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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萬人擋

  我們二人隨便攔了輛車,滿腹心事地回到古雲齋。

  還沒進門,一個蹲在牆根支著卦像的道士抬頭叫我:“這位施主,我看你的身上鬼氣衝天,一定是遇到了什麽古怪的事情吧?”

  我冷笑道:“那你說說,我遇到了什麽古怪的事情呢?”

  那道士裝模作樣掐著指頭算了一下,小眼睛滴溜溜地看著我的臉色,小心地說道:“依照貧道看,這位施主一定是最近生意不興,老是賠錢吧?”

  我有意逗逗他,說:“嗯,你別說,你說的還真有那麽點兒意思。”

  那道士見我這樣說,以為自己猜對了,便大搖大擺地站起來,說道:“我就說嘛,我剛才掐指一算,就覺得有小鬼擋住了您的財路,這就叫……”

  “去去去,一邊去。你們這些騙人的道士,滿口的瘋話,能把死人給說活過來。這社會主義的精神文明建設就全毀在你們嘴上了!”

  我也說:“這年頭,哪裏還有什麽活神仙。就是真有,也不會拄著個竹竿子像討飯一樣橫在路邊,起碼也得有專車接送吧。”

  小胖說:“咳,你還真是不知道,中國那麽多有錢人,是越有錢越迷信,特別是那些港商、台商最相信這個了。要是真有這樣能夠預言吉凶禍福的活神仙,起碼就得是個大奔車接車送。”

  我們一邊說著正要邁腿進門,那道士突然伸手將小胖腋下夾著的包一把搶走,轉身就跑。小胖發現情況一邊聲嘶力竭地叫罵著,一邊拔腿就追。我也飛奔著跟了上去。

  如今真是人心不古,居然沒有一個人伸手攔一把。我們就這樣一個在前麵跑,兩個在後麵追,左彎右轉,氣喘籲籲,不知怎麽的,在一個拐彎處,那個道士就沒有了蹤影,小胖的包卻躺在地上。

  小胖俯身拿起包,一邊大口大口喘著氣,一邊祖宗十八代地罵著那個道士。我見沒有受什麽損失,便一邊勸著小胖,一邊拉著他往回走。

  就在這時,隻見一輛加長大奔遠遠地開過來,原本不寬的小馬路一下子就顯得更窄了。那一車的富貴氣,看得我和小胖眼睛都直了。

  車在不遠處一個清雅的宅子前停住,首先下來了一個人,快速轉身打開後門。隨即下來一位一身青衣打扮、戴著墨鏡的老者,手裏拄了一根拐棍,顯然是一個瞎子。先下車的人一身富貴氣,瀟灑地揮揮手打發走了司機,然後小心地攙扶著瞎子,恭恭敬敬將他朝院子裏送。

  小胖說:“嘿,真是說龜就來蛇!看見了嗎?人家這才是真正的活神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幹的是地道活計。其他的先甭說,就看接送他的這車,估計是個港商!”

  我搖頭歎息道:“這年頭當個騙子都要有名氣啊!可憐我什麽時候才能寫出名氣來,也早點從那鬼屋裏搬出來,住進個體麵點兒的宅子裏去。”

  小胖聽我這樣一說,來了精神,攛掇著讓我去找那個活神仙算算,看什麽時候能有名氣,也順便幫他問一問財運還有婚姻……

  我撇撇嘴,說道:“要問你去問,我可不相信這一套。”說完,就滿不在乎、大搖大擺地從那宅院的門前走過去。

  小胖不甘心地走過門口,眼睛止不住往裏看著。

  當我們即將走過去時,那個瞎子猛然一怔,突然轉身追出門來,慌張地朝我喊著:“這位施主,這位施主!這位施主千萬請留步!”

  我本來不怎麽想搭理他,可是小胖卻死死拖住我。我隻得立住腳,問道:“叫住我有何貴幹?不過我有話先說在前邊,我就是一個賣字的,可沒有錢。”

  那個瞎子好像很激動,他顫巍巍地走上前來微施一禮,說道:“這位施主,我隻想問一句,你是不是頭頂上多出了一塊骨頭?在你的右腳處,卻少了一塊骨頭?”

