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真孩童到一國之君,又從一國之君降為階下之囚,再從階下之囚到西藏高僧,最後,仍被以莫須有的罪名處死。趙的經曆,在中國曆代帝王中是絕無僅有的。
德佑二年(1276年)春,趙一行被擄北上。閏三月二十四日,趙抵達大都(北京)。此時,由於忽必烈在上都,恭帝一行隨後又啟程前往上都,於四月底抵達。五月二日,忽必烈接見了趙等人,趙被降封為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司徒、瀛國公。元朝統治者此舉具有強烈的政治意味,表麵上優禮有加,事實上,全太後母子隻能在高牆深院中度過時日,無法自由行動。隨後,趙等人又被遷回大都。
忽必烈清楚地知道,趙雖已退位,並且年紀尚幼,但仍然具有潛在的號召作用,隻有對他妥善地安置,才能招徠那些尚未歸順的南宋遺民,因此,對其十分優待,給予了優厚的物質條件。這些宋室成員,雖然生活條件十分優越,但畢竟身負亡國之恨,精神上受到的折磨,是難以用語言加以描述的。謝太後內心極度痛苦,與人“冷眼交流”,在度過7年不自由的時光後,於74歲時病逝。全皇後則帶著年幼的趙出家為尼,之後,死於正智寺。與以謝太後為首的皇室高級成員相比,一些低級的妃子由於地位低下,得不到元朝的優待,境遇十分淒慘,有些人無奈之下隻得以死相抗。趙等人抵達上都不久,陳氏、朱氏兩名妃子和兩名宮女就上吊自殺了,朱氏在衣服中留下了一首詩:“既不辱國,幸免辱身。世食宋祿,羞為北臣。妾輩之死,守於一貞。忠臣孝子,期以自新。”既表達了誓死不辱的意願,也希望以自己的死來喚起宋室“忠臣孝子”圖強自新的鬥誌。忽必烈得知後大怒,將四人頭顱割下,懸掛在全皇後寓所,以示警告。
趙畢竟是趙宋遺民心目中“正統”的代表,對那些宋室“忠臣孝子”仍然具有巨大的感召力,這是忽必烈的心頭大患。至元十九年(1282年),福建有位僧人告訴忽必烈,他夜觀星象,土星侵犯帝座,必將有人危害皇帝,應該加以提防。接著,中山有人自稱“宋主”,聚眾千餘,聲稱要進大都劫取文天祥。京城裏也有人上匿名信說有人要為“文丞相”起兵。事後查明,以上諸說純係謠傳,但忽必烈已然感到,此時剛滿12歲的趙和囹圄之中的文天祥依然是對元朝統治的威脅,因此下詔,以趙不宜居大都為名,將他遷往遠離內地的上都。
玉雕水月觀音像加圖:《二十四史》p462的S1704之後,南方的抗元運動仍然此起彼伏,有地方官上奏說:“江南歸附十年,盜賊迄今未靖者,宜降旨立限招捕。”雖然南宋滅亡已12年之久,元朝在中原的統治也大體穩定,但趙的存在,仍使忽必烈感到擔憂,終於在至元二十五年(1288年)冬天,忽必烈頒布詔令,將趙遷往更加荒遠的吐蕃去學習佛法,即日啟程。這時,趙僅19歲。
趙到達吐蕃後,居住在薩迦大寺,被尊為“合尊”法師,意思是“天神家族的出家人”,這是對王室子弟出家僧人的尊稱。為了忘掉以往的傷心事,趙終日以青燈黃卷為伴,研究佛法,學習藏文,過著孤寂清苦的僧侶生活。多年的苦讀,使他精通佛學,成為了一代高僧,還一度擔任過薩迦大寺的總主持。趙從事佛經翻譯工作,一些比較深奧的佛學專著都出自他的手筆,如《因明入正理論》、《百法明門論》,等等。由於在佛學上取得的突出成就,為漢藏文化交流作出了積極的貢獻,趙被藏史學家列入翻譯大師之列。
至治三年(1323年),趙已經是53歲的老人了,假如不出意外,他將在異鄉安享晚年,但他在雲遊之際興之所至,作了一首小詩:“寄語林和靖,梅花幾度開。黃金台下客,應是不歸來。”此詩表露了他懷念故國而又無法歸去的悲苦思緒。元英宗聽說以後,認為趙是在“諷動江南人心”,便將他賜死於河西。這樣,寄人籬下數十載的宋恭帝趙,最終撒手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