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豔掛斷了電話,再重撥她怎麽也不接了。
我下樓打輛車來到蔣豔的飯店,在附近的垃圾箱掃視了幾圈兒,沒有那包的蹤影。
我心說那包再破也沒到往垃圾箱丟的程度,裝個票據啥的,也是好東西。我正在飯店門外躊躇,蔣豔出來了。
“葉明影,咋了?還真要向我賠罪咋的?”
我說是,剛才回去一想,是我不對啊,都怪我酒喝多了。蔣豔說你要有那誠意,就把單先埋了。我說行,對了,我那包呢?蔣豔的語氣有所緩和,說你那包裏就一堆爛紙,沒什麽好東西。我說是啊,沒啥值錢的,我主要是來給你送錢的。
蔣豔沉吟一下,向前走了幾步,我跟了過去。蔣豔說你剛才電話裏說,對我挺有好感?我說是啊!蔣豔笑吟吟地說,那咱倆還處不?
我心說現在別說答應和你處了,就算讓我奉獻出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你蔣豔的鴨子,我也幹!人能不能委屈自己,得看委屈的成本夠不夠。那嫖資可是二十五萬啊,就算當回鴨子,我也是鴨子當中最貴的。
我說我當然想和你處啊,但你那麽有錢,我這麽窮酸,有些高攀。蔣豔說葉明影你咋那樣呢?我的還不是你的?接著把手搭在了我肩上。
我輕輕推開蔣豔的手說,我還是先把單給你埋了。當然,我清楚自己根本就沒有那些錢。蔣豔說算了,咱倆還分什麽裏外。我說把包給我取出來。蔣豔說算了,跟我走,給你買新的。我說不行,那包裏還有兩本好書呢。蔣豔說不就兩本詩集嗎?你還看那東西?我說當然,那是陶冶情操的東西。蔣豔說是,我也喜歡詩。
我心說你他媽的除了磨磨嘰嘰,嘴不閑著,還有啥本事?不扮個文學青年你能死啊?也別說,人家有錢,人家有錢就自信,有錢就能把自己三流的素質轉換成一流的身份,有錢就能讓男人忽略她肚皮上的贅肉,把焦點轉移到她付錢的手上。
我急著拿回背包。我說蔣豔快把包給我找著。蔣豔說別要了,跟我一起,都得用名牌。我說不行,那包有紀念意義。蔣豔說趙蕊買的?我說不是,得獎得的,就像張大姐用的搪瓷缸子,上麵印著“光榮”,特有紀念意義。蔣豔說你個傻樣兒,我給你取去,那你……先親我一下吧。我說那哪兒行?大街上人這麽多。蔣豔有點煩了:快點的!就來一口,你親不親吧?我說我真沒這準備。蔣豔說你啥意思?咱倆還處不處了?
蔣豔這話就像在說:那二十五萬你還想不想要了?我連忙堅定地說:“我想要……”
“壞蛋!大街上?”蔣豔的臉居然紅了,“要不咱上車……”
我靠,這蔣豔是尋思我現在就想扒光她衣服,行魚水之歡啊。我說先等等,你把包給我取出來,一起去我家。蔣豔興奮地回身鑽進飯店,再出來的時候,拎著的是我那個價值二十五萬的背包。謝天謝地,好在沒被她處理掉。
“給你!”蔣豔把包甩給我,接著又“叭”地一口,在我臉上蓋了個章。我打開拉鏈,那堆餐巾紙沒了,書還在。打開夾層,可愛的彩票安然睡在那裏。我心花怒放,任憑蔣豔不要臉的嘴巴反複向我襲擊,也沒能阻斷我的好心情。親就親吧,也吃不了多大虧。
正當我在欣喜中考慮如何脫身時,突然發現了吳迪。看樣子,好像擔心打擾我和蔣豔的好事,在那裏已經站半天了。
蔣豔也發現了吳迪,她張揚著臉上的幸福,又摻上虛假的半點羞澀說,吳迪——你怎麽來了?吳迪說我是幫葉明影取包來的,沒想到他自己來了,那我走了哦,別打擾你們的好事。蔣豔說那我們就不陪你了,一會有事兒。
“喂,吳迪,別走!”我大腦一片混亂,這幾天怎麽就和誤會結上緣了呢?而這些誤會,偏偏都和吳迪有關。我剛才還和吳迪說我討厭那個勾引我的蔣豔呢,現在卻和人家搞上了,讓吳迪尋思我葉明影是什麽人啊?我還同吳迪解釋我和趙蕊不是那麽回事呢,這回再同她解釋?是個人他媽的也不會信啊!我的心啊,拔涼拔涼的!
“有事?”吳迪笑嗬嗬地看著我。
“我送你回去,有話跟你說!”我徑直走向吳迪,把手伸向她,又收回。“走!”
“不用送,你忙你們的,老公還在家等我呢。”吳迪轉身就走。
“不行!我一定得送你,真有話同你說!”我急了,直接拉吳迪的手。
“葉明影,給我站住!不說好了去你家的嗎?”蔣豔也急了,“人家吳迪用不著你送,你非獻什麽殷勤?!”
吳迪一臉尷尬,像在南湖公園那天用力甩我的手。由於我握得緊,沒被甩開。今天不把事情解釋清楚,估計以後再沒機會了。
“葉明影!你要不要臉了?和我處對象咋還拉著人家?你賤不賤?”蔣豔的喊聲驚出了店內的服務員,還摻雜了幾位客人。
我急了,眼裏居然湧出幾滴屈辱的淚水。
“蔣豔,誰他媽賤?我賤?我賤也沒在大街上張開嘴往人家臉上親。你以為我能和你處啊?我他媽就是想拿回我包裏那張二十五萬的彩票。我賤?是你死皮賴臉地要跟我處對象的!那包是我的,獎券是我的,我剛才不說同你處,你壓根兒就不能把包還我。你說我賤?我家裏窮一輩子了,我有必要拿回我應得的錢孝敬父母!是,你蔣豔有錢,你以為有幾個臭錢我就能跟你處?也不掂量掂量你那二兩半的分量?”我說得義憤填膺,條理清晰,句句噎人又感人。為了吳迪,為了我心底僅存的那份不明朗的美好,豁出去了。
眾人目瞪口呆,時間停滯了!
我的語言太棒了!語氣太完美了——而這個時候恰好有吳迪在場。
我突然感覺自己無限高大,且高尚。一種神奇的力量被我點燃。此時,吳迪的眼睛正目不轉睛地望著我。崇拜?欽佩?感動?
“蔣豔,你別跟我嘰嘰歪歪了,那二十五萬我他媽的不要了!我他媽的送給你!”
我伸出閑著的那隻手,揪出那張沉甸甸的彩票,用力甩給蔣豔。彩票劃著一道弧線,盤旋著轉了幾個彎,輕飄飄落在地上。
一份真誠的價值,不僅僅是二十五萬!
神奇的語言,神奇的舉動!
那沒有理由的神奇義舉,沒來得及我去享受那份高尚,瞬間便後悔了。那彩票給蔣豔了?跟她有什麽關係?我他媽居然為了一份所謂的神奇,去做著神奇的傻X事情。而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傻X,還不能承認自己的失誤,繼續傻X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