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婧沒有死,她以為自己死了,因為她見到了王小慧,見到了老李和小李。他們還是過去的樣子,沒見老,也沒見年輕,王小慧還是那樣幹練,笑著說安婧安婧展翅高飛吧。老李和小李依舊話不多,躲在王小慧右側的身後,拿眼瞄著她。她甚至見到了張升,見到張升向老李那地方走,走到跟前跟老李嘀咕著什麽。安婧沒聽清他們倆說什麽,但能看得出他們聊得很融洽。見到安婧,張升走過來,他有些不好意思,他說你相信嗎,那天我是想去祭奠一下老李的,卻突然看到了綠兒,我不想讓綠兒再次失蹤,便上前摁住了她,沒承想小李這冒失鬼就把我砍死了,這樣也好,現在比那時候好多了。安婧說那你得感謝小李了。張升說是要感謝的,我現在見到他滿嘴就一個謝字,其他的話都不會說了。安婧聽了就嗬嗬地笑了,笑著笑著就醒了,就看到了康渡、張大全和彩虹。這是東山市中心醫院,安婧已經昏迷三天了。
見安婧醒過來,彩虹接了個電話走了,臨走的時候囑咐康渡隨時保持聯係。安婧沒說話,她現在還不想跟彩虹說話。張大全坐了一會兒,說:“看不出你小丫頭還挺有血性的,把施工的人都嚇壞了。好在撞的是頭,頭發長出來就遮住了,要是撞到臉上,留下個大疤瘌,看康渡還要不要你。”
“他不要我還不想給呢。”
“誰說不要了,張總淨開玩笑。”康渡有些急了。
張大全嗬嗬笑著,起身對安婧說:“不鬧了,好好養傷,啥也別想,等過幾天我再來看你。”
張大全走後,康渡問安婧想吃點什麽。安婧說什麽也不想吃,就想一件事兒。康渡問她啥事兒。安婧回答說想跟康渡好好地吵上一架,把心裏憋屈的東西都吵出來。康渡就笑了,抱住安婧的手,放在嘴上親。
安婧的傷恢複得很快,在她住院期間,張大全經常來看她,每次來都拿束鮮花。這樣,安婧的病床前就常常飄著花的香味。對於這件事,康渡打心裏不願意。他不想張大全和安婧走得太近,所以每次張大全走後,康渡都會對那花品頭論足,一會兒說這味兒太濃了,別是有毒吧,一會兒說花開得不精神,一看品種就不好。他這樣說的時候,安婧一般不予理會,心想真是個小肚雞腸,哪有張大全大度。有時候康渡說多了,安婧索性閉上眼假裝睡了,康渡沒有了對象,也就失去了說的興趣,咂吧咂吧嘴兒,息了聲。
彩虹也來看她。安婧賭著一口氣,見彩虹一進來便拿東西捂了臉。彩虹也不計較,坐在她床邊說:“小樣兒,我看你能賭到啥時候,不信你一輩子不理姐了。”“就不理,就不理,除非你賠我的試驗田。”安婧不講理地說。在彩虹麵前,安婧越來越像個小妹妹了,可以任意撒嬌,使性子。有一次張大全來說,彩虹作為一鄉之長那樣做是無可厚非的,說彩虹也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風林鄉的發展,說彩虹也覺得愧疚得很,在安婧昏迷的幾天裏一直陪著,連鄉裏的事兒都托付給張紅波了。
張大全這樣一說,安婧也覺得彩虹不易。她心裏其實早就原諒彩虹了,隻是想起試驗田的時候還是一陣陣心疼,那是她在鳳林鄉的一塊碑,是她大學畢業後最為美好的一段記憶。
臨出院的時候,彩虹、張大全都來了。按照彩虹的意思,是想把安婧接回風林鄉,她說安婧是在鳳林鄉出的事兒,她有這個義務。康渡不同意,表示已經跟父母商量好了,安婧出院就到他家調養,同時也表示要抓緊辦理安婧的調動事宜,他父母已經找到了門路,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安婧沒表態,彩虹略微有些失望,但她很快地調整了自己,拉著安婧的手說:“這樣也好,鄉下比不得城市。”又說:“鳳林鄉到什麽時候都是你的娘家,要是他們欺負你,你就告訴姐。”一席話把安婧說得眼圈都紅了。
這樣,安婧住進了康渡家。康渡的父母並沒有安婧認為的看不起鄉下人的老觀念,他們都對安婧很好,說康渡打小話不多,可任性得很,讓安婧以後多讓著他。晚上,安婧把這話說給了康渡,說:“你爸媽怕我欺負你,讓我讓著你呢,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厲害啊?”
“厲害,咋不厲害。我可是患上了慢性氣管炎嘍,怕難以翻身了。”
“咋,後悔了?”
“後悔,後悔也來不及了。”
“咋來不及,咱還沒有結婚呢。”
“結不結婚的能說明啥問題,你反正都是我的人了。”
“誰說我是你的人了?”
“不是我的,難不成是張大全的?”
“咱倆的事兒跟人家張大全有啥關係,別動不動就耍你的小心眼兒,人家張總磊落著呢。”
“他磊落,我就卑鄙了唄。”
“你就是卑鄙!”
“我咋卑鄙了,你這人咋說著說著就翻臉?”
“我就翻臉了,你能咋樣?”
“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
兩個人說著說著就吵了起來,這感覺還跟過去一樣,在冷戰了半個多小時後,兩個人相對一看,都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