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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迷離山莊

  前麵紅花綠樹的掩映下,露出一座大宅院,門口蹲著兩隻大理石雕刻的石獅子,大門兩側站著手拿刀劍,青衣打扮的家丁。抬頭一看,兩扇紅漆獸環大門的頂端上掛著塊金黃色的大匾,“綠水山莊”正中而居。

  我氣喘籲籲地跑過去,抓住一個家丁的袖子:“有妖怪要殺我,求你們救救我吧!”

  那個家丁看都不看我一眼,目光呆若木雞,我心裏好生奇怪。

  後麵的那個大漢越追越近,情急之下,我使勁地敲打著大門。

  門開了,一個四五十歲的老者出現在了我的麵前。他看到我,吃了一驚,臉上變了顏色,“姑娘,快走,這裏不適合你來。”

  我著急地拉住他的袖子,哀求道:“老人家,有人在後麵追我,他是個妖怪,求求你,老人家,幫我一起把他殺了吧,小女子就死而無憾了。”

  他著急地推了我一把,說:“姑娘,快走吧!都要死在妖怪手裏,哪裏不一樣?我倒願意姑娘死在外麵那個妖怪手裏,也好過……”

  老者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裏麵傳來說話聲:“林福,外麵是什麽人?讓她進來。”

  那個老者搖了搖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裏麵全是傷痛和擔心。他什麽意思?我覺得很奇怪。

  門打開了,從裏麵走出一位年輕的公子,身穿白色雲紗錦袍,腰係古龍花紋玉帶,頭束白玉翡翠簪子,玉麵生春,臉帶笑意,別有一番風流倜儻的瀟灑。

  我定睛細看,他不就是上次在客棧碰到的那位公子嗎?他看到我,也吃了一驚,但他的臉色很快恢複了正常。他看著門口追我而來的大漢,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眼裏閃動著凶殘。

  我打了一個寒顫,覺得他的眼神非常可怕。就算是人皮怪物的眼神,也無法此時此刻的他相比。

  那大漢站在門外,眼睛凶惡地看著我們。他指著我身邊的年輕公子,大聲道:“蕭劍雪,我從來不管你的事,你也不要多管我的閑事。快把那個姑娘交出來,我要替我的愛妻報仇。”

  蕭劍雪含笑轉過身,看著我,眼裏帶著輕笑。

  天呐!怪不得那位老者讓我快走,原來他們認識!可是,事已至此,我隻能聽天由命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神慌亂地看著他:“你不要聽他的,他是妖怪,我看到他吃了好多人。”

  蕭劍雪的心似乎顫抖了一下,從我抓住他的手的那一刻起,從我用驚慌的眼神看著他的那一刻起,他情不自禁地把我摟在懷裏,憐惜地看著我,低聲道:“別害怕,他打不過我。”

  好奇怪的感覺!當我握住他的手的那一刻,很多記憶的片段從腦海裏浮現出來,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這樣依偎在他的懷裏,他也是這樣溫柔地和我說著話。

  蕭劍雪溫柔的笑意給了我力量,我感覺自己不再顫抖了。他身上有好聞的梅花香氣,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旁邊的那個老者有些奇怪地看著我,似乎有些擔心,對我使了一個奇怪的眼神。

  蕭劍雪拍了拍我的肩膀,溫柔道:“你站在這裏等我,我去會會他。”

  我擔心地拉住他的衣服:“你要小心,他很厲害的。”也不知道為什麽,隻是很為他擔心。他是誰?為什麽我會對他有熟悉的感覺?

  他笑著點點頭,飛身一躍,瀟灑地站在那個大漢麵前。衣衫被風吹起,宛如畫中人,我看呆了。

  他對著那個大漢冷笑道:“妖怪,我憑什麽把這位姑娘交給你?”

  那個大漢說:“我是妖怪,那你是什麽?怪物,還不如我這個妖怪呢!”說完,哈哈大笑。

  我看到蕭劍雪的臉色變了,狠毒凶殘地看著那個大漢。他揚起手中的扇子,朝大漢撲過去。他的身上散發出冰冷的氣息,隔著十米多遠,我都能感覺得到,陰寒冰冷,我渾身打了個冷顫。

  那個老者看看前麵打鬥的兩個人,著急地拉住我的手,說:“姑娘,趁著他們互相殘殺,你快隨老夫走。”

  我十分奇怪地看著他:“為什麽要走?萬一公子打不過他,我也可以去幫幫忙。”

  他有些著急地搖搖頭:“他的生死,你不要擔心,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的小命吧。等他收拾完那個妖怪,你想走也來不及了,到時你會生不如死。就算死了,也會永世不能投胎。”

  我奇怪地看著老者,難道蕭劍雪是壞人嗎?他都願意舍了性命救我,我怎麽能偷偷摸摸地走?就算走,也要和他打聲招呼。於是,我對老者說:“我不走。”

  那個老者看著我,氣呼呼地甩開我的手:“等你做了冤魂野鬼,可不要怪我沒有提醒過你。”說完,他一轉身走了,我聽到他重重的歎息聲。

  前麵“哎呀”一聲,我嚇了一跳。轉過頭,我看到蕭劍雪和那個大漢都倒在了地上。

  蕭劍雪嘴裏流出了鮮血,我趕忙跑過去撫他。

  那個大漢倒在地上,閉著眼睛,臉色蒼白,渾身是血。我從懷裏拿出刀子,慢慢地走過去,朝著他的胸口就是一刀。他突然睜開眼睛,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壯起膽子,拔出刀,再次狠狠地刺了下去。他拚盡力氣打了我一掌,我感覺到氣往上湧,一口血噴了出來。

  蕭劍雪一把抱住我,眼神裏全是擔心。

  上來兩個家丁,對著大漢一陣亂砍,那個大漢頭一歪,嘴裏流出了鮮血,他的身體變成了一隻白色的狐狸。

  蕭劍雪的眼裏沒有一點吃驚,那他就是知道了。既然如此,他為什麽還要救我?

