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城裏去

第三節

　　五一假期結束回到北京的宋揚，一切還像往常一樣，上班、下班、娛樂、吃飯、睡覺、很不情願地被鬧鍾吵醒、上班、下班、娛樂、吃飯、睡覺，似乎身處一個漩渦中間，隻是偶爾下班後走過高高的過街天橋時，看到來往閃爍著燈的汽車，看到頭頂朦朧的月亮，他會想起在三星堆遺址的奇特感受。

想到它，也會激動。

老人送他的那塊玉，他放在了電腦機箱上。

一個周末。連續加班兩個周的宋揚疲憊不堪，他回到家裏後給幾個朋友打電話，想約他們喝一杯放鬆一下，沒想到他們竟然不約而同地都在加班，“加班加班加班！”

陷在沙發裏看電視的宋揚發了句牢騷，接著他就懷念起大學時每天睡到自然醒的神仙生活來。

比起在街邊吃四塊錢的餃子都有點奢侈的大學，比起站商場裏喊喊無數遍：“歡迎選購美德空調”才賺到二十塊錢的大學，他現在算得上是“數錢數得手抽筋”了，可是，可是，現在偏偏卻少了些讓自己笑得跟花兒一樣的快樂。

電視裏麵放著什麽宋揚已經不知道了，今天宋揚累了，累得有點生氣跟委屈，電視很吵，但他耳邊無比寂靜，他想到自己的村子，也很靜，安靜得讓人無聊，但是唯一的區別是那時候他有一個文學作為出口。

坐在沙發裏的宋揚煩躁不安，他一會兒站了起來，在城市裏唯一一片屬於他的空間裏來來回回走，走得自己眼暈，他伸一伸懶腰突然想自己很久沒有通宵玩遊戲了，大學的時候他經常泡網吧，戰鬥到清晨，聽街邊小店裏劈哩啪啦剁菜的聲音也好像在射擊，那時候也累，但是很滿足。

想好了就去做。

啟動電腦，下載遊戲。

看著下載軟件框裏的數據，一個小方格一個小方格地從服務器端傳送到電腦端，然後將演繹成激動人心的聲音、畫麵、場景、人物、故事、規則，宋揚突然異想天開起來：將來“人”會不會也像數據一樣，可以通過某種機器從這個地方傳到那個地方，從現在傳到未來，從未來傳到過去？

遊戲下載安裝好了，接下來是一通忙碌和昏天黑地的廝殺：生產遊戲的人、采集糧食、砍伐樹木、挖金礦、采石礦、建造軍營、訓練士兵、製造武器、建構防禦設施、研究各種技術、抵抗進犯、組織進攻、調兵遣將、屠殺、使用計謀……

正在宋揚玩得正酣的時候，突然停電了！

已經進入角色的宋揚恍然如置身於夢裏，他盯著屏幕裏那個光亮的世界聚成一個點，然後縮小，然後消失，然後是整個身體都掉進黑暗裏麵。他發起呆來，有一種很強烈的錯位感覺。

很短的一小會兒，又像是很久很久。

又來電了，電腦如往一樣自動啟動，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聽到機箱裏短促地啪地響一聲，然後顯示器藍屏，機箱上的一小盆綠綠的草全部焦掉了，係著玉的繩子也成了一圈黑焦炭，而宋揚還仿佛看到玉在那個瞬間通體閃過一層淺淺的、明亮的光。

宋揚把電腦拆開檢查了一下，原來是電腦主板被燒掉了。

而那塊原本光潔晶瑩的玉的最中間多了一個點，很小的一個點。宋揚不能確定電腦主板被燒掉的原因，是停電再來電、還是那盆花漏水引起短路、或者玉石導電造成的。從遊戲情節中退出來的宋揚很失落，他重新找了根繩給玉係上，並把它戴到了脖子上，然後上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