  我一愣。我的後腦上確實打小就有一個小鼓包;我的右腳心處,也確實是凹下去一塊。不過據我姥姥說,剛出生的孩子頭上都是高低不平的,睡覺枕枕頭時得法,就能“睡”好了。當時我姥姥心粗,小孩子又多,沒有照顧到,所以我的後腦才鼓了這樣一個大疙瘩。而我那腳心,則是我小時侯玩耍時被玻璃紮的。但是,這些事情這個瞎子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我也就隨口把這件事說了一下。

  那瞎子聽我這樣一說,聲音裏已經帶著哭腔,說道:“當日是屬下失誤,才讓王上流落民間受苦。屬下已經找了您足足二十年了,天可憐見,萬人擋今天終於找到您了!”

  我更加不明白了,這人滿口胡言亂語,到底在說什麽?

  我驚訝地說:“你找了二十年,找我?!你可知道,我今年也才隻有23歲呢。”

  那瞎子顫巍巍地說:“是屬下無能!全怪屬下無能,在王上3歲時被別人抱走了。王上,能不能讓在下再摸一摸龍骨?”

  我雖然有點害怕,但是看著這人也挺可憐,估計是自己的孩子走失了,現在見了什麽人都當作自己的孩子。罷了,他也是個苦命的人,我也就做一次好人吧。就把頭湊過去,讓他摸摸我的後腦。

  他小心地摸了摸我的頭骨,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那隻手就止不住打起抖來,接著竟然大哭,跪倒在地上不住地給我磕頭,說他就是萬人擋啊,雖有萬人,一人則擋!“王上呀,王上!難道您真的不認識我了嗎?”說完,就癡癡地看著我。

  我不禁一怔,站在那裏呆呆地看著他。“萬人擋”這個名字,我仿佛真的在哪裏聽說過,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我就這麽怔怔地站在那裏,腦子裏浮現出一個朗駿的少年,騎著白馬,叱吒風雲的樣子。旁邊跟著一個將軍,也是這樣癡癡地看著我。

  那個瞎子又哭喊起來:“我就是萬人擋啊,王上!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向我顫抖著伸過手來,身子卻一下摔倒在地上,他就趴在地上,向著我哭喊著爬過來。

  我突然有點害怕,不住地往後退,身子差點跌倒在地上。

  小胖在後麵一把抱住我,說:“你怎麽了,你怎麽了?”

  我突然有點頭暈,感覺滿天飛舞的都是腥血,到處是一片喊殺聲,那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就是一個望不到盡頭的黑洞……我大叫一聲,猛然拽著小胖轉身就跑,跑了很遠以後,還能聽見那個瞎子依然在後麵大聲哭喊著。

  好容易,我才停下來。小胖累得蹲在地上,止不住地罵我:“你小子是不是中什麽邪了,他娘的跑得那麽快!拉你小子都拉不住,你是不是想把你胖爺給累死呀!”

  我也是一陣迷茫,不知道剛才是怎麽了,恍惚中好像是一場夢,又像是內心深處經曆過的某種東西,現在像是放電影一樣重新放了出來。

  我不好意思地看著他,說:“小胖……”

  小胖擺擺手,說:“算了,看你小子也說不出什麽正經話來。活該我胖爺跟你在一起就要倒黴。不過,你小子八成是交上什麽好運了,連那老瞎子都要給你下跪。”

  我苦笑著說:“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他。誰知道他是不是個精神病。”

  小胖揮揮手,說:“算了,算了,反正我一見到你就開始倒黴,打從小就是。沒辦法,誰讓你胖爺我從小就是一好人呢!今個啊,胖爺我就再吃一次虧,請你吃頓好吃的壓壓驚。”

  我忙問:“什麽好吃的?”

  他說:“甭打聽,到了你就知道了。”說完,卻領著我直奔潘家園。

  我說:“怎麽,難道您還要親自下廚給我露一手不成?”

  小胖說:“我哪有那工夫。到時你就瞧好吧!”說著,嘀嘀咕咕地打了一通電話。

  等回到了古雲齋,我一看桌子上放著幾包荷葉,荷葉裏包著熱乎乎的一堆肉,當時就樂了,一拍手,叫道:“樊家的燒餅卷狗肉!”

  小胖說道,“嘿,算你小子識貨。知道你小子就好這一口。”

  這樊家的狗肉與眾不同,有個名號,喚作“黿汁狗肉”。

  這狗肉的做法是漢朝劉邦傳下來的法子。傳說,當年劉邦在沛縣做混混時,樊噲每天在街頭賣狗肉,劉邦嘴巴饞,就老是去樊噲那裏吃白食。樊噲就不願意了,有一天偷偷坐船把狗肉攤子擺到了河對岸。他想:這下子,劉阿三那小子該吃不著了吧?