  他把我抱起來,看著我的臉,一滴淚掉下來:“你怎麽那麽傻,我能殺了他,你幹嗎還跑過來?”

  蕭劍雪有些奇怪地擦了擦自己有眼淚,多久沒有掉眼淚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而今天,他卻可以毫無顧忌地流淚,寧可自己死掉。

  他抱著我走進大門,這個“綠水山莊”還真不是普通得大,房簷雕刻著麒麟和象征著權勢的怪獸,牆上用木頭雕刻著魚鳥花蟲,一條小路曲幽彎深,奇花異草,芬芳誘人。碧綠的湖水在微風中蕩漾,岸邊樹木成陰。

  穿過前堂,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後麵是一個很大的花園。花園清淨幽雅,最引人入勝的是,中間有個水池,裏麵養滿了紅色的鯉魚,在水裏快樂地遊動,旁邊的桃樹,粉白色的小花朵壓滿了枝頭,被風一吹,灑落而下,花香四溢。

  聞著漫天的香氣,看著飄落的花瓣,我心曠神怡,情不自禁地從他懷裏伸出手來,摘下一束,拿在手裏,淡淡的花香撲鼻而來,閉上眼睛,這樣的感覺真好。

  蕭劍雪含笑看著我,眼裏有一絲水一樣的東西,碰撞在我心裏,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他纂著我的手,很溫暖,很溫暖。

  我看了他一眼,他不加掩飾地看著我,那副樣子,好像是在看他最喜歡的東西。他看到我在看他,笑了,眼睛明亮幹淨,如山澗清泉。我低下頭,臉有點發紅。

  從花園那邊走出來,來到一個小跨院。這裏沒有前院的氣派和威嚴,卻有一種江南建築的風格。青瓦綠牆,木雕石刻,院牆有些低矮,一枝盛開的紅梅從裏麵探出頭來,招引著蝴蝶、蜜蜂,它們快樂地飛在花叢中。

  兩個身穿水紅色雲紗上衣,墨綠色梅花裙的小丫鬟從房間裏麵走出來。一個杏眼圓腮,身材高挑;一個瓜子臉丹鳳眼,帶著一點嬌氣。她們看到蕭劍雪,臉上都露出害怕的神色。看到他抱著我,更有幾分奇怪的表情。

  兩個丫鬟把房門打開,他把我放在床上。我感覺到胸口發痛,忍不住想要吐血。他看我難受的樣子,倒了一杯水,扶起了我。

  那兩個丫鬟退了出去,關上了門。我打量著周圍,房間的布置清雅脫俗,牆上掛著一幅潑墨的牡丹畫,靠窗戶的桌子上放著文房四寶,還有一盆清雅幽香的蘭花,旁邊擺著一架古箏,窗戶上掛著的白色犁花宮紗,隨風飄動,遮住了外麵射進來的太陽,再看看這張床,精心雕刻,玫瑰花的幔帳,橘色的繡花枕頭,大紅的被褥上,繡著大朵的牡丹。

  他看我四下打量,笑道:“這是我的書房,你受了傷,就暫時住在這裏吧!”

  我收回眼光,拉住他的手:“那個妖怪把很多人變成了蛇,你能不能去救救他們?”

  他點了點頭,把我放在枕頭上:“你別亂動,我會派人去救他們的。那個妖怪一死,法術就自動消失了。你放心吧!很有可能,他們現在就已經恢複了人形。”

  我驚喜地抓住他的手:“你說的是真的嗎?”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緊崩的神經放鬆下來,就感覺到自己的眼皮好重好沉,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睡夢中,我似乎覺得蕭劍雪一直都在看著我,輕輕地撫摩著我的臉。他坐在床前,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意,很幸福的感覺。

  外麵突然起了一陣風,吹打著房門,一股陰寒之氣隨著風吹進來,門自動開了,走進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

  她站在地上,怨恨地盯著床上的我。慢慢地朝床邊走過來,陰寒之氣越來越重。

  蕭劍雪睜開眼,有些生氣地看著小女孩兒,眼神有些冰冷。

  那小女孩又恢複了可愛的模樣,天真無邪地看著蕭劍雪,拉住他的袖子,說:“父親,我餓了。”眼睛卻看著床上的我。

  蕭劍雪渾身顫抖,一把捂住小女孩的嘴。回頭看我睡得正香,嘴角露出了笑意。

  那小女孩似乎有些妒忌,她伸出了手,長長的指甲帶著冰冷,越伸越長,她得不到的東西,也不能讓別人得到。

  蕭劍雪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抱起她,出了房門。

  小女孩抱住蕭劍雪的脖子:“父親,為什麽阻止我吃了她?你可是最疼我的。”

  蕭劍雪有些氣怒地把她摔在地上,滿臉冰霜地指著小女孩:“你做什麽事我都不管,但是你不準傷害她,你應該知道我是怎麽樣處置背叛我的人的。”轉身回房了。

  那個小女孩怨恨地看著他的背影,然後走到院中的梨樹下,消失不見了。

  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人拿著掃把,從花叢裏慢慢地走出來,看著眼前的一切,臉上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笑意。對著房門,沉思了一會兒,又慢慢騰騰地走到了花叢裏。

