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沒想到,野人在受了如此重創之後竟然還未死去,那把插在他胸腔上的武士刀在夕陽下閃著紅光,顯得觸目驚心。眾人一下圍了過去,胡順看著野人氣若遊絲的情形,慨歎道:“看樣子,這大個頭是死定了。”
秦中月看了下野人的傷勢,緩緩說道:“他外傷不輕,要是有些治傷的草藥或許還能救他一命。”
“秦大哥,我有治外傷的藥,讓我來給他治吧。”玉兒一邊說,一邊從身上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瓷瓶,接著說道,“這是我們苗人曆來用來治刀傷的藥,不知道對他有沒有用。”
秦中月知道苗人醫治外傷的藥是十分珍貴的,輕易不會給外族人用,當即說道:“好,快給他敷上。”
玉兒將小瓷罐中的白色藥麵一一倒在野人的傷口上,她的動作十分輕柔,生怕會弄痛野人的傷口。野人似乎也明白玉兒是在幫他治傷,強忍劇痛,眼神溫和地看著玉兒,表情像是十分感激。接著秦中月讓眾人按住野人,然後輕輕地把野人身上的那把刀拔了出來。刀尖似乎插得並不深,沒有傷到野人的心髒。經玉兒對傷口包紮之後,血終於止住了。眾人心裏都清楚,他們不可能將野人帶回村子裏養傷,因此隻能將他抬進了山洞中,任他聽天由命。
野人那邊處理好之後,眾人看著忍者的屍體,也不忍心讓他們曝屍荒野,匆匆挖了一個大坑將他們合葬在了一起。一切忙活完之後,天色已經黑了,眾人循著原路返回,在臨走之前,玉兒將一包幹糧留在了野人的洞中,好讓他在養傷的時候充饑。
最終,秦中月他們背著四位死去的村民返回了麒麟寨,一路之上吳保和一言未發,他還沉浸在失去親人的悲傷之中,秦中月等人理解他此時此刻的心情,眾人隻能勸慰他想開點兒。
當晚眾人返回到村中,將死者的屍體送回了各自的家,整個麒麟寨瞬間沸騰起來。死者的親人們無不號啕痛哭。死者已矣,秦中月等人也無能為力,隻能將整件事的大體過程告訴了麒麟寨的村長,讓他去安慰那些死者家屬。村長不敢怠慢,不僅一口答應了秦中月,還連忙為他們安排了食宿。
匆匆填飽了肚子之後,魏強又通過無線電聯係上了徐少友,向他報告了目前的情況,另外魏強還反饋了大家的疑問,那些忍者是如何跟上他們的?奇人計劃又是如何走漏的?
秦中月等人本來十分期待徐少友能夠解除他們心中的疑惑,沒想到徐少友發回的內容竟是:“計劃有變,現已派小木匠與老學究趕赴武漢,速帶吳保和前去會合,屆時將通知新任務。”
計劃有變?誰是小木匠和老學究?他們又將有什麽任務?徐少友為何會對他們的疑問不做解答?
事情變得古怪起來。秦中月覺得徐少友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隱。關於電報中提到的“小木匠”和“老學究”,秦中月似乎在那本《中華奇人錄》中看到過。當下,他急忙打開了那本《中華奇人錄》,隻見書中的第四頁和第五頁分別對小木匠和老學究作了以下介紹。
中華奇人四,小木匠,姓魯名成,山東日照人氏,魯班後人,尤擅木工與機關消息。巧手玲瓏,技藝可謂鬼斧神工。
中華奇人五,老學究,姓林名秋陽,現為南京大學生物學教授,早年留學歐洲,習成之後毅然返國,對生物學研究甚深,蜚聲海內。
本來秦中月他們隨後就要分別尋找兩人的,沒想到徐少友竟然已經說服了兩人。秦中月想不到這兩人在這次計劃中會有何用,他隻能猜測可能是與忍者盜去的那具鮫人屍體有關。
目前來說,還有許多疑問是秦中月他們所無法想明白的,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帶著吳保和趕到武漢去與“小木匠”和“老學究”會合。吳保和那邊,秦中月鑒於他現在還無法從失去親人的悲傷之中拔出來,一直未曾透露他們真正的來意。但眼下形勢緊要,他們必須盡快說服吳保和,讓他加入進來,一起對抗忍者。從吳保和神乎其技的槍法來看,他一定在對抗忍者的時候發揮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詢問了村長關於吳保和的情況之後,秦中月帶著魏強去了吳保和的大哥家。吳保和一直與他大哥吳寶瑞住在一起,長期以來受大哥大嫂的照顧。秦魏二人還沒走進吳寶瑞家,就聽到裏麵哭天搶地的聲音傳來,一些左鄰右舍的人正在安慰吳家的親人。秦中月走進吳保瑞家的小院,見大堂中點著一盞煤油燈,吳保和正跪在他二爺和大哥的屍體旁抹著眼淚。淚水從他渾濁的眼睛中流出來,顯得好不淒楚。見此情景,秦魏兩人都覺得眼睛發酸,不忍再看。秦中月托了當地一為村民,把吳保和帶了出來。在那村民的攙扶下,吳保和走到了秦中月身前。經過之前的生死與共,吳保和感覺到秦中月等人絕不是普通人,他們肯定與那批害死自己大哥和二爺的人有什麽聯係,因此不等秦中月張口,吳保和就一把抓住秦中月說道:“秦先生,我知道你們來曆不一般,連村長都聽你們的,我求你們……求你們一定要抓住那些害死我大哥和二爺的凶手啊!”吳保和說著竟要給秦中月跪下。
秦中月急忙伸手扶起吳保和,同情地說道:“吳兄弟,千萬不要這樣,有話我們好好說。”
當下秦中月扶著吳保和走進了院子裏的一間廂房向他敘說了此行的目的。吳保和心裏雖然對那些害死自己親人的忍者恨之入骨,但因為自己是個瞎子,覺得親自複仇無望,現在秦中月等人居然邀他一起去對付那些忍者,心中自是十分甘願,當場便答應了秦中月。
三天之後,吳保和的二爺和大哥的喪禮結束,秦中月等人帶著吳保和再一次準備出發了。由於吳保和眼睛的關係,魏強便與他同乘一匹馬。
四匹健馬奔馳在神農架廣闊的林區,向著目的地靠近。然而就在他們將要離開神農架這片地區的時候,坐在馬上的吳保和突然不安起來,他神色緊張地說道:“不太對,林子裏有蹊蹺!”
