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溝,溝連溝,大溝旁邊有小溝,小溝之後是大溝,河在溝之下,溝在山之間,大山,小山,高山,低山,山那邊還是山。
這些山和溝,有的地方人走的多了,就有了名兒,有些地方人很少去,或者人根本無法去,到現在連個正兒八經的名字都沒有。
野狼溝是一條大溝,大溝旁邊有許多小溝,以野狼河為主幹,分布在大山小山之中。
有一條小溝的半山腰裏有一個山洞。土石相間,十分隱密。洞外有一個半人高的洞口,埋藏在草木叢林之中。進到裏麵,曲曲彎彎,高高低低,大約有幾間房那麽大,人稱“三間房”。
聽大人們講,這三間房曾經是群狼聚集的地方。那時候,這地方人煙稀少,滿山遍野的花草比現在茂盛多了,正因為有了這些花和草,也就生長了大量的野兔子,有了這些野兔子,狼也就多了起來。聽說過去大狼小狼聚集起來一陣子真跟過隊伍一樣,比人還多。
也許正是因為有了這些野兔子,那時候的狼才並不傷人,也不傷人的牲畜。有時候,人們站在山下,能看見那些狼在山上睡覺,在山上玩耍;有時候,人們站在對麵山上,還可以看到大狼為小狼崽喂奶。
就這樣,人和狼在一種相互提防、互不侵犯的環境中生活了一代又一代。野狼溝也因此而得名。
到後來,狼群在不斷的發展,而野兔子卻在不斷地減少。餓極了的狼群開始向人發動進攻。先是攻擊人的牲畜,然後再攻擊人。野狼溝從變得再也安定不下來。每天一覺起來,時不時地就傳出了狼傷牲畜或者狼傷人的可怕消息。有一年夏天,這些野物就開始向人發起了進攻。有一個晚上,一家人在院子裏乘涼,有一隻大膽的老狼就撲了進來,硬是從兩個大人中間叼走了一個近十歲的小孩。好在大人們追趕及時,才救了孩子一條命。不過,在那個小孩的身上留下了兩個永久的狼牙印,叫人一聽一看都覺得顫束束的怪可怕。
為這事,村子裏曾專門召開過一次會,組織了一批青壯年勞力,向狼窩洞發起了反擊。人們用火熏,用棍趕,不少人還在牆上畫了一些白色的圈兒,到了晚上,不少人都在野地裏燃起了一堆又一堆的大火。一些有能耐的人還動用了當時民兵的‘三八大蓋’。大夥群策群力,一起剿滅。結果,打死了一隻,其它的也被趕到了十幾裏以外。再後來咱們這裏來了一位獵人。奇怪的是,那個獵人是個跛子。而且就是這個跛子獵人,一下子把狼打死了十幾隻,這一來,也才真正把狼趕出了野狼溝。
從那以後,村子裏安寧多了。三間房的野狼洞從此結束了陰森森的過去。後來,人們在冬天的雪地裏,也曾發現有野狼重訪時留下的腳印,但畢竟那腳蹄印稀稀拉拉已經很少見了。再到後來,人們在三間房野狼洞的周圍開了荒,種了莊稼和果樹,三間房野狼洞也就成了人們避風避雨的地方了。
前些年,不知怎麽的,這個野狼洞突然被一些孩子們占領了。他們像找到了一塊根據地一樣常常在那裏集中,在那裏聚會。在那裏做手槍、玩地炮,做彈弓、彎鐵環,有時甚至在地上畫幾條格子,弄來幾顆小石子兒就玩起了‘鱉等路’和‘狼吃娃’的遊戲。末了,有的就爬上洞前的一棵小樹搖搖晃晃、裝腔作勢學著‘開汽車’。
前幾天,虎子他們幾個也正是躲在這裏完成了他們的作業的。
那一天下午,虎子硬是要約他的幾個最要好的小子去三間房。鐵蛋自然順從,皮皮蟲覺得無所謂,去也行,不行也行,最後還是跟著一起去了。當然心裏也有幾分害怕。
接近九月的天氣,仍然火辣辣的,但畢竟沒有前些日子那麽熱了。這時候,花兒已經不是那麽多了,可紅紅綠綠的各種果子已經掛滿了樹稍,鳥兒飛來飛去,已經在忙著準備過冬的食物。
這時候,什麽也顧不得了。他們就是要在這個神秘的地方完成一項秘密的任務。
現在,他們正像往山下走。不管是抄是寫,都覺得好一陣輕鬆。他們並不想立即回家,而是找個地方慶祝慶祝。
這一高興,虎子又張狂地喊了起來。
這一次聽到的不是一聲,而是同樣的兩聲。
怎麽,難道這地方崖娃娃還會有幾個?
