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那一邦子在後山溝吵吵鬧鬧一陣子以後,又一次回到了家。
這一個假期,虎子真是讓那麽一點小事給折騰苦了,老是感到心裏很不踏實。但是大人們畢竟隻是說說,沒有把這事太當一回事,尤其是那個傻老頭老師,也沒有過份地追究這事,可是這畢竟成了他心裏的一塊心病。特別讓他不放心的是,虎子媽幾天來反而把這事追得更緊了。幾乎每一次回家都要問起這件事,好像真的已經知道就是自己幹的一樣。你說煩人不煩人。
這一次,他們從山上回到家後所得到的第一個“獎賞”當然和每一次犯錯誤一樣,就是被父母嚴厲地訓斥了一頓。原因是因為他們這幾天不僅一塊出去玩火,而且還鬧騰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尤其是那鐵蛋,簡直就像敗下陣來的俘虜兵,你說大人們能不生氣嗎。更可笑的是,那個王黑虎還大言不饞地告訴大夥兒:他的媽媽已經向他發出了嚴厲的警告。
放假了,大人們最操心的時候也來了。其實,許多家長最怕的也是學校放假。因為娃娃們在學校有老師們操心,一回到家,什麽事都來了。弄得人不知道到底咋樣才是個管法。尤其是虎子媽,幾天來真是心沒有少操,可人也沒有管好。她心裏更顯得著急。在她心裏,虎子這兒子簡直就是個惹事精,搗蛋、淘氣,隻要在家裏一時,就得操心一時,在家裏一天,就得操心一天。這不,這會兒,她正在和東頭他二伯又說虎子他們的事呢。
二伯勸虎子媽:“放假了,別把娃娃們管得那麽死。”
虎子媽堅決不同意:“嘿,看你說的,對這野小子,不管行嗎。”
看來兩個大人也不說不到一起。
盡管虎子受了一次警告和訓斥,盡管媽媽甚至給他亮出了底牌:以後再這樣,就別想再出這個門。可他心裏仍是得意的。哼,嚇唬誰呢,這話聽的多了。他絕不信媽媽會這樣做。本來,他今天隻是想拉大夥兒上山玩一玩,放鬆放鬆。沒想到又一次當上了“猴兒王”,他從心裏得意自己的感召力,他認為,自己在這一邦人中間,又有了應有的地位。用他自己的話說,我王黑虎還姓王,還是一隻虎。
鐵蛋本來就是個沒多少主見的人物,平時,也就是個別人怎麽說他就怎麽做的跟屁蟲。回到家後,又把今天一天的事回憶了一次。現在,他已從心裏覺得這黑虎還算是個人物,還是自己的夥伴,是這一邦人的主心骨,沒有他還真不行呢。
長毛猴本來可以把黑虎恨得咬牙切齒,暗地裏成天罵他不是個東西。可經過那一天的蒙誓以後,他的看法也相應地有點改變。突然覺得那虎子,不僅是一個強者,而且是一個可信的夥伴;不是一個對手,而是一種力量。隻有他,能把大夥兒凝聚在一起,有了他,才有了今天的“四個半”。看來,以後聽他的,沒錯!
幾個人中,也許隻有皮皮蟲心裏有數。狗屁,四個半,那算個什麽呀?臭小子,嘴上沒毛,說話不牢,那能靠得住嗎。說穿了也隻是在一塊玩玩而已,還能怎麽樣?
就在花花和山妞在後山上為一隻野兔爭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這四個小子又聚在一起了。其實,也僅僅是聚在一起,到底要幹什麽,誰心裏也沒數。
現在,他們又一次地商量著下一步的打算,嘰嘰喳喳,七嘴八舌,雖然每一次都是那樣的毫無意義,卻每一次都說得是那樣的認真,好像在研究一項重大計劃。
皮皮蟲提出了該做做作業的想法,立即遭到大夥的一致反對。每一次,他的這種說法總會為他們提供再一次罵老師的話題。
“這個該死的老師。”鐵蛋說。
“我最討厭寫日記,我還不會寫呢。”長毛猴說。
“對呀,我們又不想當作家。鐵蛋,給咱講個故事吧!”虎子說。
鐵蛋說:“講什麽呀?”
“愛講啥講啥。”
“我給咱講兩個笑話吧。”
皮皮說:“呀,又該吹牛了是吧。”
鐵蛋講:“有一個笨蛋射箭,結果箭沒射出去,反而把自己給射了,你說為什麽?”
