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鼎記

第十六章 飛毛腿

　　魏強一下愣在了原地，轉頭對秦中月說道：“秦大哥，我不會止血……”

“那……那我們快去找藥王！”一邊的李慶長說道。李慶長本身受傷並不嚴重，隻不過是臉上被劃了一道，這會兒捂著臉上的血，說道：“快，藥王有妙方的！”

藥王是苗人最信奉的苗醫，苗民的尋常病痛全靠他解除。秦中月和魏強目前也沒別的辦法，隻能依此而行。於是魏強和李慶長分別背著秦中月和玉兒向著藥王家奔去。好在路並不遠，兩人一路小跑就到了藥王家。李慶長所說的藥王是個六十歲左右的老頭兒，乍見這陣勢顯得有些慌張，李慶長來不及敘述事情的經過，便催著藥王快用藥。

對於玉兒的傷，藥王很快拿出一種止血的藥麵兒，然後吩咐自己的老伴兒給玉兒灑在傷口上，好在玉兒的傷口並不深，血一會兒就止住了。反而是秦中月所中之毒讓藥王無計可施。上次秦中月也是中了忍者的這種毒，被魏強用石蟾的油意外地給解了。石蟾的油上次已經用完了，這下魏強和秦中月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藥王也沒有合適的藥解這種毒，他思前想後，始終想不出主意。眾人都為此著急萬分，特別是魏強急得一直在催藥王快想法子。秦中月神智漸漸有些不清，他覺得眼皮非常沉重，忍不住想睡，但他知道自己一旦睡去，恐怕永遠都醒不過來了。他還沒到知天命的年紀，他還想繼續活下去。對於人來說，能夠活著就是一種成就。

就在眾人為秦中月急得團團轉的時候，玉兒醒了，除了傷口仍在隱隱作痛以外，她已經沒有大礙，她聽說了秦中月的情況後，冷冷說道：“或許我能救他！”

眾人一聽不由得精神一振，特別是魏強，像是見了救星一般，急切地問道：“用什麽藥？玉兒姑娘，請你快救救秦大哥！”

玉兒這是第二次跟魏強說話，之前是在竹林中，那時她以為魏強跟秦中月隻不過是一般的過路人。後來在死屍客棧她發現魏強竟然在偷偷看她施法，心中恨意陡生，因為對於湘西的巫師來說，她們非常忌諱有人暗地偷看她們施法，據說這樣會給巫師帶來殺身之禍。於是才對魏強下了金蠶蠱。玉兒萬萬想不到，到頭來秦魏二人竟然成了她的救命恩人。現在所有的親人已經離她而去，她已有了輕生的念頭，她想就救他一命吧，算是報恩。玉兒看了一眼魏強，說道：“扶我到他床前吧。”

玉兒來到秦中月身邊，坐在床沿，看著臉色蒼白的秦中月，她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秦中月從大火中救她出來，用身體為她擋掉飛來的鋼針的畫麵。不知是為什麽，玉兒忽然心裏一動，一股暖意在她胸膛中膨脹開了。

這時秦中月竟睜開了眼睛，望著玉兒笑，雖然身體很虛弱，但他笑得很坦然，緩緩說道：“麻煩玉兒姑娘了。”

看著秦中月的笑，玉兒隻覺得從來沒見過哪個男人可以笑得這麽幹淨，笑得這麽讓她心跳加速，她不自覺地將頭扭開了，說道：“待會兒你可有的痛了！”

玉兒說完，從身上拿出一個紫色的錦囊，慢慢打開。眾人隻見她把那隻金蠶倒了出來。這隻金蠶並不是真的蠶，它是十二種毒蟲互相吞咬後剩下的最後一隻。它的樣子變得非常怪異，像是蠍子，卻又有一個像蜘蛛一樣的大肚子。隻見玉兒抬起手腕，露出雪白的手臂，輕輕晃動腕間的銀鈴。隨著鈴聲的響動，這金蠶似是蘇醒了似的，緩緩地爬動起來。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情形，口中嘖嘖稱奇。魏強更是看得目瞪口呆，然而這才是剛剛開始。那隻金蠶慢慢爬到秦中月已經腫得像紅薯一樣的腿前，突然張口一下咬了上去。秦中月隻覺得有兩根針紮進了腿中，當下疼得直冒冷汗。