虎子又喊了一聲,對麵還是學了兩聲。鐵蛋說:“他媽的小鬼還不少呢。”
虎子還想喊,鐵蛋說:“別喊叫了。”他心裏說,你王黑虎大部分都是抄別人的,你還有臉喊。
剛才,他們已經商量好要去山下摘果子吃,他們的心情好極了。
這時,隻見那虎子突然張開雙臂仰天長歎一聲:“啊——”。
對麵山上也連續“啊”了兩聲。
鐵蛋觸景生情,隨之長長地發出一聲感歎:“啊——,我的野狼溝。”
對麵山上也斷斷續續地喊:“啊——,……野狼溝,野狼溝……”
喊來喊去,就是沒有喊出更多的詞兒。
這一來,大夥兒都樂了。
於是,幾個人就嘩嘩嘩地一起下了山。
長毛猴從家裏溜了出來,悄悄地向哆來咪家走去。他滿懷著全部希望獨自一個人悶著頭向前走,不知是氣憤還是高興。本來,從他家到哆來咪家並不遠,可是這從後山根一繞,就遠了許多。因為這時候,他最怕的就是見到他所熟悉的人,尤其是虎子他們。
冤家路窄,偏偏又讓他們給碰上了。
虎子他們一夥人正在興頭上,一見到猴子,自然少不了挑逗戲鬧一番。
“啊,長毛猴,烏龜王八長毛猴。”
“啊,長毛猴,得了怪病的長毛猴。”
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怎麽又是這幾個王八蛋。長毛猴正想發作,可是一想自己那些更加重要的事,於是就克製了下來,隻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後就繼續向前走。
這一走,那虎子就不答應了。一句話:“站住!”就向前追了來:“怎麽,才幾天就架子大起來了,你小子成精了是吧。”
這一說那鐵蛋也不高興了:“是啊,你小子是成心跟我們過不去是吧,有什麽了不起,啊?掃興!我們哪一點對不住你了?”
長毛猴沒有辦法,隻好停了下來,還是一句話也不說。他的心裏正氣得咕咕作響。
還是那皮皮蟲眼睛亮堂,他走過去圓場似的說:“別,別,別這樣。是這樣的,這邦家夥剛做完作業,一高興就想到後山根摘果子吃,走!一塊兒熱鬧熱鬧,啊!”
一聽這話,那長毛猴更加來氣了。哼,王八蛋,你們這是成心氣我是吧。有什麽了不起,滾!快滾!
長毛猴心裏這麽想,手裏的拳頭早已握得緊緊的,臉上的青筋已經蹦得老高老高,他真想撲上去揍死這夥壞東西。可一次地克製了下來。一扭頭還是向前走去。
虎子他們一看這小子真的生氣了,就再也不願意理他了,也向一另側走去。
這一次,那長毛猴真是快要氣瘋了。一種被朋友拋棄的感覺像一團烈火在胸中燃燒著,燒得他很想吼起噪子罵他幾句才好。沒走出多遠就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媽的,這是怎麽回事呢。
看著那些嘻嘻哈哈遠去的身影,他一時無可奈何,不知該怎麽好。
他真想立碼就治一治這些家夥的毛病,可是憑自己的能耐,又怎麽才能治呢?
也就在這時,他的眼前突然一亮。啊呀,好嘞!就這麽辦!他一下子高興得幾乎就要跳起來。
原來他想起了這一邦小子說過要去摘果子的事。
看來老天是有眼的,機會終於來了。
好小子,你等著!
一想到這兒,長毛猴沒走出幾步又返了回來。眼看著虎子他們走出不遠的時候,那猴子就在後麵悄悄地跟上了。
這一次,他也要好好地來一個“火力偵察”。
果然不出所料,這三個不爭氣的小家夥,一到後山,就大大方方地爬上了東頭他二伯家的一棵核桃樹。虎子和鐵蛋在樹上摘,皮皮蟲在地上接。一會兒後,樹上樹下都美美地吃上了。
就這樣,吃的、喊的、摘的、扔的,樹上樹下,青皮殼子核桃皮像落果一樣從樹上掉下來,一會兒就丟了一大堆。
(三分之二頁圖:一棵樹上樹下,幾個野小像猴子一樣偷摘著果子,遠處有一個人,他們露出恐懼的樣子)
說說笑笑,吵吵鬧鬧,快樂得沒法提。
哼!賊小子,你等著!
