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被媽媽糊裏糊塗地關了幾天,又糊裏糊塗地放了出來後,心裏很是納悶。這是怎麽回事呢。這幾天,一個人被鎖在家裏,他想了很多,特別是想到就這樣被關的經曆後,他從心裏對自己說,他娘的一輩子啥事都幹得,就是別幹壞事,別犯法,那滋味一定不會好受的。
他也知道,這幾天,他的那幾個小兄弟在全力營救著,那勁頭,真有點像是當年八路軍營救獄中的共產黨。他知道他們是盡力的,可是也對最後的結果產生過懷疑。媽媽的脾氣他是知道的,當時,他也隻是認為說說氣話而已。可到後來,看到她真的一下子生氣到那種程度,他就知道三天兩天肯定出不來。後來聽說他們幾個為這事求助過二伯。天哪,二伯說話都不頂用了誰還能頂用呢。
這一次,令他最為感動的反而還是那位大伯鍾老師。說真的,他不相信鍾老師會在這個假期裏為這事出這個麵。況且,他自己心裏最清楚,他已經做了多麽可惡的事。他也不相信那老師對這事一點也不知道。幾年來,他們這一夥人,有不少,其中也包括他虎子,大都是罵著鍾老師長大的,那麽精明的人怎麽會範這個糊塗。
記得不久前的一次,就在鍾老師屋後的一個小山梁上,他們幾個正在一起玩的時候,那老師突然來了。嚇得他們真像老鼠見了貓一樣隻想溜。可沒想到他那時也像小孩子一樣硬是不讓大夥兒走。一會兒便和孩子們聊了起來。隻聽那皮皮蟲當時大著膽子問:“老師,你怎麽知道那麽多?”
“多啥呀,還不都是書上的。”顯然,他的話說得很淡很淡。
“不,我們覺得你懂得的很多很多。”長毛猴也說了一句。
“嘿嘿,快別這麽說了,要說真正多的,是老師吃的飯比你們多。”
“不,我媽媽也這麽說。”
“娃娃,你們是不知道,老師這人呀,一輩子大山沒出過幾回,大事沒幹成幾樣。其實也是最沒出息的。”
噢,就這一句,可把大家給說懵了。
“真的,你們是不知道啊,在咱們這兒,娃娃們很可憐,見到的總是沒有外麵的多,老師也很可憐,知道的沒有外麵的多。”
“那有什麽呀,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
“不對,老師,你確實知道的很多,聽說你還教出過個縣長呢。”
“嘿嘿,老師那麽多,那咋能是我教出的呢。”
“我媽說,是你教出來的。”
“快別這麽說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眼前不遠處,出現了一陣稀哩嘩啦的聲音,原來是一群雞兒在鵮仗。一時間,大的跑,小的叫,撲愣愣地揚起了一片塵土。虎子記得很清楚,中間那隻紅紅的大公雞就是他前幾天打傷的那一隻。站在雞群裏,它確實顯得很高大,很威武,把一群瘦弱一些的小雞兒欺負得到處跑。
虎子一下子高興起來,拍著手喊:“好,好。”
這一來那鐵蛋來氣了:“好什麽好。”順手撿起一個小石頭就砸過去。公雞跑了,小雞們也跑了,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其實,這種現像長毛猴和皮皮蟲也是經常見到的,他最恨那隻在自己窩子裏胡咬亂琢的雞。於是高興得也拍起了手。
鍾老師一看這,起身走了。臨走時留下一句話:“娃呀,要學鳥,別學雞,雞再厲害也飛不起來,是沒有多少出息的。鳥兒再小也比雞兒見識多。你們信嗎?”
老師畢竟是老師,老師有時候的話是你多年以後才能真正理解的。
“這?”
