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多,兩個警察來找我,邀請我到他們所裏談談。我說還是不去了,有事兒在家裏說。警察不同意,說就得到那兒。我一看要是賴著不走,顯得咱心虛,我就去了。氣死人不償命的,沒什麽大不了的。
警察問我同老太太說了些什麽。我說沒說什麽,就是問候一下她老人家。警察說詳細內容呢?我說還和她談了些家裏的閑事。年輕的警察說胡說!你肯定說什麽刺激她了。老警察把他拉走了。
老警察說老太太差點兒死了。我心裏忽悠一下,“差兒點”就是還活著,挺好,沒鬧出人命。因此,我開始理直氣壯了。我說和我有關係嗎?他說老太太已經失語了。我說那得治啊,找我幹嘛?他說了解下情況。我說我不太想配合,要不你扣我?老警察說就做個筆錄,還是做了吧。我說那我叫督導處了。他說你認識誰啊?我說你們局長。老警察說我也認識,別吵吵了,我就是走走程序,不能卷人麵子,兄弟你配合一下。
我說誰報的警啊?老警察說家人唄。我盤算著會不會是小姨子,她可對我一直挺好的。因此我就有些好奇了,要是她報的,可就傷我心了。男人其實挺複雜的,我就希望全世界的女人都對我好,特別是年輕的。
我說誰這麽有麵子啊?老警察不說。我說要想配合,你得告我是哪個女的,三十左右還是二十多的。老警察說男的。哦,不是許俏,也不是她妹妹,就肯定是那雞頭了。我說這麵子你得卷。老警察不吱聲兒,拿著筆在紙上劃拉著。我說聽著沒?老警察說做完了,沒什麽出入你按個手印吧。
我沒按,站起身就走了。老警察喂喂著,我還是往前走。他再喂喂著,我已經出門了。
我長出了口氣,這人要真死了,我確實是過了。這人沒死,還不能說話,就再好不過。老太太不識幾個字,要寫就更費勁兒了,那麽小姨子那顆痣就會印在她心裏了,別人永遠找不出真相。老人家啊,真對不起嘍,祝願你今生無語。
心情沒變好,反而很差。那雞頭報的警,讓我心裏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老太太雖然被我教訓了,但我沒達成什麽目的,女兒在哪兒呢?還毫無音訊。聽老太太那口氣,是被他們藏起來了,今生不讓我再見了。
由此,我想到了許俏家裏唯一的好人。一想到她,我有些羞愧。小姨子,太對不起了,我不想汙辱你,我隻是拿你當個道具,惡心下你媽而已。稍等等吧,將來還得靠她這個內線。
我又踏實起來,回家洗了個澡。接著我想起中午對張紅的態度,感覺有些過分,連忙發短信她,問睡了沒。
張紅沒回,我就撥打了。通了,但不接。我再打,對方關機了。我冷笑了下,張紅啊張紅,你也學上許俏了,你是不知道我的苦啊。
早晨醒來,天還沒大亮。心裏有事,睡得就不踏實。
我又撥打張紅的電話,手機居然開了,還接了,不過聲音冷冷的:有事?我說有,昨兒對不起。張紅說還有別的事嗎?她的聲音依舊那麽冷,這讓我把心裏的委屈又憋了回去。我說沒了。
以前的張紅不是這樣。就算受了我萬般的冷落,也能忍受。現在不同了,什麽原因呢?看來是這幾天和她太近了。我苦笑了下,人嗬,一近咋就缺少了寬容呢。
沒心思吃飯,更懶得做,想到最近優盤的事心裏才敞亮了些。我打電話給老孟問貨昨天發了沒有。老孟說發了,明天就到。這讓我心情好了很多,人就得活出個希望來。
老孟說請教個事。我說你說。老孟說那書上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說你試試就知道了。老孟說想試來著,沒機會。我說人家沒讓你進?老孟說進倒是讓進,但態度不好,我就不好意思進屋了。
我沒笑,想到老孟最近的行為我有些笑不出來,總感覺他憨態的後麵藏著些陰森森的東西,跟我絕對算不上一路人。
老孟說趙所那機器弄了沒?我這才想起來,事兒讓我忘了。我連說馬上,馬上。
我打電話把趙所長的事交待給了華小妹,又上床躺了一會兒,再一次感到無聊。具體說,此時我有一種脆弱感,毫無安全可言。之前的老孟讓我安全,現在變了;老葉讓我安全,人不在;張紅最讓我安全,可她連我電話都懶得接了。
想到了孩子,我更加的恐懼,連父女間的情感維係都變得這麽艱難,可歎啊。我“哎呀”一聲,坐了起來。
我最近有這毛病,經常在一個人的狀態下發出怪異的象聲詞或者做出莫名的舉動。當然,這和內心所想有關,可我這種行為越來越多,神經怕是出了問題。
好可憐啊。
我又站了起來,走到書架前摸了什麽東西,放進了嘴裏,咽了下去。等我反應過來,才知道自己剛剛吞下的是兩粒安定片。
這樣,我更脆弱了,我都哭了。我最近怎麽他媽老哭啊,這也做下病了?
我又躺回床上,心說完了,還得睡啊。
我如同一隻舔食傷口的野狗,悲愴地仰臥著。加上臉上滑落的淚水,我更激動了。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啊,你說。
接著,我又坐了起來,打電話給張紅。我說:“張紅啊,你別誤會我,女兒被他們藏起來了,不讓我見,我心情不好。張紅,我現在很需要你,你來吧,你陪我吧,我剛吃錯了藥,安眠藥,看來出問題了。寶貝,過來陪陪我吧,我需要你,真的很需要你。”
張紅的態度馬上轉過來了,而且聲音變得急促不安:“寶兒,別急,你等我,我馬上到。”
張紅來了,我擺脫了困意,幫她開了門。
張紅望著我,滿臉的淚:“寶兒,你咋了?你咋了?你到底咋了?”
我也鼻涕一把淚一把,我說:“我就想看到你,讓你陪著我。”
張紅說:“好,我不走了,不上班了,陪你。”
於是我可憐巴巴地臥進了張紅的懷裏,尋求她的保護。
張紅抱著我的頭說:“有事你不要瞞我啊,得跟我說啊。咱倆這麽好,你不把你的苦說出來,我多難過?我多難過?寶兒,你得說啊,你不說我多累啊?”
“恩,我說。”
“寶兒,你咋吃錯藥了?你說,吃了幾個?”
“就兩粒,不知不覺就吃了,我現在淨病了。”
“那是神經有問題了,有病不怕,有病我陪你治。”
我的眼淚奔流而出。我說:“我要是得了艾滋呢,你怕不怕我?”
“不怕,艾滋我也陪你,還陪你做愛,我就喜歡和你做愛,帶上套子也做。寶兒,我永遠陪你,永遠和你在一起。”
我抱緊了張紅,我想起了一個女人曾經說過的話:重要的是我要讓他恢複信心和激情。
我又想起了大學時寫的一首情詩:
把你的憂傷/裝進口袋/讓我背起/一同旅行/目的地是/天堂或者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