長毛猴立即離開了他的偵察地,三步並作兩步地就跑到二伯家,痛痛快快地通報了這一重要的消息。
二伯是個粗人,平時,他也十分喜歡這些孩子。就是那個“一炮藥”的脾氣又暴又烈,讓人往往受不了。
這兩年,他好不容易承包了一麵山地,其中包括山上的一部分果樹。辛辛苦苦地照管著,一心想靠它能賺回點收益,以便維持全家的生活。可是一年一年的就是成不了。原因就是由於有這麽一邦不爭氣的臭小子糟蹋得想防也防不住。
“好個王八小子,真是沒治了呢!”
現在,他一聽到這話,立即暴跳如雷,從門背後摸了一根趕牲口的鞭子就往外跑。這種架勢,真有點像當年追兔子攆狼的樣子,他徹底發怒了。
二伯剛跑到一個山頭上,聽到那半山腰裏果然有幾個小子正像一群山野猴一樣在那裏嘻嘻哈哈、你爭我奪地正吃得香。
好家夥,還樂著呢。
真是一夥害人精!
這還得了。他立即就跑過去,邊跑邊喊,邊跑邊罵,還把手裏的鞭子甩得“嘣嘣”響。
那幾個小子聽到鞭子聲,知道有人來了。再看到二伯發怒的樣子,心裏也害怕了。鐵蛋嚇得直往下溜。虎子本來想溜下來立即逃跑,已經來不及了。怎麽辦?隻好扔下摘好的果子,繼續往樹頂上爬。隻有那皮皮蟲不敢爬樹而向一側逃去了。
這個皮皮蟲,一到關鍵時候,什麽也顧不上了。
二伯走得越近,那鐵蛋心就越害怕,一看不對勁,“唰”的一下就溜了下來,也跑了。隻有那虎子爬得越來越高。眼看就要到樹頂上了。頂上的樹枝越來越細,搖晃得很厲害。他隻好死死地抓住樹枝,他看到那鐵蛋丟下自己也跑了以後,不由得大聲罵了一句:“鐵蛋子,你王八蛋。”不免都心裏有些害怕。
二伯也隻好止住了腳步。
“下來!”二伯大聲地喊著。樹上那的虎子子隻顧逃命似的,自然不敢回應。
“下來非把你筋抽了皮剝了不可。”二伯嘴裏這麽說著,可腳下再也沒敢往前走。
二伯一轉身,樹上的小子就往下溜。當他再轉過來的時候,樹上的小子們又向上爬。就這樣,雙方拉鋸一樣地僵持了好幾分鍾。
那在一旁偷著看熱鬧的長毛猴也一陣驚慌起來。天哪!弄不好要出人命的,這可怎麽得了。於是就撲了出來:“虎子,別,別上了,快別上了,危險!”
噢,小猴子,這地方怎麽會有猴子?你小子不是不來麽,怎麽這會兒裝起好人來了。怪了!
樹上的虎子,自知自己偷果子缺理,也覺得這樣像逃命一樣一上一下地太狼狽,於是就稍稍地調整一下思維後大聲喊了一句:“別,別過來!”
這一喊,那二伯更生氣:“好小子,還敢嘴硬。”
沒想到那虎子硬是又喊了一句嚇人的話:“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什麽?二伯一下子愣住,不知道到底是該進還是該退。
這一邦子二杆子呀,叫人又怎麽說呢。
“哎呀,別,別,千萬別,”長毛猴一下子慌了神。
是啊,對於這樣帶有威協的話,誰又不敢不信,誰又敢去全信呢?
一看這樣,還能說什麽呢,那二伯也隻好自己消消氣,揮著鞭子回去了。臨走重重地留下一句話:“你等著,再讓我碰上,看我怎麽收拾你。”
真是驚心動魄。對這個問題,虎子反來複去想不透,想著想著就覺得不對勁:他媽的,什麽“四個半”,簡直都是個叛徒。
有道是:
聰明反被聰明誤,
聰明有時也糊塗,
別把聰明當本線,
糊塗過後又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