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寂寞有染·呐喊

二、迷死王

　　老孟很興奮，非要請我和老葉喝酒。老葉說喝你酒沒意思，應該喝你老婆的。老孟不解。老葉說你老婆和你離了，是她的福。老孟撇撇嘴說，不離了，她說打死都不離，她說這輩子頭一回感覺我像個男人。

　　這次，老葉對老孟刮目相看。他說互相捉奸也能促進夫妻間的和諧，是他一直沒能感悟到的情感真空。於是，他不隻喝了老孟的酒，還要老孟天天請。

　　老孟比較慷慨，天天挑三星以上的酒店，不但結單的時候手不抖，舉手投足都顯得大氣，更沒有提攤派我網線的事。老孟在敘述和老婆最近的生活細節時，對老婆的稱謂也發生了變化。先是“那娘們兒”，接著是“臭娘們兒”，最後是“騷娘們兒”。老葉說平時你也這麽叫她嗎？老孟說是，她回答得挺痛快。

　　於是，老葉得出個結論。他說，以前就是老孟對老婆太牽就了，剝奪了這個女人受虐的機會，才會出軌的。老孟說對，現在揍她都不敢還口。

　　老葉得出這個結論之後，就不再找老孟了，我找他也不出去。他說他最近很失望。我說為什麽。他說是因為老孟的老婆。

　　老葉經常這樣，到了一定時間就會失望一次。用我的話說，他這輩子和失望結了緣。他失望的時候，就成天寫東西，這個周期越長，寫得就越多，寫著寫著就夠一本書了——這個作家就是這麽折騰出來的。所以，他失望的時候不能打擾，更不能勸，他緩過來了，一本著作就夭折了。

　　老孟的狀態太好了，有了飛揚跋扈的感覺。我告訴他，我也決定和他分開一段時間。老孟沒有了表演的機會，顯得有些泄氣，就要求我把曾經答應過他的事給辦了。

　　老孟的女人不少，但基本都是按摩洗浴裏找的一次性的。他說他需要個長期的，當然，這個長期的要排除他老婆，因為她還要有很高的文化，最好是大學老師。他這個需要說過很多次，我一直沒有打攏。最後有些煩了，說有機會給他劃拉一個。

　　拉皮條的事我沒做過，我說你還得找老葉。老孟說不行，他嘴太損。我說他成事兒。於是，我又領老孟找到了老葉。

　　老葉的寫作沒有受到影響，他提前完成了，是個五六千字的短篇。要說明的是，他失望的周期同堆出的字數成正比，所以，他的失望較早的結束。老葉興致很高地講述他鄰居家孩子的事。他說：“那孩子三歲時得了敗血症，到處求醫問藥怎麽治也不見好，為緩解孩子的疼痛，家人把大煙塗在他鼻子下麵，孩子就不哭了。如今，那孩子六七歲了，一檢查血液正常了，病不用治了，現在研究的是如何讓他戒毒。”

　　老葉喝了口茶，指著老孟說，你老婆和你就是這樣，你不用毒，你們的婚姻就得死。老孟說現在不提她了，你還是給我找個大學老師吧。老葉說有，樓上那個就行。老孟說好不好看？老葉說配你肯定行，接著起身找出張照片，指著人群中的一個說，就這個，我以前的同事，一直單身呢。於是，老孟開始仔細端詳她未來的情人。看了陣兒，他顯得有些激動，說這個好，什麽時候請她吃飯？老葉說不用，你拿束花上樓找她就成。老孟說那樣哪行？多冒昧。老葉笑了，說你聽我的吧，你隻需要上樓時捧著花，然後對她說：你真美。

　　就這樣，老孟出去了，回來時抱了一捆花。老葉說你拿一半兒，剩下的留下次用。老孟整理下領帶，梳理下頭發，臨出門時又特意照了番鏡子。

　　老葉把門輕輕推開，說你聽著吧。

　　一陣敲門聲後，先傳來的是：“你真美。”下一句是個女中音：“哦，花好美！”接著是老孟的客套聲、換鞋聲和關門聲。

　　老葉衝著我笑，說你猜下一步他們幹嘛？我說上床。老葉說不對，是音樂加紅酒。於是，樓上就隱約傳來悠揚的輕音樂。我說老孟能享受得起？老葉說能，你要是去了你也能。老葉接著說，你猜下一步他們會幹嘛？我說上床。老葉說不對，是跳夜舞，他們肯定正在拉窗簾。果然，樓上傳來了摩擦地板的聲響。我說這下完了，老孟不怎麽會。老葉說沒關係，老孟就算是頭豬，那女的都能教會。

　　樓道裏傳來腳步聲，老孟回來了？不是，是個一身輕裝、長發飄逸的二十左右歲的小夥子向樓上奔去，接著是一陣敲門聲。老葉笑了，說有戲了。我說她家兒子回來了？老葉說不是，她怎麽會有那麽大的兒子？

　　傳來開門聲，說話的是那個女中音：“你怎麽又來了？說過我們不合適的。”

　　“迷死王，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接著是關門聲和一陣痛苦的哭聲。

　　我問老葉，是誰在哭。老葉說都在哭，門外的男的在哭，房裏的迷死王也在哭。我說那老孟呢？老葉說，他一定很憤怒。

　　小夥子絕望的呼喊響徹了整個樓道：“求求你——別讓我離開你——”

　　接著，又是開門聲和迷死王的女中音：“你回去吧，你在這兒會影響我的。”

　　“我舍不得你——”

　　“不行！真的不行！”

　　“我哪兒不好？你說說，我改還不行嗎？”

　　“聽話，我不想傷害你。”

　　“迷死王——”

　　“不！”

　　又是砰的關門聲，接下來是雙膝著地的撲通聲：“求求你，別讓我離開你——”

　　我問老葉，那人是誰？老葉說你猜。我說猜不著。老葉說，苦戀迷死王的學生。

　　樓道沉寂著，樓上的音樂又揚起，地板的摩擦聲繼續。

　　突然，傳來震耳的踢門聲：“操你媽的，你個臭婊子。”接著迷死王的苦戀者從門前一閃而過。

　　我望著老葉苦笑了下。老葉說，他來這兒敲了十來回了，這次是真急眼了，一句話就把愛情變成了狗屁。

　　這時，樓上又傳來開門聲，門板被狠狠地摔了開去。接著是老孟從門前一閃而過：“媽的，你他媽罵誰呢？”

　　老葉說：“走吧，咱倆喝酒去。老孟這事兒不用咱操心了，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