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寂寞有染·呐喊

六十五、我的不正常

　　老葉死了，一個飄浮在空中，近乎烏托邦的靈魂飛離了肉身。

　　他走的並不安詳，我看到了他的恐懼。我還看到了一絲渴望，或許他一生的總結並沒有獲得自己的完全認可，因為，除了絕望，他似乎還發現了點兒什麽。

　　塵世中的老葉是堅強的，沒有人能看到他的脆弱，隻是，最後一刻，他告訴了我。由此，他無法安詳。塵世中的老葉是絕望的，隻是，他似乎收到了朋友的一種溫情，或許，對絕望的總結，至死，他仍不願相信。

　　是的，老葉，你不需要相信。你知道嗎？在你離去的那一刻，你看到了我為你證明這世界根本無須絕望的表演。由此，你無須為愛更多的擔心，我們的情感缺乏安全，隻是因為我們沒有為它更多的投入。

　　老葉，你走吧。你沒有親人，但你有我這個朋友。你看，我為你辦的這個葬禮。他們來了，有你認識的，有你不認識的。你看，夏雨已經哭了，她很傷心，她說，你是一個好男人。你看她，已經後悔了，她說，她不該在你病入膏肓的時候離你而去。她說，她怎麽那麽傻，受了你這樣的欺騙。她好像說很愛你。她還說，你怎麽也這麽傻啊。老葉，你感受到愛了嗎？你不得不承認，這就是愛啊，你還渴求什麽？

　　老葉，你走好。安詳的去吧，請你閉上眼睛，讓我幫你拂去臉上的恐懼，你無須害怕，我在你身邊。在你臉上滑過的手是我的，你嗅到了生的氣息了嗎？一定能的，你說，我很像你。嗯，這就是你的手，你用自己的手來幫自己。老葉，你有淚嗎？如果有，你哭出來吧，把你的脆弱再一次告訴我，用我們共同的手拂去。

　　老葉，我不會通知老孟和迷死王，因為我知道，他們的幸福是你想看到的。我感受到了你的善良，你把恨和拋棄的權力丟給了別人，把委屈留給了自己。你說，不是為了她？哦，我不信，你別嘴硬了，我已經讀完了你那本書，我用另一種心態看的，知道了你在自我嘲笑，菲薄，自責，知道了你的用心良苦。老葉，這是什麽，這就是你一直渴求的大愛，你做到了，你一直尋覓的東西，就在你自己的身上。

　　老葉，你走吧，隨著霧氣安息吧。如果你還不信，就將你的靈魂附著在我的身上，對了，你不是說我和你很像嗎？那就由我來為你做個證明，讓你看看什麽是愛情。

　　老葉化為飛灰，葬禮結束了。我擁抱夏雨，擁抱小姨子，擁抱小倪。走到了許俏的身邊，我狠狠的用力。接著，我來到了張紅麵前，將她摟在了懷裏。

　　我說，大家都不要難過了，你們來參加我朋友的葬禮，就是參加我的葬禮，我很開心。於是，人們看到了我的笑，他們也笑了。

　　小倪笑得最輕鬆，她斜眼瞟我著笑；許俏是偶爾一笑，隻留給我回眸的瞬間；譚小玉是傻笑，帶著節奏；李記老板娘的笑是愜意的，帶著敬佩。我看到了張紅，她沒有笑。

　　我停下來問張紅為什麽不笑，張紅不吱聲兒。我再次把她摟在懷裏，她掙脫了我。我沒有就她的不配合生氣，我現在寬容了，不和她一般見識，我不能讓老葉笑話。對，我不和你一般見識，證明了其實我在愛你，我就在愛著你。

　　接著，我又真誠地和大家擁抱了一遍，嗯，沒有任何的矯揉造作，這一抱，我是替老葉抱的。

　　現在，人們都恢複了正常。我沒有，我很不正常。我的不正常感染了很多人，小倪說你怎麽笑起沒完了？我說是，我心情不錯。小姨子說為什麽？我說我現在更高尚了。小姨子說你以前高尚嗎？我看了眼許俏，說和你姐生活多年，她能知道。

　　許俏受到了重視，頭卻低下了，根本不回答小姨子的問題。我說那你問問你張姐吧。

　　張紅沒有任何配合的意思，也低著頭不吱聲兒。我看了看小倪，心說她可不行，在她那兒我一點兒也不高尚。她能講出的，不可能是我當明星學員時的那段內容。

　　我想這個問題還是我回答吧。我說我以前就算不高尚，現在也高尚了，原因是我身上還有個人，就是老葉。

　　小姨子說你別裝神弄鬼啊。我說沒有，我現在跟老葉是一體的，對了，你問夏雨，老葉高尚不？

　　夏雨眼睛紅腫著，如孩童般望著我。

　　小姨子不忍心打擾夏雨，對我說：“不和你扯了。”

　　不扯就不扯，此時，我精神抖擻，大踏步率領著隊伍奔向了大客車。接著，我轉身向大家擺了擺手說：人，不許走，必須吃飯，還得喝酒。我兄弟孤身一人，你們都來了，都給了我麵子，現在，我又把我兄弟帶回來了，走了是不給他麵子。

　　人們望著我，我看到了一雙雙茫然的眼睛。現在，我的不正常已經有人懷疑了，我知道，他們可能以為我瘋了。

　　我問小姨子，說：“我真的不正常嗎？”

　　小姨子說：“有點兒。”

　　我走近張紅。我說：“我不正常嗎？”

　　張紅不做聲。

　　我說：“別人不配合，你得配合啊，我和你最近，你不配合誰配合？對了，我是不是很正常？”

　　張紅還是不吱聲兒。

　　現在，我明白了，估計是張紅見許俏這麽多人在場，不太好意思，有些放不開。我說現在我宣布要和你結婚還不行嗎？

　　張紅有些不耐煩，說：“別瞎說，我得走了。”

　　“你走？你都走了我怎麽留大夥？”

　　張紅沒反應，頭也不回地向大門走去。

　　唉？我真的不正常了嗎？不正常得連張紅都不理我了？不能吧？她是不是誤認為在場的女人都和我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在那兒吃幹醋呢？我靠，這可不行，我可不能讓她誤會。

　　我跑過去，扯住了張紅的手，說：“你別這樣。”

　　張紅甩開了我，說：“你們去吃吧，我有事！”

　　現在，我來氣了，當我意識到老葉就在我身上的時候，這氣就決定不生了。我得在老葉麵前展示出我的優點，那就是：愛一個人，要寬容。我得讓老葉知道，做人啊，就得往好了整，啥優點咱都得具備，這樣，別人才會愛你。對，我不能像他那樣，成天擺出一副誰都欠他錢似的老臉。我得變好，變得完美，我的愛，得讓對方知道。

　　我對張紅喊：“我給你捎到市裏吧？！”

　　張紅沒回頭。行，走就走吧，經期的女人，不跟你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