  蕭劍雪關上門,看著我躺在床上。從懷裏摸出一塊古龍紋的桃花鏡子,拴在了帳子的一側。

  他摸著我的臉,嘟囔道:“你是誰?是來拯救我的嗎?你為什麽不早來?我就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了。權力、富貴,我現在都願意放棄,隻要能和你在一起。”重重地歎息了一聲,幫我把被子掖好,站起身,走出了房門。

  我醒來的時候,屋裏一片漆黑,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隻是感覺到身上好痛好痛。從床上坐起來,我發現拴在賬子上的桃花鏡子,想起睡夢中的事情,很是詫異,清晰而又模糊。

  門突然開了。一股冷風吹進來,我看到外麵站著個女子,冷笑著看我。一身白色的衣服,臉色發青,衣衫飄飄,不用細看也知道是個鬼。我現在基本對鬼麻木了,看多了就感覺不到害怕了。我從床上站起來,坐到紫木椅子上,倒了一杯水喝。然後抬起頭,重新看著她。

  她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我。我把手裏的水舉起來,笑嬉嬉地對她說:“放心吧!我能看到你。你長得很漂亮,做了鬼也不醜,要不要進來喝杯茶?”

  她用驚訝的目光看著我,然後抿嘴一笑:“你不害怕我?”她笑起來,真有幾分動人的姿色,活著的時候,一定是個大美人吧?!可惜,這麽年輕就成了鬼。

  我哈哈大笑:“我見的人還沒有鬼多呢,你說我應不應該害怕你?”

  她撲哧笑了,眼死死地看著我,調戲道:“就怕你也變成鬼了,到時候你真的要見到的鬼就比人多了。”

  我站起身,走到門口,嚇了一跳,門口還站著一個人,滿臉的皺紋,眼睛閃著光,看著我,一動不動。這樣清澈的眼睛長在一個老人的身上,總讓人感覺到不舒服。起先的那個鬼,嘲笑地看了我一眼,走到院子裏,消失了。那個老婆婆也彎著身子,朝花叢裏走去。

  這裏很奇怪!我看著天上的月色,昏暗無光。一隻怪鳥在樹叢裏發出小孩哭一樣的叫聲。處處透著邪氣,讓人有些膽寒。

  旁邊的房間裏,還亮著燈。是誰在裏麵?會是他嗎?我猶豫再三,敲了敲門,半天沒有人回應。

  我推開門。房間裏很暗,點著一根紅蠟燭。隱約看到東邊靠牆的白色菊花幔帳裏有兩個人,縮在大紅鴛鴦被子裏,胡言亂語道:“別找我們算帳,我們也不想讓你們死,求求你們,別再找我們了。”

  我笑著走過去,坐到床上,掀開她們身上的被子,竟是今天的那兩個丫鬟。她們閉著眼睛,不敢看我。

  我拔開其中一個人的手:“你們怎麽了?嚇成這樣。”

  她們聽到我說話,睜開眼睛看著我,又害怕地看看窗戶外麵,臉上都帶著淚水。

  這個莊子出了什麽事?為什麽人人都這麽奇怪?

  其中一個一把抱住我,驚恐地看著我:“姑娘,你剛來,可能還不知道,你晚上千萬不要出門,會看到不幹淨的東西。”

  另一個拽了拽她的袖子,她住嘴不說了。

  我從懷裏拿出爺爺以前給我的符咒,遞給她們:“你們把這個放在身上,鬼就不敢靠你們的身了。”幸虧我當時多拿了些,還真派上用場了。

  她們呆愣愣地看著我,我站起身,衝她們笑了笑,走出了門。

  這裏這麽奇怪,我何不四處看看?最好能找到那個管家問問。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走出小院,來到外麵的花園,看到有人站在桃樹下麵,仰望著天空。

  不斷下沉的花瓣落在他的身上,唯美而淒涼,越發顯得那身影的孤獨冷傲。白色梅花的錦袍,孤傲冰冷的豐姿,桀驁不遜的眼神,優雅貴氣地站在落滿花瓣的桃樹下,連今晚的月色都為之失華。

  他回過頭來,借著月光,我才看清楚,他的臉上布滿了淚水,眼裏全是傷痛。像他這樣的人為什麽會這麽傷心?該不會是為了女人吧!

  看著他那冷冰冰的臉,我想起了冥王。他們的眼神那麽相同,都是那樣地無奈,讓人心痛。我忍不住落下淚來,撲到他的懷裏。

  蕭劍雪驚訝地看著我撲進他的懷抱,帶著淡淡的女兒的香氣。他抬頭望著天上的殘月,光華沉沉。

  我感覺他抱著我的身體在顫抖,像一個無助的孩子,眼淚落在我的後背上,打濕了我的衣服。

  我摘下頭頂的一枝桃花,放在他的鼻下,笑著看他。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讚道:“好香。”

  我看著他,感覺到白天他的身上溫暖如春,到了晚上卻冰冷如霜,我心裏咯噔了一下。

  他拉住我的手,勉強笑道:“夜深了,風寒露重,我送你回房吧!”