接下來，令眾人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金蠶的肚子慢慢大了起來，簡直要比它的整個身體大出一圈來，撐得幾乎成了透明狀，裏麵露出隱隱的紅色。眾人豁然明白，這金蠶原來是在幫秦中月吸毒血！

秦中月的腿已經退了淤青，那金蠶也已經吸成了一個球。這時玉兒再次搖了搖銀鈴，那金蠶就乖乖住了嘴，一晃一晃爬回了錦囊中，重新臥在裏麵，像是入睡一般，不再動彈了。玉兒將錦囊重新包好，然後略帶歉意地說道：“金蠶已經吸飽了，它要將這些毒血消化後才能再吸，所以要再等一會才能將毒血全部吸出來。”

秦中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說道：“沒事，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

眾人見秦中月的精神好了許多，稍稍放下心來，在金蠶休息的這個空當，藥王的老伴為眾人做了一些飯食。眾人也著實餓了，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唯獨玉兒盯著碗中的米粒怔怔地發著呆，神情好不淒楚。魏強看著玉兒，知道她仍舊沉浸在失去親人的悲傷之中，當下對她同情起來，緩緩走過去，說道：“玉兒姑娘，人死不能複生，你還是想開點，別餓壞了身子。”

聽見魏強的話，玉兒忽然一下將頭扭開了，她強忍住將要奪眶而出的淚花，骨子裏的倔強逼迫她不願在外人麵前落淚，於是她假裝冷漠地拿起碗，擋住麵孔，使勁兒往嘴裏扒飯，這時淚水卻再也無法控製，從眼中湧出來。玉兒最終難以自製地趴在桌子上嗚嗚地哭起來。她年紀輕輕就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從此孤零零地活在這個世界上，這怎能不叫她悲傷呢？

看著抽搐的玉兒，眾人心裏都是一陣酸楚。藥王的老伴更是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苦命的女娃喲！”

眾人紛紛安慰玉兒，勸她莫要哭壞了身子，以後的路還長，還要好好活著。其實，每個人都知道，無論怎麽安慰她，都不會減輕她內心的悲痛。親人辭世所帶來的痛苦從來不會因為幾句話而減輕，它需要歲月來慢慢衝淡。一個小時後，或許是哭累了，玉兒終於從桌子上抬起頭來，她抹掉臉上的淚珠，再次打開了紫色錦囊。

那隻金蠶又出現在了眾人麵前，隻見此時金蠶的肚子又恢複到了原來的形狀。難以想像，這隻小家夥居然能在一個小時裏將比自己身體大一倍的血液消化掉！它到底是妖，還是怪？

接下來，金蠶又反複在秦中月的腿上吸了數次。半夜時分，秦中月的腿終於消了腫，大家隨即放下心來。天色已晚，疲累不堪的眾人索性就在藥王家休息，藥王夫婦十分歡迎。

秦中月躺在床上，身上雖然極度疲乏，但他卻沒有睡意。他在思考李萍兒是如何知道他們會去找淩九蓮的？奇人計劃明明隻有徐少友、魏強和自己三人知道，這個消息又是如何泄漏的呢？李萍兒所帶領的忍者接下來還會不會繼續阻撓他們的奇人計劃呢？他們之前出沒於各地的古墓，現在卻又來阻撓奇人計劃，莫非他們已找到了他們要找的東西？那東西又究竟是什麽？一連串的疑問盤旋在秦中月的腦海，讓他越發睡不著。