“別這不這的了。是這,過兩天我把那隻雞殺了,你們一起來吃肉。”
“吃肉?”大夥們誰也沒有想到這老師會說出這樣的話。
從那以後,他真不知道這個大伯老師到底是好還是壞,反正半年過去了,誰也沒有吃到什麽肉。看來,老師有時候騙人,也是說話也是不算數的,哄著讓娃娃打瞌睡呢。
虎子被放出來以後,鐵蛋自然是高興的。他一下子把那家夥抱了起來,好像幾年沒過似的。他恨那位大媽太不講理,攪乎得好好一個假期就過得不高興。哪個人小時候不玩不鬧,難道不讓我們玩讓你一個老太婆去玩去鬧嗎。真是的。反過來,他也始終弄不明白這山妞到底是個啥人物,為什麽她的一句話竟然比二伯和老師的話還起作用呢。
說穿了那長毛猴也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在家裏,他被慣得什麽也不會做,什麽也不敢做。他知道自己是不會有這樣的“待遇”的,他們舍不得。虎子出來不出來對他來說也不是那麽要緊。他其所以也跟上救虎子,是因為他本來就把這個營救的過程本身也看作是玩著鬧著的熱鬧的過程。人家關在自己家裏,有吃有喝,又是他媽媽關起來的,能有什麽大不了的。他甚至希望關的時間更長些,時間越長,這種熱鬧也許會更大些。要不,他拿什麽起哄看熱鬧呢。
皮皮蟲自然也有他的想法。他認為,這虎子平時多麽壞,多麽愛欺負人。但這一次他是冤枉的。他對山妞和虎子媽的那種特殊的感情也並不了解,隻是認為她山妞無論如何也是這件事的當事人,救出虎子也是應該的。
不管怎麽說,人已經出來了,這就是勝利,皆大歡喜,又可以在一起玩了。
現在,他們又聚在一起了。
這一次,他們就在虎子家的院子裏集合,不光他們“四個半”,還叫來了花花和山妞。至於那個哆來咪,他們也叫過,可他不願意來,說不定又在不遠處吹笛呢。
鐵蛋又一次提起了假期怎麽玩的事,虎子說:“大夥兒說,下一步咱們玩啥呀?”沒想到這小子這一次變得這麽民主。
“咱們還玩小白兔吧!”皮皮蟲說。
“滾你的蛋吧!”虎子當然知道那小東西是在逗自己,就訓斥了一句,惹得大家又是一陣笑。
“我看還讓虎子給咱講講被關的日子吧。”這是花花的聲音。看來這一招更糟糕。明顯的是在取笑。
“屁話。死女子,你能不能說一句人話。”虎子明顯地生氣了。
大夥兒又是一陣笑。
這時,那鐵蛋說話了:“我看,咱們去逮鬆鼠吧。”
“幹什麽?”皮皮蟲有點不解地問。
“逮鬆鼠。”
“嘿,哪有那麽多鬆鼠讓你逮。”
“想去就去,不去拉倒,”
“你們去吧,我們就不去了。”花花說。
“愛去不去,誰喜歡你去呢。”虎子說。
就這樣,他們又一次結伴向後山溝走去。
果然,花花和山妞並沒有去。
一條小毛草路上,“四個半”,一條線。虎子十分張狂地在前麵帶路,雄糾糾地擺著各種架勢,其它三人連同那條大黃狗在後麵跟著來到了後山溝。這陣勢,真有點像當年日本鬼子進山的小型搜索隊。
長毛猴問:“咱們這是去哪兒?”
虎子答:“到時候就知道了。”聽這話,好像心中滿有把握似的。
虎子用一根木棍在亂草中毫無目的地亂拍亂打,鐵蛋在後而亂喊亂叫。終於來到後山溝的一個草叢附近。
那虎子好像什麽也都知道似的突然喊了一句:“小鬆鼠,出來!小鬆鼠,出來!”
這一喊,連他自己也笑了。
那鐵蛋也跟著喊:“你出來!小鬆鼠,你老子逮你來了。”
喊完以後,鐵蛋當然也跟著一起笑。笑聲中,完全顯示一種出百無聊賴的樣子。
人喊著,狗也汪汪地叫著。
這架勢,又有點像是在抓一個已經知道底細的逃犯。
皮皮蟲有點不解地問:“你知道這地方有鬆鼠嗎?”
“你這人,淨操閑心。”鐵蛋子有點不服氣了。
長毛猴也跟著在亂草中亂踏亂踩。隻有那皮皮蟲站在一旁直笑:“嗬,咱們這是在幹什麽呀?”
虎子不服氣地說:“你說這是幹什麽呀?”
皮皮蟲又笑了:“你以為你說出來它就出來嗎,那鬆鼠是你哥哥還是你弟弟呀?”
“我說出來它就得出來。”虎子說。
“那一年……”鐵蛋說。
“別吹了,別吹了,你算老幾呀。”
“你說算老幾,你又算老幾?”