  他把我送到門口,看著我走進去,才轉過身,慢慢地走了。他的背影,淒涼,無奈。

  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總是感覺有什麽東西在窗戶外晃來晃去。

  窗戶上人影一閃,門被推開了。

  我從帳子裏往外看,順便把懷裏的匕首拿到手裏。那個人影在慢慢地靠近床,身上沒有陰寒之氣,應該不是妖鬼之類的。她會是誰呢?來找我幹什麽?

  帳子被掀開了,我借著月光,是今天在院子裏見到的那個老婆婆。她站在我的床前,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我從床上坐起來,把她嚇了一跳。

  我冷笑道:“半夜不睡覺,好有閑情逸致啊!不要告訴我你是在夢遊,不知道怎麽進了我的房間。”

  她還是沒有表情地看著我,眼睛卻亮得出奇:“你很有膽量,和我當年一樣,可這些救不了你的命。”

  我奇怪地看著她:“你在說什麽?”

  她平靜地看著我,眼神中帶著幾分奇怪:“你願不願意聽我講個故事?”

  我拉住她的手,感覺到她的手柔軟細嫩,不像一個老人的手。

  她看到我懷疑的目光,衝我慘然一笑,說:“你不要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我,實際上,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我露出驚訝的神色,然後拉她坐到床上,對她說:“我最喜歡聽故事了,你講給我聽吧!”

  她認真地看著我,眼裏充滿了期盼。重重地歎息了一聲:“但願你是我們要等的人,也是能夠解救我們的人。我講的故事是我自己的事,你聽完了就知道現我為什麽會是現在的模樣?為什麽這個莊子處處透露著奇怪。”

  “綠水山莊”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莊主蕭劍雪,武林朋友送了他一個綽號:玉麵公子。因為他不但武功厲害,人長得也十分俊美,而且還帶著貴公子的儒雅,武林中像他這樣的人並不多見。所以,很多的江湖女子、貴家小姐,都希望能嫁他這樣的如意郎君。隻可惜的是,他早就有了元配,謠傳他還有107個小妾,但是沒有人見過。雖是這樣,依然有很多女子傾心於他。

  我也是其中的一個。可惜我是個孤兒,沒有顯赫的家世匹配他,從小一個人在江湖漂泊,隻能遠遠地看著他。

  那日,他站在江南斷橋上,遙看西湖的美景,白色繡花的錦袍,腰束玉帶,頭戴水絲帽,手拿紫玉折扇,臉如朗月,眸子深幽。無數華服粉袍,打扮或妖或豔的女子在偷偷地打量著他。地上散落著幾塊繡著比翼鴛鴦,散放著香氣的絲帕。

  他嘴角上掛著淡淡的嘲笑,眼神邪惡地調戲對他展露嬌笑的女子。誰知,他的眼光慢慢地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看著我的眼神,慢慢變得火熱起來。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一雙繡著梅花的白色靴子慢慢地靠近我,我的心跳得很快。他用手抬起我的下巴,我看他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樣耀眼,清澈透明。

  他看著我,開心地笑了,眼睛輕迷,帶著危險的氣息,卻讓人更加地沉迷。

  我呆呆地看著他,他拉住我的手,我就那樣信任地跟著他,從我十年前見他的第一眼開始,就已經把心交給他了。我覺得自己好幸福,希望這條路永遠走不到頭。

  但路總有走到頭的時候,我和他停住了腳步。前麵是“綠水山莊”紅漆獸環的大門,幾個身穿黑色金線滾邊,手那鋼刀的黑衣大漢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們。

  他的手撫摩著我的臉。突然,我感覺他的手好涼,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他嘴角掛上了一絲冷笑,眼神變得有幾分陰沉:“你害怕我,還要跟著我來。”他的聲音嘶啞,卻帶著磁性。

  我著急地拉住他的手,流出了淚水:“不,從我十歲那年,你把我救出來開始,我的命就已經是你了。隻是,喜歡你的人太多了,我既不是絕色美女,也不是貴家千金,哪裏配的上你,不過……”我抬起頭,眼含神情的看著他,“我可以做你的丫鬟,一輩子伺候你。”

  他哈哈大笑,金色的陽光灑在他身上,更加增添了幾分男兒的氣息。

  他不再說話,拉住我的手,一步步地邁上“綠水山莊”的台價,幾個大漢對他躬身施禮。他們看我的時候,沒有任何表情。我覺得他們有幾分奇怪,像一群沒有感覺的木頭。

  沒有賓客,沒有紅色的新房。我不知道自己是他的妾,還是他的丫鬟?不過伺候我的玉兒,不叫我姑娘而叫我夫人。她好像很害怕這個屋子似的,每到晚上都不願意進來。

  我環視四周,淡綠色的水紗烙花窗紙,珍珠串簾幔帳,牆上掛著紫香木的琵琶,犁花木的銅鏡梳妝台,四角銅獸爐裏冒出青煙,散發著玫瑰的香氣。床是百花雕刻的香木,上麵掛著水煙帳子,繡著玫瑰的被褥,鴛鴦戲水抱枕。

  我坐在床上等著他回來,感覺有些累了,就閉上眼,躺在被褥上。一切都像做夢一樣,忍不住快樂地笑出聲來。

  突然,一陣冷風吹進來,感覺有人走了進來,她身上好冰,怨恨地在看著我,她越來越靠近我,我打了一個冷顫。

  睜開眼,門開著,卻一個人都沒有。我明明記得門是關著的,我下了床,走到門口,卻看到玉兒跪在地上,不知道嘴裏在祈禱著什麽。看到我,站了起來,眼裏露出驚恐。

  我撫摩著她的臉,眼裏含著笑:“怎麽見了我這麽怕,我又不是壞人。”