虎子說:“這不可能。”
鐵蛋說:“怎麽不可能,明明就是嘛。”
“要不就是那人根本就沒拉弓。”虎子又說。
“屁話,沒拉弓怎麽能射著自己。”
長毛猴又說:“要不就是別人射的。”
鐵蛋說:“哈哈,不是別人射的,是因為這人把箭拿反了。”
長毛猴一笑說:“淨胡吹,哪兒有這樣有人。”
皮皮蟲說:“不好笑,不好笑,重說!”
鐵蛋又說:“東邊一群鴨,西邊一群鴨,加起來是幾群?”
“哎呀,這哪裏是笑話呀。”
“是不是你說吧!”
“那不就是兩群嗎。”
“笨蛋!黑虎子怎麽會是兩群呢,加起來那不是一大群嗎。”
“咿,也不好笑,重講!”
鐵蛋說:“有一個人拿著一個口袋上山去逮兔子,結果兔子沒逮著人卻不見了,你說為什麽?”
虎子說:“他跑了吧。”
長毛猴說:“那人根本就沒去。”
皮皮蟲說:“是不是那人出啥意外了?”
鐵蛋這才說:“都不是,由於那隻兔子太大,扇起來的風把那人吹到口袋裏了。”
這一次大夥兒都笑了:“淨胡吹,吹得沒邊沒沿了。”
鐵蛋說:“要不咋是個笑話呢。”
一提到兔子,那虎子突然來勁了,他說,也就是在剛才,他去上茅房的那一會兒發現,那個瘋女子花花正追著一隻野兔子上後山溝去呢,可是當他再從茅房裏出來的時候,什麽也沒有了。當時他就想,你一個女子再瘋,還想逮住野兔子?門兒都沒有。
這時候,隻見那皮皮蟲裝模作樣地站起來,冷不防又說了一句:“這樣吧,我來給大夥兒講一個故事。”
“好!”大夥兒一致同意。
“說是世界上有一個地方,這地方住著一個最沒能耐的人,這人,看起來張張狂狂還像個人物,其實狗屁不是。”
“要說就說,別賣關子了。”
“這人,為什麽說他沒能耐呢,是因為他遇事不敢明著來,隻知道放暗槍。”
“這小子,想說就說,不想說我們還不想聽呢。”
“別急嘛,這人,受了點小委屈不是給人家牆上砸泥巴,要麽就是和人家的小雞過不去,這算個什麽東西。”
“你個狗東西,繞來繞去繞到這兒來了,你什麽意思呢你?”這一次,那虎子竟然發凶了。他真想把那個東西揍一頓,可手剛揚起來就又放了下去。因為他聽那小子又說了一句:“嗨,你急什麽呀,我說的又不是你。”
“沒說我也不許說。”
不知怎麽的,那長毛猴突然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都震驚的話:“其實,那些事是誰幹的我已經知道了。”
“誰?”
“花花。”
“你怎麽知道?”
“我聽別人說的。”
“是嗎?”虎子說著,不由得一陣竊喜。
“這個死女子,怎麽能這樣呢。”皮皮蟲說。
也就在這個時候,還是那鐵蛋出麵轉開了話題:“算了算了,別說這個了,咱們還是說野兔吧。”
“鬼話,野兔有什麽好說的?”
“那你說什麽?”
“咱們說家兔吧。”
“哪兒來的家兔?”
“山妞家不是有的是嗎。”
“對呀,咱們就玩玩小白兔去!”鐵蛋來勁了。
“鬼話,她能讓咱們玩嗎。”
“試試唄,女娃娃,隻要能哄一哄就行。”
對於這夥人的提議,虎子沒有反對,但也沒有像往常一樣明顯地支持。“不過我得先把話說清楚,”這一次,虎子好像提高了噪門,“咱們決不能硬來,不能嚇著兔子,否則,我跟他沒完。”
這一說,幾乎所有的人都一時無法理解,眼前這位瘋狂得像野驢一樣的家夥,怎麽會一下子說出這麽理性的話來。他們幾個都用奇怪的眼睛看著他,一時很難知道他的葫蘆裏麵到底要賣什麽藥。今天,他到底是怎麽了,他,還是虎子嗎?
“那是為什麽呀?”
“別問了,就這樣。”
大約十分鍾以後,他們幾個都在山妞門前集合。而且,虎子帶了一個大蘿卜,他是要喂兔子的;鐵蛋帶了幾隻叫螞蚱,他是送給山妞玩的;長毛猴覺得自己沒有什麽好帶的,他帶了他的那支木頭步槍,他說他可以借給山妞玩幾天。這事遭到虎子的堅決反對,咿,狗屁不懂,女娃娃哪有喜歡這個的?剩下皮皮蟲了,他帶來的是幾本小人書,他說這個山妞肯定喜歡。
山妞家的大門虛掩著。看來她並不在家。這可怎麽辦?