第二天清晨，秦中月從床上起來，覺得腿部已經恢複知覺，行走也無大礙，心裏不禁感歎那隻金蠶的神奇。按照計劃，秦魏二人在找到湘西女巫後，他們下一個要找的人是一個綽號叫“飛毛腿”的家夥。想起此事，秦中月從行禮中拿出那本《中華奇人錄》翻閱起來。隻見書中的第二頁如下寫道：“中華奇人二：胡順，綽號‘飛毛腿’，燕子門傳人，一身輕功舉世無雙，曾為湘地飛賊，夜盜百戶。其另有縮骨絕技，雖多次被捕，卻皆用此術逃遁。現拘於長沙監獄。”

秦魏二人本來要找的湘西女巫現在已死，他們留在此地已無意義，他們必須馬上趕往長沙，以防止那批忍者在他們之前對“飛毛腿”下手。主意已定，秦中月便同魏強商量，決定即刻啟程。兩人答謝了藥王和玉兒，重新踏上了征途。在走之前，秦中月留給了李慶長一些銀元，讓他轉交給現在已經無家可歸的玉兒，希望她能好好生活。

秦魏二人騎馬趕向長沙，然而就在兩人剛要出鳳凰縣的時候，一匹快馬卻從後麵追了上來，馬上的人還大喊著：“等等！你們等等！”秦魏二人回頭望去，發現玉兒姑娘竟然騎馬追來了！兩人很是驚奇，不知她為什麽會追來？

一眨眼，玉兒的馬就來到了秦魏二人身前，此時玉兒已是鬢角濕透，上氣不接下氣，她一邊朝秦中月伸過手去，一邊說道：“給。”

秦中月有些莫名其妙，伸手去接，卻發現玉兒將幾塊銀元放進了他的手裏。

玉兒說道：“你讓鎮長給我的銀元，我花了一些買了這匹馬，這是剩下的。”

秦中月和魏強麵麵相覷，不知玉兒是什麽意思。秦中月問道：“玉兒姑娘，你這是準備做什麽？”

“我要跟你們一起走。”

“什麽，跟我們一起走？”魏強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說道。

“對，我要跟你們一起去對付那些害死我阿媽的壞人！”

秦中月明白了，玉兒是要跟著他們去找那些忍者複仇，他望著玉兒堅定的眼神，心裏不禁感歎命運弄人，這麽年輕的生命卻從此背上了複仇的重擔。

“天色尚早，你還是回去吧！”

“不，我一定要為阿媽報仇，不然我寧願陪阿媽一起死！”

“玉兒姑娘，我們這一路很危險的！”魏強說道。

“我不怕，你們不讓我跟著，我就自己去找那些害死阿媽的人。”玉兒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來，“阿媽死了，阿弟的屍體也燒了，我什麽親人都沒有了，要不能給他們報仇，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秦中月理解玉兒的心情，但是他們此行十分凶險，他怎能讓一個小姑娘跟他們一起去冒險。玉兒仿佛看出了秦中月的顧慮，說道：“你們放心，我能照顧好自己，我有金蠶，它能保護好我的。”

玉兒那隻金蠶的確十分神奇，不僅在危機之時救過玉兒，還幫秦中月吸出了劇毒。就在秦中月思忖的工夫，玉兒忽然打馬而去：“不說話就是答應了，反正我是跟定你們了！”

秦魏二人想不到看上去十分冷漠的玉兒竟然還有些調皮，當下兩人一甩韁繩趕了上去。魏強倉皇說道：“玉兒姑娘，你等等，等等！”

秦中月知道玉兒姑娘已經下定了決心，無論怎麽樣都無法使她改變主意了。他望著玉兒挺直的背影，心中暗道，這或許是天意吧，隻希望他們此行能順順利利，少些羈絆。

就這樣，秦魏二人帶著玉兒趕去了長沙。一路之上，玉兒表現得格外要強，拿行李、喂馬從來不讓人幫忙，而且還經常幫秦魏二人洗洗衣服。玉兒從秦魏二人的言語舉止中感受到兩人對她十分關心，心中自是十分感激，於是開始稱呼兩個人為大哥。