  她驚慌地看了我一眼,又趕緊低下頭。

  我抬起她的下巴,奇怪地看著她:“你好像很害怕看我似的,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她搖擺著雙手,眼裏透著恐懼:“我怕我現在看你多了,將來做噩夢。”

  我呆呆地放開她,看她一溜煙地跑出去了。

  這麽大的山莊,人卻少得可憐。

  他的元配夫人是玉兒領我去見的,那是一個嬌弱可人的女子,玫瑰紅珍珠衫,翠綠荷花百褶裙,鬢發高挽,戴一朵露水欲滴的牡丹花。這樣的年華,嫁給這樣如意的郎君,應該是麵色嬌豔如水,她卻臉色蠟黃,眼睛和玉兒一樣,不敢去正眼看我。她手裏轉動著佛珠,轉過身,跪在旁邊奉著觀世音娘娘的禪墊上,嘴裏念道:“罪過,罪過。”再不看我一眼。

  我帶著玉兒默然地退了出來。我覺得這個山莊處處透著古怪,每個人的神色或呆木或恐懼,他們在害怕什麽?

  我過轉身,想去後花圓走走,玉兒的臉色變了,一把拖住我的胳膊,搖著頭,眼裏帶著害怕和恐懼:“不,不,夫人,我們不要去後花園,你看這裏的花開得也不錯。”

  我注視著遠處的後花園,假山、瀑布、玉閣樓台,雕梁畫棟。為什麽除了我和他的元配夫人以外,再也沒有見到別的妻妾?

  我轉身回到屋裏,玉兒站在門口,不肯進來,我擺擺手,她一溜地煙跑了。

  我掩好門,卸去釵環,躺在床上想著一天下來所發生的事。

  聽到一聲很響的哢嚓聲,我坐了起來,看到梳妝台在左右搖晃,好像有人在推動似的。我站起來,慢慢地走進它。

  正在這時,外麵想起了腳步聲,那個梳妝台停止了搖動。

  我拉開門,是他。他撫摩著我的臉,眼睛含笑地看著我:“喜歡這裏嗎?”我點點頭。

  他把我抱在懷裏,親吻著我。我感覺到他身上好冷,我強忍住沒有打出寒顫。他是溫柔的。我也高興自己終於嫁給了喜歡的人。

  他的手臂上寒光一閃,我看到他的手臂裏,有一隻眼睛邪惡地看著他。我很驚訝,再去看時,卻什麽都沒有了。

  我躺在他的懷裏,看著他熟睡的臉,幸福地閉上眼睛。覺得自己今生終於找到了依靠。

  早晨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走了。

  我下床的時候,差點沒有摔到,感覺渾身無力。我以為是因為自己昨晚沒有睡好覺的緣故,也沒有往心裏去,勉強支撐著站起身,坐到梳妝台前麵的椅子上,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嚇裏一跳。臉色灰暗蒼白,兩眼深陷,我吃驚地撫摩著自己的臉。突然,我看到背後一個滿臉陰森的女人在鏡子裏嘲笑地看著我,我立即回頭,卻什麽都沒有。

  轉回頭,看看鏡子,她站在裏邊,邪惡地看著我,嘴角流出血來。

  我拿起桌子上的寶劍,指著她問:“你是誰?”

  她哈哈大笑,看著我:“你知道的,我是鬼,不過你很快也和我一樣了,而且比我還慘,我好歹還能投胎做人,就怕你死了,將會永世不得翻身。”

  我生氣地用劍指著鏡子中的她:“你這話什麽意思?”

  她眼裏帶著惡毒,冷冷地看著我:“想知道怎麽回事,今晚就不要和你的如意郎君親熱,跟著他,一切就明白了。”

  “夫人,我可以進來嗎?”是玉兒。

  鏡子中的女人一閃,就不見了。

  我打開門,玉兒看到我,尖叫了一聲。我的臉色嚇了她,她一定知道什麽事情。

  剛才的那個女人是誰?難道是以前住在這裏的女人?我一把拖住玉兒,眼睛死死地盯著她,問:“玉兒,你告訴我,這個屋子原來住的是誰?”

  玉兒滿臉驚恐地看著我,渾身打著哆嗦:“我不太清楚,我才來幾天她就死了。”

  我抬起她的臉:“你告訴我,她怎麽死的?”

  她眼裏含著恐懼:“她是慢慢瘦死的。”

  我奇怪地看著她:“你說清楚,人怎麽會瘦死?”

  她眼裏一片迷茫:“我也不知道,起初她覺得渾身無力,沒過幾天就瘦得不成人形了。”

  我放開玉兒的手,一步步地後退,用手扶住桌子,勉強對玉兒笑道:“你出去吧!”

  看她關好門,我好不容易等到晚上。

  他還沒有回來,我從衣服櫃子裏拿出我隨身帶的匕首,放在懷裏,出了門,往後花園走去。就算真的要死,也要死得明白。

  轉過走廊,我看到後花園門口站著很多神情呆木的黑衣人。一個花園為什麽有這麽多人把守?

  我來到東側的院牆,正想翻牆,手被人抓住了,是夫人。她溫柔地看著我,說:“不要去。”

  我吃驚地看著她,她拉住我的手,在石凳上坐下,四下看看,低聲道:“我看你會些武功,你快走吧!趁現在他還沒有對你下手,離開‘綠水山莊’,這裏不是人住的地方。”

  我驚訝地看著她,問:“為什麽?”

