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被那江豬打翻,我們幾人跌入了水中。幸好我的水性尚可,當時一個猛子紮進水裏,雖然喝了兩口河水,但最終還是掙紮上了岸。
上岸之後,再回頭往那河麵上一看,隻見是黑乎乎一片,哪裏看得到半點人影。我掛念著小胖等人特別是烏小憂的安危,手裏也沒有能生火的東西,就隻好沿著河邊尋找,在岸邊大聲呼喚著小胖、烏小憂、四兒。那河麵上西北風冽冽地刮著,聲音傳不了多遠就被那大風給吹散了。
我正在急得沒法,這時河灘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黑糊糊的影子,正向我這邊慢慢走過來。由於光線太暗,我看不清楚過來的到底是什麽東西,心裏不禁有點害怕,從地下胡亂摸了一塊石頭,想做防身之用。
那黑影越來越近,我借著月光一看,那人滿身淋淋漓漓的泥水,胳膊上挎了個背包,正是小胖!
我見小胖安然無恙,才稍稍地緩過來一口氣,這時心裏更加記掛著烏小憂的安危,忙問道:“小胖,你見到烏小憂了嗎?”
小胖聽我這樣一說,不由得一愣,口裏喃喃地說道:“怎麽,烏小憂沒有和你在一起嗎?落水時,我看到她是和你一起掉進水裏去的。”
我一愣,趕緊和小胖沿著河邊各處去找。
我們二人剛從河中掙紮出來,全身早已經被刺冷的河水浸透。這時又經那冽冽的冷風一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一個個冒出來了。我見這樣折騰下去,不僅人找不到,連我們也要被活活拖垮,隻能先找個地方安身,然後再想其他的辦法。
我們兩人這才停下腳步,在河邊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小胖這小子在落水時還背了一個背包,裏麵還真有點火的東西。我們就四下裏找了些樹枝、幹草,就地生起一堆火,也希望烏小憂他們能看到這火堆就會尋過來。
火一升起來,身上就溫暖了許多。我們二人先檢查了一下身上所帶的物品,我翻遍全身,身上隻有一個手槍和那塊烏小憂父親的古玉。小胖見我手上還拿著那塊上古玉,趕緊又要了過去,他把玉在手裏使勁擦了擦,別著頭眯著眼看了一會兒,然後又用牙咬又用舌頭舔的。
我見他粗手粗腳的,怕他把這玉給弄壞了,趕緊要了回來,說:“你小子笨手笨腳的,別給人家弄壞了!”
小胖說:“看看,看看,你這就是外行了吧?但凡是好玉寶玉,那都是千年的石頭所化,堅硬無比,哪能這麽容易就給弄壞了?”
我說:“呦,說你胖你還喘。在潘家園騙了幾年人,還真以為自己成行家了?”
小胖說:“你小瞧人不是?我告訴你,士別三日,就當刮目相看。我們哥倆都別了好幾年了,你更要刮目相看我了。”
我不屑道:“就你小子那半瓶子醋,我還不知道?從小就是東家騙、西家藏的,把那玻璃球當水晶賣給人家小孩,讓人家父母找到家裏。還有……”
小胖聽我揭他的老底,忙說著:“別,別,別,有道是‘好漢不提當年勇’。我們就事論事,先說說這個玉佩。”
我說:“行啊,忽悠,你接著忽悠!”
小胖搖頭晃腦地說道:“我見這玉佩樣式古樸,玉質堅硬,要論這做工,估計是唐朝以前的物件,弄不好就是兩漢的東西,是個寶貝。當前的市價要在……”
我看這小子還越說越來勁了,就故意擠兌他,說:“忽悠,接著忽悠!”
小胖說:“誰又忽悠你了?咱們說正經事。我認識一個港商,他專迷信這兩漢的東西,等咱們回去以後,這一轉手,說不定就能弄個樓房!”
我趕緊把玉佩收進懷裏,說:“你可別打這玉佩的主意,這可是烏小憂她父親唯一留下來的東西了,讓她留在身邊也是個念想。”
小胖一咧嘴,說道:“嘿,你小子要是把她給俘虜了,那玉佩不早晚還是你的?我看那烏小憂雖然有點像外國人,但是長得確實不賴……”
我聽小胖這小子嘴裏越說越沒譜了,趕緊叫他打住,找找身上還帶了什麽東西,看以後能不能用得著。
小胖又翻找了一番,既然在背包裏摸出了一瓶子白酒,當時咬開瓶蓋,兩個人就著那“劈哩啪啦”的火堆輪流喝起來。
半瓶子烈酒喝了下去,這肚子裏就像火焰燎烤一樣,渾身都是火氣。小胖就罵起那張三和麻四來,說這倆小子算是個什麽東西,那江豬剛一冒出頭來,他們倒先逃了,“要不是胖爺我的腳氣病犯了,非得把他們給立斬當場了不可!”