  話說混混劉邦一覺睡醒,伸伸懶腰,踱到街頭準備去吃狗肉,這時隻見那街頭空蕩蕩的,舉目遠眺,卻看見河對岸的樊噲正在得意洋洋地看著他。

  “對不住了,劉邦兄!河那邊的生意不好,我隻好把攤子擺到這邊來了。那渡河的船隻有早晨一趟,您要是有興趣,就直接飛過來吧。小弟想大哥想得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呀!”

  劉邦站在河邊,心裏直罵樊噲這孫子小氣。這時,那河中一物大如竹席,悠悠漂來,卻是一隻大龜,並且願意背負劉邦過河。

  卻說劉邦這孫子也是忘恩負義慣了。當然了,不然他後來也不能坐了大漢朝的皇帝。他到了河對岸就告訴樊噲:兄弟呀,哥哥我可不是來白吃你的狗肉的,兄弟我告訴你一樁大買賣,那河水裏有隻大老鱉,你去把它捉來殺了,摻在狗肉裏,準保別人吃不出來。

  樊噲看劉邦吃狗肉吃得油光鋥亮的臉,心裏無名火直冒,從惡如流,便提刀把那老鱉殺了,然後將鱉肉和狗肉一鍋給燉了!結果沒想到,那狗肉和老鱉同燉,肉卻香氣撲鼻,飄香十裏,成了當地最負盛名的一道名菜——黿汁狗肉。

  到後來,那老鱉氣不過,到閻王那裏告狀,最後化做妖,壞了大漢朝的江山。這都是後話了。

  我和小胖喜歡吃的那家,據說店主是漢朝開國大將樊噲的後人,所以做狗肉的技術也是古法。他做狗肉,也是把狗肉和老鱉放在一鍋裏滾火燉熟,外加九九八十一重香料,狗肉和老鱉的香味互相滲透,出鍋後香味四溢。

  這狗肉的吃法還有一個特點。那肉並不是用盤子、碗或者油紙盛的,而是用荷塘裏帶了露的荷葉。那狗肉又沁入這清香無比的荷葉味後,吃進嘴裏,讓人回味無窮。燒餅則是自己特製的草爐燒餅,外嬌裏嫩,香甜可口。

  樊家的燒餅卷狗肉,就著濃香的豆粥,實為是小吃一絕。

  我這時問起樊家現在是誰在殺狗。小胖咧嘴一笑,說現在都是機器殺了。這狗和鱉合作了這麽多年,絕對有感情了。到時候那鱉再到閻王爺那裏告上一狀,嘿嘿,誰也不想死後讓狗咬呀。

  我和小胖就笑。說起已經死去多年的現在的老板他爹——樊老大,還有一段故事。且說樊老大從小繼承祖輩手藝做這個狗肉店,平生殺狗無數,終惹得群狗嫉恨,一遇到它就要拚命咬去,因此他平時出門都要帶一條鐵棒護身。

  就說這樊老大死的時候,當時還沒有時興火化,一般都是一輛手扶拖拉機來運屍體。屍體直接不放在拖鬥裏,因為沒有車主願意惹這個晦氣。而是有一個專門的鐵皮箱子,它還有個特別的名字,叫做“活”。這“活”就是專門裝死人的東西,像一個大棺材一樣,鐵皮做的,後麵有個小門,方便把死人放進去。

  人死後講究回歸故裏,正所謂落葉歸根,一般是要把這死人拉到故鄉埋葬了。就說這樊老大死後,屍體放進“活”裏,拖拉機“突突”地冒著黑煙開走了。

  等這“活”拉到家裏以後,怪事出現了!孝子們把“活”打開一看,裏麵空蕩蕩的,樊老大的屍體不見了!

  這死人丟了,真是八百年不遇的稀奇事。這家人著了慌,趕緊順著原路找回去,找到那半路一看,一群狗正圍在公路上瘋狂地撕咬一個物件。眾人驅散群狗一看,那樊老大的屍體就躺在地上,已經被群狗咬得零零碎碎的了。

  此事一時傳開,眾人皆傳說是因為樊老大殺狗太多,所以到死了,還要被群狗拖下車來撕咬,以泄恨。

  這故事講起來有些冤冤相報何時了的宿命感,不過我都吃這狗肉二十年了,現在想清白也清白不了了,隻好在心裏多給它念幾聲阿彌陀佛了。

  我和小胖二人大口大口吃著燒餅卷狗肉,吸溜著粥,說著我們中國的飲食文化,真可謂是淵源流長,就美國佬那什麽肯德基、麥當勞之類的東西,也好意思拿到中國來臭顯擺!