要知道秦中月的耳力也是自小訓練過的,但他並未發覺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眾人緊張兮兮地勒住了馬,觀察起周圍情況,隻見樹林之中竟然有一個巨大的黑影衝了出來,其速度簡直比風還快。眾人還未緩過神來,這個龐然大物就“咚”的一聲落在了眾人的前麵,竟是野人!
眾人無不驚訝地看著野人,他們想不到才短短三天,那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野人竟然又快步如飛了。這究竟是因為苗藥的神奇療效,還是野人自身本來就有非同尋常的恢複機能?眾人緊張地盯著野人,都猜不透野人現在是何意圖。
野人同樣緊緊地盯著眾人,胸膛在劇烈起伏著,顯然是追了許久才趕上眾人。這時讓人意料不到的一幕發生了,野人竟然慢慢地移動腳步,走到了玉兒的馬前。玉兒也十分驚訝,望著野人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但是憑著直覺,她覺得野人並無惡意。隻見野人看著玉兒,竟慢慢地向她攤開了手掌。眾人驚訝地發現在野人的手掌中竟然是玉兒留給野人的那個包著幹糧的白布兜。玉兒一下明白了,心情也頓時放鬆下來,她欣喜地對秦中月說道:“秦大哥,他是來還布兜的,他沒惡意!”
秦中月見野人望著玉兒的眼神十分溫和,心裏也鬆弛下來,隻是他有些好奇,這野人為何會有還布兜這一舉動。玉兒從野人的手裏接過布兜,驚奇地對野人說道:“你是怎麽追來的?”
野人望著玉兒,竟似聽懂了她的話一樣,眯起眼睛,用手指頭指了指鼻子得意地笑起來。野人一笑,嘴巴就咧開了,並不出聲隻是像拉風箱一樣,呼哧呼哧地跑氣,帶著一份憨厚可愛。
玉兒一下就猜出了野人的意思,“原來你是聞著味兒跟來的啊!”
野人嘴咧得更開了,重重地點點頭。
其他人見玉兒居然能夠和野人交流十分吃驚,而且從野人的表情上來看,他像是十分喜歡玉兒。這或許是因為玉兒為他治過傷、敷過藥的緣故。玉兒對野人也非常喜歡,她覺得這個大塊頭很有意思。可惜,野人不能跟她一起去完成這次的任務。
到達武漢的日程很趕,玉兒知道不能多耽誤,她伸手摸了摸野人身上已經結了痂的傷口,欣慰地說道:“你的傷看來已經好了,不過你還是要好好養傷。時候已經不早了,我們要趕路了。”
玉兒臉上滿含不舍之情,野人似乎也明白不可能讓玉兒留下來,隨即失落地低下了頭,然後默默地為玉兒讓開了路。玉兒心裏忽然軟了下來,她感覺到了野人對她的感激之情。可是她還要為母親報仇,她必須要去完成這項使命。想到母親的仇恨,玉兒的眼神不禁變得堅韌起來,她對野人說道:“野人,我們走了,或許我們以後還有機會回來看你的。”說完,玉兒轉頭對秦中月說道,“秦大哥,我們接著趕路吧。”
通過剛才的觀察,秦中月明白,在被玉兒救下性命之後,野人把玉兒當成了自己的恩人,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把玉兒當成了他的主人,他很想竭盡全力地回報玉兒。這種情感很像是動物對於主人的愚忠,然而也正是這種“愚忠”才最感動人。秦中月深知他們既不能留下來陪野人,也不可能把野人帶著上路,因此對玉兒點了點頭道:“嗯,我們走。”
秦中月打馬而去,魏強和胡順也立刻跟了上去。玉兒最後看了一眼野人,對他說道:“野人,你回去吧,我真的要走了。”
野人有些不知所措,他不安地左看看,右瞧瞧,像是在尋找幫助似的,表情十分的失落。玉兒不忍再看,心裏一陣酸楚,一甩韁繩,絕塵而去。
野人看著漸漸消失的玉兒,神情越來越沮喪,當玉兒的身影最終消失在視野之中的時候,野人再也控製不住,突地仰天一聲嘶吼,悲愴至極。
經過數日的奔波,秦中月他們終於來到了武漢。在來時的路上,魏強又通過無線電向徐少友確定了與“小木匠”和“老學究”接洽的具體地點——武漢城中的悅來賓館。