五天之後，一行三人終於趕到了長沙當地的監獄。秦魏二人依然是利用他們無往而不利的證件換來了監獄長熱情的接待。秦中月即刻說明來意，要帶走一個外號叫“飛毛腿”的犯人。監獄長哪敢拒絕，立刻便派人去將“飛毛腿”帶來。不一會兒，“飛毛腿”胡順就被帶到了監獄長的辦公室。當戴著腳鐐和手銬的“飛毛腿”出現在辦公室的時候，眾人無不在心裏驚歎：“天啊，這哪裏是個人，分明是個猴子！”

隻見這“飛毛腿”全身上下的汗毛又黑又濃，像是披了一層猴皮般，眉心處的兩條眉毛都長在一起了。“飛毛腿”也不在乎眾人的眼光，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大言不慚地說道：“請我來幹嗎呀？是要放我啊，還是要槍斃我啊？”

“放你？你想得美！像你這種重犯是一定要嚴懲的！”監獄長一副官僚架勢，繼續說道，“告訴你，‘飛毛腿’，看到我身邊的人了嗎，他們是中央派下來的官員，是要把你帶到中央嚴加審問的。到時候，你要再不老實交代，政府一準兒會槍斃你！”

“飛毛腿”白了一眼監獄長，傲慢地說道：“哼，有什麽了不起，有能耐現在就斃了我，別就會狐假虎威！”

“你……你……”監獄長被氣得身體一抖，想破口大罵，卻又一時間想不出詞兒來，最後隻憋出一句，“你……你……二皮臉！”

“行了，省省吧，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爺爺還要回去睡覺呢。”

秦中月看著眼前無賴氣息十足的“飛毛腿”忽然覺得他很有意思，他摸了摸下巴，對“飛毛腿”說道：“其實，我們剛才沒跟監獄長說清楚，我們此次前來的確是要提審你，但不是把你帶回中央，而是要把你放了。”

聽秦中月如此說，監獄長和“飛毛腿”皆是一愣。

“什麽，把我放了？乖乖，我沒聽錯吧？”

“對，的確是把你放了，不過在放你之前，我們還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跟我們一起完成一項任務。”

“什麽任務？”

“目前保密，當你決定加入我們的時候，才會告訴你。你就說你肯不肯吧？”

“喲，整得還挺神秘。你們少蒙我，真讓我出去，我還不出去呢，外麵哪有這裏舒服，不愁吃，不愁穿，還有人伺候。得了，你們還是讓我回號子裏去吧。”“飛毛腿”說著竟轉身要走。

秦中月微微一笑，從身上摸出一塊大洋，在大洋上吹了一口氣，大洋發生“錚”的一聲。秦中月說道：“我們請不動你，不知道大洋請不請得動？”

聽到大洋的聲響，“飛毛腿”果然來了興致，麵帶微笑地轉過身來說道：“閣下什麽意思？”

“事成之後，五千大洋，幹是不幹？”秦中月知道魚就要咬食兒了。

“飛毛腿”第一回正經地看了一眼秦中月，沉聲說道：“一口價兒，一萬大洋！”

“成交！”

秦中月不假思索地答應了“飛毛腿”。有價兒的人通常都不難請，反而是那些閉口不言的人才是最讓人頭痛的。在上路之前，徐少友許諾，隻要能完成這次的任務，錢財、槍支彈藥等都不是問題，所以秦中月才痛快地答應了“飛毛腿”。

“飛毛腿”顯得很得意，咧開嘴笑道：“出去之後，我是不是要聽你們的命令？”

“那當然。”秦中月不知“飛毛腿”話裏有什麽埋伏，警惕地問道，“你想說什麽？”

“飛毛腿”笑得眯起眼睛，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說道：“我是說，要讓我聽你們的話，沒問題，但是我也有一個條件！”