,怪異極了。
這鏡子又能照出人來了!
午夜準時在線走了麽?
鍾牆有些茫然地看著鏡子中的老婆婆。一股腐朽的氣味直鑽進他的鼻子裏,不知道這股味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我都活了這麽大一把年紀了,也沒想過要抹自己的脖子,怪嚇人的。”老婆婆又粗又啞的聲音,嗡聲嗡氣的,好像是從地底下發出來的。
什麽叫鬼迷心竅,我剛才真正就被鬼迷心竅了!鍾牆想起剛才的事,不禁連打了幾個寒噤。要不是這個老婆婆神不知鬼不覺地跑上來,自己現在已經橫在這地上,躺在自己的血泊中了,說不定那玩意也被割了!一想到蘇醫生血淋淋的下半身,他覺得跨下生涼。媽的!怎麽死也不要那樣死!做鬼做成太監鬼了!那做鬼還有什麽意思!鍾牆又驚又懼之下,忽然生出一些黑色幽默來。
“我不是想抹脖子,我是想……想試試這刀子利不利。”鍾牆的臉有些發熱起來。他訕訕地把刀收起來,插進一把漂亮的雕著花的刀鞘裏,放進褲袋。
“咯咯咯,我遲一點上來,你的刀子就試出結果來了。一定比你想像的還要利!”老太婆發出難聽的笑聲。“好了,爬樓梯爬了半天,這破樓梯。我累了,就在這大床上睡一會吧。人老了,就是瞌睡!沒辦法。”她好像歉意地衝鍾牆笑一笑,走到大床前,也不看床上是怎麽樣子的,躺了上去,把被子一拉,蓋在身上,然後把蚊帳也放了下來。
鍾牆看看床上。隔著蚊帳,影影綽綽地看不清楚裏麵,隻隱約看到一堆被子。反正老太婆又瘦小又幹癟,不占地方,鑽進被子裏也看不出來。
雖然鍾牆不喜歡這鬼鬼崇崇的老太婆,也不知道她是什麽人,為什麽住在父母曾經住過的房子裏,也許是一個孤寡老人,無家可歸,隨便找了一個無主的房子裏住著。不過,不知道為什麽,知道她在床上睡著,他就覺得安心了很多,更何況她對他毫無惡意,剛才還救了他一命呢。
鍾牆記得還有一個抽屜沒打開,是右邊的抽屜。他又不放心地看了看鏡子。這次看到了自己,沒有變形也沒有消失,也沒有多少一個人來,一切正常。他便走回書桌邊,拉出右邊的抽屜。十多年沒動過的抽屜,一拉就吱喀吱喀地響,好像裏麵藏著一窩老鼠一樣。這響聲忽然使鍾牆想起,剛才拉的兩個抽屜好像一點聲音也沒有。
鍾牆的眼前一亮:這個抽屜裏竟然有幾本綠色封麵的日記,一本一本地碼在最裏麵。他數了數,一共有八本。除了日記之外,就沒有什麽別的東西了。太好了,父親有記日記的習慣,這些日記一定會告訴我一些什麽!鍾牆興奮地想。他把它們全都拿出來,拍拍封麵上的灰塵,一一擺放在桌麵上,開始一本一本地翻起來。父親的字體剛勁有力,有瘦金的風格。看得出來,寫的時候有些心急,所以比較潦草。這些日記,記得多是些母親的病情,還有孩子和自己的情況,一時還看不出來什麽有價值的東西。鍾牆決定把這些日記帶走,回到家裏可以慢慢地翻閱,一定會找到能破解他心裏謎團的東西。
還有兩個房間沒有進去看。大概沒有什麽可看的東西,把日記帶上,看一看就回去吧。這麽一疊日記,加上剛才那一本什麽靈魂研究的,抱著走可不方便,必須找個袋子什麽的裝好。他左翻右翻,找不到一個可以裝日記的袋子。他想起剛才在床上,有一塊粉紅色的布蓋在疊好的被子上,這塊布剛好可以用來包書。
他轉過頭,看著那巨大無比的床,不明白父親怎麽弄了這麽大一張床來睡覺。他尋思著,老婆婆還睡在床上,我吵醒她,她一定會不高興的。
鍾牆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拿那塊布來包日記本,這麽多,實在不好拿走。隻要我的手放輕一點,就不會吵醒她的。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輕輕地挽起蚊帳,左右看了一下,發現那塊布就在被子底下。他抓住布的一角,輕輕地往外把布拉出來。這是一塊粉紅的綢布,用來包書夠結實了。忽然,他覺得被子裏好像是沒有人一樣,一點都不隆起,就算是一個又瘦又小的老太婆躺在被子底下,被子表麵也得隆起一些吧。
他又猶豫了一下,終於忍不住好奇,把被子輕輕掀起一角。眼睛順著掀起的被子慢慢移動,什麽也沒有,再掀多一點,也沒有,再掀開一點,還是沒有,已經掀開一半了,還是空空如也。鍾牆的身上又開始發冷了,這太不對勁了。他一咬牙,猛地把被子全翻開。
“啊!”
鍾牆聽到自己的尖叫聲,那麽不真實地從自己的身子裏麵發出來,樓房好像也跟著抖了一下。
他看見被子裏除了一把稀少的斑白的長頭發外,什麽也沒有!頭發剛好在那個血人形的頭部,好像一個虛無的血人突然長出一頭斑白的頭發來。這頭發,不正是那個神秘的老婆婆的頭發嗎!
他一聲驚叫後,腦子轟然空白,連滾帶爬地衝出房間。看見那破樓梯還在,來不及多想,一腳踏上去。
“啊……”
誰知他一腳竟然踏了空,一聲慘叫,整個人從樓上摔了下去。他憑著學過武術的本能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剛剛來得及感覺到身子一陣劇痛,就立刻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