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身上了樓,洗完澡,喝了口粥,隨手帶下個饅頭遞給剛選好位置的瘋老頭。
瘋老頭居然給我做了個揖,旁邊的白頭發老頭也送給我一個敬佩的笑容,說其實他不瘋,隻是精神有點兒問題。
看到小賣店破裂的玻璃時,我自得的表情瞬間轉變成滿臉的愧意,走到彩票店門口時,又布滿了怒氣。老板看到我說,兄弟你來了,昨天晚上老太太的玻璃讓人家砸了,真解氣。我哼了下沒吱聲。老板接著說,別忘了今天晚上開獎啊。我心說要是中不了,就開你的瓢。
來到教研室,張大姐正一個人喝茶。我說今天我來得還真早。張大姐說得了,你都幾天不來了,還不得早點兒?對了,身體好了沒?我說我根本就沒咋地,不用惦記。
小胡不在。我說這小子咋還沒來?晨練時都看到他了,剛上班兒就這樣,真是的。張大姐說他出去打開水了。
張大姐喝了口茶說,你昨天咋和寧老師喝那麽晚?我說不晚啊,八點多就完事了。張大姐“啊”了一聲。這時老寧推門進來了,衝我擠了下眼。
我心說完了,昨天老寧肯定沒幹好事兒,弄漏了。
張大姐目光嚴厲地質問著老寧。老寧說,你看啥?你看啥?昨天車子沒氣了你不知道嗎?那麽老遠不歇兩小時,不得累死我啊?
張大姐說那你咋不打車回來呢?語氣比目光溫柔得多。
老寧說,你閉嘴,咱是過日子啊,那麽遠得多少錢?不得二十多?
張大姐說,你個死鬼,還知道省。接著送去一連串溫柔如水的目光。
我滿臉敬佩地仰視著老寧,趁張大姐沒注意又伸出了大拇指。老寧正和張大姐的目光曖昧相對,餘光掃到了我,緩緩點著頭算是接應。
老寧咳嗽了聲,以示張大姐在單位別整這事兒,接著轉身說去廁所。我也說內急,跟了出去。
老寧邊撒尿邊小聲對我說,女人啊,你不騙她不行。我說你真神了,撒謊臉不紅不白的,得向你學習。老寧說以後我得多注意,昨天咱倆先通上信好了。我說你去玩兒也不帶上我,還怕我壞了你的事?老寧說淨瞎扯。轉身提上了褲子。
這時,身後的大便蹲位傳來“吭哧”聲。我向老寧打了個手勢,小聲說,壞了,有人。
老寧向我招了招手,意思讓我先出去。我跟了過去說,會是誰?老寧說別急,咱就在這等著。
我跟老寧抽完支煙,人還沒出來。老寧有些急了,說他是不是故意的?我說別急,蹲那兒能累死他。接著我又故意讓裏麵的人知道我在外麵,發出了哼哈的咳嗽聲。
又等了十分鍾,老寧焦急的目光終於隨著嘩嘩地衝水聲發生了變化。
從裏麵出來洗手的是小胡。我強拉著老寧走向走廊的另一側,低聲說,他肯定聽到了,還怕咱倆知道,故意在裏麵蹲著不出來。老寧說聽到了他也不敢說。我說這小子沒準兒,剛來我就看他不順眼。老寧說那咋辦?我說你得給他個下馬威,他才能老實點兒。
老寧點了點頭,幾步迎上從廁所出來的小胡:小胡啊,以後上班早點兒,不能遲到。小胡說寧老師,我沒遲到,先去打的開水。老寧說,你強個屁啊,以後注意。
老寧管張大姐,張大姐管小胡,老寧自然管得了小胡。就算他小胡再不滿意,那也得忍著。我心裏暗笑,罵得好!
來到辦公室,小胡顯得垂頭喪氣。張大姐說小胡這是咋了?心情不好?我說他沒啥事,可能跑步跑岔氣兒了。張大姐說你淨胡說,小胡剛才還好好的。老寧說不對,是剛才吐的。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張大姐說,小胡你到底咋啦?小胡立馬換了個笑臉說,沒事兒。
這時,手機響了。最近老有些陌生號碼,打一下就掛,誘使你回撥騙取信息費。我立馬按接聽鍵接起,喂了幾聲,沒人回答,過了幾秒,對方掛了。
屏幕顯示的是本地的固話號碼,看樣子不像騙的。回撥回去,對方竟是個電話亭。我擔心是來找我買東西或者看病的老家親戚,便問打電話的是個什麽人。對方說是個女的,二十多歲,長頭發。
一定是趙蕊!一縷溫熱自我心頭湧過,雖然不在一起了,但她還關心我。又感覺有些無聊,都分手了還扯這沒用的幹什麽?
剛按斷通話,又打進來一個。她這回想跟我說了?
“Hello!”
“喂,哪位?”
“你猜!”
“誰啊?”
“你再猜!”
“猜不出!”
“我是美女!”
暈,是吳迪!我有些慌張,激動地走出辦公室。
吳迪的聲音超出了我的想象,與我心裏固定了很久的淒涼、低沉的印象有很大差距,變得純和而活潑,她一定被自己男人調理得很好,我心裏有種莫名的醋意。
吳迪說你過得好嗎?昨天話都沒說完。
我認為吳迪的語調不夠和諧,“你過得好嗎”,應該用深情、低沉的聲音。我對這句話的文字組合充滿了興趣,這是電影裏老情人會麵的標準台詞,讓我產生了種種遐想,甚至忘記了腳下踩的還是不是地球。
我還是有種心花怒放的感覺,同時,對昨天把自己包裝成“依然活著”的低沉形象產生了懷疑。流氓、陽光的形象,再配上滿臉的笑意,讓對方開心,才是硬道理。
我對吳迪嘿了嘿說我還好,隻是有些想你。吳迪說淨瞎說,小心你家趙蕊知道。我說知道也不怕,分了。吳迪說為什麽?你們不挺好的嗎?
此時,我又有些不悅。一個女人揀你和其他女人的關係來探討,多半是想和你保持距離。雖然通過與吳迪昨晚的交談,我和她的距離從沒有超過一米。
我對如何回答吳迪的問題有一個顧慮。如果我把與趙蕊這麽多年的感情輕描淡寫、一帶而過,會讓吳迪認為我薄情寡義;說得太悲壯,突出我對趙蕊愛慕有加,又擔心會給我與吳迪的關係增加隔膜。至於我明明知道吳迪不承認我塑造的那段曖昧,還堅持把現實向我的假設拉近的做法,卻未多做考慮。
我說不談這些,有機會見到你再說,真想見見你。
吳迪說好啊,有時間請你吃飯。
我迫不急待地說,太好了,中午有時間嗎?
我認識到了自己的衝動,沒有控製住本應沉穩的情緒。
好在我得到了期望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