  小胖說:“像咱們這樣愛國的人,哪有去那種地方吃飯的!你看看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就啪嗒著眼皮認那東西,吃一次,高興得就像過節一樣。其實呀,咱們心裏像明鏡兒一樣,那美國垃圾食品,真是要什麽沒什麽。嘿嘿。”

  我說:“看看,這就是國學意識不夠不是?我就主張抵製外來飲食,支持民族飲食!”我越說越得意,最後大手一揮,憧憬道,“以後啊,哥哥我要是有名了,去西單圖書商廈簽名售書,往那兒一坐,嘿,我就先說它一條,凡是吃肯德基、麥當勞者,哥們兒我一律不賣給他書!”

  小胖聽我這樣一說,歎息道:“華偉啊,不是哥哥我說你,看來你這輩子出名是沒有指望了。”

  我問:“你小子不要烏鴉嘴,你給我說說為什麽?”

  小胖說:“你想想呀,你小子這樣一說,那好不容易騙來的幾個書迷不都給跑光了?你可著這北京城看看,現在哪個小青年不吃這些東西?你這麽一說,倒好,這小青年都跑了,隻剩下我這樣五大三粗的老爺們了。這還是給你麵子的說,搞不好呀,連我這樣的老爺們都沒有,就隻剩下那些老太婆啦!”

  我忙說:“有道理,有道理!我看胖兄說得對,愛國也要講究策略,不能盲從嘛不是?我看呀,民族飲食要提倡,但是外國快餐也不能太限製,不然就顯得咱們小家子氣了不是?我們要一手提倡民族飲食,一手簽名售書,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兩人越說越來勁,正說著,我身上的手機突然“嗚嗚”地響起來了。我看了看來電顯示,竟然是三叔打過來的。

  三叔一向是行蹤不定,神龍見首不見尾,這時怎麽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看來,他那邊一定是有什麽事情發生了。我趕緊接通電話,說道:“三叔,我是華偉。”

  “華偉,你和小胖趕緊來鬼樓一趟,我有事情要和你們說。”

  “好的,三叔……”我還想多問幾句,他那邊已經掛上了電話。

  “是三叔打來的?”小胖滿不在乎地問道。

  “嗯,”我說,“他讓咱們過去,說是有事情要說。”

  “嘿,他能有什麽好事情和咱們說,我看八成又是那受累的活兒,”小胖一向對三叔把那勘地摸金的本領不傳給他大為不滿,此時就抱怨道。

  我說:“先去看看再說吧。”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對這次的鬼樓之行突然有些擔憂,總覺得要有什麽事情發生一樣。

  到了鬼樓,三叔正在客廳裏等著我們。

  三叔說道:“這次叫你們來,是因為有一件事情想托你們幫三叔辦理。”

  小胖說道:“大家都是一家人,還有什麽幫不幫的,三叔你盡管說就是了!”

  我也說:“有什麽事情,三叔您盡管吩咐,我們去辦就是了。”

  三叔見我們這樣說,也不再說什麽客氣話,“華偉,這次恐怕要你和小胖出一趟遠門了。”

  我點點頭,心裏早有準備,就問三叔準備要我和小胖去哪裏。

  三叔從裏屋拿出來一個布包,布包打開,裏麵放著傳說中的黃銅匣子。

  我和小胖一下子站了起來。

  關於三叔的黃銅匣子,我和小胖早就知道,隻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時見三叔竟把它拿出來,心裏都有些激動。小胖更是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匣子,大口咽著口水。

  三叔將黃銅匣子放在桌子上。這黃銅匣子不大,上麵雕刻著許多古雅的圖案,其中還夾雜著一些古怪難懂的文字,一看就知道是上古的舊物。看來,這匣子之中所裝的也不會是什麽尋常的物件。

  三叔說:“你們一定很奇怪,這個黃銅匣子裏到底是裝的什麽東西。”

  我和小胖沒有開口。

  三叔有些悵然地說:“這個匣子裏所裝的,可以說是所有一切的財富,也可以說是一個巨大的災難。也許,它現在是不應該出現的。”

