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三十萬,心情好了不少。由此,我決定中午請老孟吃飯。老孟說吃飯可以,但埋單用不著你,有人請。我說要是有別人我就不去了。老孟說得去,大局子。我說大局子更不行,最近不敢喝酒。老孟說少囉嗦,喝不了你坐著看著。
老孟裝B的狀態又來了,看在那三十萬的份上,我就決定忍了。老孟堅持要求我去,還是看在錢的份上,我同意了。
出乎我的意料,整個桌上老孟隻認識一個:市局六處掃黃辦的劉科長。劉科長黑瘦,山東口音,招呼老孟在他右側坐下後,又挨著老孟給我加了個座。我邊擺弄著椅子,邊脫外衣,感覺自己有些多餘。
劉科長介紹完老孟,老孟開始介紹我。接著劉科長介紹其他在座的。他左側的是市檢的吳檢察官,從拱手的動作看像個彬彬有禮的知識分子。接著是省監的一個大隊長,姓皮,聽說話像個大老粗,解釋起自己姓氏的發音卻是一套套的。我右側的是個派出所所長,姓趙,正好是管我那片的,不過沒見過。皮隊長和趙所長間留了個空位,看來還缺一個人沒有來。
我的判斷沒錯,少的還是個主要人物,從老孟不耐煩的電話可以得出:“操,老楊,你怎麽回事?你請客你咋不早點來?讓我們空等啊?你什麽意思你?事辦不辦了?別廢話了,你要忙就別過來了!我們自己吃!”
老孟氣呼呼地把電話掛了,說:“來來來,點菜。”接著又說:“不好意思,我也來晚了。”
老孟的舉動把我震住了,我仔細看了下包房的格局,天啊,他坐的居然是正座。再看老孟那滿不在乎的神態,儼然是個黑幫老大的做派。這他媽還是老孟嗎?
老孟開始點菜:魚翅、揚州閘蟹、鮑魚……我操,這兒是有了名的貴啊,點這些東西,不用錢啊?
老孟點完了,拿出我的火機邊擺弄邊說:“我這老鄉就這樣,幹什麽都磨蹭。他這事兒,唉,他這事兒誰願意管啊?我也沒招兒。”
接著老孟的電話響了。他接起說:“行了,你等著吧。”
老孟拎起包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又回來了,身後跟著比他還矮的胖子,看來是他電話中提及的老楊。
老孟就座,一改剛才的飛揚跋扈,說老楊,給你介紹下,這是市局六處劉處長。老楊彎腰應和著。這位是省檢的吳院長,老揚同吳檢握了下手。這位是省監的……老孟記不起來了。劉科長說是吳書記。老孟說對,吳書記……這位是趙所長。老楊繼續微笑著,趙所長一臉嚴肅。
我發現一個問題,有三個人的職位發生了變化,總體都升官了,就趙所長原位沒動,看他臉上的表情,像是沒提升他,他生氣了。
菜上來了,老孟要求老楊逐個敬酒。輪到我這兒,我說不喝白的。老孟說算了,繼續讓他喝啤酒吧,他胃不好。
這樣,一圈酒下來,老孟又要求老楊再敬一輪。老楊照做,便有些多了,臉紅通通的,吐字也有些不清。
下麵就逐個提酒了,老孟提完一杯說上廁所,起身提起了包,還把劉科長也叫上了。再回來的時候兩人互相拍著肩膀逐一落座。
趙所長也提了杯酒,說想給女兒整台電腦,什麽品牌的好?我離趙所長近,說買個筆記本吧,現在便宜,八九千塊能買個相當不錯的。
我正說著,P股突然疼了一下,原來是老孟的手在搞動作。老孟說不好,那東西不實用,速度慢不說,還有輻射。趙所長揚起了眉,說筆記本的顯示器不是液晶的嗎?液晶的不是沒輻射嗎?老孟說不對,筆記本的液晶不是純液晶,還得台式的液晶好,色兒還正。
我心裏禁不住樂了,這是什麽論證啊,液晶還分純和不純的。
劉科長說對,我兒子原來要買本子,我媳婦就沒讓。我媳婦懂,計算機老師。聽說本子壽命還不長,一般兩三年就壞了。趙所,你還是配台式的吧,讓那誰,讓孟總給你裝,裝個好的兼容,比品牌的實用。
老孟說行,配個最高檔的,不過別找我,找徐明,他技術好,知道怎麽配性能好。
電腦的事定妥了,叫我哪天安排人給趙所長送家去。接著,桌上的話題變了,進入主題了。
