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漢書·郡國誌》所記永昌郡戶數為231.897,口數為1,897,344,在東漢一百零五個郡國中,其戶數占第六位,僅少於南陽郡、汝南郡、蜀郡、穎川郡和長沙郡,口數占第三位,僅少於南陽郡和汝南郡。永昌郡地處偏遠,戶數口數過大,前人已有疑之者。張森楷《十七史校勘記》謂:“永昌僻郡,而戶口繁庶如此,且以除法計之,每十戶過八十餘口,逾恒率矣,疑口數有譌。”[1]兩漢時期,戶數和口數大致是一與五之比,所以論者常以“五口之家”為典型,和這個比例相差較大的,記載上必有問題。按張氏以為“口數有譌”,即認戶數不錯,那麽以一比五計算,永昌郡人口當為1,159,485,但這個數字仍顯得過大,令人難以置信。實際上,這裏的戶口兩數都是錯了的。
除上文提到的戶口比例不合外,還可以舉出若幹理由,說明永昌郡不會有那麽多的戶口。《續誌》所記是東漢順帝永和五年(公元140年)時的情況,當時,永昌的鄰郡牂牁 有十六縣,戶數是31,523,鄰郡越嶲有十四縣,戶數是130,120,另一個鄰郡益州有十七縣,戶數隻有29,036.永昌較以上三郡更為偏遠,而且隻有八個縣,卻有二十三萬多戶,近兩百萬人口,這顯然是說不通的。順帝時全國人口為49,150,220,永昌一郡就占了約二十五分之一,以曆代的情形來考察,雲南全省人口均占不到全國的三十分之一,何以東漢時永昌郡的戶口會大得出奇呢?這隻能用《續誌》的記載有誤來加以解釋。
《晉書·地理誌》所記為晉武帝太康元年(公元280年)的數字,全國戶數為2,459,840,口數為16,163,863,戶數減至東漢順帝時的四分之一,口數減至三分之一。西晉寧州雲南郡有9,200戶,興古郡有6,200戶,建寧郡有29,000戶,共計44,400戶,如以一比四逆推,東漢時三郡當為177,600戶,和東漢牂牁、越嶲、益州三郡(《續誌》所記)的戶數總和190,679比較,是十分接近的。[2]《晉誌》記永昌郡戶數為38,000,以一比四逆推,東漢時當為152,000戶,和《續誌》所記則相去很大,這也可以反證《續誌》之誤。
那麽,東漢時,永昌郡到底有多少戶、多少人呢?按《後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記載:“永平十二年(公元69年),哀牢王柳貌遣子率種人內屬,其稱邑王者七十七人,戶五萬一千八百九十,口五十五萬三千七百一十一。[3]西南去洛陽七千裏,顯宗以其地置衷牢、博南二縣,割益州郡西部都尉所領六縣,合為永昌郡。”據此可以知道,初設永昌郡時,哀牢、博南二縣有五萬多戶,其餘六縣(即不韋、巂唐、比蘇、楪榆、邪龍、雲南)是從益州郡劃歸永昌郡的。《漢書·地理誌》所記是西漢平帝元始二年(公元2年)的情況,益州郡原有二十四縣,不韋等六縣全部在內。益州郡共有81,946戶,不韋等六縣如占四分之一,則當有戶二萬掛零,合上述哀牢、博南二縣的五萬多戶,即永昌初設郡時當有七萬多戶,人口以一比五計,當為三十五萬左右。永昌設郡之後不久,在明帝永平十八年(公元75年),全國有五百八十萬戶,到《續誌》所記的順帝時全國有九百六十多萬戶,增長近一倍。以此比例計算,永昌當從初設郡時的七萬多戶增至十三、四萬戶,人口約為六、七十萬。這和上文以《晉誌》所記逆推的152,000戶也是十分接近的。
當然,事物的發展是不平衡的,各地區戶數口數的增減速度也未必一致。特別是邊遠地區,更會有一些特殊的情況。因此,用上述的方法推算不可能得出十分精確的結果。不過,我相信,這一估算的數字,雖不中,恐亦不遠。
實際上,《續誌》所記各郡國的戶數口數,錯誤是很多的,致錯的原因,可能相當複雜。因文字舛亂而造成的錯誤,大概不少。茲舉一例:“遼西郡,五城,戶萬四千一百五十,口八萬一千七百一十四,”“遼東郡,十一城,戶六萬四千一百五十八,口八萬一千七百一十四。”兩郡城數戶數相差很大,而口數不但接近,甚至不差一人,這當然是絕對不可能的。顯然,遼東郡的口數是涉上文而致誤。我看永昌郡的戶數和口數的錯誤也是同樣原因造成的。細審這兩個數字,發現了一點可疑的跡象,即戶數的最後四位是1897,口數的最前四位也是1897,很可能因為文字的上下竄奪,而造成了混亂,但我們今天怕難以再現本來麵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