  我和小胖不知道三叔為什麽這樣說,可是誰也不敢打斷他,就那麽傻傻地站在那裏。

  三叔長歎了一口氣,說:“關於這個黃銅匣子,是三叔十年前在一個古墓中所得,並不屬於三叔,可是三叔實在是太過貪心,多年以來一直舍不得將它歸還,最後才遭到了報應。現在也該是送它回去的時候了。隻是我已經金盆洗手且發下毒誓,再不能進入那古墓半步,不然一定會將此物親自送回。今天,三叔就將它托付給你們,希望你們能完成我的遺願,親自將這黃銅匣子送回到古墓中去,也算是了結了三叔最後的一塊心病。”

  我說:“三叔你放心,隻要我們倆還活著,就一定把這個匣子送回到古墓裏去。”

  三叔叔點點頭,慢慢說道:“我想,也許你們一直都有疑問,這黃銅匣子裏到底是裝著什麽物件吧?”

  我和小胖點點頭。這個黃銅匣子是如此的古怪,誰又不想親眼看一看這裏到底是裝了什麽東西呢?

  三叔緩緩地打開了這個詭異的黃銅匣子,我和小胖二人伸著脖子一看,那黃銅匣子裏竟然裝了一塊玲瓏剔透的寶玉,那玉周身泛著詭異的暗紅色,向外散發著幽幽的紅光。

  “萬年血玉!”我大叫起來。

  三叔點點頭,“這就是傳說中的萬年血玉。”

  這萬年血玉從根底上來說,就不是個什麽好東西。那血玉本來就是一塊玲瓏剔透的白色晶玉,並無那一身詭異的血色,要想得到那如凝血般的血玉,隻有先捉了一隻特別的黑貓或者黑狗才能做成。

  據說,那黑貓或者黑狗身上必須是一色兒的純黑色毛發,但是四個蹄子卻必須是雪一樣潔白,摻不得半根黑毛。這樣的黑貓、黑狗有個名號,喚作“黑雲踏雪”,最是詭異。據說此物天生通靈,生就的一雙陰陽眼、玲瓏耳,上能去九天訪仙,下能入地府探鬼。隻要將此物的雙眼活挖下來,放在無根之水中盡快服下,便能生出通靈曉鬼的陰陽眼。此法萬萬不可在那荒郊野外子夜時分試驗,不然滿眼看的都是野鬼飄蕩,惡鬼哭號,真的能當時就給嚇死。

  再說做那血玉的方法更是殘忍,要將“黑雲踏雪”的黑貓、黑狗綁在一棵百年以上的老槐樹上,然後把它們的肚子用刀片劃開,趁著熱騰騰的鮮血流出之際,將那玲瓏剔透的白色晶玉放進黑貓、黑狗的肚腸之中,讓它盡浸那貓狗的精血,然後將這貓狗就地掩埋在那老槐樹之下,短則三個月,長則百年不等,再從土裏挖出來。此時,那玲瓏剔透的一塊白色晶玉就早已經變成一塊詭異誘人的血玉了。到時候再根據這血玉的成色,分為一等血玉、二等血玉、三等血玉。這是普通血玉的做法,而那修煉成萬年血屍所用的血玉,則大有不同。

  那普通的血玉是由“黑雲踏雪”的鮮血所化,凝結了那黑貓、黑狗的無上怨氣,故而詭異異常,噬血索命。不過,這萬年血玉決不是用那“黑雲踏雪”的鮮血練成,而是用世間之人的鮮血所凝華而成。

  傳說在這世人之中,分為那陰人、陽人。陽氣重的人,就是氣血充沛,活力四射;那陰氣重的人,則表現得病怏怏的,不時會遇鬼撞邪,屢生怪事。而有一種人,天生就是至陰之體,生就陰陽眼、通靈耳,這種人雖然折福短壽,卻是那鬼魂妖孽修練成精的至好身軀。

  製造萬年血屍之法,就是要找齊七七四十九個擁有至陰之體之人,將這些人綁在一棵千年老槐樹之上,在樹下放置一個三足古鼎,古鼎裏就放了一塊晶瑩剔透的上好寶玉,然後把這七七四十九人的鮮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古鼎之中……待七七四十九之日後,這七七四十九人也已精血殆盡,死在那老樹之下。這血玉吸收了那七七四十九個人的精血,再加上七七四十九人的冤魂環繞,故而邪惡異常,更勝過那普通血玉千萬倍。

