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早晨,我醒了,是睡到自然醒的。我不發燒了,頭也不像先前那麽疼了,看來不會有沒什麽大病,多半是累的。
我很餓,決定起床,可掙紮了幾下,也沒起來,還是體力沒恢複好,於是我就決定不起了。
這樣,我又躺回在被窩裏,閉上了眼睛。
這時,娘打來電話,問我哪天回去。我說不回了,學校有事。娘說你和小蕊到底咋樣了?能結不?我說不能了,徹底吹了。娘說你爸最近身體越來越差了,你最好早點結婚啊,讓我們早日抱上孫子。我說你別給我攢錢了,用那錢給爸治病吧,不夠我再給你們掙。娘說你爸怕花錢,不想去。我說一定要去,仔細檢查一下。娘說好,我找人勸勸他,爭取三兩天就去。娘又說,前院老趙家小三兒前天讓車撞死了了,他媽一股急火也過去了……
放下電話,我就起床了。力氣也有了,看來真正支配人的,還是意誌。
穿好衣服,洗過臉,我開始煮粥。煮好了,我才恍然大悟,這個早晨,是不能吃東西的。接著,我就下了樓。
今天的陽光不錯。小賣店老太太係著圍裙,正收拾著秋白菜。她旁邊的白頭發老頭叼著煙指揮著,時不時挽起袖子,卻沒有入手。
彩票店老板正在黑板上寫著本期的中獎號碼,一個大的彎腰居然擠出了連聲響屁,惹得小賣店老太太和白頭發老頭一陣大笑。
可以把腳掛在背上的孩子今天沒來,代替他出攤的是他的老子。估計最近輸了,得親自出馬才能補上虧空的賭資。不過老子的修為明顯退化了,不但小腿掛不到後背,就連掛腳都顯得生疏。
棋攤前的人依舊很多。白頭發老頭說,自從那個衣冠楚楚的長者來了後,經常會有一些能下和棋的來,棋盤不閑著,錢卻不往裏進。當托兒也鬧不著回扣。
瘋老頭沒有出現,估計這幾天晚上折騰累了,仍在他的某個神秘之處休息著。
除了白頭發老頭接受過我兩次煙的賄賂,對我有所理會外,其他人看我的目光並不友好。我說了兩句“你幹啥呢”,都丟給了空氣。或許是我多心了,隻是聲音太小,他們根本聽不著。
我去了醫院,抽完血的兩個小時後,化驗結果出來了:丙肝抗體呈陽性。我又驗了HCV-RNA菌落數,超過了正常值的兩千倍,病得還不輕。
醫生說要用幹擾素治療,幹擾素通常有兩種:一種是自費的進口長效藥,效果好些;一種是公費的地產廉價藥,副作用會很大。
我打電話給老寧,問你在哪兒呢。老寧說十一出遊啊。聽到麻將的嘩嘩聲,我說你到底在哪兒?老寧說我在房子這邊呢,你張姐不知道。我說你能不能借我點兒錢,我得了肝炎。老寧說沒問題,你過來拿。
老寧的藏嬌之處烏煙瘴氣,進屋後見老寧正興高采烈地洗著牌,看也不看我一眼。他的身後,站著兩個女人,可以看出,老寧的品味提高了,這兩個都算得上美女。特別是其中一個,胸部很大,乳房不像碗,像盆。老寧洗完牌,還特意在盆上敲了一下,這讓盆的主人邊向後退,邊叫著死鬼。另一個也不差,比較清純,麵部的皮膚很好,白嫩。老寧敲完了先前的盆,還順便扯了下這個的臉。
老寧輕佻完,開始摸牌了。接著,又開始緊張的打牌,幾手之後,老寧麵露笑容,他說:“你們打好了啊,點的我可不想胡,我就要寶兒!”
老寧狀態很好,打出的牌時把桌子震得直顫,這讓他充滿了殺氣。老寧胡牌時就不同了,他搖了搖頭,輕輕把牌推開,打了個嗝,接著說:“不好意思。”十分的優雅。
老寧這把贏得不少,他隨手把桌上的現金劃拉在一起,丟給了我:“你運氣好,這把一萬來塊吧,不用還了!對了,別讓你張姐知道。”
老寧如此慷慨,他說的我當然要聽。
老寧沒送我,但安排了人,就是胸上扣盆的那個。我說不用了,盆的主人不幹,說非得送到樓下。對於她的熱情,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說行了,快回去吧。
我下了樓,“盆”還在後麵跟著。我說你幹啥去?她笑盈盈地說,跟你走啊。我說不用,你快忙去吧。“盆”說別擔心,你朋友付完錢啦,叫我跟你走的。
老寧真夠意思,不但送錢,還送女人。我說我有丙肝,你不怕?“盆”說丙肝?聽說過,這病不傳染吧?我說不隻這些,我還變態呢。“盆”說真的?接著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你說,你有多變態?我說我喜歡走後門兒。“盆”笑了,說給的錢含那個。我說還有更變態的。她“哦”了聲。我說我喜歡用輔助器具,比如啤酒瓶子。這下,她有些怕了,說不會是真的吧?我說這不算什麽,總之,我這人喜歡汙辱女人,比較暴虐。
這下,她有些緊張了,說你可夠壞的。
我對“夠壞的”有些興趣。我說這樣吧,咱倆探討點兒問題,探討完了,就算你和我幹完了,中不?她說這主意不錯。
我說:“你接觸過多少個男人?”
“多少?有三五百吧。”
“夠真誠,其中碰上過好的沒?”
“哪兒好?”
“人好的,好男人。”
“切!你們男人哪有好的?”
“我呢?”
“你也不能……好哪兒去吧。”
“行了,你的任務完成了。”
“就這樣完了?”
“對,老寧要問你,你就說幹了,五秒鍾我就完蛋了。”
回到醫院,醫生問是不是用進口的?我說是。醫生說得住院。我說可不可以不住。醫生說必須得住,怕開始有大的反應。我說進口的還有反應?醫生說肯定也有,好處是反應輕些,一星期才一針。要打多久?一年!一年?一星期一針,一針一千二百八十,打一年……
走出醫院大門,我隨手將入院通知單團了起來,丟在風裏。
我去了另一家定點醫保醫院,選擇了兩天一次的廉價幹擾素進行治療。
一位漂亮的小護士舉起一支肌肉針,刺進我的臀部。
三個小時後,我鑽進被子。耳朵的鳴叫聲與表針交替打著拍子,肌肉抽搐著,痙攣著,骨節被我扭得卡卡作響。
細密的汗珠自我身上湧出,我大口地喝完護士準備好的開水,蜷縮在被子裏,全身發著抖。
“四十度了!撲熱息痛!”
“不行!安痛定!”
“下……次……打打打……還這樣嗎?”我的牙齒敲得咯咯作響。
“會。”
“這反應得多長時間?”
“總有,一個月後輕些。”
“要不治呢?”
“那就等肝硬化……”
我不想肝硬化,我怕我媽也一股急火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