看來還是虎子的主意正:“進去吧,反正咱們又不偷不搶的,怕啥?”
於是,這幾個小家夥,就像做賊一樣溜進院子。
這是一個標準而又殷實的農家小院,不光有一籠白白大大的白兔子,而且還有幾隻老母雞。有的在地上覓食,有的還正在窩裏浮蛋呢。一見有人進來,都嚇得咯咯咯,咕咕咕地在院子裏麵亂跑,有的一急就跳上院牆向外飛走了。
小兔子見來了生人,也一個個的嚇得在籠子裏麵亂竄。
虎子笑了:“哼,膽小鬼,我們又不是老虎狼。”
鐵蛋說:“嘿,這小家夥,跟長毛猴差不多。”
“去你的吧。”長毛猴立即反對。
也就在虎子伸手打開籠子的時候,一個極其意外的事情發生了。一共僅有的五六隻小兔子一點也不領情,哪裏還顧得上吃他送來的東西,都一起湧了出來。一會兒就在滿院子沒命地逃竄著,跑著跑著有幾隻就向大門外跑去。
這一來,大夥的確急了。媽呀,怎麽又闖大禍了,我們可是好心呀。
這一亂可不得了,他們四個人,就是一個人抓一隻也不夠手呀。這可怎麽辦?
虎子趕緊命令大夥先抓好抓的,能抓一隻算一隻,自己趕緊跑出門外追捕那些已經跑遠的。一時間,喊的、叫的、吵的、鬧的,房前的,屋後的,這家的,那家的,大棚的,柴堆的,又把本來就不大的小山村子鬧騰得雞飛狗跳的,引來不少大人小孩看熱鬧。
山妞和花花從後山溝裏過來,聽到村子裏又鬼叫狼嚎的,亂成一鍋粥,知道又是那麽幾個野小子胡鬧騰,開始並沒有在意。可是,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再向前走走發現那些不爭氣的東西正攆著一隻又一隻白兔的時候,心裏一下子緊張起來。媽呀,難道……
當進一步真正看清楚的時候,那山妞一下子就急哭了。
怎麽一下子碰上這麽一夥壞東西呢。
花花一看到這種情況,立即跑了出去,三步兩步就跑到虎子旁邊,又是像上一次一樣的踢了那虎子一腳:“幹什麽,幹什麽?”
虎子著急中哪裏管得了這些,他隻顧上前追他的兔子。
“你們一邦小子欺負人也不看個主兒,你們算什麽東西。”花花真是發怒了,她恨不能把那不爭氣的小子提起來,一下子撕成兩半。
就這樣,虎子還在追兔子,花花還在追虎子。長毛猴和皮皮蟲自從聽到是她幹了那些缺德事以後,就從心裏對花花有了幾分敵意和鄙視,因此又去追花花。山妞呢,還在那裏哭泣著,好像一點辦法也沒有。尤其當她看到那條該死的大黃狗也跟著一起追兔子的時候,她的心裏更是急了,趕緊又跑過去打黃狗,惹得那黃狗回過頭來汪汪直叫。這一鬧,更加熱鬧了。
這一來,又有不少娃娃跟著起哄。
正好在這個時候,虎子媽從這裏路過,聽到吱哩哇啦的叫聲,再向前一看,又看到那山妞哭泣的樣子,就知道自己的兒子又在闖禍了。這一段時間以來,她一直懷疑在鍾老師家那兩件事就是她的兒子幹的,可惜沒有找到確鑿的證據,後來她又聽說這一邦小子在後山上烤紅署玩火,心裏就不是個勁兒,今天又親眼看到這樣一個事非。立即,心裏的氣不打一處來,跑過去在那虎子P股上打了兩下後,拉著他就往回走。好小子,你真要氣死你媽了是不?
虎子剛想掙紮著解釋,可怎麽也扭不過那一雙大手,隻好束手就擒了。
這一次,真是倒黴透了。看來,剩下來這亂遭遭的場麵還得靠花花和那幾個小弟兄們收場。
媽呀,真是窩囊透了。
鬼才知道,那個好像始終在嘲弄人一樣的哆來咪,不知又從哪個地縫裏邊鑽了出來,又是那麽吱吱啦啦地吹著他那個破笛,一時間,惹得所有的人全都煩透了。
這又是:
山上野花紅紅,
山下白兔蹦蹦,
今日惹出事非,
誰來把冤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