  那玉石本來就是埋藏在地下的頑石,從地下吸收了天地精華,才修成了晶瑩剔透的寶玉。此物經人佩戴後,由於常年沾染了人氣,故而可以驅凶避禍,保人平安。而那詭異的血玉,卻是用妖法練成,故而凶險異常,在那夜深人靜之時,會幻化成形,吸食人的精血,曆經萬年便可幻化為人形,成為那江湖上聞風色變的——萬年血玉。

  萬年血玉是由那萬年陳血所化,因此最為詭異。此玉一旦遇到鮮血後,必然要吸噬幹淨,而吸噬過鮮血後則更加滋潤美豔,嬌媚異常。所以,一些怪異的愛玉之人常常用自己的鮮血去養育那血玉,這血玉每天吸噬鮮血,自然嬌豔異常,可是這物卻會變得更加噬血凶險,久不食人血後,竟然會主動攻擊佩帶它的主人,有人甚至被自己所養之玉吸幹全身鮮血而死。

  古董界中,曆來對這種東西是慎之又慎,一般人根本連碰都不肯碰它。因此,這以血養玉的人越來越少,基本上可以說是滅絕了。

  像萬年血玉這等凶險之物,三叔早該知道,為什麽還要帶在身邊這麽多年呢?我本來想問三叔,想了想,還是沒有問。三叔這個人做事情一向很有分寸,要是應該我們知道的,他一定會在臨走前告訴我們;要是不該我們知道的,就是問了也沒有用。

  三叔最後說道:“關於這個黃銅匣子,實在是有著一段傷心的往事,事隔多年,我已經不想再提。我現在別無所求,隻希望你們二人能夠順利地把這個黃銅匣子給送回去,我也再無牽掛。”

  我當時見三叔情真意切,想他當時一定有著什麽不得已的苦衷,就更不敢再問什麽,當時就答應了三叔,把這個黃銅匣子小心收藏在身上。

  最後,三叔奇怪地看了我們二人一眼,慢慢說道:“希望你們,以後不要怪三叔。讓你們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命運使然,命運使然呀。”

  我心裏驀然一驚。

  小胖這時說道:“三叔您不要客氣,隻要您說一下那古墓在哪裏,就是翻了天了,我們也能把它給送回去。”

  三叔說:“這個你不用擔心,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你們二人要先從京杭大運河走。”

  小胖一愣,問:“京杭大運河?北段的河道不是淤了嗎?早就不通船了。”

  我也很詫異,難道三叔常年隱居,腦袋也出現問題了嗎?

  三叔說:“這個我知道。世事變遷,可是古訓卻不能變。你們必須要走水路。我說過了,我自有安排。”

  我又問三叔:“您讓我們去的地方在哪裏呢?”

  三叔說道:“這個你們也不要再問了,我安排的人自然會帶你們去,你們隻要跟著他們走就行了。況且這趟旅途太過凶險,單你們二人是不行的。”

  小胖忙問三叔:“您說‘他們’?他們有幾個人?靠得住嗎?”

  三叔說:“還有3個人。兩個是我的心腹張三和麻四。還有一個女子……”

  “還有一個女人?!”小胖叫了起來。

  此去諸多風險,這從三叔的謹慎程度也能看得出來,他怎還能在旅行中再加進個女人來?

  三叔卻是一本正經,他說:“她已經來了,我現在給你們引見一下。”隨後朝屋裏喊了一聲。

  我和小胖還沒有轉過來腦子,一個纖細美麗的女子就已經優雅地走了出來。

  小胖的嘴巴大大地張開,目瞪口呆。

  美女!

  絕對的美女!

  這女子絕對是混血,很優雅,很有氣質……

  她走過來,禮貌地伸出手。小胖傻乎乎地握住人家的手不肯放。

  我也伸出手去,就在手指即將接觸到她手的一瞬間,我驀地一驚,這種感覺絕對似曾相識,還有那種明豔笑容下的冷豔美麗……這樣一個優雅而憂傷的女子,我怎麽好像是在哪裏見過?

  可是在哪裏呢?

