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斑比

第八章

　　草地邊緣那棵高大的橡樹上，葉子開始飄落下來。從所有的樹上，葉子紛紛飄落。橡樹上，有一根粗大的樹枝高高在上，一直向外伸展到草地，最靠外麵的樹梢上，並排坐著兩片樹葉。

　　“再也不同以前啦。”一片樹葉說道。

　　“可不，”另一片葉子回答，“今天夜裏，我們又有那麽多的夥伴離開了……我倆差不多已是這根樹枝上僅存的兩片了。”

　　“哎，不知道下麵又會輪到誰，”第一片葉子說，“即使前一陣子天氣還很溫暖，太陽也很熾熱，可突如其來的一陣狂風或者一場暴雨，就讓我們許多夥伴被迫離開了枝頭，盡管他們那時候還很年輕。真不知道下麵又會輪到誰。”

　　“現在太陽已很少露麵，”第二片葉子歎了口氣，“即使她掛在天邊，也不再釋放強大的力量。可能會有什麽新的力量出現。”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第一片葉子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樣，等我們離開後，我們的位置上就會有其他的葉子來到，然後他們又離開，再來新的葉子，就一直這麽周而複始……”

　　“肯定是這樣，”第二片葉子輕輕地說，“真是無法想象……我們理解不了……”

　　“真令人傷心。”第一片葉子接著說。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接下來，第一片葉子自言自語：“為什麽我們必須離開？……”

　　第二片葉子問道：“我們離開樹枝時會怎麽樣？”

　　“我們向下墜落……”

　　“下麵是什麽？”

　　第一片葉子回答：“我也不知道，有的說這樣，有的說那樣……誰也不清楚。”

　　第二片葉子問：“我們落到下麵以後，還會有感覺嗎？還知道一些關於自己的情況嗎？”

　　第一片葉子回答：“這個誰說得出來？飄落到下麵的葉子中，還沒有誰重新回到枝頭，來告訴大家發生的一切。”

　　他們又沉默了。過了一會兒，第一片葉子柔聲對另一片葉子說：“你也別太難過了，看你，全身都在顫抖。”

　　“沒辦法，”第二片葉子回答，“我現在動不動就會顫抖，總之，感覺自己在位子上坐不穩了。”

　　“我們不要再談這種事情了。”第一片葉子說。

　　另一片答應：“不談了……隨它去吧……可是……我們還能談些什麽？”他沉默了片刻，接著往下說：“我倆當中誰會先到下麵？……”

　　“要談論這個問題嘛，以後有的是時間，”第一片葉子安慰他，“不如現在我們來回憶一下，過去有多麽美好，多麽神奇！

　　太陽升起後，我們全身曬得暖烘烘的，大家個個充滿了活力。你還記得嗎？那清晨的露珠……晴朗、寧靜的夜晚……”

　　“如今黑夜太可怕了，”第二片葉子悲歎，“而且長得沒有盡頭。”

　　“我們不要抱怨了，”第一片葉子說道，“比比那麽多的夥伴，我們已經活得很長了。”

　　“我的樣子是不是變了很多？”第一片葉子有點難為情、然而又急切地問道。

　　“絲毫沒有，”第一片葉子向他保證，“你這麽想，可能是因為看到我變得又黃又醜。不是的，我的情況和你有點不同……”

　　“啊，是嗎？”第二片葉子不相信。

　　“沒有，真的沒有，”第一片葉子熱情地重複道，“請你相信我！

　　你和當初一樣美麗。也許身上個別地方有道細小的黃色條紋，可它幾乎察覺不到，它隻會使你更加漂亮。請相信我！”

　　“謝謝你，”第二片葉子非常感動，他輕輕說道，“我不……不完全相信你說的……可是我非常感謝你，因為你是那麽善良……你一直對我非常友好……直到現在，我才完全明白，一直以來，你有多麽善良。”

　　“別說了，”第一片葉子說道，自己再不做聲，因為他早已痛苦得說不出話來。

　　於是兩片葉子默默無語。幾個小時過去，一陣潮濕的大風冷酷無情地掠過樹頂。

　　“啊……現在……”第二片葉子開口，“……我……”聲音斷了。他輕輕地離開了位置，向下飄落。

　　冬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