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臉上的淚被潘婷拭去。我也抬起手,撫了下潘婷被我打濕的臉。
此刻,夜太靜了。兩個人如此的接近,心貼著心。
潘婷沒去打破這個沉寂,我也沒有勇氣——或許,是我舍不得。
太近了,這不是我想要的。終於,我張開了嘴,我說:“潘婷,你喜歡我什麽?”
是的,潘婷會喜歡我什麽呢?我哪裏值得她喜歡呢?這是我一直沒有考慮過的問題,現在想來,我真的想不出。
潘婷笑了,她說:“壞蛋,還想讓我誇誇你?”
我說:“你說吧,我想知道。”
潘婷揚起了眉,她說:“你吧,首先還算有點兒帥,你看這鼻梁,多高?像劉德華。”她伸出手朝她表揚的地方點了一下。
“嗯,你不也一樣漂亮嗎?還有呢?”
“還有就是你聰明。”
“怎麽看得出來?”
潘婷低下了頭,又抬起。她說:“這個得憑感覺吧,比如你說話啊,反應就挺快的,我要說的,你基本都能提前知道。”
“嗯,這應該不算什麽。還有呢?”
“還有就是你這人有股那個勁兒!”
“哪個勁兒?”
“我說不上來,反正那種挺男人的,對,那種無所謂的姿態吧。”
“無所謂?”
“壞蛋,反正說不清。”潘婷伸出雙手扯住了我的雙耳,“你看這耳朵還大,一副有福的樣兒,到時我肯定能借著你光兒。”
“就這些了?”
“你非得讓我再誇你啊?明影,其實人和人一起都緣份的,我看著你好,你就哪兒都好,缺點也是優點。也怪了,我還真沒發現你哪兒不好。”這次,潘婷變得嚴肅。
“我有那麽好嗎?”
潘婷點了點頭。
“你就沒發現我這人挺齷齪?”
“嘿,在床上時挺壞的。”
“另外,我還窮?”
“咱倆賺錢,還能窮著?”
“還有,我這人不修邊幅,稀裏糊塗。”
“你男人嘛,那麽在意,不成女人了?”
我的嘴唇抖動著,久久說不出話來。
最後,我還是說了。我說:“潘婷,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對你好了嗎?”
“還不好?”
“我沒感覺出來,沒感覺出對你怎麽好,其實倆人一起,隻要真心,自然就好了。對了,我對你好嗎?我自個兒咋不知道?”
一個寬容的潘婷,一個善良的潘婷,一個善解人意的潘婷。不,最後一點不能屬於她。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對麵,站著的是一個忘恩負義、朝三暮四的家夥。
我放開了潘婷,我說:“我們幹活兒吧。”於是,我們的工作開始了。
我機械地配合著潘婷的指揮,進行著各種動作。
窗簾終於掛好了。
“漂亮不?”
我從窗台跳下,苦笑了一下:“漂亮……”
“我喜歡這色兒,結婚也用這個,行不?”潘婷拍打著袖子上的灰塵。
“嗯。”
“對了,這床號兒夠大吧,你個兒大,到時也不換了,行不?”
“嗯!大床你自個兒睡著也舒服。”
“對了,你看拖鞋,專門買雙大號的,穿上,看舒服不?”
“舒服!”
“嘿嘿,我得先藏起來,別讓我媽來看著。對了,昨天沒回家,我媽起疑心了,以前咱倆出去,我說去同學家了。我那同學今兒打電話來說,我媽來電話了,問我是不是在她那兒住的,結果我同學傻嗬嗬的說沒有。”潘婷吐了下舌頭。“對了,你休息會兒,現在用不著你。”
我又坐在地板上,接著又索性平躺了下來。
“起來,容易涼!”
“沒事。”
我剛說完,事就來了。一個短信來了,吳迪的,她在短信中說:說了嗎?
潘婷沒注意我看短信的舉動,繼續擦著床頭。她說:“一會兒給你鋪上,到床上來躺著。”
我站起身,輕聲的說了聲:“不了……”
“咋了?”
“潘婷,我——”。
“怎麽了?”
我的嘴唇蠕動著,潘婷靜止了。
“潘婷,別對我這麽好……”
“哦?”
“潘婷,我感覺配不上你……”
“怎麽能這樣說?”
“我對不起你……”
“咋對不起了?”
我的嘴張合著,發不出聲兒。
“咋了?聽話,別鬧了。”
我默不作聲。
潘婷也靜止了,像若有所思。突然,她笑了:“過去的事算了,隻要以後……”潘婷走過來伸出一隻手晃動著我的胳膊,討好般的眼神望著我。
“不是……”
“不是什麽?”
“我們分手吧,我不能再害你了……”
“分手?害我?”
“是,潘婷,你哪兒都好,我想全心對你好。可是……我努力過了,還是……忘不了她……我不能跟你藏心眼兒……”我的頭低得不能再低,空氣也靜止了。剛鼓起的勇氣被自己的聲音打壓得又沒有了底氣。
一陣寂靜。
“錢過幾天還你……”
潘婷靜止著。
“我知道我不好……我知道……全是我……”我嘴角張合著,聲音越來越小。
現在,我成了一個自述者,羞恥地自述著無奈。自責、悲傷不斷地向我襲來。
“沒事兒……其實先前我就應該知道……”
現在,我又流淚了,淚水下落著,砸在了潘婷新鋪的地板上。
接著,我做著各種慢動作,直到我打開房門,仍保持著慢速的回眸。
我想通過一種悲情的依依不舍來緩解下潘婷的悲傷,解除自己更多的尷尬,可潘婷的舉動出乎我的意料,這讓我之前做的一切設想都化為空。
潘婷的臉是充滿笑意的,沒有一絲失落。我想再回身再給她一個擁抱,卻在潘婷的“沒事兒,你走吧”的催促中放棄了。
現在,我從樓梯走下,仿佛投身於地獄之淵。
推開樓道的門,甩在身後的“哢”聲將我和潘婷分割在兩個世界。
走到潘婷窗前的位置,從窗簾映出潘婷的影子可以看出,她仍靜止在那個位置,久久未動。
我選擇了一個高位,向窗內張望著。窗簾被扯下了,從潘婷舞動的姿勢,它可能被狠狠摔在地上。接著,那窗簾又被扯起,遮住她朦朧的臉。
天,是灰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