我也覺得這兩個人大有古怪,又想著這次行程更是裏外透著古怪,就說:“小胖,你覺不覺得我們這一次的行程有些太古怪?”
小胖歪著頭,傻呼呼地看著我:“奇怪?都這樣了,還能有什麽太奇怪的?”
我說:“從我們在北京出發,到坐上船,再到遇見江豬,好像都是別人早已經安排好的一樣。”
小胖想了想,說道:“我看你是恐怖小說寫多了犯傻吧?咱們這次的行動就是三叔一手安排的,難道他還能害我們兩個?再說了,咱們雖然是他安排走水路的,但是咱們現在已經出來了,莫非他還能控製我們二人的腿腳不成?”
我自己想了一想,也覺得太過荒謬。這世間之事,風雲轉換,瞬息變化無窮,就是誰有著神機妙算,又怎麽能夠預見我們的一舉一動?除非他真的成了神仙。想通了這些,我心裏就輕鬆了,然後就喊小胖,“柴禾不多了,你趕緊再弄點兒去。”小胖還賴在大石頭上,“哼唧哼唧”地裝傻,被我一腳給蹬了下去。
我和小胖喝了酒、烤了火,身上漸漸暖和過來,東邊的天空也漸漸地發白了。我見小胖去弄柴禾去了,就把濕衣服搭在樹枝上,在火堆上來回烘烤著。這時,我感覺脖子後麵一陣癢癢,好像是有誰在後麵吹氣一樣。我沒有多想,以為是個蚊子,伸手就是一巴掌,可是剛打過,那癢癢又出現了。
我以為是小胖在後麵用狗尾巴草逗我玩,就說:“小胖,別鬧!”可是那癢癢還在繼續,我就氣哼哼地轉過身去,想好好臭罵他一頓,可是身後卻是什麽人也沒有。
我一愣,眼前猛然一陣恍惚,就覺得好像有個穿著對襟紅色棉襖的小孩從眼前跑了過去。
我使勁揉了揉眼,再看看,還是那一片茂密的樹林子,哪裏有什麽小孩?
這時,我就看見小胖抱著一大堆柴禾過來。他把柴禾丟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我被他盯得發毛,趕緊問他:“怎麽了,是不是腦袋被飛機翅膀給刮了?”
小胖依然疑惑地看著我,說:“華偉,我是不是眼睛花了?我怎麽見你旁邊好像剛剛跑過去一個小孩。”
我一驚,難道剛才不是我的錯覺,真的是有個穿著紅棉襖的小孩跑了過去?忙問小胖:“那個小孩是不是穿著一件對襟的紅色棉襖?”
小胖抓了抓頭皮,說道:“他穿的棉襖是不是對襟的我不知道,反正是一個鮮紅色的棉襖不假。”
我一驚,看來剛才竟然真的有一個穿著紅棉襖的小孩跑了過去。不過,在這種如此荒涼的地方,又怎麽會有小孩呢?而且竟然還穿著一個大厚棉襖?
小胖突然說道:“華偉,我看那個小孩的個頭兒和四兒差不多。你說,會不會是他呢?”
我一愣,那孩子從船上跌落後,我們就再沒有找到他,這實在是我的一塊心病。不管是不是他,我們也要找到那孩子看一看,說不定真的是那個孩子從水中出來,因為身上寒冷,所以才找了個棉襖套上的。不過,他為什麽不和我們相認?難道在和我們開玩笑?即便不是四兒,找到那孩子問一問周邊的情況也好呀。
樹林子裏悶熱潮濕,走了一會,身上全被汗水給塌透了,視野中都是一棵一棵的大樹,哪裏有什麽穿著紅棉襖的小孩?
又走了一會兒,小胖就累得坐在一個樹墩子上,再也不願意再動彈一下。
我說:“你小子這個也敢坐呀?你沒有聽說過,這砍過的樹墩子是山神爺的貢桌,是不能用P股坐的。這也幸虧是我,要是和那些專門護林子的老人一起,他非得一腳丫子把你給踹下去不可。”
小胖一路走來,累得要死,才管不了這麽多的諱忌,在那樹墩子上“哼哼哈哈”的,說是那山神爺做久了,也該煩了,那就讓我小胖也當回山神爺吧!
