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老孟拉我去吃飯。我沒去,我說我有事。
我沒什麽事,走出商場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心裏空空的,最後想到的隻能是吃。
我身子發抖,腿腳發軟,看來得吃肉。
“李記達人”的燒烤比較考究,好吃、幹淨、老板娘還漂亮。可我的狀態不好,吃著吃著就形同睡著了。
我這個狀態有必要做一下說明,高三時我曾把這個狀態發揮得淋漓盡致,原因是那段時間我看上了班主任的女兒。為了向那老頭兒證明我對他女兒愛得死去活來,在我捕捉到他可能正在窗外暗中巡視時,故意把目光投向屋頂,久久不動。當然,那種表象並不真實,可以說那老頭兒是上了瓊瑤阿姨的當,我是被她指使的,為此,那老頭兒同我談了很久。
現在,我就不自覺地保持望屋頂的狀態,隻是表象不同,我望著的是一隻雞翅,牙齒不自覺地磨擦著,直至空無一物,才機械地向口中填充。
我有必要憎惡瓊瑤阿姨,如果沒有她,我就不會在那個晚上說出令我自己都感動的話:“財產都歸你,女兒也歸你。”壞就壞在她讓我提升了情商。我騙了那老頭兒一時,她卻坑了我一生。
我仍是渾身發麻,眼睛發呆,連老板娘一聲甜甜的問候,都沒能及時作出回應。
我發現我這狀態太不好了,針對老板娘的調侃無法作出協調的配合,呆久了,她會當我是傻子,搞不好也會像那老頭一樣和我談談。於是我起身結了單,走了。
肚子裏有肉了,還是感覺空蕩蕩的。腦袋裏也空蕩蕩的,去哪兒都成了問題。修車的空調?算了!回家?回家能幹什麽?
我淹沒在車流中,感覺自己特別渺小、可憐、脆弱。更多的可能是我永遠不願麵對的兩個字:恐懼。
太可怕了!許俏你太可怕了!
我被嚇哭了!我落淚了!我在逃跑!
車子穿過了市區,上了公路,奔向一處荒涼。
我蹣跚著邁過枯萎的樹枝,踏著積雪,爬上了那座孤獨的小山,俯視著荒野。
“許俏,你可嚇死我啦——”
“許俏,你可嚇死我啦——”
“許俏,你可嚇死我啦——”
那淒厲的吼聲無人配合,也無回音。
之後,我意識到自己仍是在做著瓊瑤小說中笨拙且自欺其人的表演。我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嘴巴,我他媽中毒太深了!
下了山,第一個要解決的就是受凍的問題,我先就近找了個洗浴泡了個澡,接著修車載空調。女兒的事?不急,先管好自個兒,穩定住情緒。
老孟給我打來電話,說晚上要請我吃飯。我說不用,你忙你的好事兒,我不會吃不下的。
我當然得吃得下,而且吃得很飽。老葉說得對,人得活得簡單點兒,自私點兒,快樂點兒。
晚上幹啥?打兩圈兒?幾年沒下賭場了。我去了樓下的棋牌樂,幾個老家夥不是我的對手,越輸越不服,越不服越輸。我強勁又上來了,點炮的通通放過,不自摸的都不胡。古人說的話沒錯,情場失意,賭場得意。我得意得要命,得意得讓我上家的白頭發老頭兒冷汗直流;得意得他說非要看死我不可,把牌推倒了打,我打什麽他就出什麽;得意得我連續站立,十樁不下;得意得我想放棄現在這個職業成天和麻將為伍。老頭們不高興了,由暗地裏的咬牙切齒變成了明顯的憎惡,嘴裏吐出的話都句句把媽字帶上。你們他媽的罵吧,劃拉光你們錢是真格的。四個小時下來,贏了一千五。我有些累了,就決定走。白頭發老頭兒不幹,要留我繼續,我說要再打就來十塊錢的。兩個老頭同意,另一個不幹,怕挨老伴兒的罵。於是我借機走了。
十一點,不怎麽困,還幹啥呢?我掰著手查數:吃、喝、嫖、賭、毒。吃?吃過了。喝?傷胃。嫖?這個沒幹,先記下。賭?剛賭過。毒?不是咱這樣的,我膽小兒。就差嫖了?撒泡尿吧,嫖一下地球。
打了個冷戰,就不怎麽累了,精神頭又足了。我還想回去再打一圈,結果人都散了。睡覺?不可能睡著。單行道?看看那家夥在不在?兩次不行,第三次該上手了吧?那就去看看吧。
我起動了車子,開了幾步感覺不對,明顯的跑偏。下車一看,車胎紮了,人為的,釘子是從側麵釘進去的。哪個老家夥呢?下手可夠快的,咋不走走道兒卡死。倒回車子,停下,我背起包奔小區門口找出租車。剛出大門被拌了一下,嚇我一跳,一個大活人躺在地上。認出來了,坐我對家的老頭兒,我笑了,紮胎的肯定是他,沒跑兒。
我心情更好了,估計是轉運了。
運氣果真不錯,她在,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喝著果汁。我說你這麽晚不走,是不是等我呢?她笑了,說你今兒心情不錯啊。我說是,有喜事兒。啥事兒?贏錢了,請你喝兩杯?
她說不喝,其實我根本喝不了酒,沾點兒就多。我說不喝跑這兒幹啥?她說寂寞。
我也叫了杯果汁。她說你怎麽不叫酒?我說我最近胃不好,還擔心喝多了上了你的當。她又笑了,說你能上我什麽當?
我說你天天來這兒就沒什麽別的目的?她瞟了我一眼,說能有什麽目的?我說勾勾人什麽的。她說你見我勾過誰?
的確沒見她勾過誰,調戲我到一半兒便沒再繼續。上次的判斷是個誤會?隻是故意放我的鴿子?肯定是!
我突然發現自己發生了一個轉變,對於一個依舊陌生的她已毫不擔心。
可能是我本身發生了變化,之前的脆弱、恐懼已無影無蹤,更多的是自信,看來和我今天贏錢有關。
我說那你就勾我吧,解決下你的寂寞。她說那怎麽行?我有男朋友。我說你這樣說就矛盾了,第一次不就想勾我?她說不是勾,是調戲,調戲你懂不?就是拿你開心。我說要是上床可能會更開心。她說要是玩真的那就不叫調戲了。
操。原來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廂情願,一個男人泡個女人都泡不成功,那活著還有什麽意義?這種表麵的拒絕一定是更深層次的勾引,或者說她這是在裝B,要解決一個女人裝B,就是把她該裝的東西裝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