經這麽一提醒,那猴子也覺得不對勁兒:“是呀,咱們這樣張張狂狂大喊大叫的那像逮鬆鼠的樣兒嗎?”
“我看你是在為鬆鼠報信。”皮皮蟲說。
“我?你是說我?”虎子極不服氣地說。
“那你這是幹嘛呀。”
“我,想幹啥幹啥,你管不著。”這個小黑虎,一著急就什麽理也不講了。
“混蛋,不跟你說了。”皮皮蟲這一次也變得硬氣起來。
“那你說怎麽辦?怎麽辦,啊?”虎子一生氣就把那根木棍扔在了草叢中。那狗立即衝著木棍的方向跑了過去。
“我也沒辦法,反正我覺得這樣肯定不行。”
“不行,不行,就知道不行。”
“你想……”
“我不想,什麽都不想,掃氣,就知道不行。”
“就是不行嘛。”
“明明知道不行還跟著我幹什麽,跟著我幹什麽,啊?”
那狗又汪汪地叫一兩聲,借著主人虎子的架勢,好像也狂妄的不得了。
皮皮蟲再不說話了。
於是虎子又在前麵走,鐵蛋他們就一起來到一棵核桃樹下休息。一個個像泄氣的皮球,仰天長歎:嗨,這狗日的天氣真是熱死人了。
這時候,那皮皮蟲獨自在周圍胡轉遊。突然,他脫下自己的衣服像發現什麽目標似的向前麵的草地上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喊:“呀,鬆鼠,小鬆鼠。”
虎子、鐵蛋和猴子開始還有點不大相信,可一看那架勢,就一下子來了興趣,一起向這邊攆來:“在哪兒?在哪兒?”
“在這兒,在這兒。”
“在哪兒,在哪兒?”虎子問話的時候,卻什麽也沒有看見。
“在這兒,嗯,跑,跑了,追,快追呀。”這時隻見那皮皮蟲平展開衣服撲倒在前麵的草地上,把那隻‘小鬆鼠’死死地壓在自己的身子下麵,就是不起來。
虎子他們一起跑了過來。皮皮蟲說:“別,別過來,弄跑了我跟你沒完。”
“那怎麽辦,怎麽辦,啊?”虎子一下子變得很著急,也很規矩。
皮皮蟲輕輕地把那衣服卷起來,卷出了一個小包,然後就向遠處跑去。那虎子立即饒有興趣地隨後追了來。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嘛。”
“我不。”
“你這小蟲子。”
就這樣,皮皮蟲在前麵跑,虎子他們在後麵追,嘻嘻哈哈地在草上跑了好幾圈。皮皮蟲跑不動了,就把那衣服往草地上一扔,坐在地上不動了。
虎子趕緊去抓那衣服,結果還是什麽也沒有發現。
“沒有啊。”
“你們眼睛都瞎了啊,連這都看不見。”
“明明就是沒有啊。”
“嗨,我說有就有,我說沒有自然就沒有。”皮皮蟲學著虎子的架勢一邊說著,一邊自己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什麽!你這該死的蟲子。”虎子自知上了當,跑上去按倒那皮皮蟲就是一頓拳腳,打得那蟲子噢噢叫。皮皮蟲自知自己捉弄了別人,便像當了俘虜一樣擺出一幅投降的架勢不停地求饒。大夥兒又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好長時間以後,那虎子突然跳了起來,大聲地吆喝:“好狗日的小鬆鼠,你為啥不出來,為啥?啊!”
“是呀,你狗日的為啥不出來。”鐵蛋子跟著喊了一句,這一聲明顯的要比虎子那一聲高。
“喊啥呀,喊啥呀,你以為那小鬆鼠是你家養的呀,毛病。”長毛猴不耐煩地說。
“你說什麽?”
“他說是你家養的也不會出來的。”皮皮蟲也接著話茬說了一句。
“那可不一定。”
正在這時,在一旁玩耍的鐵蛋和猴子幾乎同時在一個大石頭的後麵發現了一個胳膊粗的小洞,這一下,誰還會再相信呢。
“滾你的蛋吧!”
