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醫院,我捶打著斷了般的腰,走在早晨的清涼之中。嗯,國慶節要到了,商家們正忙著架氣球、搭戲台。
我漫無目的的穿過幾條街,幾條胡同。感覺有些累,於是,我就停了下來,倚在一塊石頭上。
我又有些餓,決定找吃的。
附近沒有吃飯的地方,倒有一家賓館。那裏可能也有自助早餐,但我沒進去,我在看人。我在觀察裏麵三三兩兩地走出昨晚睡過或者沒睡過的房客,每一個背影,都似曾相識。
多少天前,我也曾和潘婷從這樣的地方不斷走出,有時是午夜,有時是淩晨。進去時,我摟著她,她依著我。出來時,我走在前麵,她遠遠的跟著。
事前,我和欲望那麽的親。事後,我無欲,變得聖潔,潘婷隻能用乞求的語氣肯求我的愛撫和親吻。或許,這就是男人。以後,我再不會這樣對待潘婷了,你再也不會看到這樣的反差。以後,我們將永遠不會在這樣的地方出現。
不過,有一個身影出現了,更加讓人熟悉。即使他不轉回身,我也能把他認出。
同時,又一張熟悉的麵孔,神采飛揚地從門口飛出,緊隨其後。
我有些意外,但沒做出任何驚奇的舉動,我隻是輕輕地笑了笑,特別的從容。
從他們走出的狀態,我可以聯想到他們昨晚是如何進去的,我的這種判斷,不是因為我的聰明,而是源自我的經驗。
現在,前麵的男人低著頭,擺出無所謂的樣子搓著手。後麵的女人則一臉笑意,有三分討好。嗯,還不隻這些,她還上前輕輕撫了撫那個男人本不淩亂的頭發,那男人對這個動作不並不在意,他好像在說:行了。
我笑了笑,緩慢地拿起電話,調出了老寧的號碼,撥了出去。
老寧接了,他說:“錢不夠咋的?別煩我了,快輸沒了!”接著,電話被掛斷了。
我又笑了下,緩緩站起身,又重撥了過去。
“有事嗎?”
“我看到張姐了。”我顯得有氣無力。
“你跟她說了?”
“沒……”
“那還有啥事?”
“沒……”
“別煩我啦!都輸光了!”電話又被掛斷。
我下意識地再次打過去……
“還有啥事啊?小姐不行啊?不行還有一個,給你派去?”
“不是,沒……”
“你神經病!”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都怪我嘴賤。
我又坐回到石頭上,邊望著遠去的兩個背影,邊點燃一支煙。人消失了,煙也抽完了,我就準備站起,結果我又看到了一個意外。
對麵,一個女人正向我的方向走來。她麵色凝重,不,應該是莊嚴。也不準確,她的表情像是全世界都欠她錢。
她穿得比較嚴實,特別是衣領,一直向上豎起,隻留下一窄條我可以分辨那是誰的臉。
她左手扶著衣領,右手插在另一個男人的衣兜裏。當然,她不是在偷東西。因為那個男人的左手也和她一樣插在同一個衣兜裏。
這個男人我有必要仔細關注。徐明?韓慶?這兩個人被我首先排除。那能是誰呢?她高中同學?不像!她高中同學我叫不上名兒,但通過畢業相冊我多少都有些印象,而且不會這麽老。我曾經朝思暮想的家夥,怎麽會是他?
下麵我有必要對他進行一下描述了,我知道,這是朋友們一直都關心的。關於奸夫是誰的問題,我想你們比我著急。
首先,他沒我高,也就一米七零。其次,他沒有帥,臉上有隆起的疙瘩。再次,他沒我年輕,我前麵提過,估計有四十來歲了,趙蕊怎麽會相中這樣的貨色呢?這就是在黑暗中與我較量的奸夫?怎麽可能?他憑什麽?
趙蕊似乎已經看到了我,她低下了頭,把衣領壓得更嚴,但這掩不住她斜視我的目光。我衝她輕輕笑了一下。
趙蕊就我的笑做出了回應,說明她的確看到了。她把頭扭向了男人的一側,不再看我。接著,我再看到的,隻是他們的背影。
我的笑受到了冷遇。我沒有太在意,現在,我變得寬容。我在觀察他們的舉動。
並排走的兩個人,用兩個背影對著我,步伐有力,齊整。趙蕊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樣挺著肚子,估計是做掉了,或者她根本沒有懷過,那隻是杜子藤對我的惡意誹謗。
現在,我在笑,一陣冷笑,我在清涼的早晨冷笑著。憑什麽?人家都他媽比我強啊,誰不他媽比我強?
接著,我哈哈大笑。
我的表情又僵滯了,我怎麽習慣笑了呢?而且哈哈起來沒完沒了?這也做下病了?
兩個並排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我的視線當中。我站起,邁著孱弱的步子,向家的方向走去。
我走到了家的樓下,瘋老頭又敲著鑼迎接我了。
我說你他媽的敲吧,你不敲我都不習慣了。
瘋老頭把棰子掄得更賣力了,邊敲邊向我隔壁的女鄰居翻騰著他偶爾閑置的手。
周圍人們的目光指向我打著拍子的手,甚至忽略了瘋老頭怪異的動作。
下棋的人們探了過來。
靠把腳掛脖子上乞憐的父子探了過來。
賣彩票的探了過來。
小賣店老太太則小鳥般躲在白頭發老頭身子後麵,不時翻著白眼兒。
我挪動著身子,坐在了瘋老頭挖過的坑的旁邊,邊摳裏麵的濕土,邊聆聽著鑼的節奏。
鑼聲響著,我刨著。指甲裏塞滿了泥,還有血。
哦,那是美妙的音樂。刨土的節奏是那麽和諧。
太陽西去,當一切都回歸疲憊的時候,人們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