  我苦苦地思索著。

  我一時忘了場合,就這麽呆呆地看著她,使勁地思索著,到底是在哪裏見過她呢?可是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這時,三叔在旁邊輕輕咳嗽了一下,我才回過神來,看看小胖,他正在後麵給我偷偷比劃著,還不停地擠眉弄眼。我趕緊伸過手去,輕握了一下,紅著臉退到了一邊,想著自己一定是在這段時間裏,經曆了太多恍惚的事情,弄得神經都已經有些過敏了,見到誰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三叔介紹說,這個女子叫做烏小憂,是他一個老朋友的女兒。她一直致力於研究中國少數民族的文字以及宗教文化,同時又是一個出色的法醫。小憂的父親和他本是好友,在十年前,他乘坐的輪船在京杭運河中不幸沉沒,船上隻有他一人失蹤,至今下落不明,其他437人全部遇難。我們這次正好要走京杭運河,也就帶她一程,祭拜一下她的父親。

  我聽三叔這樣一說,不禁一驚,問道:“那艘船遇到什麽狂風巨浪了嗎?怎麽有這麽多的人遇難?”

  小胖也在一旁說:“京杭運河沒有什麽大浪吧,怎麽船還能翻了?”

  三叔搖搖頭,說:“那艘船遇難之時,並沒有什麽風浪,這也正是這艘船沉沒的神秘之處。而且,這船上的人全部離奇死亡了。”

  我驚道:“離奇死亡?”

  三叔點點頭,說道:“經過檢驗之後,發現船上所有的人不是溺水身亡,而是在落水之前就死了。”

  這時,烏小憂淡淡地說道:“確切地說,在對那437個人進行解剖之後,發現他們的內髒器官連同骨髓、血液全部消失了,隻剩下一個空殼。換句話說,這些人應該是被水中某種東西給活活地吸食幹淨了。”

  我聽她這麽一說,周身都有些發顫了,真沒有想到在這京杭運河之中,竟然還有如此詭異的事情發生。不過,見烏小憂說起這古怪至極的事情,卻並不驚慌,反而有種浩然之氣,我又不能不暗生佩服。

  烏小憂又說道:“雖然我知道父親已經沒有什麽生還的可能,但是既然沒有看到他的屍體,也就還有一絲希望。我總覺得那次輪船出事太過詭異,這裏麵一定有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我這次專門來找三叔,希望看一看這大運河中到底藏了什麽樣的玄機。”

  三叔也點頭道:“雖然我沒有走過那條大運河,但是我也曾有所耳聞,這運河之中常有古怪之事發生。有人曾說,這運河之上有鬼魂作祟,經常化影成形,載歌載舞,但凡有人看見,必然被妖法所惑,被弄得瘋瘋癲癲、神智不清。你父親的那艘船想必就是遇到了這樣的禍事,才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

  烏小憂黯然道:“不管怎麽樣,我都要去那裏親自看一看,也好做個了斷。不過,我想問三叔一句,我父親真的就連一點生還的可能都沒有了嗎?”

  三叔說道:“這話也不能這樣說。世間萬物皆有其因果,有根才有果,這就要看你父親的造化了。也許你父親隻是被困在了運河之中,若機緣巧合,你們父女真能見上一麵也不一定。”

  烏小憂說道:“要是真的上天可憐我,讓我們父女可以相見,來生小女子一定結草銜環,以報答三叔厚恩。”

  三叔擺手道:“我和你父親本是好友,他上次出了那麽大的事情,我卻無能為力,也是一直愧疚於心。這次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讓華偉他們帶你一起去。”

  烏小憂忙轉過頭來向我道謝,又向小胖謝過了。

  小胖見她這麽客氣,臉上早樂開了花,說道:“別介兒啊,咱們本是世交,還客氣什麽!大家都是在北京城裏混事的,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幫個小忙又有什麽好道謝的。哪天我和華偉要是有個頭痛腦熱的,還要請你給我們紮一針呢。”

  我聽小胖這樣一說,在一旁差點兒笑噴了,這烏小憂可是法醫,要是輪到她給我們紮針,我們二人就是躺到太平間裏見閻王去了!

  三叔還說,小烏的身體和我們平常人不同,她偶爾能預測到周圍將要發生的事情,她這次和我們一起去,應該有不小的幫助。

  小胖拍著手,說:“我看報紙上說過,美國有個丫頭就是這樣的靈體。說是她全家本來要坐飛機度假,可她照鏡子打扮時,就在鏡子裏看見他們要坐的那架飛機撞到山崖上爆炸了!結果這丫頭當時就又哭又鬧地不坐這架飛機,還在地上滿地打滾,結果他們最後換了一架飛機坐。等他們幾個下了飛機,電視上正報道她們本來要坐的那架飛機墜落山崖爆炸了!”