“信不信由你。”
可是當大夥兒確實看到那地上真的有一個地洞時,又來了興趣,於是都一下子向這邊湧來。
“鬆鼠洞,鬆鼠洞。”鐵蛋高興得在地上直跳。
虎子雖然剛剛上了當,可一看到這,便一下子來了精神:“我說呢,前幾天我還在這兒見過,怎麽會沒有呢。”
“嗬,這會兒又能行起來了。”皮皮蟲說。
“會不會是老鼠洞?”猴子說。
“管他哩,挖!”虎子的態度十分堅定。
“那要是蛇洞呢。”猴子又說。
“是蛇洞也得挖,我就不信……”
“那不行,我怕。”這是長毛猴的聲音。
“這麽多人,怕什麽呀。膽小鬼。”
“鬆鼠洞,肯定是鬆鼠洞,你看,這兒還有鬆鼠毛呢。”
“什麽鬆鼠毛,那明明是狗毛。”鐵蛋說話中已經用一根棍子在洞口亂撬亂挖了。其它幾個人也一起動起手來。
幹這事,大夥兒都十分賣力。
挖著挖著,無意之中果然從那洞中爬出一隻大鬆鼠。這個驚慌的小家夥,從虎子的兩腿中間跑了過去,爬上了那塊大石頭,一會兒又向山上跑去。
這一次可是真的發現了“敵情”。沒有什麽再比這更能引起他們興奮的了。他們一起扔下手中的家夥就沒命地追。虎子跑著跑著就摔了一跤,鐵蛋也摔了一跤,都爬起來後又喊著叫著向前追去。遇到這事,那猴子也喊得最凶,跑得最快,一會兒就翻過了那個大石頭。皮皮蟲則不喊不叫地從另一側截了過來。大夥兒齊心協力,向一個共同的目標圍攻過去。
那隻正在奔命的大鬆鼠首先鑽進了一堆草叢,然後又從草叢中鑽出來,再向前奔跑幾步後就爬上了一棵大樹。
這一來,大夥兒都急了,破著噪子喊了起來。
虎子一著急就準備去爬樹,可試了幾次就是沒有爬上去。那鐵蛋他們一急撿起一塊石頭就向樹上砸過去。可是那鬆鼠不但沒有下來反而越爬越高了。
虎子說:“上!給我上!”
皮皮蟲說:“別,別上了,上去也不頂用。”
“沒用也得上。”虎子說得很堅決。虎子死強著爬上了一棵樹杈,可是那鬆鼠已經在樹梢上了,還是夠不著。
(三分之二頁圖:一棵樹上,有一隻小鬆鼠,地上小子們無奈地看著)
就這樣,明明看著一隻鬆鼠就在眼前,一點辦法也沒有。
更使這一夥小子後悔和氣憤的是,就是他們全力一赴追捕那隻大鬆鼠的時候,從剛才那個洞口中又爬出了兩隻小鬆鼠,在他們轉過身來剛剛發現的時候,已經爬過了那塊大石頭,鑽進草叢中不見了。
這一來,可把那樹杈上的虎子氣壞了。
嗨,這是怎麽搞的。其它幾個人幾乎同時氣得直跺腳。
“會不會還有呢?”幾乎所有的人都一致產生了這種想法。
說不定呢!
虎子很快脫下了衣服,平展展地堵住了洞口,妄想用這種方法逮著一隻。可是令人失望的是,當他們以平時少有的耐心等了好長好長時間以後,什麽也沒有。隻好又氣又累地坐在地上再也不想說話了。
又過了一會兒,那鐵蛋有點有意挑逗似的說:“那一年……”
“吹,吹,又吹上了。”虎子沒好氣地說。
一聽這話,大夥兒也不由得又一次笑了起來。不過,這一次的笑聲中多少帶有一點苦澀。
就在虎子他們在後山溝裏為一隻鬆鼠鬧騰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山妞卻硬是把花花拉進了她家的院子。
花花以為山妞這回是真的想讓她玩玩小白兔。就說:“我就知道你會讓我玩的,其實,我這人你知道,並不十分喜歡小白兔。”
“不玩拉倒,這事,你以為我還求著你不成。”
“山妞,你說城裏娃娃玩什麽樣呀?”花花說。
“你怎麽問這個?”
“我想知道嘛。”
“我聽我的一個姨說,城裏的娃娃有許多許多小玩具呢,從來不像我們這樣成天在山地裏瘋玩。”
“嘿,玩具?那是假的,看來城裏人也隻能玩假的呢。”這一回,花花十分認真地說。
“哈哈哈哈!”
這又是:
後山溝,上山坡,
後山溝裏怪事多。
惹得娃娃一聲笑,
好像花兒唱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