老孟又開始發威了:“老楊,我怎麽說你呢?你說你這事兒丟不丟人?你說辦點兒別的咱哥們兒臉上還有點兒光,你說你就為倆小姐,扯這個,犯得著嗎?她倆跟你啥關係?是你姐還是你妹妹啊?我跟你說,今兒我和劉處長他們再三保證了,這是最後一次,你以後再有這事兒,我肯定不管!聽著沒?你別笑,你笑個屁啊?下次找我你整點兒光彩的,你這樣我都跟你丟臉。”
老楊紅著臉,盡顯醉態,嘴上叼著支煙,顯得大義凜然:“我這也是沒辦法,義氣嘛。”
事情現在明晰多了,原來老楊目的是要保釋兩個被抓進去的小姐。老孟在這邊義憤填膺地訓斥,老楊在那邊義薄雲天地坦然,其他人在一旁欣賞。看情形一半會兒都不能罷休。
趙所長顯得有些不耐煩了,便主動和我小聲聊天。我說我家就在你的管片兒。趙所長說是嗎?有沒有啥麻煩事?有的話及時吱聲兒。我說謝謝,有事一定找你。趙所長說你除了電腦生意,對其它的感不感興趣?我說什麽?趙所長說練歌廳。我說對娛樂業不懂。趙所長說這有什麽懂不懂的?你看咱那片兒那幾個破歌廳,生意可火了,汽車廠那邊的都過來玩兒。咱那片人口多,歌廳少,隻要小姐好,生意肯定能火。我說我對這個真不感興趣,做這行提心吊膽的。趙所長說沒事,你做吧,我保你。我笑了,說你們可不把握,到時候得罰死我。趙所長也笑了,你先開著,賺了錢罰點兒也正常。
我和趙所長正閑扯著,老孟突然站了起來,他說:“老楊,你先回去吧,等我電話吧,這邊兒都使著勁兒呢,你等信兒。”
老楊的P股沾在凳子上,猶豫著,有些不願意走。見老孟沒有絲毫緩和的餘地,才站了起來。
老孟說:“我跟老板說好了,全單八折,別讓人宰了,去吧。”
老楊走了,老孟坐下來拍了我下說:“徐明你多吃,魚翅挺好的。”
我邊吸溜著邊驚訝著老孟今天的舉動,這家夥沒事還出來幫人擺事兒呢,了不得!
過了陣兒老孟說我們先走了,事兒就托付給劉科長和趙所長了。其它人也不留,於是我和老孟便從包房裏出來了。
趙所長追了出來,特意跟我說了聲再見,說電腦的事拜托了。我說放心吧。
上了老孟的車,老孟擺脫了剛才裝B的狀態,眉飛色舞,喜形於色。
我說:“沒想到這事兒你也管啊。”
老孟:“說當然管,有錢賺還不管?”
“有錢賺?”
“對啊。”
“說說!”
老孟嘿嘿笑了,說:“你真想知道?”
“是。”
老孟不笑了:“我出去接老楊時,他給了我六萬。和劉科長去廁所我給了他兩萬。這樣就剩四萬,不對,還有台電腦呢,不到四萬。來,徐明,給你四千,你按這個數裝,不,三千也行,剩的是你的。我再算算,看多少啊,四萬減去四千,三萬六,對,三萬六!我賺了三萬六。”
我呆呆望著老孟,半天說不出話來。
“說怎麽了?有啥可奇怪的?”
“剩的錢都被你一個人摟了?”
老孟說:“對啊,那個吳、皮根本不用搭理,也不知道是哪兒的。檢察院?監獄?狗屁!要真是那麽大幹部我能坐那個位置?老劉也不可能不分官兒大小,稀裏糊塗介紹。那倆人兒就是老劉拉來湊個場兒的,顯得事情難辦些。徐明,你不知道,真正辦事的就老劉和那個所長。具體說就是那個所長,他抓的人,不過錢還是得給老劉,老劉說話那所長得給麵子。還有,剛才不是我說你啊,你那一句話差點被人家賴去個筆記本,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我出了一身冷汗,自古就是官壓民,這老孟倒反過來了。
老孟拍了拍裝錢的包,說:“服了吧?以前我就說過你,你還不信。現在賺錢靠的都是人脈,你不出來混,能行?現在啊,靠什麽賺錢?朋友!朋友!徐明,什麽是朋友?就是能讓你來錢的。徐明,你服不服?你服不服?”
老孟拿起了電話:“老楊啊,晚上接人去,別聲張,偷著去。這事兒強他媽辦成,你偷著樂吧。”
我說老楊也是你朋友吧?老孟說是啊,不是他能找我嗎?
我閉上了眼睛,心裏一陣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