  我說:“我也看過類似的報道,難道真有這樣的人?”

  小胖趕緊說:“那我們趕緊著讓烏小憂幫我們測測,在哪裏能挖到金子啊?咱們哥倆這就扛著鋤頭去大西北刨墳頭做農民去。”

  烏小憂笑著直擺手,說:“我哪有那麽神!我隻是到了某些地方,會感覺到突然的惡心難受,就想離開那個地方。然後,那地方可能就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就這樣,幾個人就決定先走水路,處理一下烏小憂他父親的事情,然後我們幾人再轉道古墓,把那個詭異的黃銅匣子給送回去。

  三叔讓我和小胖先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明天一早出發。

  臨走前,我突然想起那個瞎子的事情,就問三叔知道不知道北京城裏有這麽個專走大宅院的瞎子。

  “瞎子?”三叔突然一愣。

  小胖也跟著說:“是個怪古怪的瞎子,一直追著華偉不放手,還說自己叫什麽萬人擋。”

  三叔一聽“萬人擋”這個名字,臉色刷地一下變了,怒道:“不要聽這些江湖術士在那裏胡言亂語,他們都是些招搖撞騙的騙子!你們二人以後不要再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招惹他們。”

  三叔的異常反應讓我和小胖不大理解。不就是個算命的瞎子嘛,有必要發那麽大的火嗎?但是三叔的臉上卻明顯地冷下來了,烏小憂這時也說要回去打點一下東西,先行告辭。我們二人也借口要回去收拾東西,為明天的出發做準備,便告別了三叔。

  其實,我和小胖兩個光棍,就像戲文裏所說的,就是那麽一卷鋪蓋幾個虱子,真的沒有什麽要整理的東西。翻找了半天,收拾了幾件衣服,帶了個銀行卡,就什麽都弄好了。

  因為明天要出發了,我和小胖先衝了個澡,又神吹了幾句,兩個人就早早地睡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電話“嗚嗚”地響起來了。我迷迷糊糊睜開眼一看,電話是孫文打來的。深更半夜的,這小子怎麽突然會打來電話呢?

  “小謝,”他在那邊語氣異常嚴肅。

  “嗯?”我含含糊糊地答應著。

  “小謝,我問你,你三叔是不是要讓你去那個古墓裏?”

  我一驚,我們準備去古墓的事情本來是一級保密,他怎麽能知道?難道他是從什麽地方聽到了風聲不成?我趕緊問他:“你是從哪裏知道的?”

  他說:“我隻是猜測而已,估計你三叔要讓你去那個古墓。”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重新在床上懶洋洋地躺下,問他:“這麽晚打電話過來,就為了這事?難道是因為晚上9點以後電話費半價?嗬嗬。”

  他卻沒有笑,電話那頭沉默了。

  我說:“喂,喂!孫文?”

  孫文在那邊緩緩地說了一句:“小謝,我希望你能聽我一句話。”

  我見他說的鄭重,忙坐起來說:“你說,我聽著呢。”

  他說:“無論你三叔說些什麽,你千萬不要去那個古墓,你一定要答應我。”

  我見他這樣說,忙追問他為什麽?這個古墓怎麽不能去?裏麵是不是有什麽古怪?

  他沉吟了一下,最後說了一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出事。”然後電話那邊就沒有聲音了。

  我一驚,趕緊給他打過去,卻顯示他那邊已經關機了。

  我重重地躺下,想著我們已經把什麽東西都準備好了,孫文這小子怎麽突然就來了這樣一個電話,總不能在節骨眼上和三叔說不去了直接撂挑子走人吧!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快到天亮的時候,才迷糊了那麽一小覺。還沒睡多久,小胖就把我從床上拽醒了,說三叔安排的人已經到了,就等著我們倆了。

  我來不及多想,暈暈沉沉地就和小胖他們上了一輛汽車。在車上,我仔細考慮了半天,還是給孫文發了一個短信,告訴他我要和小胖去古墓了,等回來再和他好好解釋。

  發完信息之後,我怕孫文會打過來,就把手機給關機了。

  最終,我還是沒有聽從孫文的勸阻,按照三叔的安排,和小胖他們一起開始了我的詭異至極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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