  她緊緊地抓住我的手,無奈地搖了搖頭:“你不要問那麽多,今晚就趕緊離開。”正說著,就聽到花叢邊傳來一陣腳步聲,他站在遠處,冷冷地看著我們。

  夫人驚恐地站起來,轉身消失在花叢裏。

  他抓住我的手,迷著眼睛,惡狠狠地看著我:“她對你說了什麽?”

  我裝著嬌羞地撲到他的懷裏,說:“就是問我怎麽認識你的。”

  他臉上平靜下來:“那你怎麽和她說的?”

  我嬌笑地樓住他的腰:“我說是我追你的,死皮賴臉跟著你。”

  他眼裏含笑,刮了一下我的鼻子,陪我走回房裏。

  他伸手去解我的衣服,我想起那個女鬼的話。忙抓住他的手:“我今天不舒服,明天好嗎?”

  他陰森森地看著我,但還是鬆開了我。我感覺到他的眼神好可怕,對他產生了懷疑。

  他躺在床上睡著了,我偷偷地看著他俊美的臉,真不敢相信他會是壞人,可我更覺得,一個死了的人是不會說假話的。

  我忍不住用手去碰他的臉,冰冷冰冷。我又想起那天晚上我看到的那隻眼睛,輕輕地掀開了他的衣服。

  不是我眼花,它真的長在他的胳膊上,第一次看到那麽惡心嚇人的東西。它閉著,好像在睡覺,很快,又睜開了,那麽惡毒,我竟然感覺到它在看著我笑,笑得陰森森的。

  我再也沒有膽量去看它了,閉著眼裝睡,我要看看到底出了什麽事。

  半夜,他神情發木,從床上坐了起來,慢慢地走出了門。

  我緊緊地跟在他的後麵,看他進了後花園。可是門口有太多守衛,我進不去。就又走到後麵的小門,從那裏跳了進去。

  一跳下去,就踩到了一塊人骨頭上,我差點沒叫出聲來。借著月光,我才發現,牆角邊堆著一堆人骨頭,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我真的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一切,更不敢相信他是這種人。

  前麵有一棟閣樓裏,亮著燈,我悄悄走了進去,裏麵竟沒有一個人。頭頂的兩隻燈,發出陰森森的光芒,竟是用人皮製成的。我驚呆了,到處都是血腥味道。一不小心,我碰在了桌子上,柔滑細膩,也是人皮製成的。我強忍住害怕,慢慢地往裏麵走,在裏麵的房間,發現了一個大洞,透出紅色的光芒,裏麵傳來人的慘叫聲。我剛想跳下去看個究竟,就被人拖住了,是個蒙著麵的黑衣人,他捂住我的嘴,把我拖出了閣樓。

  來到前院的桃樹下,他撕下臉上的麵紗,是一個年輕的男子。細細的眼角帶著些悲傷,神情憂鬱地看著我:“你知道你剛才有多危險嗎?你快離開這裏,不要再呆下去了。”

  我奇怪地看著他:“你是誰?你怎麽知道會有危險?”

  他有些好笑地看著我:“你是不是舍不得你的如意郎君,還想著和他白頭到老。”

  我重重地甩開他的手,生氣地看著他:“你是誰?用不著你管。你和我說清楚,不然我不會聽你的。”

  他眼裏流出淚來:“你怎麽和我姐姐一樣,當年我就看他不地道,不讓姐姐和他在一起,可姐姐還是瞞著家裏的人和他私奔了,一去沒有了蹤跡。我父親來找他,被他活活地打死了。我和弟弟為了替父親報仇,知道明的打不過他,就投靠了他,做了家丁,哪知道……”他使勁擦了擦眼裏的淚,“他竟然派人把新來的家丁都吃了迷魂藥,弟弟變得癡癡呆呆,隻聽他一個人的話,連我都記不起來了。幸虧我看有個家丁的神色不對,多了個心眼,沒有喝茶。”

  他接著說:“他以為我們都變癡呆了,做什麽事情也不防我們了。我才知道,他為了武功蓋世,修煉了一種妖術,要不斷地吸取人的精氣,這裏不斷有女人進來,可不出兩天,就變成了你看到的後院裏的白骨,就是那些想和他白頭到老的笨女人的。我想,姐姐也早就遭了他的毒手,我偷襲過他一次,要不是管家幫忙,我連活下來的希望都沒有。他太厲害了,根本就不是人能對付的了的。”

  他說完,滿臉的淚水:“你現在還喜歡他嗎?喜歡那個殺人無數的魔鬼嗎?”

  我驚恐地捂住嘴,真的不能相信天下會有這樣的事。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今晚就想辦法把你送出去。”

  我拚命地搖著頭:“不,不,我不相信。”

  他冷笑著看我:“難道等你變成白骨的時候,你才能相信嗎?我相信你也見到了我姐姐的鬼魂,每個新來的人她都會去勸說。可惜,沒有幾個人聽她的,有好幾次,她差點兒連鬼都做不成。”

  我突然感覺到身上好冷,空氣也變得詭異起來,那個少年也感覺到了,他的臉變了顏色。

  我看到他冷酷無情地站在月光下,陰森森地看著我們。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樣出手的,那個少年就倒在了血泊裏。

  我撲過去,把那個少年的頭抱在懷裏,他的血染紅了我的衣衫。

  我狠狠地看著他,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我從心裏相信了那個少年的話。他冷冷地看著我,對我伸出了手。