我見他這樣,也不好多說什麽,自己在旁邊撿了一塊幹淨的石頭坐下,嘴裏說著:“你就鬧吧,小心待會兒山神爺怒了,給你個黑瞎子玩玩!”
正在說著,那草叢中就突然躥出個物件來,活活嚇了我們二人一大跳,趕緊從地上直蹦起來。我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隻青眼狐狸。那狐狸並不怕人,反倒故意在我們前麵緩慢地跑著。
小胖被這狐狸嚇了一跳,罵道:“原來是個臭狐狸崽子,嚇死你胖爺了!”說完舉起槍,眼看就要打過去。
那隻青眼狐狸看見小胖舉起槍來,竟然停下腳步,直勾勾地看著我們。我不禁大吃一驚,喊道:“不要開槍!”
狐狸這個東西可是大有講究的,一般有經驗的獵人輕易不會開槍殺死它。就是遇到避不得已的情況,非要殺死它不可,也是一定要在它的背後開槍,萬萬不能在迎麵或在它回頭的時候開槍。因為這個狐狸太陰,據說在死的一瞬間,它一定會把最惡毒的詛咒給了殺它的人。那詛咒的標誌,便是狐狸臨死前的表情並不是痛苦,而是一個無比詭異的笑容。
據說,那被它詛咒過的人就會神情恍惚起來,或者在山林中迷路,或者遇到那大型猛獸,或者看到山崖還以為是平地,看到平地以為是山崖……而這所謂的青眼狐狸,更是詭異異常。我就曾聽姥姥講過一個關於青眼狐狸的故事——
話說文革時期,人們經常聽到一個廢棄的宅子中夜夜宵歌,甚至通宵達旦,就有膽大的村民趁著夜晚,偷偷扒著牆頭一看,那宅子裏有一群群的俊男靚女在飲酒做樂。這個村民見了此等傷風敗俗之事,當時氣憤不已,就跑到大隊舉報,說那宅子裏有這般這般事情。村長一聽,當即拍了桌子,說是我們辛辛苦苦地在大幹社會主義,竟有這樣一批走資派在那邊逍遙,這還有王法沒有?!當時就讓民兵連長組織了一批青壯年殺了進去。
等村長帶領人們進去一看,哪裏有什麽歌妓舞女,到處跑的都是青眼狐狸!村長當即大手一揮說道:雖然那些走資派跑了,這些狐狸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我們要除四害、破四舊,給我把它們統統打死!
有人就說:這青眼狐狸太邪門,不能打!
村長把眼睛一瞪,說:你這是封建迷信思想!
說完,村長要過民兵連長的步槍,一槍就打死了一個正直勾勾地看著他的狐狸。奇怪的是,那隻青眼狐狸中槍倒地的時候,不僅沒有什麽痛苦的表情,反倒對著他無比詭異地笑了一下。
那村長喊道:同誌們,廣大貧下中農正需要這樣的狐狸皮過冬。我宣布,誰打死一隻狐狸,就獎勵30個工分!
在當時,農民以工分計算勞動量,到年底再折算成糧食。若是工分少,糧食就少,甚至不夠吃。由於糧食的年產量不高,工分的實際價值也會大打折扣,有時一個壯勞力一天也就能掙七八個工分。
村長嘴裏的這“30個工分”可謂是誘惑性極大。大夥兒立刻群情激昂,當時就隨便抄起那木棍、石頭、鐵鍁,向著那些青眼狐狸殺過去。最後一張一張的狐狸皮被剝了下來,就貼在了大隊部的牆上晾著。
就說第二天,一些積極份子們大清早去村長那裏匯報工作,卻發現村長竟然四肢分開,古怪地貼在牆上,人已經死去多時了。而他的臉拉得很長,眼睛向下吊著,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就像當日那個在他身邊死去的青眼狐狸一樣。那些原本掛在牆壁上的狐狸皮,卻是一張都沒有了……
“千萬不要開槍!”我同時伸出手,想推開小胖手中的槍。
小胖聽我一喊,猶豫了一下,可是槍卻已經響了,子彈呼嘯著打進了那隻青眼狐狸的身體。我清楚地看見那隻青眼狐狸在倒地的同時,對著我無比詭異地一笑。
“那是青眼狐狸,你傻了啊?”我衝著小胖吼道。
小胖這才完全明白了我為什麽要製止他,青眼狐狸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不過是當時被氣憤衝昏了頭。此時,他不住地喃喃道:“我沒有摳扳機啊,它怎麽自己走火了?我真的沒有摳扳機啊!”