一行人在悅來賓館住下之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左右,匆匆吃過了晚飯,便開始準備待會兒的接頭事宜。根據之前的約定,秦中月等人全部在賓館的二零二房間等待“小木匠”和“老學究”的到來,他們的暗號是:“十載驅馳海色寒,孤臣於此望宸鑾。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橫戈馬上行。”這本不是一首詩,而是由抗擊倭寇名將戚繼光的兩首詩組合而成。前兩句是出自他的《望闕台》,後兩句出自他的《馬上作》。
大概八點左右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三下敲門聲。屋子裏的人瞬間神情緊張起來,魏強開了門。門一開,眾人隻見門外站著兩人。在看到兩人的一刹那,屋裏的人無不瞪大了眼睛。因為門外的兩人看上去實在有些不協調,一個高一個矮,一個老一個少,如同是老山羊邊上站了一個狗崽子般。矮的不到一米,看樣子是個天生的侏儒,他的臉麵長相都已成型,年紀已經不能算小。他手裏提了一個四方木匣子,黑漆漆的,不知裏麵裝了些什麽東西。高的倒不甚高,中等個頭,隻是站在那侏儒麵前顯得高大了許多,他最特別的地方是他的胡子,估計有一尺多長,已經垂到了肚子那兒,像是柳絮一般。不等魏強開口詢問兩個人的身份,高個兒老頭就說道:“十載驅馳海色寒,孤臣於此望宸鑾。”
看來已然沒錯,眼前的兩人就是小木匠和老學究。秦中月隨即長身而起,說出了暗號的後半句。暗號對上了,小木匠和老學究也再無顧忌,走進了房間。秦中月之前不曾想到兩位身懷絕技之人竟然會有如此古怪的長相,因此這會兒不禁在心中暗罵自己有些以貌取人了。眾人一一做了自我介紹,原來那侏儒就是小木匠魯成,而那個老頭就是老學究林秋陽。
眾人介紹完畢,老學究一邊捋著胡子一邊說道:“咱們這就算認識了,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也不用客氣。想必大家都知道咱們這次要對付的是些什麽人,因此日後行事萬萬要小心些。彼此之間還要多多照應才好。”
“說的極是,我們這次要對付的是一批神出鬼沒的日本忍者,他們的實力的確非同小可,我們必須竭盡全力。”秦中月說完,忽然想起一事,於是試探性地對林秋陽問道:“在你們來之前,上麵可有跟你們解釋……解釋一個問題?”
一聽秦中月的話,老學究和小木匠像是早有預料似的,互相看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這一次小木匠一下從凳子上蹦了下來,像是個地蹲似的,一邊來回踱著步子,一邊說道:“我知道你們有什麽疑問。”
秦中月一驚,答道:“你知道我們的疑問?”
“那當然,你們是不是想說,我們內部可能出了奸細,將這次的計劃泄露了出去?”
“沒錯,你怎麽會知道?”
“嗬嗬,其實在我們來前,老徐頭兒就告訴我們說你們肯定會有這麽一問。他讓我向你們轉達他的意思。跟你們說吧,那些日本來的忍者之所以會知道你們的行蹤,全是老徐頭兒故意放出的消息。”
“他放的消息?他想幹嗎,想害死我們嗎?”魏強一聽此話不禁有些著急,脫口說道。
“小兄弟,別著急。老徐頭兒這麽做是有原因的,那些忍者自從在河北盜了那具鮫人的屍體後,忽然一下子就消失了。一來是為了引蛇出洞,二來是分散他們的力量。老徐頭兒才不得已把你們的行動故意泄露給了他們。”
“那他也該提前告訴我們,好讓我們有些防備。”魏強聽完還是覺得有些氣惱。
“如果提前告訴你們,對方就有可能認為這是一個陷阱。他們就不會上當了。”小木匠說完又蹦回了凳子。
聽完小木匠魯成的解說,眾人心裏的疑團基本算是解開了。秦中月思索了片刻,問道:“接下來我要做的是?”
“我們接下來要去一個地方。”老學究微微含笑,然後從身上取出一張手帕大小的牛皮紙。隻見這牛皮紙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曲線,赫然是一張地圖。老學究指著地圖上的一個地方道:“我們要去的就是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