  我身不由己,被他抓在了手裏。他的嘴對著我的額頭,我看到無數白色的東西從我體內飛出去,被他吸進嘴裏。我越來越虛弱,幾乎不能呼吸了。

  “少爺,少爺。”這時,有個青衣老者站在他身後,眼裏含著疼痛地看著他。

  他臉上閃出一絲難言的表情,放開了我。

  我雖然保住了命,可容顏徹底地毀了,那老者就是“綠水山莊”的管家。

  管家治好了我,可我現在的模樣能去哪裏。管家就讓我打掃院子,在這兩年裏,我看到很多和我一樣的女子都癡情地對他,卻一個個地死在他的手裏。我也曾勸過她們,卻沒有一個相信我。

  老婆婆的故事講完了,她轉過頭看著我:“你會相信我說的話嗎?”

  我驚呆了,怪不得這個山莊這麽邪氣,原來是這樣的。別說那些女人不相信他是殺人魔鬼,連我都不太相信。但我更相信眼前這個女人說的話,我經曆過那麽多的事,像這樣的情況也不算什麽怪事。

  我含笑看她:“你也是勸我離開的?”

  她看著我,搖了搖頭:“不是,我要你和我們一起解救死了的亡魂。”

  我奇怪地看著她:“你說什麽?”

  她眼裏全是怨恨:“他不但殺了她們,還控製她們的魂魄為他辦事。這‘綠水山莊’死的人太多了,怨氣也太重了,需要有個人出來消滅他,解救這裏的人。”

  我從床上站起來:“照你剛才所說,他已經很厲害了,不是你我就能殺得了的。”

  她看著我說:“我覺得,他對你和對別人不一樣,來這裏的女人,都是住在你旁邊的院子裏的,這裏是他的書房,是不允許任何人進來的。”她抬頭看著幔帳上的鏡子,“他為了怕你受傷害,還把他護身的桃花鏡子留給你,就算對他的夫人,也從來沒有這麽好過,何況是別的女人。”

  我不明白地看著她,她笑了笑,說:“這兩年,我摸清了他的規律,每個月的月圓,他都要回地洞。聽死去的人說,他都會把自己封在一個紫色的水晶裏,躲避月光。我想,這就是他的致命傷,如果能確定他喜歡你,那你就在月圓之夜,想辦法留住他,然後殺了他。”

  我心裏一陣難過,不知道為什麽,老感覺他和冥王是那麽地相似。

  那個女子看我默不說話,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好好考慮,這樣的事不能勉強,你也可以趁著今夜,趕緊逃命去,我絕對不會埋怨你。”說完,看了我一眼,退了出去。

  我躺回床上,想著該怎麽辦。伸了一個懶腰,算了,明天再想吧!還是好好地睡一覺,才有精神想辦法。

  第二天早晨,我睜開眼睛,陽光照了進來,外麵傳來小鳥唧唧喳喳的叫聲,桃花濃濃的香氣撲鼻而來。從床上爬起來,看到書桌上一個翠綠的花瓶裏,插著幾束盛開的桃花,上麵帶著露水,嬌豔美麗。

  床頭上放著一套衣服,我拿起來。白色的錦絲,上麵用上好的絲線繡著白色的梅花,裙擺和腕口嵌著瑩白的珍珠,衣服上隱約間還可以聞到梅花的香氣。

  那兩個丫鬟從外麵走進來,端了一盆水。其中一個丫鬟笑著對我說:“少主吩咐了,姑娘醒了,換好衣服,去前庭吃飯,他在那裏等著你。”

  我正想見他,衝她們點了點頭。

  穿好衣服,她們把我後麵的發絲用白綢束住。我站起身,感覺身無一物,飄逸飛舞。

  那兩個丫鬟看著我,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風鬟霧鬢,柳眉如煙,膚如凝脂,長發如瀑布般飄落下來,原來自己這麽好看。

  在古代的這些日子裏,還真的沒有好好地照過鏡子。感覺自己現在的模樣,和前世的鳳王有幾分相似,怪不得冥王他會看著我發呆呢。

  那兩個丫鬟看著我,笑道:“姑娘,你好漂亮,怪不得少主喜歡你。”又想到了什麽,住口不說了。

  我也裝做沒有看見似的,她們將來的命運,也好不到哪裏去吧。既然讓我碰上了,拚死也要管一管。

  走到外麵,陽光很好,我伸了一下懶腰,摸了摸懷裏的匕首,是禍躲不過,還是勇敢地麵對吧!在這古代裏,我覺得自己堅強了很多。

  走出小院,腳下的小路青苔幽綠,走廊回旋宛轉。一串串飛騰跳躍的水花從假山上奔流而下,旁邊的玫瑰花開得正豔,蝴蝶在花瓣上翩翩起舞。玉閣樓台,雕梁畫棟,籠罩在水裏,如同仙境。腳下的小路越發幽深曲折,竹林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這樣美麗的地方,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在心裏深深地歎息。

  兩個丫鬟領著我進了翠花門,兩邊是雕刻百花的遊廊,中間是穿堂。來到一個房間,大紫檀雕螭案上,設著三尺來高的青綠古銅鼎,懸著一幅山水潑墨畫,廳上有一塊鑲著金的額匾:忠厚治家。我搖搖頭,掛在這裏還真是不太合適。

  中間擺放著一張紫香木的八仙桌子,旁邊站著幾個小丫鬟,椅子上坐著三個人。靠南邊,坐著的是一個身穿百蝶戀花對襟衫,紫色山水白褶裙,頭發蓬鬆地挽著龍鳳碧玉簪子的年輕女子,看上去卻很憔悴,兩眼無神。

  她的下麵坐著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笑嬉嬉地看著我,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我差點沒暈過去,竟是那個在墳墓欺騙我上當,要我命的那個鬼胎。她現在正斜著眼看我,想起她吃我肉的情景,到現在還在打哆嗦。她怎麽會在這裏?難道她以前口中的主人就是他?

