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家族等級製度森嚴,但一切還是要根據當時執政政權的利益為準。曹太後雖然一直與養子趙曙不和,但趙曙才是皇權的現實代表,兩宮之爭,已見分曉。
趙曙本為宗室子繼位,因此,他當了皇帝以後,就有一個如何禮遇其親生父母的問題。兩宮恩怨剛平,韓琦就重提舊事。於是,英宗朝上演了一場震驚朝野的追贈生父名分的鬧劇。
當時,仁宗逝世已有14個月,趙曙批示,等過了仁宗大祥再議此事,也就是待到滿24個月再說,這顯然是趙曙為了減少追封的阻力而做出的姿態。治平二年四月,韓琦等人再次提出這一議題,於是,趙曙出詔將議案送至太常禮院,交兩製以上官員討論。由此便引發了一場持續18個月的論戰,這就是北宋史上有名的“濮議”。
結果,以王珪為首的兩製認為,濮王於仁宗為兄,趙曙應稱其為皇伯;而以韓琦、歐陽修為首的宰執們則認為,趙曙應稱其為皇考,他們還請奉趙曙將兩種方案都提交百官討論。趙曙和宰執們原以為大臣中一定會有人迎合他們的意圖,誰知情況恰恰相反,百官對此反應極為強烈,大多讚同兩製官員的提案。一時間,朝廷上下議論紛紛。就在這時,曹太後聞訊,親自起草了詔書,嚴厲指責韓琦等人,認為稱濮王為皇考不妥。
趙曙預感到形勢的發展對自己不利,不得不決定暫緩討論此事。這樣,經過長時間的爭論,趙曙和韓琦等人逐漸意識到,要想取得這場論戰的勝利,曹太後的態度是關鍵,隻有爭取曹太後改變態度,釜底抽薪,才能給兩製和百官以致命一擊。治平三年,中書大臣共同議事於垂拱殿,當時,韓琦正在家中祭祀,趙曙特意將其召來商議,當時即議定濮王稱皇考,並由歐陽修親筆寫了兩份詔書,其中之一交給了皇上。到中午時分,太後派了一名宦官,將一份封好的文書送至中書,韓琦、歐陽修等人打開文書,相視而笑。這份文書正是歐陽修起草的詔書,不過是多了太後的簽押。曹太後一直與養子趙曙不和,而這一次竟不顧朝廷禮儀和群臣的反對,尊趙曙的生父為皇考,確實令人費解。
不管曹太後的詔書是否出於情願,卻正合趙曙的心意,趙曙便立刻下詔停止討論。雖則如此,禦史呂誨等人卻堅持不讓步,並陳書指歐陽修等人“首啟邪議,詿誤聖心”。於是趙曙又將宰執們召來,商量如何平息百官的情緒,以穩定時局。韓琦對趙曙隻說了一句“臣等是奸是邪,陛下自然知道”,便垂手不言。
歐陽修則非常明確地對趙曙道出了自己的觀點:禦史既然認為其與臣等難以並立,陛下若認為臣等有罪,即當留禦史;若以為臣等無罪,則取聖旨。趙曙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同意了歐陽修等人的意見,將呂誨等三名禦史貶出京師。趙曙明白這三個人屬無過受罰,心中也很過意不去,特地對左右人道:“不宜責之太重。”同時宣布,濮安懿王稱親,以塋為園,即園立廟。
趙曙的這項決定,遭到了朝臣的堅決抵製,包括司馬光在內的台諫官員全部自請同貶,甚至趙曙在濮邸時的幕僚王獵、蔡抗均反對他的稱親之舉,這是趙曙萬萬沒想到的。在嚴厲處分呂誨等人的同時,趙曙又不得不拉攏反對派主要人物王珪,許以執政職位,可以說是軟硬兼施。
為了生父死後的名分,趙曙絞盡腦汁,用了各種手段,耗費了18個月的光陰,才最終達到目標,趙曙篤孝的品行以這種奇特的方式體現了出來。其實,“濮議”並非單純的禮法之爭。司馬光等臣僚堅持濮王隻能稱皇伯,是希望趙曙能以此收拾天下人心,維護統治集團內部的團結。而韓琦、歐陽修等掌握實權的宰執們考慮的問題則更現實,他們深知仁宗已死,曹太後已無能為力,他們要一心一意地擁戴趙曙,畢竟趙曙才是皇權的現實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