我又想起民間關於青眼狐狸的一個個詭異傳說,不禁心驚肉跳。
小胖沮喪地一下子坐在木墩子上,說道:“媽媽的,今天真是出門忘了查皇曆,喝口涼水也塞牙!我看咱們還是趕緊走吧。”
我見他急著要走,故意坐在那裏不動,況且既然都這樣了,恐怕躲也躲不過去。說:“怕什麽,別說現在這樹林還沒有什麽,就是真有什麽,我也有辦法對付!”
正在和小胖臭吹,前麵一個紅影子一晃,那個穿著紅棉襖的孩子一下子又從我的眼前跑過去了。我大聲喊著小胖:“小胖,小胖,你看清楚了嗎?那孩子又來了。”
小胖說:“胖爺我這回可是真的看清楚了,那小兔崽子就在前麵的草叢中。”
我和小胖趕緊去那草叢中左右找尋,可是真是出了奇了,眼看著他剛才就是跑到了這裏,卻就是找不到。
小胖左右找了一圈,嘴裏埋怨著:“眼看著那個小崽子就跑到這裏來了,怎麽一轉眼就消失了,難道他還能鑽進土裏了不成?”
我聽小胖這樣一說,突然就想起了一件事情,連忙蹲在身子在那草叢中仔細尋找起來。找了一會兒,果然就看見草叢中直直地長著一株胳膊粗的人參,周身已經化成了人形,它的上半截身子已經變成了紅色,可不就是那件紅棉襖!
我就向著小胖喊起來:“我找到那個穿著紅棉襖的小孩了,終於找到那個穿著紅棉襖的小孩了,他原來是這個人參精!”
小胖聽我這樣一說,忙跑過來看個稀罕。我怕那人參受驚遁地,連忙緊緊抓住人參的身子,讓小胖把衣服撕開,從裏麵抽出一根絲線,再用那絲線將人參牢牢地縛住,才坐下來,給他講這人參的掌故——
人參精就是天生地長的萬年人參,湊巧生在了龍姿鳳翔之地,廣吸了日月精華,又兼這個寶地聚集的仙氣所籠罩,日子久了,就演化為人形,能言可走。在荒蕪人煙的深山老林、隱秘幽穀裏,經常會出現這種事情,就像人們常說的千年人參會幻化為老人,悠閑地在溪澗釣魚,或者變化成迷路的小孩,蹦蹦跳跳地與你玩耍。所以采參人在深山裏就有許多講究,比如在東北,人參不能稱為人參,要稱為棒槌,因為人參都是千年的樹精靈氣所孕育,耳聰目明,一聽到“人參”二字就立刻遁地而沒,讓你就是搜遍全山也找不到。
另外,采參不能用金、木器,因為這人參遇金則焦、遇木則入、遇水則化。隻能用早就準備好的五彩絲線牢牢縛住人參,再用那尖利的鹿角將它挖出來。當然了,在挖的時候千萬不能說什麽不吉利或者得意忘形的話,不然若得山神震怒,會派來數也數不清的狼豺虎豹阻你的路,或者是天崩地裂,一下子就讓你命喪黃泉。
拿住這個萬年參王之後,我不禁大喜,據說它不僅能夠令人延年益壽,而且還能包解百毒,克鬼製邪。可謂是一參在手,萬鬼不侵。
不過我又覺得有些奇怪,傳說這參王都是生長在深山老林、懸崖峭壁之間,今天怎麽就出現在這個南方的小樹林裏了?
我和小胖都覺得這裏麵大有蹊蹺,於是站起來四處查看。這一看不要緊,我們發現竟然身處在了一個奇怪的小島上。
這段運河雖然詭異,但是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樣一個小島呀?
我把這疑問和小胖一說,小胖也覺得奇怪,說:“邪門了,往常人家走都是好好的,偏偏胖爺我這一邁步,就又是老龍又是江豬的!你說我這是衝撞哪路神仙了?你可要給我證明了,在潘家園那邊,我可是一個勁地燒香呢!”
我說:“我看呀,這事情就是壞在你小子的燒香上了!你想呀,你小子這一身肥肉,整天晃蕩晃蕩地給那些菩薩們燒香,那菩薩心腸多好呀,能落忍嗎?這不是特意開了天法來幫你減肥的嗎?”
小胖說:“你小子也別得意。我看呀,指不定是你小子在哪裏惹禍了,現在菩薩在找你算賬呢!”
兩個人一路扯著舌頭,朝著小島的最高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