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紅理了下頭發,仰起了臉,狠狠地吸了口煙,接著邊咳嗽邊吐出,眼睛又被嗆了一下,幾滴淚水砸落在她腿裏夾著的挎包上。她說:“徐明,花瓶兒碎了。”
我敲了下張紅的背,她推開了我的手。她說:“花瓶兒碎了,再粘合也是有裂痕的。”
“張紅,不是那樣的。”
張紅又吸了口煙,輕輕笑了下說:“徐明,你想想我們之間的關係吧。你說,我們倆在一起的時間,除了吃飯,就是上床,你連看場電影都能睡著了。我們除了吃飯,做愛,再沒有其它的事情。作為同學,我們應該彼此了解的,可是,你讓我很陌生,真的很陌生。現在我發現,我對你的了解,真是太少了。”
“張紅,是這樣的。你看,我這人吧,反正說不清,其實我心裏有你。”
張紅又吐了口煙,接著搖了搖頭。她說:“可是,我一點兒也沒感覺到。”
“可我真的很在意你,你能給我安全、踏實的東西。有時候我是這樣的,我生活很亂,很多事都沒處理好,壓抑。有時候如果自己太開心了,太快樂了,和處境不符,會有一種罪惡感。”
“那又能怎樣?你這些理由,是我需要的嗎?”
我無語。
“其實,我們早晚會分開的,隻是早晚的一天。我有家,有孩子,不能輕易的說離就離。再說你,也不可能等我哪一天離婚,你也沒給我什麽承諾,這樣靠下去根本不是個辦法。”
現在,我更無語了,我又抽出一支煙,點上,向椅子上靠了靠,接著,我開始沉思。如果真的有一天,張紅離婚了,我會和她生活在一起嗎?會吧?會的!我應該願意娶她的,我太需要她了,她對我謙讓、包容,為我付出那麽多。或許,我已經愛上她了。
“張紅——”
“哦?”
“我願意娶你。”
張紅樂了:“徐明,別犯傻。”
“我沒有。其實,我有時甚至想,你別不愛聽啊。我甚至有時想……我有些說不出口了。我的意思是,我偶爾想他要是出個意外什麽的,我們在一起,那該多好。”
“徐明!你說什麽呢?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我們在一起,本身就是不道德的,我老公有什麽錯?你怎麽能這麽想?你說?他有什麽錯?”
我看到了張紅臉上的憤怒,這憤怒如果代表著她有“離婚”的可能,那純粹是一個美麗的扯。我低聲說:“我隻是想想。”
“徐明,我們還是分手吧。”
現在,我的眼裏含著淚。我第一次認識到張紅在我心裏的重要性。可是,她說的又那麽“正義”,我無從反駁。接著,我低低的從嗓子裏迸出了幾個字:“給我次機會。”
“晚了,花瓶碎了……”張紅的眼淚落下。
我不再說話了,我狠狠地閉上了嘴巴。難道就因為個“報應”,花瓶就碎了?也太脆弱了吧?是在一起久了,就膩了煩了?張紅是這樣的嗎?接著,我苦笑了下,幾滴淚水被我無意中擠了出來,我說:“行,都聽你的。”
沉默,兩個人的沉默。
徐明,我這幾天可能去上海,全家去,一個星期回來。這段時間,我們平靜一下吧。
我沒有做聲。
其實即使不在一起了,我們也可以像好朋友一樣。
我吸了口煙,望著吐出的煙霧發著呆。良久,我扭過頭,對張紅說:“早點回家吧,收拾一下,祝你開心。”
現在,張紅與我四目相對,她說:“你沒什麽事吧?”
“沒有,你走吧。”
張紅走了,“呯”的關門聲將我和她分隔在兩個世界。接著,我笑了,花瓶兒?男女間的愛情真的就這麽脆弱?一句推心置腹的話就成了分手的導火鎖?不會的!還是因為愛久了,了解了,無新奇感了,膩了。或許愛的指數低於道德的標尺的時候,人們就沒必要再去為無聊冒險了。
或許,愛情才是世界上最無聊的事情,說有就有,說無就無。
或許,我和張紅間從未有過愛情,那隻是我自己編造的一個童話故事。她是我臨時依靠的避風港,我是她排解寂寞的工具,根本不可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我沒有回家,因為老孟在,那裏沒有我所需要的寧靜,於是我開始尋覓我所希望的棲身之地。
轉了很久,感覺咖啡廳比較合適,但我邁進的腿又退了回來,或許我沒有安靜的勇氣。靜下來想什麽呢?隻會越來越消極。
我來到了郊區,發現了一個遊藝廳,裏麵居然有“大滿灌”的麻將遊戲,這給我帶來了意外的驚喜。這個東西我很喜歡,大學時我曾有一段時間十分迷戀,不過那時我囊中羞澀,沒有一次盡興過。近些年,我有過買回這樣的一台機器,放在家裏,好好過癮的想法。
現在,看到了消失多年的東西,我坐了下來,開始上分。連折了幾次,我依舊繼續,不就錢嘛,玩兒唄!
一千塊錢沒夠我反複的倍比,我又繼續。兩千塊錢進去了,我終於成功了,拍了個爆機,拿回來兩百。我很興奮,這是我的第一次。
接著,我開始同老板商量這機器賣不賣的問題。老板說錢好就賣,一千二,給你送家去。我說行,就這麽辦了。
剛要從機器旁邊站起,警察來了,先按住了我,接著去抓老板。
因為我參與了賭博,被計劃關押十五天。如果想被免除拘留,那就交五千塊錢。
我給老孟打電話,說被抓了,因為拍大小。我沒聽到老孟胸有成竹的回複,他說:五千啊,還是交了吧。
當然,我沒有太多向老孟求助的欲望,現在的他,根本不具備擺事的狀態。我又準備打給其他人,但想了想,電話又放下了。不折騰人了,交了吧。
接著,出現了個意外,因為帶的錢不夠,準備籌錢交罰款的時候,公安局的又反悔了,說這次一定得送進去,加大打擊力度。
我沒有反駁,也沒公開我的一些身份(公開了可能會管用),我準備進去體驗一下生活,正愁沒地方呆呢,我很願意。於是我又打電話告訴老孟,我說罰款交完了,出去玩幾天。老孟說了聲“哦”,接著說:那我睡了。我說睡吧,你好好睡。
拘留所的所長我認識,因為我給他配過一台機器。當然,老孟也認識,他和老孟認識的那個科長是熟人。他見到了我,說你怎麽不找你那朋友?我說不用了,我沒錢。趙所說你給我配那機器啥玩意兒啊,一點兒都不好用,老死機,對了,我剛調過來,在這兒當所長,需要照顧吱聲兒。對了,現在一台好用的本子要多少錢?我說我不是說過了嘛,我沒錢。趙所不高興了,說你瞎扯蛋。
因為趙所認為我在扯蛋,所以他也和我扯蛋。他很關照我,我碗裏的飯比別人的多,但菜比別人的少。同房的室友問我:你得罪人了?我說不是,是有人關心我,怕我吃不飽,飯多禁餓。
還有一個人和我扯蛋,我一睡著,就摸我P股。我推開說,你躲開吧,在這兒才能呆幾天啊,這就受不了了。
住到第四天,老孟又和我扯蛋了,他說:“你幾天沒電話,猜你在這兒呢,咋不早說?”
現在的老孟,還沉浸在悲傷之中,不知這樣的狀態,事兒他是怎麽擺的。但這一次,我很安心,我確信他肯定沒黑我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