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為感覺而活的人,現在我的感覺不好,於是我就希望許俏死了,甚至不得好死,最好是和那個雞頭一起感染了艾滋。
朋友們可能會懷疑我的道德問題,我懷疑自己的是修養問題。為什麽唯獨許俏能讓我發那麽大的脾氣,產生這麽大的恨,而別人我卻從來不能。
答案找到了,我是吃飽了撐著了,快撐死了而我還對著食物繼續。
我開始深呼吸,再深呼吸,使勁兒深呼吸。
現在,我開始平靜,呼吸均勻。我照了照鏡子,還是不對,我目光過於惡毒。也難怪,我在想著許俏的慘狀,我得變回來,眼睛溫柔一點兒。對,就這樣。我還挺帥,操,特別是眼睛。桃花眼啊,算命的都說過,我勾人啊。
我好了!我得先開個會。我得告訴大家發財的機會來了。我得指定個好的業務員來幫我賺錢,一單就五萬啊,操,這都什麽年代了,還能賺這麽多。不行,不能開會,不能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得保持低調!
“華小妹,你聽著沒?這一單得賺多少?你得好好幹,有提成的,一支一塊錢?太少了點兒吧。你努力幹吧,我不黑,一支至少得給你提三塊。對,就這麽定,你準備吧,明天貨就到了。什麽?不帶包裝你都能賣?有你的,你去吧。”
我又開始照鏡子。看,笑容略帶溫柔,我徹底沒脾氣了。沒脾氣好,我可以心平氣和地讓她往火坑裏跳,心平氣和地要回我的女兒。
許俏的辦公室在樓下,沿著滾梯下來就到了。
她正在打電話,臉上笑吟吟的。看來剛才純粹是我把自己給氣著了,人家可沒和我一般見識。人家隻是因為我的急躁,對我進行了警告。
可以談談嗎?當然,我不用直接說,我一出現她就能知道我來的目的,她又不傻。
許俏沒理我,對我視而不見。不過不急,人家電話還沒通完呢。
於是我決定坐下來等,服務員也不搭理我,看來得我自己找位子。
有十分鍾了吧?老大?啥事兒這麽能嘮啊,怎麽能沒完沒了呢?關於衣服的問題?這人啊,可真變了,以前可不這麽小資啊。啊?又聊到車了?三十三萬?你可夠狠的,你還有臉說啊?老子的血汗錢啊。給小白臉兒了吧?小白臉兒還好點兒,你他媽的整個雞頭啊。什麽?真提到他了?你說他做什麽工作的?人力資源?你他媽也說得出口!哦,原來具體是做勞務輸出,專門出口韓國的。婚介?那就對了,還是本專業。怎麽?提到他你居然咯咯笑了?啊?臉上還含情脈脈的?你啥意思?你——你邊說邊笑,你居然邊說邊笑,你他媽居然邊說邊笑,你這是故意氣我的?操你媽的!
“你能不能放下電話!”
許俏放下了!
我居然又激動了。媽的,聲兒這麽大,這也做下病了?
“徐明,你能不能別讓我太瞧不起你!”
她說得對,我自己都有點兒瞧不起自己了。我先哈裏路亞,這次快,馬上就平靜了。
“別的我不說了,我想要女兒。”
許俏開始流眼淚了,劈裏啪啦。除了眼睛,她手也沒閑著,埋頭整理些什麽,就是不回話。
“聽著沒?”
她仍當我不存在。
於是我站了起了,走到她麵前。“你聽著沒?我可不像我媽!我非要不可!”
許俏看來忙完了手上的工作,轉身要走。
我跟了過去,攔在她前麵。她躲我。於是她向左,我就向右,她向右,我就向左,她又向前,我忘記向後了,這樣,她就撞到了我的身上。
許俏怒視著我,仰著頭,淚水打在了嘴上,又砸在我的手上。
許俏瞪著我,所有人都在瞪著我,看這陣勢,是我欺負她了。她說話了,兩個字:“滾開!”接著她又向前,我忘記了用力,結果被她頂倒了,坐在了地上。
她走了,我站起來了,不過沒追她,再追會更丟人的。再說也追不了,老孟的手搭在了我的腰上。
這樣,我被老孟拉向他的辦公室。
老孟擔心我出什麽事,手一直沒鬆開。我說你放開吧,你還怕整個商場的都不知道?老孟放開了,說你找許俏幹什麽了?我沒做聲。老孟說她和那男人的事兒?我說不是。老孟說那你找他幹什麽?我說我想要回女兒。老孟說她能給嗎?哪能是一兩句話的事?
老孟說的對,我這是在做無用功。如果說句話就能達到目的,就沒必要有法院了。
那怎麽辦?我沒問老孟,問他也不會有什麽辦法。剛才被許俏撞倒都夠丟人了,再谘詢老孟這個問題,會讓我的脆弱顯露無疑。
現在問題就變得複雜了。許俏根本不給我協商的機會,動硬的?隻會像剛才那樣顯得咱缺乏教養,卻搞得她占了理,再說我這命也不便宜,不可能同她拚個你死我活。去法院?判決也得一年半載,再說也沒什麽起訴的依據。
老孟接著問:“怎麽突然想起要女兒了?”
今天這事兒的起因老孟比較清楚。即使不說,他也能知道個一二。我說我不能讓我女兒攤上這樣的後爹。老孟說也是,不過事兒不能這麽辦。
怎麽辦?我不用問,老孟自然會說,不過他說也白說,這的確是個難題。
老孟說:“不讓孩子有這樣的後爹有兩個辦法:一是讓他們分開;二是讓許俏養不起孩子。”
“他們分不分我不管了,她不想要臉跟我也沒什麽關係。養不起孩子?她能養不起?她可比我有錢,你看人家買那車。”
老孟沉吟了片刻,從我兜裏翻出煙,抽出一支,點上,吸了兩口說:“那你就讓她沒錢。”
“哦?”
“許俏做生意的路子都在你心裏吧?她哪塊兒違法你都能知道吧?比如偷漏稅,虛假發票什麽的。讓工商稅務查她,罰死她,讓她傾家蕩產。”
我怔怔地望著老孟,心裏咯噔一下。老孟也太毒了,這些年我都沒看出他骨子裏這麽壞。
老孟輕輕笑了笑說:“心軟了?”接著他把煙頭丟在地上,伸出腳用力撚著。“徐明,咋說呢?你當時離得挺突然的,過後挺長時間我才知道。你倆離了,你啥也沒要吧?房子房子給人了,公司公司給人了,就剩個現在住的小房和那台破車吧?是,你還有個門市,那門市在那個位置才值幾個錢?也就五六萬吧?好地方還是讓許俏占了。我感覺你挺虧的,真的,我不知道你當時咋想的。之前我碰上個事兒,一直沒告訴你,咋說呢?當時跟你說怕你沒麵子,也沒什麽好處;等你離了,跟你說也沒什麽意思了。有一年你出差,前年吧?那天我在金都賓館和老鄉賭錢了,吃早餐的時候看著許俏了,跟一男的。人不認識,但他們肯定是在那兒住了,許俏頭發是濕的。我怕她看著我臉上掛不住,就偷著走了。你別不信,也別激動,其實這年頭沒什麽好東西,真的。今兒我挺吃驚的,她許俏再不拿自個兒當回事兒,也不該和個雞頭在一起。喂?徐明?你聽著沒?喂?喂?喂?”
老孟的手在我眼前晃動,像一把鋒利的刀,劃開一道道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