  蕭劍雪本來陰沉著臉坐在那裏,看我進來了,臉上露出了笑意,眼睛清澈透明。他站起來,拉住我的手,讓我坐到他旁邊,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滿屋子的丫鬟都有些奇怪地看著我們兩個,那個女子也露出驚訝的神色,唯獨那個小女孩,狠狠地撇著嘴,瞪視著我。

  他殷勤地給我夾菜,用深遂如水的眼睛看著我。我看著他,也出了神。

  他摸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怎麽了?”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那個夫人更加驚訝地看著我,然後看著他。

  我偷偷地在下麵捏了捏他的手,他看看周圍的丫鬟和那個女子,哈哈大笑。然後,緊緊地抓住我的手,捏了一下。

  從外麵走進一個四五十歲的長者,就是那日的管家。他進來看到我時,吃了一驚,沒有再多看我一眼。低頭和他耳語,不知道說些什麽。

  我看到他的臉色有些變了,蒼白無力,站了起來。那個女子和小女孩都變了臉色,應該是很害怕他的。

  我抓住他的手,覺得冰涼如水,心裏一酸,不知道是為他,還是為了冥王。我相信那個鬼所說的話,但我總覺得他也是身不由己。我強忍住眼淚,關切地問:“你怎麽了?”

  他看著我,神色緩和了下來,溫柔地撫摩著我的頭發,眼神裏有太多的無奈,“你快吃飯,等會兒我讓管家把你送回家。”

  屋裏的人都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我抓住他的手,著急地看著他:“發生了什麽事?”

  他勉強笑道:“那個妖怪死了,你可以放心地回家了,其他的事,不要再問了。”

  我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他臉色蒼白地走出房門。

  那女子不住地偷看我,我低下頭,眼睛卻看向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管他是不是妖怪,但他曾經救過我的命,說什麽我也不能不管。

  我站起來,笑著對那個女子說:“姐姐,你們慢慢吃,我先告退了。”

  她一把拉住我的手,露出一絲笑意,說:“妹妹,你先別走,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我無奈地點點頭。

  那個鬼胎冷冷地看著我,她眼裏有別人猜不到的東西。不過,我是不想招惹她的,雖然我有符咒,但我見了她,還是嚇得冒冷汗。

  女子拉著我的手,走出了房門,來到前院的牡丹亭。

  她鬆開我的手,看著遠處的荷花池。突然,她轉過頭,滿臉疑惑地看著我:“你是從哪裏來的?你是誰?”

  我哈哈一笑,就知道她要問這樣的問題:“你是不是還想問為什麽他對我這麽好?我是不是妖怪?”

  她有些驚訝地看著我:“你,你怎麽知道我要問什麽?”

  我拉住她的手:“你想說的話已經有人告訴我了。但我現在有事要問你,我看他剛才變了臉色,發生了什麽事?”

  那個女子淡淡地一笑:“我相信那個女鬼已經告訴了你有關這莊子發生的事。說來話長,他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都是讓他們逼的。”

  我著急地拉住她的袖子:“他們是誰?”

  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娓娓道來。

  這“綠水山莊”是老莊主蕭元一手建立的。這老莊主什麽都好,就是太好色,一共收了八房小妾,生了二十多個兒子,相公的娘,在他十歲那年去世了。

  一個十歲的孩子,在這樣的家庭,又是小妾生的,自然沒有什麽地位,別的孩子都欺負他,特別是大夫人的兩個公子,更是想盡一切辦法折磨他。

  十五歲那年,我嫁給了他,他也算成家了。那一年,老莊主突然死了,家裏為財產鬧得不可開交,都想著多分點,他們自然更把他視為眼中釘。

  有一天晚上,他被他大哥叫出去,當晚就沒有回來。我四處尋找,都沒有找到,我以為他死了,哪裏想到,一個月後,他回來了,但整個人都變了。不久,他大哥死了。再後來,是其他欺負過他的人。

  有人說,看到他吃人。我不相信,以前那麽好的一個人,怎麽會吃人呢?不出一年,這莊上的人都死了,隻留下了管家、我和他。

  她轉過臉,悲傷地看著我:“我想後麵的事,你都知道了,也不用我再重複了。”

  原來還有這樣事情,怪不得他的眼神有時很悲傷。他到底遇到了什麽樣的事,才會讓他改變了這麽多?

  她拉住我的手,眼裏充滿了哀求:“這麽多年,我不相信也不行了,看著那麽多人死在他的手裏,我的心都要碎了。我看他對你卻是好得很,你幫我勸勸他吧!”

  我沉思了一會兒,那個後花園應該就是關鍵地方,想弄清楚他為什麽變成現在的樣子,就要去那裏看個究竟。

  我拉住她的手,含笑道:“你放心吧!不管怎麽樣,少爺都救過我的命,我是應該報答他的。”

  她感激地點了點頭,我看她滿臉疲憊的樣子,就把她送回了房。

  看著她枯木憔悴的臉,我心裏也有幾分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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